《超能力氪金[综]》作者:川上羽 文案 这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 这是一个群魔乱舞的时代。 这是一个没点超能力都不好意思出门的时代。 科学已死,魔幻当立;物换星移,牛顿号泣。 我也不例外,生来就带有某种异能。但是,我的“能力”似乎与一般的异能者略有不同。 那就是—— 将自己在手游中氪金抽取的人物,【转化为实体】的能力。 所以我既是一名阴阳师,又是一名审神者,更是一名手握三百英灵的Master,刚刚在2016年成功地拯救了世界。 听上去很牛逼对不对? 很牛逼对不对? ……牛逼有个屁用。我根本没有钱氪金啊。 ※※※ 温馨提示: ·男主已定 ·晚上更新,其他时间都是修文 ·原创剧情向,没看过原作也完全ok!角色随剧情进度添加,加多少取决于女主能赚多少钱 ·主线正剧,日常沙雕,本质玛丽苏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欢喜冤家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柚木茜(YuzukiAkane) ┃ 配角:三百个快乐迦勒底和刀刀小伙伴 ┃ 其它:刀love,英灵love,都市超能力探案集,来啊一起快乐啊 作品简评 在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千奇百怪、怪力乱神的超能力者存在,柚木茜也是其中之一。通过在游戏中氪金抽卡,她可以打破次元壁,将自己抽到的“角色”转变为“现实”。听上去很爽对不对?很厉害对不对?没错,凭借她这个超能力,确实是只要氪金就能够变强,只要有钱就能够为所欲为,但是……她根本就没有钱啊!本文设定新颖,行文诙谐,将日常与正剧巧妙融合在一起。女主与伙伴们的相处温馨又充满笑点,令人忍俊不禁。作者将一个个故事娓娓道来,主线部分流露出浓厚的悬疑色彩,跟随女主一步步抽丝剥茧地追寻真相。“爱与希望”是本文的主题,日常表象下隐藏着令人唏嘘的现实,而女主始终直面现实、坚韧乐观,又充满温暖人心的力量。 第1章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在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千奇百怪、怪力乱神的超能力者存在。 有人飞天遁地,有人日行千里,还有人能够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时光机。而其中也有一些人,比如我,可以给纸片人充气—— ……咳,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通过给垃圾抽卡游戏氪金,将自己在游戏中获得的角色转化为实体。 听上去很牛逼对不对? 听上去立马就可以开一个综漫后宫,迎娶三千佳丽走上人生巅峰,享受甜蜜而刺激的修罗场了对不对? 屁。 如果我的超能力没有那么猎奇,我确实有可能过上如此温馨美满的人生。 然而,我的能力使用条件是这样的—— 首先,当我在游戏中累计氪金达到666日元时,我可以随机抽取一个自己拥有的角色。 这很ok,没有问题。 当我在游戏中累计氪金达到6666日元时,我可以抽取第二个角色。 当我在游戏中累计氪金达到66666日元时,我可以抽取第三个角色。 当我在游戏中累计氪金达到666666日元时,我可以抽取第四个角色。 当我在游戏中累计氪金达到6666666日元时,我可以…… 不,再怎么说666万也太多了点吧。 这是什么最新型的分档充值奖励吗。 而且这敲骨吸髓一样的累进制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税收也没这么恐怖吧。 虽然对大佬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但我没爹没娘没车没房,而且还只是个社会最底层的工薪小职员而已。“氪金母猪”这个称呼听上去丢人,我却连做母猪的资格都没有。 没错,凭借我这个超能力,确实是只要氪金就能够变强,只要有钱就能够为所欲为,但是在那之前,我根本就没有钱啊!!!!! ——综上所述。 今天的我,也在为了氪金而努力工作。 哇,听上去真的好像一个无可救药的废人耶。 ※※※ 那是发生在我入职三年以后,某个春天的故事。 时间是早上七点刚过,城市刚从沉睡中苏醒不久,街道上人流与车流开始行色匆匆地交错。我像枚弹珠一样从车里蹦出来的时候,传说中的事发地点——樱川中学周围已经被市警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堵得水泄不通。 “让一下,请让一下。不好意思,麻烦让我过去……” 我再次认识到“人靠衣装”这个真理,身穿换季清仓的廉价运动衫就是不好办事,因为根本没有人鸟我。如果不是两位同行者一左一右开道,并且拎起我的脖子把我掼到负责人模样的青年警官面前,我可能会被活活挤成一张纸片人,与我的二次元男朋友和女朋友们肩并肩。 “您好。” 眼看那名警官正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我,我连忙从口袋里摸出证件,以一种对着镜子精心排练过的、客气而不失矜持的姿态递了过去。 “我叫柚木茜,是来自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我听说这里发现了河野浩一的消息?” 对方的眼神由狐疑转为惊诧:“异能特务科?那么,河野他真的是……” “没错,他是异能者。” 我简洁利落地回答,“虽然能力下三滥而且本人弱得像鸡一样,但以防万一,抓捕时还是需要有异能犯罪对策部门的人在场。您方便向我介绍一下情况吗?” “那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身后这两位是……” “啊,他们是我的——” 我猛地咽了口唾沫,将滑到嘴边的“氪金成果”四个字咽回嗓子眼里,“我的同事,同事。” “是这样吗……” 也难怪警官将信将疑,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 紧随在我身后的两人,其中一名是穿着时髦的少女,皮草外套、紧身皮质连衣裙搭配高跟长靴,通身清一色的漆黑,肤色却如同陶瓷般白皙通透,未经刻意打理的银白色短发松散垂落在耳际,金色瞳孔里闪烁着好胜而挑衅的光。 另一名是身披斗篷、头戴宽边礼帽的高挑青年,虽然深深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面容,不过会在现代社会作这副打扮的人,我想多半也只有琴酒。 “干嘛啊,看什么看?” 注意到警官怀疑的视线,青年无声嗤笑,少女则是撇着嘴翻出一个标准的白眼。 ……比起警察,怎么看都更像是黑社会本会。 “咳咳。那么由我来说明一下情况。” 大约是心知“异能特务科”不能以常理忖度,警官别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将这点怀疑一笔带过。 “河野浩一涉嫌性侵、抢劫以及非法入侵等多项犯罪,今早他被人发现后逃入了这所学校,我们接到报案,目前正准备实施抓捕。最近樱川一带连续发生独居女性遭人入室施暴的案件,经过初步侦查,我们认为这一系列案件都是河野所为。虽然作案手法尚不明确,但他应该是在深夜到凌晨尾随独自回家的女性……” “然后轻轻一拍她们的肩膀,让她们陷入昏迷,接着入室实施犯罪。” 我回想起本部资料,两相对照,当下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 “拍打……什么?” 警官蓦地一怔,好像我突然说起了火星语,“你是说,他使用了什么特殊的药物……” “不,世上并不存在往肩头一拍就能让人昏迷的药物,警方不是经常这么科普吗。”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数秒,试图堆砌专业术语让自己的解释显得更加靠谱一些。但最终我还是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因为我知道答案本身就非常不靠谱。 “根据异能特务科的记录,河野之所以一拍肩就能让被害人陷入昏迷,是因为他的异能就是【拍打他人肩膀后可以使对方昏迷】。” 警官:“…………哈?” “顺便一提,昏迷状态的持续时间大概是十分钟左右,针对同一个对象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他不仅是个下三滥的强|奸犯,还很快——你说他留着那活儿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之后抓捕过程中我不小心给他掰了,应该也不算虐待嫌疑人吧。” 警官:“………………………………哈?” ……是啦,想也是这种反应。 所谓超能力,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象中那么潇洒帅气的东西。 所谓超能力者,其中不仅有为了氪金666万而通宵达旦爆肝加班的警察,也有只能让人昏迷十分钟却不甘寂寞投身犯罪的人渣。而在我的同事中,有一位战斗组lo娘的异能是【随时随地从裙底掏出加农炮】,人称“裙下大鸟”,有一位谍报组小哥的异能是【只要吃着瓜周围就没人能注意到他】,人称“吃瓜路人”,据说他为了谍报事业已经吃了十年的瓜。 我可以断言。 这个世界上99%的超能力,都很智障。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回归!好怀念哦阔别一年的jj!废话不多讲了,总之我在这一年里完成了毕业+就业的人生转变,现在是即将成为社畜的快乐肥宅 一年前的法狗坑还没有坑,不过我觉得写太烂有点无法面对……先开新坑复健吧,到时候有了想法应该会重新写旧坑的x ———— 关于本文: 1、女主是个处理异能犯罪的搜查官,特务科设定来自文豪野犬,剧情都是原创,就算没看过原作也完全ok!当然,要是愿意入坑就更好啦! 2、不是啥正经推理文,案件基本照着社会新闻有样学样,本质上都是神仙打架 3、开头的黑恶势力二人组是fgo的岩窟王和贞德alter,也就是通称的伯爵黑贞,加上另外两把刀(你猜)算是元老队友,男主未定,其他角色随缘加,关键是女主得赚钱(超能力固有贫穷属性抵消伯爵黄金律,否则也太bug了2333 4、求留言——(喂 第2章 混沌又邪恶的正派角色(一)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早晨七点十分,樱川中学。 清晨时分的校园寂静无声,我与我酷似黑社会的同伴们混迹于一众公安干警之中,迅速而井然有序地穿过中庭。 “犯罪者的藏匿地点不明,必须在校区内展开搜索。如果让我们两人单独行动,五分钟之内就能拿下那个蠢货——不过,你不会让我们这么干吧?” 看上去与琴酒一样形迹可疑的青年从身后凑近我耳畔,一手拢在嘴边,以旁人无从捕捉的音量轻声耳语。 不过,这个“旁人”并不包括另一名同行的少女:“我说你大白天的干什么呢?告你职场性骚扰哦。” “哪里。”青年若无其事地一耸肩,“只是这话不太方便让别人听见,要是激起市警无谓的自尊心就不好办了。” “差不多吧,就是这么回事。” 我吊着眉毛四下里环顾一圈,见无人注意,便也压低嗓音转向少女解释道。 “异能特务科是享有特权的独立机关,和市警上头的司法省一向不对付。这回案子归他们管,我们说到底只是来现场露个脸、走个形式,帮着打打下手罢了。要是这会儿贸然出手抢了别人风头,回头三千字检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我说alter亲亲,你懂我意思吧?” “我听得懂啦,干嘛只提醒我一个人?” 被我叫做“alter”的少女把眼一翻,眼珠几乎囫囵滚进天灵盖里,“什么态度啊你。说得好像只有我不知轻重……” “……” 青年以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忽然嘴角一歪“嗤”地笑出声来:“不然呢,除了你还有谁?” “你——” “好了好了工作时间禁止抬杠。” 我眼看气氛不妙,连忙像条泥鳅一样灵活地滑入两人之间,“就算对手是个弱智也要时刻保持警惕,这是我们人民公仆基本的职业素养。” “这点用不着你来说。既然签了契约书,无论是怎样不着调的工作我都会完成给你看。不就是和你们一起趴在地上搞地毯式搜查嘛?这有什么难的。如果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人,大不了就连学校一起烧掉……” 贞德——确切来说应该称呼她为“贞德alter”,一边回嘴一边将被晨风吹乱的鬓发撩到耳后,眼中再次浮现出与清秀面庞极不相称的狂热光芒。 Avenger·贞德alter,大型在线赌博游戏《Fate/Grand Order》中的热门女性角色之一,因其强度与性格深受玩家喜爱,每天可能有30万男人或女人同时高喊“黑贞我老婆”,实不相瞒我也是其中一个。虽然距离我氪金66万抽出她还不到一个礼拜,但在我内心,我们已经四舍五入约等于领证结婚了。 当然,这一点我不能让她知道,因为她多半会把我叉起来架在火上烤。 “话说回来Master,那家伙为什么偏偏要逃到学校里来啊?这学校连个后门都没有吧?” 贞德alter(待自己人)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纸老虎脾气,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扭头便将自己在违法边缘试探的危险发言置诸脑后,随口与我扯起闲话。 我略一思忖,斟酌着回答道: “据说河野浩一这个人体格孱弱,单打独斗连一般的年轻女性都制服不了,所以一旦暴露行踪就只能转身逃命。他逃入樱川中学,大概是想要抓住小孩子作为人质吧……” “他现在手上有人质?”贞德面色一滞,“那你们还这么悠闲——” “不,我想他多半没有。” 青年竖起一根手指顶了顶帽檐,好整以暇地打断她道。 而后他便迎着贞德“这你怎么知道”的疑惑目光斜挑唇角,勾起一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出一个对刚显现的从者来说十分陌生、在现代日本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因为今天是星期六。虽然警察需要加班,但中学生并不需要来校上课。” 贞德:“…………………………” 贞德:“…………好,我明白。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为什么那家伙要逃入没有人质可抓的学校呢?” “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听Master说吗!!!那当然因为,他是个弱智啊!!!!!” “……还真是这样啊未免太弱智了吧!!!!!!!!!!” “唉…………” 我一手按住因为连日缺乏睡眠而隐隐刺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长声叹息。 没错,我的判断也与青年——与这位以“库哈哈哈哈哈”作为个人注册商标的Avenger·岩窟王先生一模一样。岩窟王先生头脑灵活,思路清晰,是居家旅行必不可少的好帮手,如果他抒发快乐心情的方式再委婉一些就更好了。 饶是我一向对性犯罪者深恶痛绝,这会儿也被这惊世骇俗的SB惊得没了脾气,连带着提不起半点干劲。 总而言之,尽快把这个SB强|奸犯从空无一人的学校里刨出来,交给市警同志们押上警车,然后收工回家启动FGO打活动吧。 …… 然而,我们都放心得太早,也吐槽得太早了。 就在我对地毯式搜查心生厌倦、甚至想要冒着渎职风险在工作时间启动FGO的时候,我听见了身边警官陡然拔高一个八度的洪亮嗓门: “什么?!找到了,但是他手上有人质,是个孩子?!!!” “噗——————” 我险些把心肝脾肺一同就着唾沫星子喷出来,也顾不上与警官客套,二话不说便将两个Avenger揽到一边,痛心疾首地抓挠着水泥墙道: “不应该啊,礼拜六怎么会有孩子啊!!!” “哼,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贞德见怪不怪地一挑眉,“多半就是平日里功课跟不上,趁着假期来学校发奋自习吧。” “哦?你很懂啊。” 岩窟王嘴上这么说,但我看他才是满脸都写着“很懂”两个字,“这么说来,你最近也经常半夜潜入Master的书房,一整夜都亮着灯……” “闭嘴!!!!!” “好了好了好了,Master面临革职危机的时候禁止抬杠。” 我一手推搡一个,再次将猫一样暴怒炸毛的少女与没事儿就爱逗猫的青年分开,沉下脸双手叉腰,努力树立自己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威严形象。 “人命关天,这会儿可不是出不出风头争不争功的问题了。与我们异能者不同,一般人——尤其是小孩子的性命,真的非常非常脆弱,就像超薄款iPhone的屏幕一样易碎。我知道,对你们两位来说打爆犯人轻而易举,但光是打爆他还不能叫做胜利。”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暗地里攥紧双拳。 “无论如何都要将人质平安无事地解救出来。两位,你们都懂我意思吧?” “……” “……”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我凝重语气的感染,方才两人间轻松戏谑的空气顷刻一扫而空。少女与青年同时无言颔首,然后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警官十万火急带人包抄而去的大楼。 “就在那里,是吧。” “是呢,没错。五楼第二个窗口,这点距离的话——” 看来贞德在暴怒之余也留心记下了通话中提及的犯人位置,我正为此而心生赞叹,便只感觉整个人蓦地一轻,紧接着地面景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远去,扑面而来的狂风猛然卷起我精心梳理过的鬈曲长发糊在我脸上,好像兜头泼了我一碗泡面。 “——就算抱上你这个累赘,也可以轻松抵达吧。” 贞德自信十足地笑道。 “不你根本没必要抱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说明“在这个世界Master不必亲临战场只需要氪金抽卡以及喊666”,贞德就已经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像是一枚蓄势已久的火箭般腾空数十米,惊落三只麻雀、一对乌鸦,划出一道穿云破日的优美弧线之后,稳稳落在了五楼教室豁然洞开的窗前。 我:“………………” ……这是怎样一场毫无意义的帅气演出啊。 顺便一提,此时我不仅已经完全失去了我的发型,而且快被急遽交替的超重感与失重感给虐吐了。 “不……不许动,放下武器。” 面对狗急跳墙的凶犯,我一手捂嘴,一手捧心,以一种行将就木的虚弱姿态开口道: “我是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开坑日更一周,我正常码字速度是2-3天一章,存稿用完之后就会恢复这个速度,请大家珍惜现在的我(滚啦 ps没想到第一章 留言这么多回断手了2333但就算断手我也会回的!请大家给我留言!因为我是吃留言长大的小孩! 第3章 混沌又邪恶的正派角色(二) “不……不许动,放下武器。” 面对狗急跳墙的凶犯,我一手捂嘴,一手捧心,以一种行将就木的虚弱姿态开口道: “我是警察……” 然后我颤巍巍将眼一抬,正好迎上了对面那男人惊恐扭曲的面容: “你、你们是怎么上来的??!!!这里是五楼!!!!!” “今……今儿个还是礼拜六呢,你这亡命之徒不也逃来学校了吗。” 我哆嗦着伸手向腰间掏枪,却发现手指仍在反射性地颤抖根本握不住,只好作罢,转头向贞德递了个“不要轻举妄动,看我眼色行事”的眼神。 “我说茜,这家伙看着就让人不爽,烧了吧。” 然而她没看懂。 “你——你别过来!!” 河野浩一那张本就苍白的老鼠脸上“刷”一下面无人色,看来弱智也知道能够一跃登上五楼的少女不一般。他这人也的确令人看着不爽,身材干瘦、形貌猥琐、发际线后退得仿佛梦回大清国也就罢了,偏偏一双绿豆般滴溜乱转的小眼睛还不老实,即使亲眼见证了贞德的剽悍与不一般,目光仍是止不住地向她胸口和大腿上瞟。 ……没救了,还是烧了吧。 “你你你、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割断这个小鬼的喉咙!!” 河野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个人质,一把将怀中那小孩——小孩头上被他套了个黑色塑料袋,从校服来看应该是个男孩——勒得更紧,同时挥舞起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在空中胡乱比划。 ……不是,我看你连塑料袋都割不破啊大兄弟。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对身处险境的男孩置之不理,至少在表面上必须摆出安抚态度: “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伤着孩子。” “我没什么话要说的!!” 河野激动地猛烈摇头,“反正你们,你们这些条子,都觉得我违法乱纪对吧?可我就乐意吗!那些光鲜漂亮的女人根本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个连星期几都记不住的无业游民呢?!!”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没人会正眼看你呢。” 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冷静,冷静。你接着说。” “都说了我没什么要说的!!” 河野唾沫横飞地喊道,“反正我就是一无所有,一无所长,只剩下这个‘让人昏迷十分钟’的超能力了!!既然如此,我就要用这个超能力报复那些看不起我的女人,我要征服她们,占有她们……” ……不,十分钟的占有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吧。听说很多受害者根本就没有感觉,还是体检之后才确认受到过侵害。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我想。 虽然受害者所遭受的伤害不会因此而减轻,但我还是希望她们能够走出阴影,化悲愤为嘲笑,将所有用于洗面的泪水都凝聚成一声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喷在犯罪者脸上的“呸”。 “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 河野发泄一通之后情绪稍显稳定,再次将手中刀刃抵上了男孩的脖子,开始一步步向我与贞德逼近: “我可是超能力者,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条子抓住?!只要你们动一动手指,我立马就让这小鬼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是红刀子出。都叫你冷静点,你看你话都说反了。” 我一边干巴巴地打岔,一边按住贞德纤细的手腕示意她暂缓出手,顺势朝她递去一个“眼下岩窟王应该已经与市警一起绕到了教室另一侧,只要我们继续吸引河野的注意力,就能保证将人质毫发无伤地救出”的眼神。 好吧,我知道这么复杂的眼神没人能看懂,贞德看上去已经打算抢先出手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也许是为了更加方便准确地割开颈动脉吧,河野忽然一把将罩在男孩头上的塑料袋扯下,用刀尖紧紧抵住他颈侧雪白柔软的皮肤: “看、看到没有?我是认真的,赶紧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 贞德:“………………” 忽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代替了紧张,开始在方才还宛如正经警匪片场的空间中无声流淌。 “………………” 沉默良久,我终于一脸茫然地开口道: “……你为什么不打他?” 这句话,我并不是面向河野浩一,而是面向他挟持的人质少年说的。 “因为茜说过,不能随便打人呀。” 少年扑闪着一对萤火般绿幽幽的大眼睛,端正乖巧的白净脸庞上满是困惑。 “这个世界的人都太脆弱了,轻轻一拍就会骨折。‘为了不让茜赔偿医药费赔到倾家荡产,所以我绝对不会随便打人。’不是这么约好的吗?” “嗯,我确实这么说过。谢谢你遵守约定。” 我一本正经点头,然后俯下身来与少年通透的双眼对视,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怪阿姨口吻继续说道: “不过呢,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面对这种暴力拒捕的坏人,你不仅可以打,而且一定要打,还要打断他的作案工具。” “嗯嗯,这个我懂!我打坏人很厉害的!” 少年如鱼得水,立刻认真开朗地点头回应。 “真乖。” 我发自内心冲他绽放出一个极尽慈爱的微笑。 然后,我保持这副和蔼可亲的神情不变,扬起脸笑吟吟地凝视那位摸不着头脑的犯人,嘴唇微微翕动,如断头的铡刀般一开一合: “——萤丸,揍他。” …… …… ——以下画面过于血腥暴力,请稍候片刻—— …… …… 十分钟后。 当河野浩一被两名市警架着胳膊扛上警车的时候,我估摸着就连他亲妈也不一定认得出他了。 当然,河野他挟持人质还袭警,我们——我们家萤丸所做的一切都属于正当防卫,任谁也不能要求我为这个人渣赔偿医药费。 临上车前,他最后回头向我投来肝胆俱裂的一瞥,透过眼神我能看出铭刻在他灵魂之上的震撼与恐惧。 这个人,应该再也没有勇气染指犯罪了吧。 “里……里门到底,系虾米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满嘴漏风地问道。 “我?我们啊……”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青年、少女以及稚气未脱的少年,装束与神情各异,各自的背景故事也是天南地北毫不相关,只有与我之间的联系如出一辙。自从召唤他们那一刻起,我就深刻意识到,他们都是我生涯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我的“生涯”就是—— …… 在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千奇百怪、怪力乱神的超能力者存在。 有人飞天遁地,有人日行千里,还有人能够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时光机。而其中也有一些人,比如河野浩一,会将超能力用于他们无限膨胀的恶意与私欲。 无论是多么智障的超能力,都有可能对一般人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必须有人来制止他们。 必须有人来制裁他们。 必须有人来告诉他们——你们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异能者犯法与路人同罪,法治社会容不下漫画式的中二妄想,坐牢去吧混账东西。 …… 然后我就笑了。 虽然这份工作的薪水真TM与工作量不成正比,但我仍然坚信它的价值,并且时常为此感到骄傲。 “我叫柚木茜。隶属于内务省异能特务科,异能犯罪搜查二系的搜查官。” “我是专门对付你们这种限量版人渣的,超能力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 锵——!这次出场的是萤丸,没想到吧!(其实已经有人想到了 zz正确地补充一下,不是歧视短小快,是歧视性犯罪者,攻击他们的一个方法就是嘲笑他们短小快(。 就这样第一个事件光速结束!之后会有更复杂的主线案件,主线案件比较正剧(但是不虐主角!jc是不会输的!),期间穿插各种沙雕日常和小事件w 第一案 化猫 第4章 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 东京都异能特务科搜查二系,我目前的工作单位,堪称是一座群魔乱舞的修罗场。 从外表上看,这里只是一栋随处可见的普通写字楼,没有任何值得人驻足观察的特别之处,比起周围那些装潢气派的“××保险”、“××酒店”还要寒碜三分。 但如果你举步入内,随意推开一间办公室虚掩的房门,你就会发现—— 其中有三个人分别在低头肝es/yys/fgo,还有一个人没有低头但是在边查资料边点点点刀剑乱舞。一个女人在手作lo装小物,两个男人在面对面给里给气地吸溜螺蛳粉,还有五个钢铁直男不受垃圾手游的浪潮裹挟,要么在组队下荣耀副本,要么在唾沫横飞地争论中国战队哪家强,叶修还是大眼王……再这样下去,我看他们迟早也会告别直男。 一言以蔽之—— 干,都是些什么沙雕玩意儿。 此刻我就与这么一群摸鱼成瘾的沙雕玩意儿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我该从哪一个开始骂”、“还是说我应该立刻辞职”的天人交战之中。 我在异能特务科卖命三年,论资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因为所在部门上梁不正,下梁个个歪得贴地漂移,我作为一个烧钱维系虚拟爱情的纸性恋,居然还混成了其中屈指可数的正常人——因为其他人比我氪得更多。 世风日下啊。 “我说,该不会……” 我直愣愣杵在门口,原地失神三秒,方才手扶着门框气若游丝地开口道: “今天上午,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出门干活吧?” “今天上午就这么一桩案子,接到通知数你跑得最快,不该你该谁。柚木你真的很讨厌性犯罪啊。” lo装美少女抬起她那双被眼妆放大三倍的明眸扫了我一眼,手下依然灵活地摆弄着一顶小礼帽,语气慢条斯理,把清凌凌的好嗓子捻成了一把柔丝: “我倒是想跟去,但你身边男人女人这么多,我看他们也都很喜欢你,我去了岂不是抢人家戏份?要是你爱上我了可怎么办。” “……” 我猝不及防被她撩得虎躯一震,蓦然想起这位以裙下大鸟……哦不,大炮闻名的姐姐性别女性取向也是女,如果她认真想泡我,我还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事实上你们还是在摸鱼。” 我干咳一声避过她突如其来的撩,顺着她话头想起自己还有几个马仔——我是说同伴——连忙回头向他们寻求支持: “alter亲亲你看他们,一点工作热情都没有,麻烦你给他们来一个圣女的铁拳警告……” “那是其他的圣女吧?!” 贞德alter看上去只想一拳捶爆我的狗头,“居然把我和玛尔达圣女搞混,你这样也算是Master吗?你真的有仔细了解过我的设定吗??” “因为你俩都骑龙啊,远看差不多啦。那要不就来一招二龙抢珠,我是说戳爆他们的眼珠——” “那是白色圣女的招数!!我说你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吧,你在耍我吧?!!” “啊,被发现了。” “去死!!!” “诶嘿。” 调戏贞德alter令我快乐,调戏贞德然后被她恼羞成怒地痛骂令我感到双倍快乐。直到成为她的Master,我才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包括另一位Avenger岩窟王在内,游戏剧情里几乎每个人或者英灵都要调戏她。 因为这实在是太快乐了。 然而,就像我对待贞德十分缺德一样,她也几乎立刻就有仇必报地背叛了我(真不愧是复仇者),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位刀剑乱舞玩家: “我说,你上一边歇着吧,我来替你推会儿图。我知道,你不就是这次活动要捞龟甲贞宗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Master又是那副德行,还不如来看你的队伍养养眼呢。我现在都没什么稀有刀……” (喂————————————————!!!!!) 我在她身后发出无声的呐喊。 你明明显现不满一个礼拜,都还没记住礼拜六学校不上课,为什么已经学会了打女性向游戏啊!!! 一个手游出身的角色在打页游啊好奇幻的画面啊!!!!! 而且你TM打的居然还不是型月旗下的游戏啊,dmm怎么说也算型月半个竞争对手吧,型月不要面子的吗!!!!!!! “Master,我理解你想吐槽她的心情。” 岩窟王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你也知道,贞德alter打从骨子里就怀有‘被理想美男子包围’的愿望,即使在回应你的召唤之后也是一样。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的文化产品,恰好能够满足她的愿望。” “……” 是,道理我都懂。 我只是担心,以后我不仅需要自己氪金召唤刀和英灵,还需要帮我氪金召唤的英灵氪金锻刀。 妈耶,世上怎么会有我这种凄惨的Master。 再多吐槽抱怨也挽救不了一团浆糊的现状,我拉长着脸快步走向办公桌,打开电脑,开始一目十行地浏览社会新闻。 顾名思义,我们异能搜查官一般只有在“发生异能犯罪时”才会行动,平日里要严阵以待还是混吃等死都属于个人自由。但我总怀抱着一线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自己可以从某些看似寻常的事件中发现蛛丝马迹,赶在事态恶化之前介入,防患于未然。 (我看看,今天辖区内发生的事件有……) “婆婆有心测试儿媳是否忠贞,乔装成公公非……唔……‘非礼’儿媳?” 萤丸凑近前来,紧盯着屏幕一字一句地读出新闻标题。 “茜,什么是‘非礼’啊?” “……乖,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我抬手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拨向一边,按捺住嘴角的抽搐继续浏览。这年头犯罪的种类与花样越发精彩纷呈,我都觉得有点儿吃不消了。 “我说,萤……” 我有心支开萤丸免得他再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但转念一想,这也好过让他被其他人忽悠去肝fgo,于是又反手将少年拉了回来,“嘿咻”一下抱到自己膝头。 “好了萤,你就坐在这里,帮我看看有什么让你感觉可疑的地方。遇上不该你看的东西我会捂住你眼睛,OK?” “嗯!” 萤丸干劲十足地点头。 我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心满意足地将下巴尖抵在他头顶柔软的发旋上,感觉提前十年体验了一遭老母亲的感动。 ……虽然也体验过老母亲的辛苦就是了。 遥想当年,为了给萤丸办上假户口让他体验学校生活,我一度思考过自己应该去卖肾还是卖身。 …… …… …… 半小时后。 “嗯……好像没什么异常啊。” 眼下这项工作基本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犯罪新闻的标题大多数哗众取宠,几乎都是紧贴着造谣边缘蛇皮走位。我不厌其烦地挨个儿点开,细嚼慢咽好半天,也没能咂摸出什么值得反刍第二遍的危险信号,整个互联网都弥漫着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岁月静好。 看来今天的超能力世界也很和平,甚好。 “啊。” 就在我准备关闭浏览器的时候,萤丸忽然下意识地轻呼出声,抬手指向网页角落里小小一方不起眼的豆腐块新闻。 “茜,你看这里。” “嗯?这个是,寻人启事……这有什么问题吗?” 镶嵌在彩色照片中的少年脸孔看上去平淡无奇,几乎找不到一个鲜明的特征,仿佛随时都会没入茫茫人海中杳无踪迹。 但我定睛细看,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之处。 ——这则寻人启事,并非出自于少年家长之手,而是由他堂姐发布的“寻弟启事”。 如果只是因为父母不懂得如何运用媒体,那倒也没什么稀奇…… “我认识这孩子。” 然而,萤丸的发言令我条件反射般心头一坠。 “他是我在樱川中学的同班同学,叫做‘星岛英’,已经连续请假半个月了。今天早上我会去学校,也是因为他的姐姐对我说‘想要找人商量弟弟失踪的事情’。”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一大早跑去学校等她,然后在她出现之前遇上了犯人。” 我一手虚握成拳,朝他后脑勺半开玩笑地轻轻叩了一下。 “不是都说了让你在家玩儿吗?我们家还有一位这两天出差回来,要是没人在家里候着,那感觉多冷清啊。” “对不起啦。” 萤丸扑闪着绿莹莹的大眼睛仰头看我,一瞬间让我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 “但是,他姐姐看上去真的很着急啊。老师说星岛会请假是因为‘家庭原因’,让我们不要多管。除了我之外,班上也没有其他同学愿意帮她……” “‘家庭原因’……?” 我一时也琢磨不透其中关窍,定定地凝视着那张照片陷入沉思。 听萤丸的描述,距离星岛英失踪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以至于连他的堂姐都能觉察到其中异状。但少年的父母并未报警,也没有费心找寻,而且学校教师似乎同样不愿意提及此事。 (……该不会,是遭受了家庭暴力吧。) 不祥的预感盘桓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有心继续调查,正想去对面荣耀团里拎两个后辈过来使唤,忽然听见一旁传来熟悉而低沉的、永远带有一点讥讽笑意的男声: “星岛英,14岁,樱川中学2年级学生。父母健在,两人都受过良好教育,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公司主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高素质人群,看上去没什么可疑之处——当然,实际情况不得而知。” “Master,也许你应该见见他的姐姐。反正你就喜欢插手这些自寻烦恼的麻烦事,不是吗?” “……” 我半张着嘴慢慢转过头去。 然后我便看见岩窟王——埃德蒙·唐泰斯先生以一种散漫而舒适的坐姿斜靠在电脑椅上,原本占据那个位置的同事不知何时被撵到一边,委屈巴巴地冲他干瞪眼。青年此刻恰好以一个浑然天成的新房45°角回头看我,修长的手臂搭在椅背,整个人被逆光勾勒成一幅大理石雕像般优雅的剪影,看上去只要镶个黑框就能直接搬上荧屏。 ……我想他并没有刻意凹造型,但气质这东西不可捉摸,有些人就是随时随地都像张模特硬照,比如埃德蒙·唐泰斯先生。也有些人无时无刻不像在挖煤,比如我。 很显然,他听见我和萤丸的对话之后便立刻抢来电脑,调出了失踪少年的相关档案。我向他投去一个挖煤女工的感激眼神,然后迅速切入正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联系那女孩让她报警,虽然我们有权独立介入大部分案件,但这点小事还是先交给市警处理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因为狗拿耗子被扣的奖金都够我再氪五个你了。” 也许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这孩子只是和他的小女朋友私奔了,父母出于面子问题不愿声张。但无论如何,多长个心眼总是没错…… ——就在我如此漫无边际地放飞想象力的时候。 “咦,又有活干了?” 我瞥见特务科内部专用的联络系统中弹出一条消息,还没来得及点开,便只听见周围此起彼伏,齐刷刷响起一片税金小偷们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种声音通常意味着: 完了,快乐的摸鱼时光如此短暂,接下来怕不是又得一个月通宵爆肝。 “……呵呵。” 只有岩窟王仍然一如既往地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是兴味盎然,又像是带有一种真挚深沉的悲悯。 “打起精神来吧,Master。命运总是对你很友好。现在你可以毫无顾虑地插手这桩麻烦事了——而且,它看上去比你想象的还要麻烦得多。” “……” 不祥的预感骤然化为实体,我强按住心头狂跳,尽可能缓慢而平稳地移动鼠标点开信息。 紧接着,几行简短却触目惊心的黑字直扑入我眼帘—— 【通告】 中野区三丁目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件。死者已确认为户主星岛诚、星岛惠夫妇,现场与遗体都遭到严重破坏,明显超越一般人类的能力范畴。经过初步鉴定,推测为B级以上异能者犯案。 星岛夫妇的独生子星岛英,目前下落不明,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主线事件开始w 茜茜的部门为什么是二系,当然是因为全员都很二啊 黑贞乙女梗:在黑贞落地的赝作活动里,她用圣杯捏出了N个符合自己喜好的男英灵,快乐地玩起了真人乙女游戏,其中还有一个百合,可以说是非常潮了 第5章 救救孩子(一) 大案临头,切换到工作档的异能特务科效率奇高,不到十分钟就敲定了工作分配。而我本着“肝可以不要,萤丸关心的事一定要查清”的老母亲心态,再次自告奋勇,光荣名列一线队员之中,还没把凳子焐热就风风火火地直奔现场而去。 这一次萤丸被我指定留守,因为星岛家的亲属已经赶到,我必须在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问询。除了《名侦探柯南》中的登场人物之外,很少有受害者家属会信任一个带着孩子办案的警察。 碍于异能者的保密规定,我也没法实话告诉他们——萤丸不仅不是个熊孩子,而且可以手撕一头熊。 …… “糟糕,我该不会是晕车了……Avenger让我靠一下,随便哪个都行……” 一路上汽车风驰电掣,我在后座上坐没坐相地瘫成了一条咸鱼,只觉得自己迟迟无法从先前一跃升天的刺激感中缓过劲来,胃里隐约还有些翻江倒海。 也许我应该事先向贞德alter解释清楚,我们并不是要去打圣杯战争,也不是要去修复特异点,我只是个一穷二白身无长物的小警员,虽然接受过体能与格斗方面的基础训练,但还是与正儿八经的“魔术师”相去甚远。与贞德所熟知的传奇故事相比,我太过脆弱、太过渺小了,不是个能够被写入故事的人物。 但我并没有这么说。 回头想想,我可能是怕她嫌弃我。 不仅是拯救人理的藤丸立香,我总担心自己无法做得像故事中任何一名“主角”那样好,怕自己无法达成这些“角色”的期望。每次新召唤一个角色,我就要体验一回这种患得患失的不安。 我怕自己让他们失望之后,又将成为一个没爹没娘没车没房,连氪金动力也没有的光杆司令——听上去实在太过可悲,想想都觉得虐爆了。 然而,我刚来得及在心头酝酿出一点文艺的感伤,就被自己患得患失的对象本人一巴掌糊到了车窗玻璃上: “你干嘛老往我胸口靠,很恶心诶。” ……在完全不同的意义上被嫌弃了!! 而且好像被她当成了埋胸变态,虽然我本来就是,但我没想到暴露得这么快!!!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思考案情,有点儿走神了。” 我迅速挺直了腰板,恬不知耻地开始即兴瞎编。 “这次事件太过蹊跷,因为遍地都是疑点,反而让人拿不准该从哪一点开始怀疑。既然如此,就只能按部就班地一条条追查下去……” “你是指少年失踪、父母隐瞒、教师三缄其口,最后父母横死家中这四点吗?” 岩窟王一手支着下颌眺望窗外,仿佛对案情毫无兴趣,口中却分明是在有条不紊地梳理讯息。 “前三点倒是不难理解。如果少年遭受了不足为外人道的虐待,或是父母认为他表现不佳,将他软禁在家中以示惩罚,都有可能导致这种情况。从这一推论出发,怀疑少年杀害父母是很合理的。” “也有可能是他们惹上什么仇家,先是绑架儿子来折磨父母,然后再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杀了呢?” 贞德alter咧嘴露出个堪称“颜艺”的恶劣笑容,“要是我的话,说不定就会这么做。” 我虚弱地按住胸口:“拜托你千万别这么做,否则我就要丢饭碗了。alter亲亲,你总不至于指望我偷电动车养你吧?” “什么电动车?” 贞德刚学会上网冲浪没几天,显然还接不住这个中国同事分享给我的梗,“你也太小家子气了,既然是我的Master,好歹也该去偷上一两架战斗机吧。现代没有双足飞龙,我就拿那个将就一下得了。” (……你的将就标准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啊龙之魔女大大??!!!) 我勉强将一声“卧槽养不起啊”压抑在嗓子眼里,僵硬地牵动嘴角肌肉: “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怎样才能让我保住饭碗吧。” …… 星岛一家的惨案,乍看之下,似乎没有多少显而易见的线索可循。 虽然事件本身惊悚得近乎猎奇,但正如岩窟王所说,星岛家一家三口的档案清白干净,简直像是个重度洁癖患者的房间,其中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污渍或者灰尘。 所谓“守法良民”,大概也莫过于此了吧。 先从星岛夫妇说起。两人都出身于普通家庭,在学生时代便已是出类拔萃的优等生,分别从同一所名牌大学的医学部和经济学部毕业,之后在校友会上相识并恋爱结婚。丈夫星岛诚是当地一家大医院有名的内科医师,妻子星岛惠则在一家贸易公司担任部门主管,夫妻俩有房无贷,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但也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 而且,根据市警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这对夫妇身上没有潜规则、收红包乃至婚外情等任何不良传闻,似乎当真是凭借自身才华与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如今所在的位置。 至于他们的独生子星岛英,虽然不像父母那般出众,但也绝对称得上一声乖巧懂事,在萤丸班上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实人”,平日里几乎从未与人起过争执,温顺得近乎温吞。与其说他是残忍杀害双亲的嫌犯,倒不如说他像是校园欺凌事件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弱受害人。 我回想起寻人启事上那张苍白寡淡的脸。 那孩子究竟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父母殒命之前失踪? 刊登寻人启事的人——他的堂姐,对于这起命案的源头又知道多少? “Master,你面有难色啊。” 岩窟王略微俯下脸来凝视着我。 “因为星岛一家都是与异能毫无瓜葛的‘普通人’,所以让你感到棘手了?哪里,无须惊讶。世上最为残忍丑恶的罪行,往往都是由你眼中的‘普通人’犯下的。不要小看他们,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被他们剥皮拆骨,吞噬殆尽。” “……这话从你口中讲出来,还真是挺有说服力的。” 我向他报以苦笑,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捏着眉心。 “星岛家的履历太过普通了,在异能方面几乎无迹可寻,这一点确实很棘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 “时间问题。市警接到目击者报案的时间是早上8点,如果现场真是一目了然的‘超越人力范畴’,为什么他们直到下午才与异能特务科联系?事关异能者,为了尽可能地避免伤亡,理论上应该第一时间向我们汇报才对。” “哎呀。所以,你的意思是……” 贞德alter偏过头,饶有兴趣地一挑眉梢。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此时汽车恰好驶入一段隧道,大片色调昏黄的人造灯光从车窗外泼洒进来,车内景象与人的面孔都被光影切割得支离破碎,无端多了三分阴森诡谲,看上去宛如古老传说中的逢魔时刻。 我阖上双眼,让自己短暂沉浸在这片狭窄逼仄的黑暗之中。 “等会儿到了以后,大家都小心些。或许,‘上面’有人希望这起命案的真相永远石沉大海。” …… …… …… 抵达现场以后,我觉得自己在三秒钟之内就被打脸了。 市警之所以没有及时与我们联系,很可能并不是因为背后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单纯只是因为—— 这个被害人家属,是个比熊孩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熊大人。 鬼知道之前负责问询的警官经历了什么,反正我刚一踏上星岛家所在的楼层,便只听见一个尖利刺耳的男声响彻整条过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也当作嫌疑人吗!!” “……” 我与岩窟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加紧脚步走向案发现场。同时我也注意到,他以微风般流畅自然的动作踏上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我身前。 迄今为止,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的被害人家属我见过不少,受过的迁怒与指责也不在少数。但尽管如此,当我目睹事发公寓门口的景象时,我仍然不由自主地别过脸低声叹息。 “星岛先生,请您冷静一些……” “这让我怎么冷静?!” 放声怒吼的是一名身材瘦削的成年男子,年龄大约在三十五至四十岁之间,鼻梁上架着一副做工精细的金丝边眼镜,他整个人也像眼镜腿一样细骨伶仃,仿佛一阵狂风就能吹跑似的。仅从外表来看,很难想象他竟会有如此充足的中气。 “不好意思,我是……” 我试图越过男子向市警打个招呼,却再次被他不依不饶的叫喊声打断: “请你搞清楚,警察先生,我是被害人的亲弟弟,我的哥哥和嫂子被人杀了!你的意思是我杀了自己的兄嫂,还是说我女儿咲良杀害了她的伯母和伯父?开什么玩笑!!”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负责问询的警员似乎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愣头青,一时无力招架男子咄咄逼人的质问,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直往下淌。 (原来如此,这个傻……这个人就是星岛英的叔父。那么他口中的“咲良”,多半就是与萤丸约好碰面的“堂姐”了。她没有来吗?) 我一边在内心波澜不惊地整理信息,一边扭头四下张望,很快便发现一个面熟的小警员,当下轻车熟路地上前搭话: “山崎君,怎么回事?医闹我倒是见过不少,这位兄弟挺生猛的,警闹啊这是在?” “啊,这不是特务科的柚木小姐吗?那个,其实我姓高桥。我早就想说了,你该不会是默认所有龙套警员都叫‘山崎’吧。我们又不是真选组,而且我也不喜欢吃红豆面包……” 小警员一脸困扰地挠着头,时不时向同事投去充满同情的一瞥。 “如你所见,被害人家属情绪非常激动,根本无法正常沟通。署里大部分警力都被调去处理其他大案了,只剩下我们几个新人,也不知该怎么应付……说实话,我连现场都不敢进去。除了鉴识人员以外,进去过的同事都跑隔壁人家借厕所呕吐了。” “‘大案’?”我略微皱了皱眉心,“我刚查看过今天的新闻报道,似乎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重大事件啊。” “嘘,这可不能泄漏给媒体。” 小警员神秘兮兮地冲我挤眉弄眼。 “前辈们追查好几个月的连续儿童诱拐案,最近终于有些眉目了。现在大家一门心思扑在那个案子上,其他案件都只能暂缓处理,毕竟那边关系着几十个孩子的性命啊。” “这就是派几个新人过来调查猎奇杀人案的理由?也太难为人了。想当年我刚入职的时候,最多就是帮人家修个马桶,因为他们家孩子的异能是【一冲水就会让马桶爆炸】。” 我半带苦笑地撇嘴甩出一句风凉话,转身向公寓敞开的房门迈出脚步。 身后传来小警员怅然若失的自语: “抽水马桶……爆炸?那要怎么解决?把家里的厕所换成蹲位吗??不对,话说回来,这种超能力到底有什么用啊……???” 嗯,我也很在意这个问题。这种超能力比氪金和吃瓜还要鸡肋,一言以蔽之就是“有个屁用”。 不过,考虑到那孩子本人不会被爆炸波及,所以大概可以用来暗杀如厕中的重要人士吧。 (也许有一天,我会在国家特|工行列中看见他……) (……怎么说呢。如果真有那一天,这个国家差不多也该完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山崎的红豆面包:出自银魂,敬业警察坚持吃红豆面包最后吃吐了的悲伤故事 PS:案件部分没什么烧脑要素,我随便写大家随便看哈。期间也会有快乐同居日常(??? 第6章 救救孩子(二) 从市警派出的阵容来看,他们只把这起案件视为一场司空见惯的谋杀,只不过犯人恰好是异能者,作案手段恰好比较凶残而已。 但是——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凶残啊。” 刚一踏入公寓,我便感觉到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过于强烈的腥臭早已超越了空气所能承载的极限,就像溶液饱和之后析出的沉淀物一样,气味也仿佛化为了具有质量的实体,如同浑浊、粘滞的淤泥一样将人包裹其中,肆无忌惮地蹂|躏五感,堵塞口鼻。 “开了门窗还这么刺鼻,看来这个犯人干得很夸张呢。不过,那些警员连这点程度都承受不了吗?” 贞德alter皱起鼻子,毫不掩饰满脸露骨的讥讽之情。对她来说,比这更加凄惨十倍的案发现场都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吧。 不过,对普通人而言——即使是像我这样习惯尸|体的普通人,眼前这幅惨状仍然有些过于刺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布视野所及之处的红色、红色、红色。 那景象就如同汲取出成年人两人份的血液量,将其作为颜料,然后以接近于野兽派的画风在墙壁、地板以及天花板上肆意挥洒,留下大片因氧化而发黑的深红团块,从四面八方压迫着闯入者的神经。 紧接着,我就看见了死者星岛夫妇的残骸。 当然,“那些东西”已经很难被称为人类了。 (总感觉,好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样子……) “……” 触目惊心的现场摆在眼前,我先前“或许只是离家出走”的乐观猜想不堪一击,顷刻间灰飞烟灭。我们三人相顾无言,向公寓中几名坚守岗位的鉴识人员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着手进行搜查。 “门口那个男人,还真是一目了然的可疑呢。看着感觉真可怜。” 贞德面带轻蔑,一边草草翻检客厅中那些鸡零狗碎的摆设,一边对门外依稀可闻的争执声作出点评。 “看他反应那么大,多半是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吧。” 我随口道出可能性最高的推断。 “而且,这座公寓的安保系统看上去相当完备,外人很难混入。也就是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对了,市警那边有人去调取监控录像吗?” 说到最后一句,我转头向室内忙于将遗体拼凑整齐的法医发问。 “啊,已经有人去了。” 一名年轻的女性法医抬头回答,“今天一大早又是绑架、又是儿童诱拐,署里只留下新人,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基本的侦讯流程大家都懂,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被害人家属只有门口那位先生吗?他是不是还有个女儿?” “是的,好像是叫做‘咲良’。星岛先生说担心女儿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没有带她来现场。” 大约是对降临在这一家人身上的惨剧心怀不忍吧,女法医轻轻抿了下嘴唇,略带迟疑地开口道。 “遗体损毁太严重了,又是异能犯罪,我们所能做到的恐怕十分有限。柚木小姐,你认为这起案件会与星岛夫妇的儿子、兄弟……或者那个侄女有关吗?” 我冲她心平气和地一笑: “‘我认为’并不算数,让证据说话吧。对了,方便和我谈谈门口那位被害人家属——兼犯罪嫌疑人的个人情况么?” …… 与法医闲谈的结果不出所料,星岛一家,无论是父母子女,还是那位神经质的可疑叔父,都与电视剧中令人艳羡的“模范家庭”一样无懈可击。 如果将他们的个人信息简要归纳一下,大致就是如下这样: 诚(被害人)+惠(被害人)→英(被害人的独生子,就读于樱川中学) | |兄弟 | 胜(樱川中学教师,妻子于八年前病故)→咲良(被害人的侄女,就读于寄宿制高中) 与此同时,本部反馈回来的消息同样令人扼腕。 岩窟王一语成谶,星岛家确实与“异能”这个词毫无关联。别说是家族内部了,就连他们工作地点的同事、学校的同班同学,甚至整座公寓的左邻右舍之中,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异能者的相关记录。 换句话说,犯人要么是我们从未登记过的新生异能者,要么就是与被害人无冤无仇,纯粹一时兴起的过路杀人魔。 “行吧,这下真是大海捞针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我也并不因此而感觉气馁,只是见怪不怪地一耸肩膀。 “两位,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啦。这户人家布置得完美过头了,反而有点叫人恶心。又不是哪里的圣女大人……” 贞德头也不回地抛出回话,这发言足以让我被当场停职。 我别过脸冲她瞄了一眼,发现她正眯细眼睛打量一排紧挨着天花板的高档书架,神色专注得近于严肃。书架上大多是标题晦涩难懂的厚重专著,随便抄一本都可以当做凶器。 “就算感兴趣,你也别在这里开始学习啊。” 岩窟王恰好从房间另一头踱步过来,随口调侃她道:“况且,这种家庭的藏书也多半枯燥乏味,不可能与法利亚神父的教诲相提并……等一下。Master,你过来看看这个。” “怎么了?” 我刚要推开星岛英卧室虚掩的房门,闻言转身望去。 岩窟王所指的是书架其中一层——确切来说是三层——除了父母工作所需的专业书、供孩子阅读的名著和教辅材料之外,书架上还摆放着满满三层关于少儿教育的书籍,譬如《青少年训练手册》、《如何培养孩子社交》、《如何让孩子听你的话》、《叛逆期教育指南》、《通往哈佛之路》等等,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育儿经”。 “……也太夸张了吧。有必要买这么多吗,这家人是有多奢侈啊?” 贞德咋舌。 “就是啊,超浪费的。” 作为当代赤贫阶层,我完全赞同她重点歪到天边的结论。 幸好岩窟王没有被我们可耻的仇富心带偏(毕竟他本来就很有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异常: “即使是望子成龙,这也未免太过偏执了吧。光从书名来看,比起关心,其中‘控制欲’的色彩反而更加鲜明。” “……”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星岛英。 英雄的英,英杰的英,精英的英。 面容苍白寡淡,性格敦厚内敛,成绩一般,在学校毫无存在感,各方面都只能称得上“平庸”的少年。 ——他那对优秀的精英父母,对这个儿子真的满意吗? ——他们进行过怎样的教育?希望将他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我试图从书架上抽出一两本“育儿经”稍加翻阅,就在这一霎间,我忽然发现书架底层附近的墙角留有什么东西。 “这是……” 就好像被人按下暂停键一样,我向书架伸出的手骤然凝滞在空中。 那是污渍。 小小的一块,若非低头细看便无法察觉,静静绽放在洁白墙面上的灰色梅花。 那形状,就宛如是—— (……猫的,足迹?) 就在同一时刻,代替我前去查看卧室的贞德也“噫”了一声: “我说,这是什么啊?那小鬼该不会一直生活在这种房间里吧,他精神还正常吗?” “……” 笼罩在心头的阴云再次压低,我“喀啦”一声僵硬地转动脖颈。 穿过洞开的卧室房门,一眼就可以看见其中景象。 以星岛英的年龄来说,他这间卧室可以说相当宽敞开阔,装修也堪称精美,想必父母十分舍得为他花钱。 但是,其中却看不见任何反映适龄男孩喜好的物品。电脑、游戏机、漫画与玩具模型自不必说,就连运动器材也只有一副挂在墙上的网球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曾经旁观过萤丸班上的同学结伴打网球,其中并没有英的身影。 或许是不擅长,亦或许是不喜欢。总而言之,我认为他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将网球拍挂在墙上的。 除此之外,这间卧室的四壁都被各种五花八门的纸片填满,远看直令人头晕目眩。 如果走近前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纸片”是父母为独生子制定的生活规范、学习计划、假期时间表等等,其中也夹杂着各种激励孩子奋发图强的谚语和心灵鸡汤,电脑制作的“成绩与排名变化曲线图”,以及星岛英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奖状。不过,由于他成绩与才艺都平凡无奇,那些奖状要么是三等奖、鼓励奖,要么就是用于表彰学生品质的“勤奋奖”和“乐于助人奖”,与一般意义上的优等生相去甚远。 尤其匪夷所思的是,墙壁上还张贴着大量星岛英手写的“检讨书”。而他所检讨的事项,无非也就是诸如吃饭剩了半碗、与同学玩耍耽误了回家时间、考试中犯了低级错误之类,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 『今天放学后我绕路打了一会儿电子游戏,对不起。』 『今天没有把妈妈为我准备的饭菜吃完,对不起。』 『今天数学考试只得了78分,对不起。』 ——辜负了爸妈对我的期待,对不起。 “…………” 这个房间里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但只要对少年在其中度过的十四年人生稍作想象,我就无端感觉喘不过气来。 待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贞德alter正歪着脑袋凑近前来打量我,那表情也不知该说是嫌弃还是担心: “我说Master,你没事吧?吓着了?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过的吗?” “不,我倒是没有这么……”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即感觉到有人——我想多半是岩窟王吧——正以手抵住我的脊背,那一点来自掌心的热度沿着肩胛骨自然下滑,是在帮助我平复方才稍显紊乱的呼吸。 “如你所见,Master。” 短暂的静默之后,青年沉着笃定的嗓音从我头顶传来。 “这就是‘普通人’的世界里,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琐事。只是齿轮在某个地方发生了微小的偏差,最终就演变为了我们身后的那座炼狱。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 我缓缓摇了摇头,从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出语句,“仅凭现有情报,还不能断定星岛家的儿子就是凶手。” “哦?那你的意思是?”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本人。重点侦讯他的叔父一家,走访他所有的同学以及任课老师,我不信其中找不到一点线索。对了,联系前去调取监控的警员,让他留意一下【有没有猫进入过这座公寓】。我记得这里禁止养宠物。” “哎呀,我的小Master还真是谨慎呢。算了,这也不是什么缺点。” 贞德从鼻子里哼笑一声,轻巧地背过双手转了个圈。 “那么接下来,这个房间……这个让人反胃的漂亮鸟笼,你打算怎么处理?” “……” 我再一次放眼环视四壁。 时光无法逆转,此间徒然流逝的十四年也已经无从改变。那个消失的孩子,永远不可能再享受到本该如羽毛一样轻盈的、自由无拘的童年。 但是,我还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些都是物证。带回去,让那几个上午摸鱼打游戏的通宵看完。” 作者有话要说: 茜茜:大仇得报 “一想到为人父母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真是太可怕了。”——伊坂幸太郎 大概是这个故事的主题之一吧,当然只是指一部分极端父母。这次我想试着用夸张非现实的设定来讲一点现实故事,不知道会不会唤起什么共鸣…… 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救救孩子——(会得救的放心! 最后祝自己生日快乐XD 第7章 贫贱御主百事哀 案发第一天的搜查,因为重大嫌疑人不知所踪,最后只以差强人意的结果草草收场。 当夜,我独自租住的单身公寓。 “到头来,还是没能找到更进一步的有效情报呢……” 收拾洗漱之后,我按照平日里的习惯,招呼萤丸过来坐在自己膝盖上,用毛巾替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偶尔我也抬头朝浴室的方向喊上一声: “贞啊,水温怎么样?” “没——问——题——” 在嘈杂的流水声中,贞德alter有些不耐烦地抬高了嗓门,拖着长腔回答我:“比起这个,你差不多也该买点高档的润肤乳了吧?我感觉简直像在皮肤上抹猪油啊。” “下——次——吧——” 我也有样学样地拉长腔调,“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呐。如果解决了这次杀人案,搞不好会有奖金哦。” “茜,你有把握找到星岛同学吗?” 大概是对“解决”二字产生了兴趣吧,萤丸倏地扬起脸来看我。面对他有如夏夜星空一般清澄灿烂的眼瞳,我实在无法敷衍搪塞。 “不好说,总之也只能尽力找了。明天我会先去和他姐姐见上一面,然后逐个走访他的老师和同学……唉,真是想想就腰酸背痛。我们部门怎么就没有擅长瞬间移动的异能者呢?” “你想得倒美。” 贞德alter隔着水声尖锐地讽刺道:“那你怎么不召唤个福尔摩斯呢?顺便一提,那位名侦探看着非常可疑,所以可能刚一出现就被我烧了。” ……可以可以,Avenger烧Ruler,想来应该是效果拔群吧。 帮萤丸擦干头发之后,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随意扫了一眼部门内部专用的同事聊天群。 『柚木前辈她根本不是人啊!!!!!』 ——一眼就看见了不容忽视的暴言。 不仅如此,群里其他在线成员还异口同声地附和: 『就是啊!居然连科长也支持她的提议,今天可是礼拜六耶,成年人都去约会了,为什么我们要熬夜研读小朋友的悲惨人生啊???……他妈的,太惨了,都快把老娘看哭了。』 『不行了,我要吐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检讨书”三个字了。』 『你就祈祷下次不会轮到你写检讨吧。我也不行了,我怀疑我会对日程表产生PTSD,我觉得明天我需要接受一下心理治疗。』 『听说市警那边的儿童诱拐案也出岔子了,求求科长,我给他老人家跪下了,把我调去那边吧……』 『讲道理,我们能不能起诉柚木精神伤害啊?让我们加班看这种东西也就罢了,还必须“逐字阅读,从中找出有效信息”,这不是要把人逼出抑郁症吗?』 『真的,太抑郁了……让我回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时代……劝柚木前辈善良……』 以这条发言为分水岭,群内画风为之一转,从“集体批判职场贱人”转向激情交流各自负责阅读的文字内容,怜悯中流露出一丝往事不堪回首的悲愤与辛酸。 结合他们的对话以及我白天亲眼所见,我大致勾勒出了星岛英十四年来生活的轮廓。 毫无疑问,打从出生以来——甚至是在出生之前,他就别无选择地生活在双亲一手打造的高压环境之中。星岛夫妇对他的“教育”,最早恐怕可以追溯到胎教。 也就是说,早在生下这个孩子以前,他们就已经按照自身的期望与价值观,在内心铸造出了一套完美无缺的儿童模具。他们发自内心地深信,无论之后降生的婴儿是圆是扁,只要削足适履,大刀阔斧削去他身上“不必要”的赘余部分,再如填鸭一般填补上他们眼中的缺陷与不足,佐以烈火焚烧,最终就一定会有完美无缺的陶器出炉。 仿佛一个理想的儿子,当真是可以这样“精雕细琢”出来的。 ——那么,除此之外呢? 除了我们所看见的一切之外,星岛家是否还有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直接关系到这次惨案的发生? 我感到不寒而栗。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捏紧了鼠标。 “……星岛同学,平常在学校都不怎么笑呢。” 萤丸抱膝坐在一边,困惑与担忧之色在他清亮的瞳孔中交替闪烁。 “人类好难懂啊。他的爸爸和妈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是因为‘期待’吧。” 岩窟王正端坐在餐桌边——很遗憾,贫民窟女孩的公寓没有第二张沙发——翻阅我从本部带回的案件材料,闻言目光凝注不动,只是似笑非笑地一扯嘴角。 “生涯不顺的父母希望在子女身上圆满自己的遗憾,有所成就的父母希望在子女身上复制自己的成功,这都是无可指摘的心理。不过可惜的是,世界上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期待’,其本质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哼,光是听着就叫人火大。既然有那么多期待,与其指望小孩,还不如寄放在自己身上呢。” 贞德alter不以为然地冷哼。 “不过嘛,我也不讨厌吉尔对我的‘期待’就是了。毕竟我是因为他的愿望而生的嘛。” “原来如此,他对你来说就像阿爸一样啊。” 我握起拳头敲了下掌心,“也对,你虽然是以圣女贞德为原型,但其中也掺杂了吉尔·德·雷元帅关于‘贞德’的愿望,所以你才会成为不同于贞德的存在。这么说来,贞德算不算是你阿妈……” “……?!?!?!” 淋浴喷头发出的水声戛然而止。下一秒,浴室门就像挨了发炮弹一样猛地向外打开,一块肥皂精准地朝向我额头高速飞来—— “才才才才不是呢!!!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啊,谁是她女儿了?!杀了你哦!!!!!” ——如此这般,伴随着贞德alter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背景音。 “唔喔?!” 侥幸的是,本性纯朴的魔女并未使出最大火力,我以毫厘之差低头闪过了呼啸而来的肥皂,然后便听见它与我身后的墙壁剧烈撞击,发出炮竹爆炸一样热闹喜庆的声响。 “……糟糕,这肥皂怕是碎得不能看了。” 我维持着抱头蹲防的姿势喃喃自语,“回收一下当洗衣粉用吧。” “你这小家子气的想法我也快不能看了。我说那个岩窟王,你不是有‘黄金律’这种保有技能吗?麻·烦·你,稍微接济一下这个小Master,让她别这么穷酸了好吗。” “很遗憾。” 岩窟王从容不迫地一摊手,“如今我们并非真正的从者,能否发挥力量还是要取决于茜的异能。她本以为召唤我之后就能够一劳永逸……但是非常不幸地,她的异能属性决定了她的财产只会‘因为异能而减少’,不会因为我们而增加。” 贞德叹了口气:“总之,也就是‘不能使用关于金钱的技能’对吧。这到底是什么垃圾异能……” “…………” 虽然倍感伤心,然而无法反驳。 有时候我也曾暗自想象,如果我是一个坐拥亿万身家的霸道千金,说不定此刻早已依靠这个能力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迦勒底·本丸·镇守府·阴阳寮……以这支私人部队为本钱,搞不好都能够踏上称霸一方、叱咤风云的社会大佬之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龟缩在五十平方的单身公寓里,像仓鼠屯粮一样埋头收集粉身碎骨的肥皂。 事实上,不是我自卖自夸,我也曾经收到过几次来自非法组织的邀请,说辞各有千秋,共性是无一例外地对我许以重利。毕竟说到违法生意,最大的好处也就是一本万利了。而在地下世界,任何一个拥有战力的异能者都是千金难买的珍贵资源。 但是,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与选择,现在我还在这里。 只要我还是柚木茜一天,就不会走上、也无法走上背叛自己的道路吧。 说得通俗易懂一些就是: ——走开,你这该死的良心,为什么你要妨碍我发财!! “话说回来……要不是为了氪金,我也不至于抠成这样啊。” 我一边在内心如此声嘶力竭地咆哮,一边将肥皂粉拢到手心里,缩着脖子小声为自己辩护。 “所以说,你这算什么倒霉能力。虽说这个世界的‘我’是因为你的能力而生,好像没什么资格抱怨……” 贞德此时已经飞快地穿着整齐,甩着短发上的水滴迈步而出。 “话说回来Master,除了你之外,这世上还有其他类似的召唤系异能者吗?他们也需要氪金吗?” “有是有,不过种类和性质都不大一样。” 我心头一动,熟练地点击网页收藏夹,打开一个风格颇为清新的博客页面递给她看。 “喏,这就是除我之外的另一位召唤能力者。” “嗯?这个网页……等一下,什么啊这是???” 贞德的表情看上去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一下连舌根都有些转不过弯: “这是,我——‘我与一期一振的恋爱日记’?????” 在令人赏心悦目的田园风网页上,可以看见用心形装点的博文标题,以及一名文静少女和一名清俊青年的合照。仅从照片来看,两人似乎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小情侣,但如果知晓青年的真实身份,可能有相当一部分刀剑乱舞玩家会因为震惊而当场昏厥,还有一部分一期一振的女友粉会需要当场吸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我交叠双手支起下巴,满怀恶趣味地侧目窥视贞德惊讶的表情。从反应上来看,毫无疑问,现在她也是一位真情实感的刀男人玩家了。 “长野县你知道吧?全国首屈一指的自然风景区,温泉和古建筑也很有名。她是在那一带隐居的自由异能者,能力是【只要持续写作三百万字关于某个角色的同人作品,就可以将那位角色召唤到现实】,我们将其命名为‘厨力放出’。” 贞德:“?????这样也行???” 我:“这样也行。而且三百万字很难写喔,不要小看她。” “………………”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同样身为乙女爱好者,嫉妒仿佛快要使贞德质壁分离。 这也难怪。毕竟在屏幕内侧的型月世界里,厨力放出没有实际意义,这种梦一样美好的妄想只能通过圣杯来实现。 “不过……” 不知何时,岩窟王也已悄无声息地倚靠在沙发椅背上,锐利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从网页上一掠而过: “她召唤的角色,好像从头至尾就只有一个啊。” “咦?真的喔。” 萤丸一脸认真地将面孔贴近显示屏,“这个博客里,说的全都是一期一振的事情。” “那当然了。” 我笑吟吟地伸手揉了下萤丸松软的头发,沾了一手洗发露的芳香。 “因为她就只喜欢一期一振一个人……一把刀而已啊。对她来说,在完成第一次召唤的瞬间,她就不再需要使用异能了。顺便一提,长野县的异能特务科曾经讨论过是否要禁止她发布照片,不过网友全都把这当成了以假乱真的cosplay,所以官方也就对她网开一面了。秀恩爱是基本人权嘛。” “唷,看不出来还挺浪漫的。” 贞德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别有深意地抱起双臂斜睨着我。 “Master如果不是这么贪得无厌,像她一样只召唤一个人,应该也可以过上更加宽裕的生活吧?” “大概吧。” 我面不改色地一口应承下来,“谁让我吃这碗饭呢。我不仅需要有人和我谈恋爱,还需要有人帮我打人。” “谁要跟你谈恋爱啊。” 贞德别过脸去啐了一声,但似乎还是按捺不住心头好奇,紧接着又追问道:“就没有一个正经点的异能者,召唤角色纯粹是为了工作吗?” (你当年使用圣杯不也是为了玩儿乙女游戏吗……) 我将这句五行欠揍的吐槽压在心底,再次向她讲起我们同事中津津乐道的另一个故事: “有啊,前两年新宿就有过一个案例。有个舰队collection的宅男玩家觉醒了异能,效果是【每在舰娘上消耗1000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就可以召唤一名刀剑男子】。” “………………不是,这哪里不太对吧?!!反了吧,各种意义上都!!!” “没有哪里不对。两者都是dmm发行的游戏,你就当成是联动吧。” “世上哪有这么悲哀的联动啊?!男人是冲着少女才玩游戏的吧,宅男的心情要怎么办啊!不,虽然我不怎么关心他啦!!” “他后来好像把召唤的刀剑男子都派出去打工,因此发家致富,和这位博主一样成为了幸福美满的现充哦。” “这样也行啊————————!!!!!!!” “这样也行。对了,还有人的异能是把贵宾犬变成芙芙……” “这已经不是召唤了,只是普通的宠物美容师而已吧?!” …… …… …… 快乐的夜谈时间总是流逝得格外飞快,当时针指向十二点之后,我发挥身为一家之长的威严(如果有的话),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一个个赶回床上。 话是这么说,其实真正有“床”可睡的也只有我和贞德而已,而且还不得不挤在唯一一张单人床上。贞德alter是我第一个召唤的女性角色,在此之前,我还从未有过购买双人床的需要。 因为没有人和我谈恋爱。 开玩笑的。 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岩窟王一直在客厅沙发上铺被褥,萤丸则是像神乐一样蜗居在壁橱里。清晨我睡眼惺忪之际,时常以为他是生活在我家的座敷童子或者小精灵。 “Master。” 就在我准备进入卧室那一刻,岩窟王突然从身后叫住了我。 “怎么了?” 我站定脚步回头看他。因为家中有我和贞德在的缘故,他即使在夜间也保持衣衫得体,尚未干透的白发服服帖帖披垂在颈侧与前额,看上去便不再有平日里尖锐张扬的棱角,反而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尘埃落定的温和。 我稍微抬起视线,无声凝视他璀璨生辉的金色瞳孔,隐约意识到了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Master。” 他又重复了一次,“我知道你在意萤丸友人的安危。但是,你确定要继续参与这次案件的调查吗?” “这是我的工作。” 我蠕动喉头,发出砂纸打磨木片一样粗糙干涩的声音。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他对我的争辩置若罔闻,自顾自毫无停滞地说下去:“这次事件的本质是‘复仇’。是孩子对大人、子女对父母的复仇——就像你一直想做的那样。你对此涉入越深,就必须承受越发沉重的精神负担。对你来说,这等同于唤醒从未愈合的伤痕。” “……” 我知道,他是正确的。 即使深信这次凶案背后另有隐情,我也绝对不会看错。在那处惨绝人寰的案发现场,除了暴戾与疯狂之外,还镌刻着与我胸中同样的、明确指向某个“大人”的愤怒与憎恨。就我个人而言,确实很难不带任何私情地介入这起案件。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 “埃德蒙。” 我直视他的双眼,轻声但坚定地开口说道。 “确实,亲子关系对我而言是一种创伤。但是,倘若伤口仍在疼痛,那不仅是因为我无法复仇,也是因为我知道,【当初我妈妈没有得救】。” 时光无法逆转。 失去的事物无法挽回。 所以,我才必须去做自己还能做到的事情。这既是剜开伤口的刀,也是让其愈合的唯一的良药。 “所以,我必须去救每一个还有可能得救的人。” 留下最后一句话,我在原地生硬而利落地转身,攥紧衣摆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门。 然后,我听见空气细微平稳的震颤从身后传来。 那是笑声。 仿佛是对无可救药的愚者施以慈悲,也仿佛是为第一次扬帆出航的水手献上祝福。被后世传称为“基督山伯爵”的男人,笑着向我这样说道: “也就是说,你刻意选择了更为艰难困苦的路途吗。很好,没什么不好!这样才像是我的Master。既然如此,当你在路上蹒跚跌倒之际,就呼——” “——我知道,我会呼唤你的!所以拜托你,不要喊也不要大笑!!” 听到后半句时,我猛然间脚下一个趔趄,慌慌张张收起心头那一点泛滥的感动与温情,忙不迭地打断他道。 “大半夜的,这公寓隔音效果不好,很可能会扰民……我已经承受不起下一次罚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下一句是“尚思为国戍轮台”(滚 上章收到的生日快乐就不一一回复啦,偷懒说一句谢谢大家我都有看到!爱你们!比哈特! 茜自己的问题会慢慢解决,设定没有很黑不用怕 PS:关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一期一振,基友问我他的婶有原型吗,我:有,是全世界171女友粉,请大家当做171和你谈恋爱(。 第8章 冰山有八分之七在水下 “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整洁明亮的客厅里,星岛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以一种好似背诵课文般平静无波的语调淡淡回答道。 如同户籍资料所显示的一样,星岛胜是被害人星岛诚的亲弟弟,也是本次案件的重要参考人之一。星岛夫妇两人的双亲都已亡故,除了独生子英之外,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家三代以内的近亲属了。 次日一早,我便与贞德alter和岩窟王一同来到星岛家进行问询。 星岛胜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与昨天歇斯底里的慌乱模样判若两人。他彬彬有礼地将我们让进屋内,引入客厅,甚至还殷勤地为我们泡上了茶水,给岩窟王递了一支我看不懂品牌但肯定非常高档的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都是一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民教师,没有丝毫古怪可疑之处。 当然,如果恶人会把“恶”字写在脸上,我们也就可以下岗回家卖红薯了。 “很抱歉再次打扰,星岛先生。我们担心调查中有所疏漏,无论多么微小的细节都好,请您仔细回想一下……” 为了便于问话,岩窟王每次都会轻车熟路给自己艹出一个温良恭俭的好青年人设,身段说放就放,语气说软就软,丝毫没有伯爵包袱。顺便一提,他还以自己“注意养生”为由,婉言谢绝了对方递来的烟。 “?????” 因为这个人设与他平日里的硬派形象反差太大,贞德不由自主地将嘴张成了O形。 我唯恐她将“岩窟王你OOC了”写在脸上,连忙架起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 “这是技术性调整,不要慌。” (这样还只是调整?!这不是换了个人吗!!) 贞德以口型向我表达了无声的震惊。 “……” 岩窟王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客气而条理分明地旁敲侧击: “星岛先生,昨天现场的市警似乎询问过‘案发当晚您在什么地方’,而您没有回答就愤然离开了。这只是例行确认,并不意味着我们已将您视为怀疑对象,能否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唉。” 好像打从心底里感到疲惫似的,星岛胜深深叹了口气,“看来是瞒不过去了。实在抱歉,昨天是我一时激动,迁怒了各位警官……实不相瞒,前天夜里我其实在班上一名学生家里,为她进行一对一的单独辅导。” “啊,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掌,“我想起来了,樱川中学禁止教师为学生补课赚取外快,对吧?” “我明白了。方便告诉我们那位学生的名字吗?我们会向她进行一次简单的核实,绝对不会惊扰到她。” 岩窟王见对方口风松动,立刻趁热打铁地追问道。 “这……当然可以。” 星岛胜眼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为难之色,但最终还是向我们报出了那位学生的姓名与家庭住址,又略带紧张地补充道: “那孩子胆小怕生,一紧张可能会说错话,请你们千万不要把她逼得太紧。还有,关于我私下为学生补课一事……” “这并非我们的业务范畴,我不会向学校透露。” 我干脆地一口保证道。 “对了,您女儿咲良在家吗?我们也有几句话想问她。” 鉴于咲良曾经在家长、学校一概讳莫如深的情况下单独追查堂弟下落,我们本以为她是个行动力极强的干练女孩,面对警方问话也一定相当心直口快。 然而,事实却与我们的猜想大相径庭。 “我……我也和爸爸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女孩儿身材纤细,样貌也称得上清秀动人,却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一般,始终战战兢兢地不敢与人对视,将自己在沙发上蜷缩成很小很柔弱的一团。她说话时有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习惯,总喜欢将两手颤巍巍地拢在嘴边,像是在呵气暖手,又像是唯恐被人听去,话语声更是微弱得好似一缕将断未断的游丝,我几乎怀疑自己要戴上助听器才能听见。 “星岛小姐,你不用紧张,慢慢说。我们不着急。” 其实她的语速已经慢到不能再慢了,但我面对瑟缩的女孩子,总是能够拿出通常状态下十二倍的宽容与耐心。 “是这样的,其实我是小萤的监护人。小萤你认识吧?他是你堂弟的同班同学,据说在事发当天——也就是周五傍晚,你曾与他约好周六早上在樱川中学碰头,讨论关于你堂弟失踪的事情。” 说这话时我特意压低了声音,没有让一旁前去张罗茶点的星岛胜听见。 咲良听说我与萤丸相识,一刹那惊讶地抬起了头: “真、真的吗?警官小姐,您……您真的是……” “如假包换。”我点了点头,“放心,小萤没有在意你爽约的事。所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昨天早上,你原本想找小萤商量些什么?” “对不起,我让萤君空等了!” 我话音未落,咲良便已急不可耐地低头道歉,险些被自己呛到咳嗽。 “我……昨天早上正准备出门,突然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我伯父伯母出事了……然后爸爸就让我留在家里,说是怕我遭遇危险,还反锁了房门。我原本是想去找萤君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星岛胜不让她出门?) 我与岩窟王和贞德无言地对视了一眼,心中疑念陡增。 “我是在一周前发现小英……发现我弟弟失踪的。” 咲良将脑袋埋得更低,以细如蚊蚋的嗓音续道:“起初只当他是与伯父伯母闹了什么不愉快,但伯父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还说‘这孩子心眼大了,就该吃点苦头,不用理他’。我觉得情况不太对,怕他出事,就托人找了在报社工作的学姐帮忙,又去找他的老师和同学打听……” “唉,小孩子能出什么事呢?多半就是离家出走闹着玩吧。要么是恋爱,要么是网瘾,都是叛逆期常见问题,我在学校里见得多了。” 星岛胜插嘴打断女儿的发言,“来来来,三位警官。这都是之前学生们送我的点心,大家随便尝尝。” “哎呀,看上去不错啊。” 大约是头一次被人叫做“警官”让她感觉新奇又受用吧,贞德愉快地翘起了唇角。 星岛胜端来的茶点确实颇为丰盛,光是和果子就有樱饼、草饼、栗蒸羊羹以及草莓大福,还有一种点缀着粉色花朵的可爱点心,表面用模具压出格子纹样,精致典雅,看着便令人赏心悦目。 “星岛先生,您可别这么想。小孩子能出的事儿可多了。” 我一边伸手掰开一个草莓大福,一边不忘对一般市民进行普法宣传:“先不说虐待问题,绑架、拐卖儿童,还有侵害幼女,不都是以小孩子作为犯罪目标吗?所以,我们大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是,是,警官说得对。” 星岛胜僵硬地牵动面部肌肉,像个反应迟钝的学生一样随声附和,“我一定好好照顾咲良。” “不仅是咲良,还有你的侄儿。” 我意味深长地提醒他道,“如果最后证明他与此案无关,这孩子恐怕还需要你多加关照。无论如何,他已经是个孤儿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星岛胜如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的间隙,我发现他嘴角隐约浮现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 …… “情报比想象中少啊。Master,下一步怎么办?直接找那个学生确认星岛胜的不在场证明吗?” 离开星岛家之后,岩窟王立刻恢复了往常那副潇洒自如的口吻,贞德也终于不再因恶寒而“噫”个没完了。 “慢着。” 我抬起一条手臂拦住他俩,“我觉得咲良有些欲言又止,所以偷偷往她口袋里揣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邮箱地址……看,有邮件来了。” “这么快??” 贞德立刻兴致盎然地凑近前来,“看来她憋了不少话想说啊。” 『To警官小姐: 我是咲良。 对不起,有些话在爸爸面前很难说得出口。 其实,我会背着长辈一个人寻找弟弟,是有原因的。 就在弟弟失踪前一段时间,我听说他与伯父起过争执,原因好像和恋爱有关……当时爸爸对伯父提到,有一个“好地方”可以管教弟弟,让弟弟变得听话。爸爸说,樱川中学有好多顽皮捣蛋、不求上进的学生,都被送去过这里,回来之后就变了个人,又孝顺又懂事,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所以我想,弟弟会不会也被送去这个“好地方”了呢? 我试图向爸爸打听,但是爸爸却大发雷霆,让我再也不许偷听大人讲话。我没有办法,只好偷溜出寄宿学校,找弟弟的老师和同学打听情况。但除了萤君之外,谁也不愿意陪我商量,大家好像都在避讳些什么…… 给萤君添了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 警官小姐,我一直在想,我弟弟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呢?我相信伯父伯母不会害他,但是从小到大,他们一直对弟弟严加管教,弟弟每天都过得很辛苦,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如果在大人面前哭的话,伯父就会当着亲戚朋友的面大声责骂他“废物”、“男子汉是不会哭的”。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弟弟会反抗父母的决定。如果真是恋爱的话,他一定非常喜欢那个女孩子吧。我帮不了他,只能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警官小姐,希望您可以找到我弟弟,将他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还有,请您也尽可能小心地询问那个补课的女孩子,不要吓到她。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非常恐惧吧。 我是个什么也没做到的胆小鬼,对不起。 一切拜托您了。 星岛咲良』 …… “……唉。这女孩也一直在道歉呢,和她整天写检讨书的弟弟一模一样。” 这封邮件的内容比想象中还要压抑、阴沉,我读完只感觉胸闷气短,不由地抚着胸口长吁出一口气来。 “不愧是一家人。这位星岛老师的教育方式,恐怕也和被害人夫妇一样值得商榷啊。” “能让小孩改过自新的‘好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贞德这次似乎当真对办案工作起了兴趣,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对了,是指‘教育机构’吗?” “很有可能。” 我微微颔首,冲她赞许地眨了眨眼睛。 “近年来市面上出现不少打着‘矫正’旗号的民间教育机构,实际上就是以体罚、禁闭等手段激发孩子的恐惧心理,让他们不敢反抗大人的命令。要我说的话,就和训狗差不多吧。” “真够恶趣味的。” 贞德把嘴一撇,以一记凌厉的眼刀表达了鄙薄与厌恶之情,“虽然有时候我也想让lily闭嘴,不过殴打小孩未免太差劲了,只有那个冷血女才会干这种事。” ——出现了!! 贞德alter的四大天敌之二,贞德alter·lily以及阿尔托莉雅alter!!! 顺便一提,另外两大天敌分别是原版贞德与莎士比亚。除了莎士比亚之外,其他每一对我都可以吃百合。 除了莎士比亚之外。 “不过,我想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教育机构’。” 也不知他是否察觉了什么,岩窟王伫立一旁面色凝重地沉吟片刻,适时地开口划出重点。 “那当然。” 我不假思索地接话道,“哪儿有什么正经教育机构,能够让小孩一回家就徒手撕了爸妈?这教的不是孝顺听话,是魔法少女变身吧。” “不,一般魔法少女也不会这样……算了。” 岩窟王果断放弃了纠正我扭曲的世界观,一面叹息一面从我手中接过手机,再次将那封邮件从头至尾仔细通读了一遍。 就在这短短数十秒间,我发现他的脸色莫名阴暗下来,眉间也浮现出伤痕一般清晰的纹路。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道。 “说不上发现……不,这点还是稍后再确认吧。没什么。” 岩窟王嘴上这么说着,眉心的纹路却越发加深了。 “没有也没关系啦,至少我们已经获得了重大线索。” 我以为他是为调查进展缓慢而发愁,便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宽慰。 “接下来,就以那个传说中的‘好地方’为目标,开始着手进行搜查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掘地三尺,我们也要把那个失踪的男孩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进入影帝模式.jpg 黑贞天敌梗:我瞎编的( 黑贞和黑呆相互较劲,是酷炫黑恶势力姐妹;黑贞对贞德和幼贞是应付不来,因为贞德→黑贞:长姐的慈爱.jpg,幼贞→黑贞:萝莉的嫌弃.jpg(还会爆黑贞各种料,比如偷偷练字);莎士比亚……他老搞事,烧了吧(等等 第9章 把我的氧气瓶拿来 所谓“走访相关人员”,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艰难,最吃力不讨好,同时却也是最有效的搜查流程之一。 “感谢您的配合,告辞了。” 在洋溢着欢乐空气的周日街头,我们三人逐一寻访了每一户可能与星岛家有关的学生家庭,其中既包括与星岛英关系亲密的同学,也包括曾经接受过星岛胜课外辅导的学生。 关于后者,我们原本只打算确认一下星岛胜的不在场证明,谁知那位和咲良一样羞怯内向的小女生忽然拽住我衣角,一连报出了好几个“上过课”的学生姓名,她家父母在一旁拦都拦不住。我察觉情况有异,便也不顾她父母阻拦,将女生拉到一边单独询问,一五一十记下了她所提供的学生信息。 从结论说起吧。 在樱川中学,共有四名女生接受过星岛胜的课外辅导。时间在晚上或者周末,地点一般在星岛自己家中,偶尔他也会上门帮学生补课。根据其中一名女生的证词,可以排除他在本次事件中的作案嫌疑。 但是,当我们问及对星岛老师的印象时,女孩们不约而同采取了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态度,其中只有畏惧反感,看不出丝毫尊敬与爱戴的痕迹。 『星岛老师说,如果我不好好努力的话,我爸妈都会很伤心。爸妈工作都很辛苦,还要挤出钱来给我交补课费,我不想再让他们操心了。』 ——戴眼镜的麻花辫女生 『我好害怕,要是我考不上志愿高中怎么办?我妈会打死我的。星岛老师说补课后成绩一定会提升,所以……所以我非去不可……』 ——扎着草莓头绳,带有浓重黑眼圈的马尾辫女生 “我真的不想再参加补课了。但是没有人听我说。谁也不愿意听我说。” 我们最后一个上门寻访的,是一名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也如同画像般虚弱单薄的长发女生。在她如绢丝般垂落的黑发上,别着小小一枚浅粉色的樱花发卡。 直至此时,我才毛骨悚然地意识到——所有这些女生,其形象都与温和软弱的星岛咲良如出一辙,是犯罪者眼中最为理想的“受害人”模板。 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至少,我个人无法相信。 在我看来,所有这些【缺乏反抗意志与能力】的孩子们聚集到一起,必然是出于某个人有意识的选择。 (那个星岛胜绝对有问题。但究竟是什么问题,也不能仅靠臆测来判断……) 对于我们寻根究底的追问,孩子们一概缄口不言,更别提一旁还有家长心急火燎地插嘴打岔。光是“和我们家孩子没关系!”这句话,今天一整天我就听了不下二十次,以至于最后我都能捂着耳朵条件反射地回答: “有没有关系要由警方来判断,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所幸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别樱花发卡的少女告诉我们,除了我手头名单上的四名学生之外,她班上还有一名叫做“河原抚子”的女生也曾去星岛家补过课。但最近那名女生拒绝继续补课,星岛对此十分不满,多次在班上含沙射影地批评她“不识好歹”,“白费老师一番苦心”。 “啧,这人是有多贪得无厌啊。” 贞德在我身后小声吐槽道,“强迫学生接受课外辅导,收取高额补课费,这不就是电视上说的无良教师吗?” “一般般吧,普通无良而已。” 我同样小声答复道,“业界垃圾我见得多了,坑蒙拐骗只能算个入门级。下次我找几个经典案例给你了解一下,比如秀尽学园的鸭志田。” 然而,即使我自命见多识广,两位Avenger也曾在异世界身经百战,少女下一句发言仍然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甚至令我指尖一抖,将记录证词的笔记本摔在了地上。 她说—— …… “河原抚子就是星岛英的恋爱对象,而且和他一起失踪了???” 当我回到本部汇报调查进展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与我一样读作“哇靠”,写作“这又是什么狗血剧本”的震惊表情。 “安静。” 岩窟王正代替我站在台上讲解案情,见状居高临下地敲了敲白板,以不容他人插科打诨的冷峻目光扫视全场,直至最后一点骚动的杂音平息。 作为Master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我更能镇得住场子。 “关于此事,我和Master都认为并非巧合。根据星岛英同班同学的证词,他最近确实与隔壁班的河原抚子来往密切,两人经常结伴一起回家。甚至有人听他说过:‘不能再忍了,我要带抚子离开这里’。” 青年沉稳清晰的嗓音如同池上波纹,带着独特的韵律与磁性,平缓而又无孔不入地扩散到房间每一个角落。 “——然后,就在半个月以前。这两名学生同时从樱川中学消失了踪迹。” “…………” 长期生活在高压环境之下,承受着双亲沉重期待的少年。 被教师冠冕堂皇的“好心”绑架,无端遭受恶意指责的少女。 稀松平淡的青春期烦恼,司空见惯的中学生日常。没新意没爆点,想来是放上媒体头条也骗不到什么流量。 没有人知晓他们消失之前怀抱的想法,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人总是这么想:小孩子能有多少烦恼呢?少年少女们最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十分愁苦里,大约有八分都是矫情。 只有在少年的双亲、少女教师的近亲属变成一地残骸之后,我们才会从熟视无睹的麻木中惊醒,开始挖掘少年少女每一道细微而隐秘的人生轨迹,试图从中找出诱发毁灭的源头。 然后,我们才终于能够触碰到—— 那些沉浸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湮没在光线与声息都无法抵达的黑暗之中的,以“爱”为名的绝望。 “那么,星岛英和河原抚子就是结伴离家出走……” 一名同事尝试按照正常的逻辑作出推理。 “不可能!” 另一名同事立即否定:“如果是离家出走,父母会采取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吗?我认为星岛咲良的证词值得采信。他们多半是被父母一同送去了某个教育机构,原因就是恋爱。” “豫×书院吗?还是雷电法王杨○信?” 两位荣耀团的中国朋友交头接耳,不过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们也试图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但目前完全一无所获。” 我开口补充道,“家长不愿说,没去过的孩子不知道,去过的孩子不敢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能寄望于拥有读心能力的同事了。不过,强行提取记忆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动用……” ——没错,实情正是如此。 关于咲良口中那个“好地方”的调查,尚未步入正轨便已处处碰壁。我很快便发现,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星岛家,而是所有涉事家长与学生共同坚守的、固若金汤的沉默。 “那么,不妨换个切入口如何?” 贞德alter虽然现世不久,发言却比任何人都更为大胆尖刻:“那位星岛老师,应该知道些什么吧。他不愿意说也无所谓,找个幌子把他拘来本部,然后我负责撬开他的嘴——这样不是非常简洁明快吗?” “是‘简单粗暴’才对吧。” 我小声嘀咕道,不出所料又吃了她一记漂亮的白眼。 “好了,重新整理一下案情吧。” 岩窟王仿佛心中早有定数,再次神色平静地拾起油性笔,在白板上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之间画了几道连线。 被害人夫妇(父母)——星岛胜(叔父)——星岛英(儿子) 星岛胜——河原抚子(师生) 星岛英——河原抚子(恋人?) 接着,他又在“河原抚子”的名字上重重打了个圈。 “星岛家的叔父和儿子,都与同一名少女产生了联系。你们认为这只是偶然吗?” “就算你这么说……” 众人一时间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虽然在座所有人都是对付异能犯罪的专家,但暴力机关的精髓在于暴力,我们部门的特色在于碾压一切的绝对暴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脑筋急转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擅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伯爵先生。” lo装美少女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怠感抬起眼帘,好像一只躺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的猫。 “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证,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找到那两个失踪的孩子之外,我们无法唤醒沉默的证人。” 她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般幽幽叹了口气。 “我只担心……或许,我们再也找不到那两个孩子了。” …… …… …… 这次案情研讨会,最终就在黑云压境一般阴郁的氛围中不欢而散。距离两个孩子失踪已经将近二十天,我们心知肚明,如果他们两人不是凶手,那么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此刻也正在一分一秒地趋近于零。 “茜,打起精神来呀。” 从车站回到公寓的路上,萤丸一直拽着我袖口左右摇晃,善解人意地为我打气。 “我也和茜一样,没能及时注意到星岛同学的烦恼。不过,从现在开始努力就好了!有我在,一定还来得及!” “好好好我知道,你轻点、轻点,你快要把我整个人甩上天了……呼……” 我一边拼命蹬直双腿(以免被自家孩子从地面上抛离),一边气喘吁吁地向他道谢。 “茜。” 走在前方的岩窟王忽然站定脚步,转头望向路边一家店铺,以仿若漫不经心的口吻叫住我道: “要不要进去看看?” “诶?” 我也茫然驻足,循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那是一家风格清新淡雅的和果子店,招牌上画着一种名叫“莺”的手工点心,色彩与笔触都十分柔和,形象是一只圆滚滚、胖嘟嘟的翠绿小鸟。这种和果子造型简单,价格亲民,卖相与口味俱佳,尤其受到小孩子和我这种幼稚成年人的喜爱。 不过这些年我吃得少了,因为总是莫名觉得自己一口一个莺丸,好像有些残暴。 “你不是很喜欢吗?和果子。” 岩窟王没有回头,仍然维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淡漠语气,“今天从星岛家离开的时候,你似乎恨不得把剩下的全部打包带走。” “有,有那么明显吗。” 我尴尬地别开视线,脸颊像个青蛙似的一鼓一瘪,吹出了一声颤悠悠的漏气口哨。 “喜欢是喜欢,但你看,我手上也没多少闲钱……” “是吗。” 青年不置可否,只是将头一偏,唇角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向我说道: “你不是说过——解决这起案件之后,就会有奖金了吗?” “……” 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我几乎立刻就理解了青年的言外之意。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我:无须忧虑,这次案件一定能够顺利解决。 ……说真的,这是何等拐弯抹角的关心啊。 “也好。就当是破财讨个吉利,我们进去看看吧。” 假装对这份迂回曲折的心意一无所觉,我拉起萤丸的手,第一个步履轻快地走进了店门。 店内陈列的商品也的确是琳琅满目,除了莺丸(?)之外,我见过与没见过的各色点心应有尽有。其中最讨人喜欢的还是各种模仿花朵形状的和果子,我看着便感觉开心,兴致勃勃地一样接一样指给萤丸和贞德看:这个是菖蒲,那个是朝颜,那边那个是紫阳花,还有…… “……河原、抚子?” 河原抚子。 那不仅是失踪少女的姓名,同时也是货架上一种精致和果子的名字。粉红色、椭圆形,表面用模具刻划出河岸石笼的纹样,点缀着一朵娇小玲珑的抚子花。 ——这种和果子,我今天也刚在星岛胜家中见过。 (他说是学生送的,这是巧合吗?还是……) “小姐,你也喜欢这款点心吗?” 售货员大概是见我魂不守舍地站在货架跟前,立刻热情地迎上前来解说。 “‘也’?” 我猛然醒过神来,急切地反问道:“这个河原抚子,在店里很受欢迎吗?请问有没有一位三十多岁,戴眼镜的先生……” “啊,您是说星岛先生吧。他经常来我们店里买点心,樱饼、草饼、栗蒸羊羹还有草莓大福……再加上河原抚子,对,每次都是这几种组合。他还曾经开玩笑地说,我们店里的和果子太精致了,简直就像青春可爱的女孩子一样。” “就像,女孩子一样……” ——意识到其中关窍,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嗖”地一声。 寒意如同沼泽地里冰冷的蛇,湿漉漉、滑溜溜,衔着鲜明到灼人眼球的记忆,一瞬间蹿上脊背,缠绕咽喉。 我想,我察觉到问题在哪里了。 樱饼。 长发及腰,别着樱花发卡的女孩子。 草饼。 羞涩内向,如同小草般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栗蒸羊羹。 朴素踏实,戴着黑框眼镜的麻花辫女生。 草莓大福。 娇俏甜美,扎着草莓头绳的马尾辫女生。 以及,河原抚子。 恰好与某种玲珑可爱的和果子同名,和星岛英一起人间蒸发的少女。 除了尚未谋面的抚子之外,所有人——所有人都有着憔悴的面容,瑟缩畏怯的身体姿态,以及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游移躲闪、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神。 星岛英曾经说过: “不能再忍了,我要带抚子离开这里。” 他们在忍受什么? 又想要逃离什么? 或者说,星岛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想带抚子离开,所以他才会被叔父提议“送去管教”? 所谓的课外辅导,并不是由家长一方提出,而是由星岛胜这名教师主动“送货上门”的好意。 但是,对于他来说—— ——真正“送货上门”的,其实是那些懦弱胆怯、遭到欺侮也不敢声张的年幼女孩吧? ……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礼貌地向店员微笑道谢,如何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离开店铺,回到街头,从洗得发白的双肩包里掏出一部旧手机,拨通了异能特务科本部的联系电话。 在此过程中,我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从容而平静,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浅淡的笑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抹笑容过于扭曲,岩窟王伸手拦住了一头雾水的萤丸和贞德,让他们暂时不要靠近我。 然后,我对着手机平心静气、吐字清晰地说道: “通知市警,星岛胜具有侵害十四岁以下未成年人的重大嫌疑。” “没有证据不能逮捕?不,你误解了。我不是要市警逮捕他,我是请他们保护星岛胜的人身安全,免得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如果他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会让他成为下一个被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茜第一次认真气爆,现在她比黑贞还粗暴。 虽然自己解说有点傻,不过这次还是多讲两句吧…… ·这是一个关于【深陷痛苦的少年与少女相遇,鼓起勇气自救】的故事。失踪的孩子也是,姐姐和其他女生也是,因为每个人都拿出了一点勇气,茜才能听见孩子们的呼救声。 ·两个孩子分别代表了两个痛苦的话题。关于侵害少女,我做了二次元含蓄处理,写得很肤浅,还是诚惶诚恐地推荐一下《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世界上没有人应该被这样对待”——如果说茜有原点,应该就是这句话吧。 ·祝愿所有孩子都能远离这一切,平安顺遂地长大。 —————— 这两章气氛比较严肃,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大家应该都是来看快乐沙雕的……下章开始解决篇,画风会爽快起来,毕竟是个善恶有报的yy文(好土 第10章 两个复仇者一台戏 “——Avenger。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 此刻,我正在全速赶往星岛胜住宅的路上。 鉴于此时已经临近晚高峰,而事态刻不容缓,我放弃了使用交通工具,直接拜托岩窟王将我抱起来赶往目的地。 可能的话我也想拜托同性,但一来岩窟王由于属性原因脚程更快(绿卡宝具名不虚传),二来贞德实在是有点……我是说,她可能开双足飞龙开习惯了,驾驶风格有些狂野。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在灌满耳鼓的强烈风声中,我尽可能响亮地扯开嗓门向他发问。 “从一开始,你收到星岛咲良那封邮件的时候。” 他在从大楼与大楼之间一跃而过的间隙回答我。话语声刚一出口便被狂风吹散,只有尾音清明锋锐,如同利刃一般刺入鼓膜。 “还记得吗?她特意提醒我们,‘要小心对待那位参加补课的少女’。与正文内容相比,那句话未免太过格格不入。我想,她多半已经察觉到了父亲的罪行吧。” “我不明白,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告……” “Master。” 岩窟王以一种堪称柔和的嗓音打断我道,“你很勇敢,也很正直。只要你认为某样事物是错误的,你就一定会直言不讳地指出,与其划清界限,即使是生身父母也不例外。这没有什么不对,你保持这样就好——但你要认清一点:勇敢与正直伴随着代价,不是每个人都有正直的本钱。” “啊。” 意识到自己致命性的疏忽,我懊悔地轻呼出声。 在金钱以外的方面深受异能眷顾,身为执法者、身为“强者”的我,无法设身处地体会“弱者”的心情。 我想当然地以为,所有受害者都能站起来反抗,至少也能够开口向人求助。所有的旁观者,都能够为了阻止眼前上演的悲剧而大声疾呼。 所以,我无法捕捉到湮灭在黑暗里的声音。 “星岛咲良的母亲已经亡故,唯一的近亲伯父也死于非命,她的生活、学业乃至未来,全都靠父亲一人工作支撑。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她如何开口告发自己的父亲?更何况,如果我们无法逮捕星岛胜,谁又能保证她不会遭到报复?” “……对不起。” 我坦率地低头道歉,“你之所以没有提醒我,也是因为证据不足,不想让我为此而白忙一场吧。” “是的。不过现在不同,我们至少可以证明他出于心虚,在点心上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谎。就以这点作为突破口吧。”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岩窟王从楼顶一跃而下。 尽管他的着陆相较于贞德alter来说十分稳当,身为一个坐过山车都不敢睁眼的菜鸡Master,我仍然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温暖厚实的斗篷里。 “到了,这里就是星岛胜的公寓。” “贞德和萤丸还没到吗?” 我心有余悸地从斗篷里探出脑袋,像个颤抖着破壳而出的小鸡。 “Avenger,我们先上楼吧。夜长梦多,我怕他察觉不对想要逃跑。” 不同于我的廉价蜗居,星岛胜的住所是一栋封闭式高级公寓,安保设施一应俱全,外人没有住户的允许就无法进入电梯。如今想来,这也是他从家长身上榨取高额补课费的结果吧。 不过这一次,我不需要再征得他的允许了。 “我是东京特务科的搜查官。” 我向公寓管理员亮出证件,不动声色地隐去了头衔中“异能”两个字,“我需要前往三层307室,请您协助。” 抵达307室之前短短数分钟的路途间,我在脑海中飞快拟定了七八种作战方针,譬如星岛胜不肯开门怎么办,以女儿作为挡箭牌怎么办,跳窗怎么办……我希望他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因为我并不想陪他再跳一次楼。 然而,星岛胜不愧是一位永远都能带给我惊喜的人渣。在这段路程结束之前,我的作战方针便全数宣告无效。 因为—— 不等我们抵达门口,他就已经“咣”地一声摔上房门,慌不择路地朝着电梯方向狂奔而来,险些与岩窟王撞个满怀。 自然,岩窟王也轻而易举地反手制住了他: “星岛先生,你跑什么?” “我,我……” 星岛胜看着活像是三魂去了两魂半,脸上血色尽失,肩背上一片鲜血淋漓,眼珠好似桌面上滚动的台球一样四下乱转,牙齿咯咯作响,咯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猫、猫,有猫……好大的猫……那么大,那么大……对,就是猫,猫要吃我,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猫?” 我心头一凛,旋即紧张地眯起眼睛。星岛家墙壁上的爪痕从我脑海中浮现出来,灰蒙蒙,冷冰冰,如同某种挥之不去的诅咒。 就在此刻,有两道声音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唐突响起。 其中之一是我的手机铃声,我想也不想便一把接起:“喂,这里是柚木茜。” 而另一道则是—— 砰!!! 从星岛胜刚刚全力关上的房门背后,传来了什么东西剧烈撞击的声音。 一次。 两次。 稍有间歇,而后再次响起。 ——砰!!!!! 那声音的冲击力如此恐怖,几乎让我以为整座公寓都在颤动。更恐怖的是,随着冲撞声一次又一次响起,坚固的双层防盗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形。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我在一瞬间如此认定。 与此同时,手机里也响起了特务科同事的声音:“喂,是柚木吗?你那边现在怎么样?我们刚得到一个消息……” “糟透了。有话快说。” “是这样的,市警刚刚排查完了星岛家附近三天内所有的监控录像。关于你所说的‘猫’,确实有一只黑猫经常在公寓附近徘徊,直到案发前一天傍晚,有个小孩偷偷将猫藏在衣服底下,带进了公寓。” “然后凶案就发生了,是吗?” “是的。但根据法医鉴定,星岛夫妇的遗体是被某种大型猛兽撕碎,和‘猫’差得太远了,所以我们也不敢断定……” “哦,那没问题。” 我面无表情地抢白道,“我想,我很快就能够亲眼确认‘猫’的本体了。” ——砰!!! 又一次。 防盗门如同抽象派画作一般夸张地向外隆起,像是被折成两半的人体,又像是怪物弯曲高耸的脊背。 怪物近在眼前。 “Master,退后!” 岩窟王踏上一步,甩起宽大的斗篷将我完全挡在身后。 而我也没有忘记此行另一个目标,腰身一转,二话不说便给了“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星岛胜一记回旋踢,把他整个人撂倒在地,顺势将他的胳膊整个反拧到身后: “老实点!” 话虽如此,其实我内心更希望他不要过于老实。星岛胜也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当下就鬼吼鬼叫着挣扎起来,像条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一样扑腾个不停——这吼叫声一秒之后就变成了哀嚎,因为我干脆地冲他演练了一招分筋错骨,让他那条不知制造过多少噩梦的手臂脱了臼。 “你看,都叫你老实点了。” 我毫无诚意地这么说着,一边用膝盖牢牢压住他的后颈,一边摸出手铐,将他橡皮泥一样软绵绵的右手铐在了电梯扶手上。 “虽说你死了也算大快人心,但我更希望你活着接受审判,愉快的牢狱生活还在等你。我会记得帮你多安排几个猛男狱友的。” 留下这句简短精炼的警告之后,我再次将手机举到耳边。 “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把电话转给科长。” ——砰!!! 冲撞声不绝于耳。 防盗门摇摇欲坠,发出吱嘎作响的垂死呻|吟。 “科长,我是柚木。情况有变,请您准备好速效救心丸听我说。” “中野区二丁目住宅区,即将发生异能战斗。请立即联系前往现场的市警,让他们不要上楼,对这座公寓附近的一般居民进行疏散。另外——” 我以机械般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出在内心反复排演过千百遍的词句。 “我申请异能【魍魉之匣】的完全解放。” 哗啦————!!! 也就在这一刻,防盗门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以一种死无全尸的姿态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碎片,如同阵雨般倾洒而下。 然后。 从门后那片豁然洞开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静静地探出头来。 “…………” 即使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旦实际面对“那个东西”,我仍是不自觉地哑然失声。 那不是猫,却又在某处残留着猫科动物的痕迹。 就仿佛是骨骼急剧生长、拉伸,连带着全身血肉也不自然地扭曲膨胀一般。 体型无限接近于一头成年雄狮的怪物,通身弥漫开瘴气般诡异的黑雾,喉头溢出浑浊的低吼,正以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的双眼凝视着我们。 “Avenger!” 千钧一发之际,我将手机收回口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电梯:“我我我得到许可了,你尽管放手去做!!” “原来如此。” 岩窟王抬手打了个响指,掌心中应声腾起一簇与那怪物相似的黑色火焰。 “也就是说……” “对。” 我胸有成竹地点头。 既无禁忌,也无后顾之忧。那感觉真像是掌握了整个世界,怎一个爽字了得。 “——不管破坏多少公共财物,都有科长替我们买单。” “哈哈哈哈哈哈好!!!” “话虽如此还是少破坏一些比较好,否则科长可能今晚就会悬梁”——在我补上这句话之前,青年的身姿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腾空而起,与咆哮着破门而出的怪物正面冲突,将其整个推回到星岛胜的公寓之内。 (对了!比起公共财物,还是破坏星岛胜的私人财物比较好!但是,咲良她……) 怪物明显是以逃出公寓的星岛胜为目标,他的女儿若非已经遇害,那便是不在其攻击范围之内,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仍然有必要避免室内战斗将她卷入的可能性。 “有了,Avenger!窗户!把它从客厅窗户里推下去!!楼下是小区花园,现在应该没什么人!!”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彰显身份与品位,星岛家客厅里镶嵌了一整排光洁敞亮的落地窗,尽显高端大气,饱览城市风光,同时也很适合一口气酣畅淋漓地全部打碎。 喊出这句话以后,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没想到峰回路转,到头来我们还是要跳楼。 当然,only Avenger jumps,我是不会jump的。 而岩窟王也从不令我失望,说跳就跳绝不含糊,当下一挥手将遍布整面墙壁的玻璃窗全数打碎,随后一把抓住那怪物钢鞭似的尾巴,试图将它从新鲜开启的洞口中囫囵抛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条“尾巴”刚一接触到岩窟王的手掌,立刻像是抹了生发剂一样迎风暴长出数十厘米,又像是一条从冬眠中苏醒的蛇,闪电似的冲着他喉头蜿蜒而去—— “什……?!” “Avenger!!” 我反射性地惊呼出声。与此同时,我恰好看见咲良从翻倒的沙发后面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按倒: “快藏好,别起身!” “啧。” 所幸岩窟王反应奇快,刚一察觉异状便扬手甩开那条蜇人的“尾巴”,面对直奔自己颜面而来的毒针,他再次释放出黑炎将其击退。 “——————————!!!!!!”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隙,怪物爆发出直刺入大脑深处、有如号啕恸哭一般凄厉的咆哮。 而后,缓慢地,甚至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它朝向我与咲良所在的位置转过了头。 “……”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它那副狰狞凶暴的面貌之上,以及照不进一线光芒的空洞眼窝里,我依稀看见了一方浓缩的地狱。 而那嘶吼声尽管浑浊喑哑,但在我听来,竟似还隐约残留着游丝般细弱的人声。 好像是在说…… “救……星岛,君?” 没错,那怪物在对我们说话。 在日光与打捞之手都触及不到的幽深海底,怪物从所剩不多的理智中绞出声音,向我们——确切来说,是向咲良吐露痛切的哀求。 “救救星岛君”。 (难道说……) 一个念头转瞬间照亮我空茫的脑海,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发问: “你是……河原抚子同学吗?” “Master,闪开!!” 我没能等到它,或者该说是“她”的回答。 因为我刚一叫出这个名字,那怪物便像是被落雷击中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立当场。岩窟王当机立断,从侧面狠狠撞上它防御薄弱的侧腹,借着这股势头将它掀出窗口,自己也紧跟着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下。 “等等,别杀她,Avenger!那怪物——‘猫’可能就是失踪的女孩!!” 来不及多作思量,我就地一个打滚扑向窗边,不顾满地飞散的玻璃碎片纵声大喊。 紧接着,我就听见了自己此刻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那是一道纤细的、充斥着痛苦与愤怒的女性悲鸣—— “我#@¥%&#&*%@¥#&*!!谁啊,谁从楼上乱扔东西!!给我出来,我烧了你啊!!!” 我:“…………” 原来是你啊。 对不起哦,alter酱。 作者有话要说: 黑贞:咆哮吧老娘的愤怒——!!! 对不起请不要烧我。 魍魉之匣:茜的正式异能名,取自京极夏彦同名小说。完全解放的话就可以使用技能和宝具了,不然只能平A( “化猫”的真面目是女孩。之前有人猜恋爱对象就是猫,也有人猜是人化为猫,其实两个答案都是对的,标题是双关。现在我们知道who do it了,但这只是个开始,重点是how以及why…… ———— 放一下基友给我画的主角队w手机看不见的话可以翻我微博 PS:前期都在走剧情所以成年男性股只放了伯爵,之后角色会慢慢增加一点 第11章 就诊前要看清值班医生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那怪猫坠楼以后,就像溶解在空气中一样消失了。” “我被alter骂了一路,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当晚,异能特务科本部大楼。 我一边通过手机向科长汇报情况,一边疾步穿过人影稀疏的空旷走廊。鞋跟在地砖上敲击出冰冷清脆的声响,那声响又被墙壁与天花板成倍放大,激荡起一连串涟漪般细碎的回音。 笃,笃,笃。 我从自己的脚步声中匆匆走过,心绪也随之翻涌,像是被搅起涟漪的湖水一般躁动不宁。 “是的。岩窟王留在现场和市警对接,萤丸在附近一带搜索怪猫下落,贞德alter和我一起把星岛父女带回了本部。两人都没有受伤,星岛胜也算是捡回一条狗命……太可惜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是,我明白。放心吧科长,几个女孩都已经带回科里,审讯室那边有alter和军警的讯问专家盯着,我现在正在去诊疗室的路上。” 话音刚落,我也恰好在位于大楼一层的诊疗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为了防止受到敌方精神操纵系异能的影响,每次发生战斗后,我都会主动来到这里接受检查。 说到“诊疗室”,这里一般有擅长治愈系异能的同事们轮班坐镇,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遇上爱丽丝菲尔、美狄亚lily之类温柔贴心的Caster。无论多么沉重的伤势,只要头颅和躯干之间还连着一层后颈皮,基本都能在他们的鬼斧神工……啊不,妙手回春之下康复如初。 在我们一线搜查官心目中,诊疗室以及其中的白衣天使们,就是安心与信赖的象征。 我怀揣着这份安心与信赖感向前迈步,同时不经意地低头一瞥,视线不偏不倚,刚好投落在门口悬挂的“今日值班人员”名牌上。 “……” 然后,我就维持着左脚悬空的姿势,在原地化为了一尊金鸡独立的石像。 “那个……科长?” 我细细地抽了一口凉气,“今天的值班人员,好像有什么不对……” 只见那三枚崭新锃亮的名牌上,从上至下依次写着: 主治医师:Berserker(南丁格尔) 药剂师:Caster(帕拉塞尔苏斯) 器械提供:Undertaker …… “这他妈什么死亡医院啊————?????!!!!!!!” 还真是鬼斧神工(物理)啊————!!!!! 我从灵魂深处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恨不得以《搞笑漫画日和》中的姿势将手机朝地上摔,考虑到维修费用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不是,那什么,先不说十个里有八个在搞事的男性Caster能不能信任,为什么主治医生是个Berserker啊?!‘南丁格尔’是那个吧,是那个被魔改过的月球南丁对吧!!左手拿手术刀右手拿枪,口头禅是消毒、杀菌、切除,一言不合就要给患者截肢那个!!!我真的还能四肢健全地出来吗?!!” “最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回事,看着好像新职阶一样,其实根本就是不同作品里的人物吧?!是那个吧,是那个读作Undertaker,写作‘葬仪屋’的19世纪死神对吧!!他是要提供什么器材,棺材吗?手术室→太平间→火葬场一条龙服务吗??请问买全套是不是还赠送不死鸟复活特典???”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除了我之外,特务科还存在其他不同的召唤系异能者,而且每年都会扩招。 就像长野县的一期一振那样,二次元角色以“异能生命体”的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也早已不是新闻。 但是,不管怎么说…… 这间诊疗室,未免也太·过·硬·核了吧。 为了保障自己与广大伤员的生命安全,我开始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向科长提出抗议。因为口干舌燥,我还跑去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罐咖啡润喉。 确实,南丁姐姐并不是24小时都在暴走,P先生也不是每次被召唤都会搞事——虽然月世界给他制造了累累前科以至于风评被害,但他生前绝对是个体面人——不过我想,恐怕没有人敢于磕着P先生的药,躺上南丁姐姐的手术台,手术台一边还摆放着葬仪屋亲手制作的棺材。 那等于是在ICU病房里放哀乐,没病死都给瘆死了。 “所以说,到底是谁安排这种值班表……” 我忿忿不平地说到此处,忽然只见诊疗室的房门“咔”一声向外开启,剩余的话音当即噎在了嗓子眼里。 百闻不如一见,甚至不用我探头窥视,迎面而来的一阵哀嚎便已充分反映了室内惨状: “救命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截肢啊!!!!!” 伴随着杀猪似的惨叫声,一名鼻青脸肿、状若疯狂的男子拔足奔出,好死不死与我撞了个满怀,当场眼冒金星地原地扑街。 这一撞势不可当,我一时间难以维持平衡,脱口喊了声“妈呀”便踉跄着向后倒去。我端在手上的咖啡罐也顺势高高飞起,眼看就要完成一个优美的空中转体之后倒扣在我头上—— “啊,小心!!” 毫无预兆地,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少年嗓音,因为紧张而略显高亢,七分陌生中透露出三分熟稔。 电光石火间,我一时也来不及细思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呜哇……?!” 当时飞溅的咖啡距离我头顶只有0.1公分,但在四分之一秒以后,我就被一股大力向后拖去,整个人滑行似的平移数米,经历一系列宛如慢镜头回放的旋转、飞翔、闭着眼等等高难度动作之后,终于人仰马翻地滚倒在地,还借着惯性贴地rolling了好几个圈。 如果我是个漫画角色,此处画面上应有“骨碌碌”的效果音。 而另一个人比我“呜哇”得更大声——也就是那名情急之下将我拖开(并顺手甩飞)的少年,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拖竟有如此浮夸的漫画效果,当即慌不迭地上前查看: “那个,我说,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哎哟我的妈……没事没事,我结实着呢。总比淋一身咖啡要好,我家没几件换洗衣服。” 我一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同时大度地冲他连连摆手,发自内心表示这一下摔得不亏。 顺便一提,由于少年见义勇为(?)将我拉开,咖啡全数泼在了那名倒地不起的男子头上,这让他看上去很像一具被人爆头的尸体。 “得救了,多————咦?” 单从嗓音推断,少年大约要比我小上几岁,我本打算以一种波澜不惊的前辈姿态向他道谢。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言语在通过我喉头那一瞬间戛然中断,连带着思维也瞬间卡壳,放出了一个尴尬万分的哑炮。 只因为我刚一抬头,目光就迎上了一双鲜艳的红色眼睛。 “……” 鲜明透亮、像宝石一样流光溢彩的红,那光芒又是宝石所不能比拟的灵活生动,因少年白皙面孔的衬托而益发耀眼,好像满天云霞都映在其中。这画面本身就有种古老而浪漫的魔力,让人在一瞬间忘记语言,忘记呼吸,只是单纯地——极其单纯地,感觉到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 而且,也不知该说是凑巧还是理所应当,我认识那双眼睛。 我认识那双眼睛,那副端丽中焕发少年英气的容颜,以及嘴角那小小一点俏皮可爱的美人痣。 “……加州,清光?” 我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歪着头,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初始刀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到清光出场就传来了极化消息,太应景了,恭喜清光啪啪啪啪(是股,隔壁的刀也可以追 硬核医务室三巨头:南丁——看谁都需要截肢,总之先切了再说,头痛切头,脚痛切脚;帕拉塞尔苏斯——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豆爸,“贤者之石”和“谁送谁被捅之剑”的制作者,FP前传中背刺御主(当然在fgo已经洗心革面啦,只是会用虚影之尘做葡萄味刨冰而已);葬仪屋不用说了吧,魔幻悬疑黑执事了解一下(。 第12章 你听说过割以永治吗 “……加州,清光?” 与二次元人物打招呼真的很难,我想。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对他说“初次见面,你好”,还是“清光宝贝儿,我一直很想见你”,又或者是“哪个王八蛋抢先把你召唤出来,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在这个世界上,召唤系异能者的能力千奇百怪,几乎是不猎奇不满意,不疯魔不成活,却唯有一条经过大数据检验的、颠扑不破的定律。 那就是—— 【同一个角色,只能同时被一个异能者召唤出来。】 也就是说,在我们的世界,“我家本丸”、“我家迦勒底”这种美事一概不存在,召唤其实是一种你死我活的资源争夺。以fgo为例,如果有一天游戏卡池被我们捞空,我的异能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下载一个新游戏,继续氪金。 但你看我像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吗?不,我不是,我心里只有我家迦勒底和本丸的100多个男女朋友,其他游戏我都是白嫖的!!! ……咳咳。当我什么都没说。 总而言之,由于这条坑爹定律的存在,我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实时监控全日本的角色召唤情况。作为一名真情实感的代入党玩家,数年来我都提心吊胆地担忧着,唯恐有人比我先一步抽到“我想要的卡”。 而在这其中,一直没有出现在召唤名单上、本身又与我渊源匪浅(虽然这渊源只有我知道)的清光,自然也是我长期以来的重点关注对象。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我又没有氪金,那么可能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他被“我以外的其他异能者”召唤了,审神者不是我。 翻译一下也就意味着—— 我担和我的同担结婚了。 “……那个,初次见面,你好。我一直很想见你。请问一下你的审神者在哪里,我去他家门口表演一个现场上吊。” “诶等一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冷静点!!” “呜,就算清光叫我冷静……” 我苦恼地把脸皱成一团,刚想找个由头将满腹幽怨一吐为快,便只见诊疗室大门再次砰然打开,一道英姿飒爽的军装身影从中出现: “这位患者,请不要乱跑。你的手术还没有结束,必须准确、迅速地将你的患病部位切除。” 右手持枪,左手持手术刀。 “请放心。我一定会拯救你——即使要杀了你也在所不惜。” 安心与信赖的白衣天使·Berserker·南丁格尔小姐,威风凛凛伫立在门口,以阎王索命一般威严的声调如此说道。 “……” 虽然不关我事,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救,救命……唔噗!!”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那男人原本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南丁格尔一记精准的手刀切中后颈,当场两眼翻白,再次软绵绵瘫倒在地,口中“噗噜噗噜”地吐着白沫丧失了意识。 “咦?等一下,这不是……” 而我也直至此时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位与我狭路相逢的倒霉哥们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一早刚被我逮捕的异能者河野浩一。与昨天相比,河野浩一的凄惨指数有增无减,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警察局里遭受了什么“热情招待”。 与其说狭路相逢,不如说是冤家路窄啊。 (不过,河野应该已经被移交给市警……怎么会出现在异能特务科?) 我难以遏制心头好奇,便直接向南丁格尔提出疑问:“请问,这名患者为什么会在这里?” “喔,好像是他说自己‘在被捕时遭到了殴打,身体虚弱’,死活不肯开口,市警才把他送到我这里来治疗。” 南丁格尔爽快地回答道。 我:“……” 他说得倒也没错,毕竟是我们家萤丸打的。 “那么,请问为什么必须给他截肢?他的四肢被人打折了吗?” “那倒没有。” 南丁格尔一口否认,“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不过我在诊治过程中听他说起,‘不能怪我,我也不想袭击女人,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冲动’……所以我想,他下半身的某个器官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是趁早切除掉为好。” 她口中这么说着,炯炯燃烧的目光也与发言同步,在男人小腹下方三寸处不住逡巡。 我:“………………” 清光:“………………”(虽然根本听不懂我们在讲啥,但还是本能地捂住了胯|下) 对不起,科长。 请把我之前的发言当作放屁。 ——为了社会的稳定与繁荣,这座诊疗室,果然还是有必要存在的。 “对了,你们两位又是来这里做什么?需要接受治疗吗?” “!!!!!不,没有,我只是路过,对不起打扰了!!!” 南丁格尔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猛然回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是体检——不过,现在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进门了。狗命要紧,还是赶快夹着尾巴开溜为妙。 虽然自认为比犯罪者要健康一些,但我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病变的部位需要切除。 至于清光…… “啊,等我一下!对不起我也打扰了!!!” 看得出来,他也很害怕被南丁姐姐打磨掉什么重要的部位。 …… …… …… 十分钟后。 “呼……呼……” 我使出体能测试时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从底楼冲上了位于五楼的审讯室,把自己用力抛掷在门口的长椅上。 清光也不知是不是被我亢奋的情绪感染,不明所以跟了我一路,这会儿还有些找不着北: “那个,这里是……” “是我们搜查二系的审讯室。” 我把自己拗成一个酷似“_(:з」∠)_”的五月病经典造型,有气无力地歪头解说。 “今天我逮住了一个社会渣滓,他和一桩大案有关系,所以我们把他押回这里审讯。本来我也应该在场的,但科长从其他部门请来了讯问专家,我对那些人有点……” 所谓“专家”,其实就是能够看透人心的异能者。我一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同僚,所以总是尽可能地敬而远之,避免与他们同台竞技。 “这样啊。” 清光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也听主人说起过,‘异能者’被划分为很多不同的部门,大家各司其职。怎么说呢,感觉好像新选组一样……” “对对,我也觉得自己很像当代新选组!” 难得抓住一个拉近距离的机会,我立刻睁着眼大说瞎话,毫无心理障碍地给自己贴金。 “说起来,你家主人的所属部门是?他有没有向你说起过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柚木茜,是异能特务科搜查二系的搜查官。” “啊,有诶!” 清光惊讶地喊出声来,将一双宝石般剔透的红眼睛睁得滚圆。 “虽然我才刚显现没多久,但是主人已经提了不下二十次这个名字!原来就是你吗?” “什么什么,他讲我什么?” 没想到自己如此有名,我兴奋得嘴角疯狂上扬,差点开始反复横跳。 “我听不太懂啦。不过,他说‘柚木都是靠着欧才能上位,只是高星卡多一点而已,如果我召唤出五花肯定不会输给她’,感觉对你还挺有竞争意识的……话说回来,欧是什么?五花又是什么?” 我:“……”(笑容渐渐消失.jpg) 好,决定了。 果然还是找对面的婶单挑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对方先动手的。 “冒昧问一句,你家主人的异能是?方便告知我吗?” “诶?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主人那边的同事都知道啊。主人的异能是【每周至少撸一次猫,持续半年后就可以召唤一名刀剑男子】,因为他自己是犬派,无论如何都不肯养猫,又经常因为加班、出差之类的原因没法及时去猫咖,所以对这个异能怨气很大呢。” 我:“……………………”(笑容完全消失.jpg) 若不是在清光面前,此刻我脸上恐怕已经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潸然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神仙异能??? 而拥有这种神仙异能、拥有加州清光的人,眼中却只有角色的稀有度——好像氪五星不要钱一样。 这世上果真没有绝对的公平。我见诸君幸运A,料诸君见我应如是。我站在桥上看风景,我眼中的风景却嫌我站得太高,一心只想炸了我站的那座桥。 这世界,就是一座偌大的围城。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传说中的恶毒男配(?)隔壁婶!话虽如此,因为隔壁婶也是个沙雕,所以并没有什么紧张感(慎二人畜无害.jpg 茜:我等了这么久的初始刀,婶居然不是我,还背后黑我,我看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莎士比亚搞事,破案了(莎翁:??? 插曲结束,下章回归案情。要赶快赚钱啊茜茜,再不赚钱卡池就空了…… PS:我觉得这个医务室超棒的 第13章 为了仍在仰望天空的你 哐啷。 就在我盘算着横刀夺刀(?)这种危险计划的时候,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应声打开,一连串整齐有序、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抬头望去,只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员鱼贯而出,一个个都将面皮与脊背绷得笔直,正在神色严肃地低声讨论着什么。 “……搞什么啊。异能者这种东西,原来不是都像茜一样蠢吗……” 在他们身后,我看见代替我旁听审讯过程的贞德alter一手扶墙,脸色白里透青,面目扭曲地喃喃自语。 她似乎无意间说出了什么相当失礼的发言,不过我假装没有听见。 “唉,读心系异能者就是这样啦。” 我扭头向清光解释道,“他们的审讯方法太有效了,每次都把犯人肚子里那点腐烂发臭的沉渣倒腾个一干二净,我们为了查案还得凑上去闻,所以每次都恶心得不轻。alter不信这个邪,非说要见识一下,我也就顺水推舟地开溜了。” 说罢,我厚颜无耻地咧嘴一笑,转而伸长了胳膊向贞德alter大幅挥手: “这边这边,alter酱!审讯辛苦啦,要不要喝口咖啡缓一缓……啊,咖啡刚才好像泼在另一个人渣头上了。那你想喝什么,我可以去帮你买哦,今天我请客~” “什么啊,突然对我这么殷勤。感觉真可疑……” 贞德对我近乎谄媚的语气嗤之以鼻,两手向衣袋中一揣,慢悠悠地走近前来。不等我开口介绍,她刚一将清光的身影以及形象收入眼底,立刻福至心灵,无师自通地参透了我破费讨好她的原因: “这不是刀剑男子嘛。我说Master,你泡新人也太快了吧???” “诶?新人?” “哈哈哈说什么呢alter亲亲,光是氪你一个就让我倾家荡产了。清光是其他异能者的刀哦。” 我干巴巴地苦笑三声,试图转换话题来掩盖自己心虚的表情:“你旁听完审讯了吧,结果如何?” “哼。” 贞德老大不情愿地赏了我一记冷眼,但还是交叠双腿在我身边坐下,开始将自己从审讯中获得的情报娓娓道来。 …… 首先,在警方摧枯拉朽的心理攻势之下,星岛胜只嘴硬了五分钟,就对自己侵害多名女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根据他的说法,他从两年前就开始物色胆小内向的女生下手(我与贞德异口同声地“呸”了一声),以补课为由将她们叫到自己家中,伺机实施暴行。正如我所推测的一样,河原抚子以及其他四名少女,就是他在这一届学生中选定的目标。他用于招待客人的五种点心,就是他暗地里自我陶醉的标志。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就在案发当晚,星岛胜前往其中一名少女家中辅导之际,因为少女父母加班晚归,他甚至“一时兴起”,直接在少女居住的公寓中对其施暴。 听到此处,连我都不由地想要尊称他一声狗胆包天,人至贱则无敌。 也就是说,昨天我们勘验现场那会儿,他之所以在警方询问不在场证明时惊慌失措、胡搅蛮缠,不是因为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是因为当时他就在少女家中,正在浑然忘我地实施另一桩犯罪。 “畜生。” 我斩钉截铁地断言。 “垃圾。” 贞德补充。 “这应该死刑吧?” 清光双手托腮,一派天真无邪地加入对话。 “好,死刑之前先把他送去南丁格尔的诊疗室,让他感受一下法治社会的临终关怀。” “行了,先让我把话讲完。” 贞德不耐烦地一拍扶手,“你和岩窟王猜的没错,星岛英的确撞见了叔父对女孩动手动脚的场面。之后他缠着那女孩——也就是河原抚子追问,得知她半年来一直遭受叔父的暴行,曾经好几次想要自杀。要我说的话,与其自己寻死,还不如先把罪魁祸首给杀了呢。” “唉,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啊。” 回想起岩窟王的告诫,我以手覆面,从指缝间泄漏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故事的发展不难猜测。 在漫长的忍耐、哀叹、自怨自怜之后,少年与少女手牵着手,鼓起或许是出生以来全部的勇气,踏上了一场无疾而终的逃亡。 “只可惜他们太过小心谨慎了,出个走也要磨蹭半天。要我说的话,就算不带行李也该先逃出去。” 贞德背对着我耸了耸肩,也不知是在表达怜悯还是嘲笑。 “结果呢?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启程,就被星岛胜发现,抢先向双方父母告了黑状。” “你们的孩子想要私奔哦”,这样。 以受人尊敬的师长身份,道出一个千疮百孔的粗陋谎言。 粗陋也无所谓,因为教师总是比学生更可信,大人总是比孩子更真诚。至少,在星岛英与河原抚子的父母眼中是这样。 “如你所见,星岛英的父母是一对不折不扣的控制狂。儿子交了‘女朋友’还想要私奔,对他们来说大概无异于晴天霹雳吧?光是想象那副表情,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呢。当然,之后的展开一点都不好笑就是了。” “我想也不会好笑。那么,河原抚子的父母也是?” “他们吗?正好相反,是一对把小孩丢给年迈老人的甩手掌柜。河原抚子一直由祖父照顾,但她的祖父去年一病不起,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她了。” “……” ——不能再忍了。 ——我要带抚子离开这里。 曾经有一个少年试图保护她,我想。而少女即使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也还渴望拯救向自己伸出手来的少年。 最后,由幻想编织而成的糖衣剥落殆尽,苦涩的现实迎来终结。 星岛胜向家长们推荐了那个有如都市传说一般的“好地方”,家长们也如法炮制,怀抱着“一觉醒来儿子/女儿又会变得乖巧懂事”的美好愿景,将孩子们送出了家门。 也许,应该说是“扭送”比较恰当。 孩子们再也没有回来。 星岛英的父母横死家中。 河原抚子再次出现之际,已是不成人形、几近狂乱的妖猫。没有人知道她在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还能恢复。 被父母认定为“需要矫正”的小孩,最终变成了怪物。 那就是故事的结局。 “……所以,那个‘好地方’究竟是?” 维持着将脸埋在手掌中的姿势,我以沉闷的声音发问。 “……” 贞德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轻飘飘地一抖手腕,用食指和中指拈着一页纸片向我递出。 我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用酷似小学生的笔迹写着一个网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看得出来是经过无数次临摹苦练。 在网址下方,还有一行平假名标注的小字: 『欢迎来到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 “这是个什么jb……对不起,这个是脏话小孩子不可以讲。我是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星岛胜所知道的一切。” 贞德清泠泠的嗓音听起来像刀,歪曲上扬的唇角也像刀,冷厉中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根据家长之间的传言,只要登录这个网站,按照提示将孩子送去某个地方,就可以‘让不合心意的孩子脱胎换骨’。听他们的说法,那可真叫一个神乎其技,点石成金。” “开什么玩笑,世上哪有那种好事。如果有谁能够随心所欲地改变他人,那也只有造物主了吧?” “谁知道呢。搞不好那些大人,就以为自己是孩子的‘造物主’吧。” “……” 贞德alter或许只是随口讥讽,但在我听来,却意外地接近于悲剧背后最原始的真相。 “……还没有结束。” 我缓慢地从掌心里抬起面孔,将双手紧握成拳。 “什么都没有结束。河原抚子还活着,星岛英还没有找到,我们还没有将他们所遭遇的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局。” 只要主人公还活在世上,那么一切都为时未晚。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之中,必定还存在着获救的希望。 即便他们早已偏离了人世的轨迹,那希望也不过是无间地狱中垂落的一缕蛛丝—— “还是要去救他们。因为,我们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清光面前感到威胁最大的可能就是黑贞吧……毕竟都是jk,撞属性了(不是 关底boss也总算是出水了 现实中机构当然不会叫这么沙雕的名字,二次元,二次元.jpg 第14章 幸福委员会了解一下 网页加载中…… 网页加载中…… 加载完成。 欢迎来到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 本站郑重承诺: 您关于少儿教育问题的所有烦恼,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解决。 请输入您的姓名。 (输入:×××) 检索中…… 很抱歉,您不符合本站登录条件。 (输入:○○○○) 检索中…… 很抱歉,您不符合本站登录条件。 (“弱者,放着我来!”屏幕外传来这样的声音。) (输入:柚木茜) 检索中…… 登录成功。 (“不是吧,还真能登上?!莫非我是天选之子吗!!”屏幕外传来这样的声音。) 再次对身份进行确认。 请问:您是【柚木萤】的监护人吗? (输入:是) 已确认。 (“不是吧,你就给萤丸取这么个假名?好肉麻……”“柚木家的萤啊,不然呢?难道还是你家的不成?”屏幕外传来这样的声音。) 再次对身份进行确认。 请输入【柚木萤】的出生年月、就读学校、所在班级。 (“……糟糕,我给萤丸瞎编的出生年月是啥来着。那什么,麻烦帮我跑一趟户籍科!”“你是傻×吗?!”屏幕外传来这样的声音。) (输入:2004年6月6日,樱川中学,2年级2班) 已确认。 认证完成。 柚木茜女士,再次欢迎您来到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 本站全心全意为您服务。 请将您关于孩子的烦恼写在留言板上,比如孩子学习生活中的缺陷与不足,您对孩子行为表现的不满,希望孩子未来达成的目标,等等。经本站确认后,将通过私信渠道与您联系。 …… (屏幕外一片沉默。) (屏幕外一片沉默。) (屏幕外一片……) “这谁写得出来啊——————————————?!!!!!” 我抓起手机——随后觉得手机过于昂贵又将其轻轻放下,转而抓起一本标价500日元的便笺本,高举过头,以《搞笑漫画日和》中的姿势重重摔到地上。 “谁要写萤丸的缺点啊?!我怎么可能对萤丸有什么不满,不存在的!!不如说萤丸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今生遇上了我这样寒酸的监护人!!!” “茜,我并没有这么想喔。” “看见没有,你们看见没有?!天使!这就是天使啊!!即使是为了潜入搜查,为了假扮家长打入网站内部,我也没法写出萤丸的坏话,因为那等同于扼杀我的灵魂唔呃咕噗……” “是吗?那正好,你这么柔弱的灵魂还是掐死算了吧。” 贞德alter面无表情地从盒饭中夹起半个水煮蛋,塞进我因为大声控诉而张开的嘴里。 ……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获得星岛胜的口供之后,次日清早,我们立刻着手对这一网址展开调查。 不出所料地,这个名为“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的网站运营者手腕高明,十分擅长隐匿信息,技术部门也无法追查到他们的地址所在。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来看,与其说对方是凭借高超的电脑技术阻断追踪,倒不如说,其中明显存在着“超自然力量”作用的痕迹。 换句话说,对方很可能是有组织、有预谋,具备一定反侦察能力的异能者集团。虽然不太明白异能者为什么吃饱了撑着插手家庭教育,但总而言之,他们就是这么干了。 察觉到这一点以后,我们整个部门一度欢欣鼓舞,喜大普奔——只要发现异能者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相当于跑完了400米中的399米,考完了月考中的语文、英语和数学。尤其那几位通宵阅读星岛英人生纪实的朋友,更是个个百感交集,顶着尚未消退的黑眼圈热泪盈眶: “终于,终于有线索了……!!” 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但下一步的搜查也很快陷入瓶颈,因为这个网站门槛颇高,对于访问者身份的要求极其苛刻,与隔壁地狱通信平易近人、来者不拒的作风大相径庭。经过长达半小时的反复推敲,我们终于确认:只有像我这样“家有儿女”的青少年法定监护人,才能够成功登录这个网站,与运营方取得联系。 当然,萤丸的身份其实是我合法伪造的。 “怎么说呢……乍一看还挺像模像样啊,这个留言板。” 登录网站以后,在公开显示的留言板上,可以看见一部分家长关于育儿烦恼的分享与倾诉。其中大多数平庸无奇,无非就是自家小孩早恋啦,成绩糟糕啦,叛逆逃学啦,沉迷FGO天天哭喊着要登月啦,劈腿八个女生被人持刀追砍啦……最后两条似乎不是很平庸,不过这不是重点。 “总而言之,现在我们需要编造一个理由,让柚木能够假扮成求助家长,顺利地混入其中。” 趁我被贞德alter塞了一嘴鸡蛋的当口,同事们完全无视我“不准说萤丸坏话”的任性意见,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么,具体要编个什么理由?恋爱吗?萤丸啊,你在学校里有没有那个,在意的女生……” “乱讲什么?” 我一仰脖咽下鸡蛋,恶声恶气地一拍桌子,“我们家萤丸还小,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不,说什么‘还小’,其实他的年龄比你大好几十倍吧!你是哪里来的笨蛋老妈啊?!” “在意的女生……” 萤丸对我们毫无营养的争论充耳不闻,两手捧着自己一团白雪似的脸颊,眼珠滴溜溜转过一圈。 “好像没有耶。因为大家都很脆弱,我光是注意不要伤到她们就竭尽全力了。” “…………” 说的也是。 如果要给萤丸介绍女孩子,起码也得是隔壁萤草,或者给贞德alter喂上一口返老还童的乌鲁克灵药。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更靠谱的说法。‘沉迷游戏,玩物丧志’怎么样?反正我们都是游戏废人,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名同事热心建言,我对他这种不惜自黑的奉献精神肃然起敬。 “而且你看,网上讨伐电子海|洛因的檄文那么多,随便复制粘贴一下……” “不行,万一暴露就麻烦了。如果非写不可,至少也必须保证原创。” 想到这一点我就头疼欲裂,不禁愁苦地按住太阳穴,“事先说好,我真不会写这种造假文章,你们谁爱写谁写。” “没事,我们都懂。” 同事们善解人意地宽慰我道:“科长说过好多次了,我们科里就数柚木你为人最耿直,检讨书也写得最假,每一句‘我错了’背后都流露出一声真情实感的‘艹你妈’。就算你主动请缨,我们也不敢让你自己写啊。” 我:“…………” ——不是,真有这么假吗??? …… 一小时后。 在众人集思广益之下,我们传阅三轮,增删十次,终于创作出了一篇苦口婆心、声泪俱下,凝聚着整个部门睿智与戏精才华的史诗级家长留言,并将其命名为《管管游戏,救救孩子》。 期间贞德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与评价都十分精彩,大意可以概括为:噫,弱智警察写的什么东西? 岩窟王难得地对她表示赞同,并且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管管孩子,救救游戏。 我将其视为一种风格独特的赞美,欣然接受。 事实证明,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警察破案多。我们厚着脸皮精心捏造的留言发出不到半天,我就收到了来自网站管理员的私信回复。 『柚木茜女士: 我们已知悉您关于育儿问题的烦恼。同时我们也相信,由本委员会筹办的“安心学校”能够帮助您妥善解决烦恼,让您拥有一个积极健康、称心如意的孩子。附件中是本校的详细地址以及路线图,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敬上』 “……安心学校?” 我一脸呆滞地轻声自语。 “这名字,未免也太土了吧……” 可疑。实在太可疑了。 要打比方的话,简直比“每天喝一口,活到九十九”、“每天磕一片,赛过活神仙”的保健品广告还要可疑。 但是,网站留言板上除了家长们的抱怨诉苦之外,还散布着数以百计的买家秀——也就是家长对“安心学校”感激涕零的溢美之词,不仅情感真挚,而且细节丰富,文字详实,串联起来差不多就是一部纪录片。 虽然不知其中是否存在和我们一样信口胡诌的托,却也由不得人全然不信。 “也对。”我喃喃念道,“若是穷途末路之下,病急乱投医的家长的话……” “或许会抱着‘不妨一试’的念头,选择前往现场一探究竟吧。” 不知何时,岩窟王双手撑在我身后的椅背上俯下脸来,线条清朗的侧脸、丝缎般柔滑的白发近在眼前,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一同飘落。我莫名感觉体温有点升高,于是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挪,方才淡定开口道: “所以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要做个带萤丸上门送菜的冤大头啰?” “不不不。柚木,你这话说得不对。” 同事们亲切贴心地提醒我道:“菜的只有你,萤丸他是菜刀。” “……哦。多谢指正,你们真是我的亲同事。” 要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想给他们一人脑壳上来一菜刀,让他们知道西瓜为什么这样红。 …… 然而,无论是菜还是菜刀,最终我们都没有送货上门。 因为在此之前,岩窟王先生再次发挥他超卓的行动力,率先按图索骥,独自找上那所可疑到极点的“安心学校”闯了空门。 之所以说是闯空门,顾名思义,是因为这个传说中的“好地方”,这所号称可以让孩子们脱胎换骨的神奇学校—— 根本就没有人。 确切来说,除了用来接待家长以及对外开放的一小部分区域之外,这所学校的教学楼与宿舍中全数空空如也,灰尘密布,蛛网横斜,一个人都没有。 “就像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宅,或者是一座玩具屋。在我看来,连伊夫堡监狱都比它更有生气。” 岩窟王如此描述道。 岩窟王潜伏一日,期间到访的两名家长中,一人犹豫再三之后将孩子带回了家,另一人表示还需再作考虑。因为事实上并无一人入住,所以岩窟王无从追踪,也无从揣度星岛英与其他孩子们的去向。 听到这个消息,我在遗憾的同时也感到欣慰。一旦被父母亲手送入这种地方,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能否成功获救,少年心中都会刻印下一生也无法痊愈的伤痕吧。 所以,不进去总是好的。 “不过,我暗中尾随那名自称‘学校教师’的男子,一路找到了他的住处。Master,你猜他去了哪里?” “这……医院吗,还是另一所学校?” “都不是。” 好像在指点木讷迟钝的助手一般,岩窟王缓缓将身前倾,竖起一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顶住帽檐。 “是一座剧院。那名男子根本不是什么教师,从对话中推断,他隶属于一个即将在剧院举行表演的【马戏团】。” “………………………………哈???” 导演,导演。停一下。 这展开怎么有点眼熟? 我怀疑这个剧本抄袭黑执事,举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茜:我终于体验了一次日和摔(笔记本)! 黑执事马戏团梗:英国发生连续儿童失踪事件,最后发现是马戏团将其掳走,用作男爵娱乐和满足内心(对少爷的)幻想的材料。孩子死后,骨灰被制作成马戏团残疾成员的义肢。 ……当然我没有这么恐怖( 第15章 纸性恋的我无所畏惧 “永无乡”(Neverland)马戏团。 大约成立于六年前,在全国各地举行巡回演出的自由马戏团。名字显然是来源于《彼得·潘》中的虚构地名,在不同版本中,Neverland也被翻译为“梦幻岛”、“乌有岛”或者“虚无岛”。从喻义上来说,一般认为它意指“孩子们永远不会长大的避世之地”。 听起来充满了浪漫旖旎的童话气息,但结合眼下情形,只是平白地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包括后勤人员与临时工在内,马戏团团员共有四十人左右。团长名叫平坂一也,36岁,独身,毕业于艺术类大学,双亲已故。大学毕业后曾在全国各地游历,无违法犯罪记录,也没有什么值得瞩目的经历。 从前年冬天开始,马戏团与剧院之间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自此常驻东京,恰好与“安心学校”出现的时间相吻合。 除此之外,我们无法从公开平台上获知任何情报。就连其中一部分团员的真名与身份履历,由于登记信息不全,目前我们都无从查证。 ——简而言之,这次该轮到户籍科的同事们写检讨了。 针对如此一目了然的异常状态,异能特务科经过彻夜研讨,考虑到失踪少年的人身安全,最终决定暂时不与对方正面接触,以免打草惊蛇。相对地,我们将对马戏团进行秘密搜查,暗中寻找他们与星岛家一案存在关联的证据。 虽然剧本看上去很像抄袭(以惊悚悬疑闻名的)黑执事,但事实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查下去了。 马戏团下一次公演的时间,就在明天。 …… “因为搜查一系正在负责儿童诱拐案的追查,本次针对马戏团的搜查任务,由二系与三系共同执行。有什么意见吗?” 科长宣布这一决定的同时,在场大多数人都发出了“诶~~”这种明显意见很大的声音,不过科长只当没有听见。 不愧是和稀泥领域的职业玩家,简称泥家。 眼看着两系合作已成定局,办公室内一时间群情激愤,民怨沸腾。只有贞德alter初来乍到,萤丸对职场勾心斗角的黑暗面全无知觉,两人齐齐向我投来疑惑的视线: “怎么,这是什么情况?解释一下,Master。” “茜,大家和三系的关系不好吗?看上去好不情愿啊。”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事……” 我心烦意乱地抓挠着长发,感觉一个脑袋瞬间膨胀成了三个。 “这么说吧,我们异能特务科有十来个对策部门,上到杀人越货,下到偷鸡摸狗,每个搜查组都有各自的管辖范围。其中,搜查一系负责处理‘组织集团犯罪’,是名副其实的精英部门,我们二系和三系、四系都属于‘刑事重案组’,负责的范围是杀人、伤害、绑架以及性犯罪等等。” 换句话说,也就是职能冲突。 特务科分配工作的原则极其简单,一般来说都是“谁有空谁上,谁爱上谁上”,堪称佛系办案,随缘上班。尽管如此,各组之间依然免不了相互攀比,暗搓搓铆着一股劲儿,在功劳和破案率上争得头破血流。 对于普通市民来说,这种警察系统内部的竞争有益无害,反正最后都会怼到犯罪者头上。但对我来说,来自同僚的关注和敌意就令人烦不胜烦了。 ——谁TM想跟你们别苗头啊,老子眼里只有钱好不好!! “你们也看得出来,搜查二系除了我以外,都是混吃等死的咸鱼。而我是一条努力翻身的咸鱼。” “茜,咸鱼翻身也是咸鱼哦。” 萤丸仰视我的眼神中写满率真,这份率真令我心如刀绞。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对升职加薪漠不关心,唯一的理想就是少加班,多摸鱼。也许是因为心态健康、劳逸结合吧,大家一旦投入工作就会马力全开,工作效率反而很OK,科长也对我们二系十分器重。” “啊,原来如此。”贞德流露出些许了然的神色,“所以才招致了隔壁三系的嫉恨是吗?” “也说不上嫉恨吧……大家都是搜查官,该干活的时候还是一样埋着头干,不至于互相使绊子。不过,一旦我们二系阴差阳错立了大功,对方就会在一个月内阴阳怪气,处处找茬,变着法儿膈应我们。上次还有人偷偷拿走了萤丸和岩窟王的帽子,戴在两条哈士奇头上呢。” 回想起刚入职那会儿遭人背刺的经历,我难免有些心头火起,很想像岩窟王一样抽根烟冷静一下。 “最后我好不容易制服了哈士奇,但帽子被它们啃得够呛,实在是不能戴了。alter亲亲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咦,是这么回事吗?难怪茜给我买了新帽子。” 萤丸恍然大悟般圆睁双眼,岩窟王则是一脸事不关己地吐了口烟圈,多半是觉得与他们较真都很掉价。 而最激动的还要数贞德: “不是,这完全是被嫉恨了吧?!而且意外地令人火大啊,这种小学生级别的找茬手段!!我说Master,人家都挑衅到这种地步了,你该不会一直忍气吞声吧?” “怎么可能。” 我坦坦荡荡地一挺胸膛,“我告诉科长‘这是法国定制的高级帽子’,向三系索取了相当于实际价格十倍的赔偿,赚了九倍差价,并且热情欢迎他们下次再来。先撩者贱,很公平吧?” “…………你是魔鬼吗。” 贞德小声嘟囔道。 “她一直都是。” 岩窟王小幅抽动着肩膀笑出声来,“Master很有成为复仇者的资质,以后你也会见识到的。” “当然了,三系也不是人人都那副德行。以吃瓜著称的瓜太郎先生也在那里,我和他关系不错,有机会可以认识……” 我刚介绍到这里,便只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凌乱嘈杂的骚动,依稀有争执吵嚷之声,其间也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女性尖叫——好像是偶像见面会现场特有的那种尖叫。 “怎么,三系的同事来了?” 我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踮着脚尖努力地探头张望。 大概是见我这副模样太过滑稽,与我身高相仿的贞德alter上前一步,双臂一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整个人举了起来。 ……真不愧是筋力A呢,alter酱。 越过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我再清楚不过地看见了来人面孔。 其中一人正是我方才提及的“吃瓜路人”山田瓜太郎,据说他从十八岁开始以瓜为主食,一直兢兢业业地吃到了二十八岁。此人面貌清癯,体格清瘦,肤色白里泛青,周身弥漫开一股清逸出尘的仙气,连走路也是轻飘飘的,好似脚踏着一朵祥云。 “这哪儿是什么路人,这是位修仙有成的道长啊。” 有同事交头接耳地嘀咕道。 而我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要知道,这位瓜先生在三系算是数一数二的好说话,为人和善可亲,口头禅是“我觉得还好啊”,从未与我们二系起过冲突。若是由他代表三系参加行动的话,至少不必担心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暴打自己人。 难怪刚才有人尖叫。试问,谁不喜欢仙风道骨的好男人呢? 以及,在瓜先生身后的是—— “我不能接受!” 猝不及防地,平地里响起一道炸雷似的粗鲁男声。 “论资历、论实绩,我哪点比不过她?科长太偏心了,凭什么要三系对二系低头,要我们听从柚木的指挥?上次敲诈勒索的账我还没跟她算呢!山田先生也是,你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呃,没有吧?我觉得还好啊。” 冲瓜先生放声怒吼的是一名约摸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我不清楚他的姓名与异能,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偷帽子也有这家伙的份,而且他笑得特别大声。这位暴躁老哥今天越发暴躁,整个人像是“血气方刚”四个字成了精,过剩的血气化作一条条青筋,从他颈侧与额角的皮肤上凸显出来。 听他们的弦外之音,本次行动似乎由我担任指挥。而我的职责是与伙伴们一同潜入马戏团,据说三系也会派人协助,莫非这两人就是我的队友? (瓜先生倒是不难理解,但那位暴躁老哥的异能究竟是……) “哼,算了。反正我不会听从柚木差遣,刀剑的话倒是随便。让他俩去不就行了?” 仿佛要回应我的疑问一般,只见青年身后人影一闪,一左一右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迈步而出。 “……?!” 没有任何先兆。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 就像是青年投落在墙壁上的影子化为实体,又像是春日里微寒的空气凝冻成形。或者,更加直截了当地说—— 是原本处于灵体状态的存在,解除了他们透明的、掩人耳目的伪装。 “初次见面。” 蓄着及肩银发的少年伏下眼帘,声色也像是早春时分的空气一样缺乏热量。 “骨喰藤四郎。请多指教。” 而在另一边,黑发红瞳的少年一眼就认出了(像个傻子一样被贞德高高举起的)我,立刻轻松愉快地挥手道: “好啊柚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次我们会代替主人参加任务,请多指教咯。” 就在少年——加州清光以友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注意到他身后的青年面色一沉,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咬紧了牙关。然后他一语不发,原地来了个僵尸般直挺挺的向后转,大踏步拂袖而去。 “等一下!” 瓜先生步履如风,紧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异能者本人不在场,这像什么话?你的刀剑不如柚木那样强韧,如果受伤太重,他们真的有可能消失啊!异能者必须把握情况,命令他们及时撤退……” “无所谓,我也不需要弱小的异能。消失又不是死,以后还会被其他人召唤的吧。” 我:“……………………” 顷刻间,三百篇○站暗黑本丸同人如同三百匹草泥马,从我脑海中杀气腾腾地呼啸而过。 (清光,留在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不对,话说回来。 清光居然是这家伙的刀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他长得像个浓眉大眼的火影忍者,没想到居然是个审神者,失算了!! “柚木?怎么了,那副表情。” 清光虽然略显失落,但转向我时依然神色从容,大概只当我和他家主人是普通的竞争对手,从未想过我们之间还隔着名为“金钱”的血海深仇。 “该不会,只经过一天就把我忘了?” “…………啊?呃、哦。没有没有,我都记得。我们好有缘啊。啊哈哈哈。” 我连忙打个哈哈蒙混过关,然后一跃跳下地来,背转身一手一个揽住贞德和萤丸——由于身高原因,岩窟王我可能只够揽到腰,在公共场合影响不太好——向他俩发出痛心疾首的哀号: “错了错了,我完全搞错了!这根本不是我担和我同担结婚,而是我担落到了对家手里,这个对家很明显还超绝过激diss我!!也对啊,毕竟他们被我坑了十倍的帽子钱啊!!所以我该怎么办,作为一个合格的粉,我是不是应该和清光保持距离,以免对家迁怒他??” “……你讲的话我有一半以上都听不懂。不过我听懂了,你确实想泡他。” 贞德冷着脸道,“你怎么不去死一次呢?顺便一提,初始刀的话我是山姥切国广派的。” “咦,是这样吗?!” “没想到加州和骨喰也在这里,真好啊。” 萤丸歪着脑袋开口,一开口就把楼歪到了太平洋,“不知道国俊和国行在不在?要是能见面就好了。” “不,重点不是那个……虽然让你们来派一家团聚也很重要……” 不行。 这些刀剑完全意识不到人类的恐怖。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只见贞德alter眼角一弯,那副“垃圾御主见异思迁”的嫌弃表情立时烟消云散。带着一抹给人以虚幻印象的笑容,她毫不客气地朝我办公桌上一坐,偏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道: “Master。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呢。” “哈?”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社畜玩家而已吧。 “很奇怪啊,居然会关心我们这种‘异能生命体’。听好了,我们既不是真正的从者,也不是真正的刀剑哦?对你来说,我们应该是幻想中的存在,是你的手牌,是你能力的一部分。即使对我们这种赝品投入情感,也得不到任何回报啊。” 她冷淡地断言。 “——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存在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想也没想便接过话茬。几乎无须思考,话语如流水一般自然地脱口而出。 “不过,这点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哈?” 这次轮到贞德目瞪口呆了。 “呵呵……” 而岩窟王好似早有预料,再次耸动肩膀开始发笑——他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快乐,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快乐男孩。 “所以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我试图将这份快乐分享给贞德,“你说得对,也许你们确实都是赝品。不过,你们是假的英灵,假的刀剑,我也同样是假的审神者和Master啊?我又不会魔术,又没有圣杯,而且从来没有守护过历史。对于这样的我,你们不也都当做Master来保护吗?” ——所以,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并非Master或者审神者,只是凑巧可以通过氪金召唤纸片人,一味在现实泥泞中摸爬滚打的我。 并非Servant或者付丧神,只是因为各种荒诞不经的理由被人召唤,现身在平庸日常中的奇迹。 “我觉得很相配啊。所以,从今以后也一直在一起吧?” “什……” 我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去。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我觉得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十分完美,应该能够在欢声笑语中打出CG……我是说,打出HE。 然后——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茜。今后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所以大家要在一起喔。” 萤丸绽放出天使般纯净无邪的笑容,一把握住了我伸出的手。 贞德:“???” “哈哈哈哈!!赝品之间的相互取暖吗?真亏你说得出来。不过也好,这样才算是我的共犯。你就这样狼狈地、贪得无厌地挣扎下去,最后抓住属于自己的真实吧。” 岩窟王一边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一边同样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来,随意叠放在我和萤丸交握的手上。 贞德:“?????” “什么什么?你们在搞什么阵前动员吗,那我也一起吧。骨喰,你也过来啊。” “不,我就不用了……” 贞德:“???????不是,等一下,Master是在对我伸手吧?!你们干嘛啊你们,找茬是吗?!!” 我:“…………” 算了,这样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骨头友情出演w 不同异能者能力不同,隔壁的刀可以灵体化,茜不能;隔壁有碎刀风险,茜没有 隔壁老哥天天搞事,但由于搞事方法过于弱智,每次都被反杀(。 PS:说起来这个文也算是全员master love吧(包括亲友情),希望茜茜在大家眼里也能成为值得被love的人 第16章 人生中没有高能预警 搜查行动如期实行。 周三晚上七点,我和萤丸准时坐在了人声鼎沸的大剧场里,一边分享饮料和爆米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无所事事地等待演出开场。岩窟王和贞德alter则是分别守住剧场正门与安全通道,以求一网打尽,避免出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搜查三系方面,瓜先生也和我们一同入了场。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特意将座位选在了与我们相隔数排的角落里。 与大多数观众不同,他手上并未捧着装有爆米花的纸筒,而是提了满满一袋……甜瓜,小西瓜,地瓜,黄瓜以及丝瓜,等等等等。 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如果每次不多备几个瓜换换口味,他可能会想要撞瓜自杀。 当然,瓜钱都是由公款报销。瓜先生一向严于律己,总是拣着降价处理的便宜瓜买,所以我总怀疑,他之所以看上去那么仙风道骨,全身没有二两肉,可能是因为大量食用过期瓜导致的慢性肠胃炎。 我假装低头与萤丸聊天,随口将这些八卦讲给一边灵体化待机的清光和骨喰听。清光听完后表示,“瓜”这个字已经在他头脑中发生了完形崩溃,他快要认不出来了。 “唉,我倒是希望组织连我的氪金钱一起报销啊……” 我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那应该不可能吧。” 清光半带无奈地苦笑道,“我有听说过,你使用能力时消耗的金额相当夸张吧?连爆米花都只舍得买一份,看来生活真的很拮据啊。” “呃,这个……” 虽然我觉得自己人穷志不短,没什么可丢脸的,但被他这么一语点破还是有些尴尬。 原来我的贫穷已经如此一目了然了吗……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清光忽然话音一转,声线如同捆了铅块一般重重地沉下去。尽管眼前只有一团空气,我却仿佛清楚地看见他敛去笑容,乌黑纤长的睫毛像鸦羽一样收拢起来,掩住了那双光彩夺目的红瞳。 “因为得来不易,所以你才会加倍地对刀剑投入爱情。” 他的声音轻微得如同耳语,“我啊,觉得‘审神者只舍得买一份爆米花,把爆米花全部留给刀剑’,也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哦?” “……” 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极少动口,一张嘴光顾着饶舌没顾上吃。 话说回来,要不是为了萤丸,爆米花这种非必需品我根本就不会买,留给萤丸也是理所当然。清光的羡慕与感慨,在我看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我也很快便领悟了个中缘由。 “加州,你们那边的审神者,不会给你们买东西吗?” 萤丸略显诧异地蹙起眉毛,诧异中又带有一点天真纯粹的担忧。 “我保护茜,给茜帮忙,茜也会给我做饭,买礼物送给我。我觉得,这应该是很普通的事情啊。” “……我们的审神者,不会那样做。” 骨喰以不带任何感情的淡漠声线打断道。 “因为没有必要。刀剑只要战斗就好。” “说‘没必要’也太寂寞了吧。” 清光的声调越发像是苦笑,“虽说也不是干不下去,但如果完全感受不到主人的爱,对我来说还蛮辛苦的。因为我很难用,要说理所当然的话,那也的确是理所当然啦……怎么说呢,有种努力毫无意义的感觉。很不甘心啊。” “……” 骨喰沉默片刻,再次吐露出给人以荒芜之感的回答。 “无所谓。我的记忆本来就是空白,即使此后一无所有,也只是延长那段空白。” 我颤巍巍举起手来: “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我觉得你们本丸(?)的情况真的非常不妙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对话?! 什么叫做“感受不到主人的爱”?什么又叫做“一无所有”,“延长那段空白”?我是在看同人吗??不对,归根到底,那位偷帽子的暴躁老哥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原来他的暴躁不只是针对我吗?!! 我将上述所有狂风骤雨般的吐槽压在心底,只往脸上堆出一个僵硬且不住抽搐的假笑: “虽然现在没法把爆米花分给你们……不介意的话,下次休假的时候,要不要来我家吃火锅啊?我家还有另一位刀剑男子,大家一起好好聊聊吧。骨喰,你看见他肯定会高兴的。” “……?” 骨喰以一个不成字句的音节表示困惑。 而我也只以三个字作为回答: “相信我。” 我由衷地相信,没有什么烦恼是一桌火锅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就两桌。 如果他们的烦恼当真是那位老哥一手造就,我就往他头上扣火锅。 …… 一番寒暄暖场之后,马戏表演正式开始。 平心而论,这个以“永无乡”命名的马戏团技艺精湛,当得上一句炉火纯青。无论是滚球、走钢丝、空中飞人还是其他令人眼花缭乱的高难度项目,他们都表演得滴水不漏,举手投足间显示出长期训练积累下的深厚功底。每当一个节目终了,剧场内就会响起排山倒海一般热烈的喝彩与掌声,其间夹杂着孩子们高八度的兴奋尖叫,几乎要将整个屋顶掀翻。 不经意地,我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折原临也先生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开心到无以复加吧。) 毕竟那位情报贩子的爱好就是观察人类。由于工作原因,我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于他这一点露骨的癖好也算是了解。 不过若是他在场,很可能会说出“要是走钢丝的演员掉下来该多好,真想看看届时观众的表情”这种践踏公序良俗的问题发言,而我也可能会忍不住把他打爆,从此步入与正义伙伴无缘的铁窗生涯——所以还是算了。无论吃火锅还是看马戏,总之都是不要带他比较好。 “萤丸,还有清光和骨喰。你们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由于一直紧绷着神经与眼皮,作为全场压轴的驯兽表演开始时,我双眼周围的肌肉已经开始一跳一跳地抽筋。 “我怎么感觉……只是普通的马戏……” “嗯,我也这么想。” 萤丸的体力和毅力显然远胜于我,双眼依然一瞬不瞬地紧盯舞台:“如果有问题的话,应该就在最后两个节目里。” “最后两个……” 在一片欢呼与喝彩的海洋中,一名穿着华丽、仪态优雅的驯兽师登上舞台。与其他表演者同样,他向观众展示了自己驱使动物的高超手腕,上至雄狮猛虎,下至小狗小猫,在他手中噼啪作响的皮鞭之下,都像是刚出生的羔羊一样温顺驯服。 但就在表演临近尾声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说来奇怪,那头老虎原本乖巧得像只布偶猫,但即将谢幕之际,它忽然不顾一切地拖着锁链冲向台前,张开大口露出森森利齿,面向观众席发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咆哮。 更奇怪的是,它有好几次都试图用两条后腿直立而起,却每次都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呜哇……” 眼前这幅光景过于怪诞,连我都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折原先生最喜欢的演出事故啊。”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总感觉,那头老虎与先前出现的妖猫一样,也在定定凝视着我的方向。 (不对,应该说是……萤丸的方向?) 驯兽师很快追上了失控的老虎,口中高声喝骂着什么,皮鞭像雨点一样落在老虎周身各处。 紧接着,愈发不可思议的光景出现了。伴随着老虎凄厉的吼叫声,先前那些对驯兽师俯首帖耳的小动物随之骚动,然后一个接一个蜂拥上前,像是要保护老虎一般围绕在它身边,与它一同承受从天而降的鞭雨。 这意外来得突然,但也很快在驯兽师的老练手腕之下顺利平息。继驯兽表演以后,最后一个节目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技艺,而是一场由马戏团“学员班”担任主角的青涩演出。 “学员、学员……对了,就是这个!!” 我下意识地失声惊呼。 从外表上来看,学员班成员都是十至二十岁的青少年,与星岛英以及河原抚子的年龄相仿。如果团长以“安心学校”为名招揽少年,实际上却是强迫他们学习杂技,作为马戏团学员参加演出,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杂技演员的训练过程十分艰苦,孩子们吃过这一遭生平未有的亏,心惊胆战,意气消沉,唯恐家长再将他们送去体验学员生活,确实有可能违心地收敛脾性,变成家长眼中乖巧懂事的小孩。 而且,即使马戏团意外翻车被家长发现,恐怕也不会引发什么问题。 自圆其说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强身健体,锻炼精神,学习时间管理,享受团队生活,隔绝一切来自网络、游戏、不良文化的消极影响,等等等等。总之一句话:马戏团的训练对孩子们有好处。 反正结果是孩子变乖了,家长们又能有什么意见呢? 至少在表面上,学员班表演的项目没什么危险性,无非就是遛个狗,转个盘子,变个魔术,想来也不可能激起家长的危机意识。 如此说来,失踪的星岛英或许也在台上—— “不对哦。” 萤丸风铃般清澈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什么,我感觉那声音比方才老虎的咆哮更让人脊背发凉。 “茜应该察觉不到吧。舞台上那些孩子,【不是人类】。” “……诶?”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被抛入漆黑的外太空,周遭整个世界都被按下静音键,一切声息尽皆断绝。原本热闹明亮的场馆,顷刻间变得像是坟墓一般昏暗、死寂,只有荒草与腐败的气息一同静静蔓延。 “不是人类的话,那他们是……?” 就连我自己的声音,也仿佛是从遥远的宇宙彼方传来。 “异能生命体。” 骨喰开口,仍旧是一派漠不关心的淡然。 “好像是异能制造的人偶吧,那些小孩。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没有独立人格,完全受到异能者的支配。” 清光补充道,“因为外表和真人一模一样,用来偷梁换柱倒是很合适。如果失踪的孩子们都在马戏团里,那应该是被监|禁在其他地方吧?” (其他,地方……?) “比如后台之类的。我不太熟悉情况啦,柚木,你有什么想法吗?” (快想啊,柚木茜。好好想想。能够同时容纳所有被父母送来的小孩,限制他们的自由,而且不会引起他人怀疑的地方……) (……没错。这样的地方,确实有一个。) “——————————” 下一个瞬间,声音与光线都如潮涌般恢复原状。但是,我的语言功能并没有随之一同恢复。 因为我要动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控制住一瞬间从四肢百骸汇聚到头顶的血液,不让它破顶而出,化作一团带着血气的蘑菇云。 因为,我意识到了。 失踪的孩子。 安心学校。 马戏团。 失控的动物。 栩栩如生的人偶。 以及,曾经身为少女的妖猫。 点与点串连成线,线与线交错纠缠,编织出一幅光怪陆离的拼图。在那幅拼图上,我清楚看见了妖猫——河原抚子眼中的地狱。 那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地狱。 “科长。” 我通过无线对讲机向本部喊话,寻求拼图中最后一块碎片,为了获得确信所需要的最后一句证言。 “您还记得,您闲聊时曾向我描述过儿童诱拐案的大致情形吗?” 『有是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说市警数日前闯入了线报中的交易现场,但现场没有一个孩子,只有许多装在笼子里的小动物。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在场人员全部释放。” 我握紧了剧院座椅的扶手。 “我想,答案或许比想象中更加简单。星岛家杀人案与连续儿童诱拐案,或许有必要并案调查。” “——因为在这个马戏团里,存在【能将孩子变成动物】的异能者。” 不是培训学校。 不是学员班。 更不是黑执事同款。 甚至,也不是使用禁闭与体罚手段的强制管教。 所谓安心学校的真相,是使用异能将孩子们变成动物,然后对他们进行字面意义上的【驯化】……!!! “……是我大意了。” 我悔恨地咬紧牙关,“早在看见河原抚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 太简单了。 太过简单粗暴的真相,反而成为了我们思维的盲区。 随心所欲地改变性格? 百分之百地脱胎换骨? 拯救家长于水火的天赐福音? 那当然了! 被当成野兽虐待过一次的孩子,光是能够变回人形就要感恩戴德,又有谁还会不听话呢? 谁还敢不听话呢? 或许,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倔强孩子不识好歹,就像舞台上挣扎嘶吼的老虎一样,就像逃出生天、愤而反噬的河原抚子一样,拼着一口恶气抵死不从。 不过,马戏团里不是还有人偶吗?连我都无法辨识,以假乱真的人偶。 或者是经过驯化的孩子,或者是人偶。与孩子们的意志无关,无论如何,最终马戏团都能向家长们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送还给他们一个“称心如意的孩子”。 ——那份完美,成就了都市传说的源头。 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果真名不虚传。 “……” 我腾地站起身来。在不明所以的其他观众眼中,大概很像是被火烧了屁股。 但滚烫的火焰并不在我身后,而是在我心头与脑海中不可遏制地燃烧。那火焰使我焦灼愤慨,却也同样地使我冷静,冷静得像是极地终年不化的冰雪,更像是一柄用冰山削成的刀。 我知道,今夜我一定会将这柄刀刺入某个人的咽喉。 “柚木茜,现在开始对剧院后台进行潜入搜查。只要找到他们虐待孩子的证据,市警就可以执行强制措施,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马戏团团长的异能:将人变成动物+复制人偶,非常强大的万用异能。(限制条件和代价都是有的,之后都会讲) 叛逆的孩子一般会被驯服,送还给家长;个别打死不服的,还给家长的是人偶(马戏团也利用这个异能参与儿童拐卖,从中分红 讽刺意义是有的,至于在讽刺什么,大家意会就好 团长心理变态,动机接下来讲……不如说,接下来就该打爆他了 第17章 也没有正常的邂逅(一) “……好了,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进去?” 剧院后台,通道。 我、瓜先生以及三把刀紧贴着墙壁一字排开,好像一串三色丸子似的,探出头朝向后台准备室的门口张望。 虽然早已预料到对方不会毫无防备,但后台防守之严密仍然超出了我的预期。准备室大门明显是上了锁,一左一右还矗立着两条金刚似的肌肉大汉……若不是萤丸在我身后,我简直以为自己不小心穿越进了美国电影。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无权执行强制搜查。” 瓜先生蜡白的脸孔上愁云密布,“要是破门而入又找不到罪证,之后可就麻烦了。” 我灵机一动,扭头转向清光和骨喰:“你们灵体化之后能穿过墙壁吗?” “可以是可以。” 骨喰抬起头来,淡淡瞥了我一眼,“但是,这样好吗。” “啊?有什么好不好……” “是说功劳的问题吧。” 瓜先生苦笑着打起圆场,“如果只有他们发现证据,这次潜入搜查的功劳就会被记在高宫君一个人头上。我想骨喰是在问,柚木,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骨喰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如梦方醒般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他叫高宫啊!哎呀,我还真的不怎么在意他诶。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时候还有人会在意功劳问题吗?如果解决不了事件,我们大家一样都是废物警察,恐怕要手牵手脱制服哦。” “……” 骨喰好像在看外星人一样,以不可思议的眼神冲我上下打量片刻,然后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走吧,加州。” “诶?哇,别突然拉我啊!你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然而,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抹去身形—— 『Nobu~Nobu~NobuNobu~Nobubububu~~~』 ——我的手机铃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尖声鸣响起来。 顺便一提,铃声内容是钉宫理惠配音的织田信长。 “柚木?!”瓜先生大惊失色,“你没有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吗,这可是工作时间啊!!” “我设了——干,这我当然设了!!” 我手忙脚乱地掐断铃声,忙乱之下甚至破口骂出了一串粗话:“我他妈也不知道怎么……” “喂。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从我们身后,传来让人联想起地狱看门犬的粗哑声音。 我:“……” 即使不用回头,也可以看见两道铁塔一般魁梧巍峨的黑影,越过我们头顶投落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从倒影上看,其中一人正向我伸出砂锅大的拳头,仿佛要将我的脑壳就地捏爆。 “……没办法了。” 我沉痛地叹了口气,“大家准备好写检讨书吧。萤,不可以杀人啊。” “好~” 萤丸早已后退一步拉开准备架势,闻言立刻反手握住刀柄。 “哈,这女人怎么回事,还带着个小鬼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壮汉只来得及咧嘴笑到一半,那副狰狞可怖的笑容就被萤丸一刀柄锤到变形。然后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像座歪倒的比萨斜塔一样横飞出去,头朝下栽入了走廊上摆放的花盆。 ……看上去还挺像某种行为艺术。 我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感觉因愤怒而几欲绷断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些许。 “嘿!” 萤丸凝神屏息,手头动作不停,将身体原地旋转半圈,大太刀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另一名男子腰间袭去。 “这小鬼怎么回事……咕哇?!” 这位壮汉似乎比他的同伴要灵活一些,至少他赶在被萤丸轰飞之前转过了身。但灵活也未必是件好事,正因为这一转身,好巧不巧地,他从正面承受了(身高120cm的)萤丸水平挥出的大太刀——以他下半身最为脆弱的部位。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感觉他连惨叫声都尖细了不少,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而在另一边,那名头朝下扎入花盆的男子正在挥舞双腿拼命挣扎,看上去很像一把嗡嗡振动的音叉。眼看他已将脑袋拔出一半,我连忙快步上前,将一条腿高高踢过头顶,然后瞄准他两腿间空门大开的脆弱部位,使出全身力气猛地碾了下去。 “?!?!” 大概是由于吃了一嘴泥土吧,男人发出含混不清的悲鸣,然后维持着音叉的姿势,就此失去了意识。 我在地面上蹭了蹭鞋底,面无表情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弱者。” “……” 瓜先生抬起袖子,缓缓拭去额角滑落的一道冷汗:“柚木,你这一招很漂亮啊。” “当年在培训学校学的。” 我简短地解释道,“我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强人锁男。” “……是吗,我还以为叫做‘我能打十个猛男’。” 我从音叉男人的裤袋中摸出钥匙,挂在手指上转了一圈之后握住:“借您吉言,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打九个。我们走吧。” …… 在比想象中更为开阔的准备室内部,我们目睹了一番马戏团特有的浮夸景象。 造型各异、五彩缤纷的服装与布料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有人走过时自然飘动,像是女人从我们头顶轻拂而过的手。 墙边堆放着各种熟悉或陌生的表演器材,诸如一人高的彩球,大变活人时使用的屏风,用于空中飞人和走钢丝的安全网,老虎刚刚钻过的火圈……等等等等,乍一看好像钻进了玩具箱,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说实话,要在这其中找到与案情有关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柚木,你看那里。” 瓜先生指向一扇挂着“平坂”名牌的房门,“那大概就是团长的私室……” “——萤,砸了。” “咚!” “……” 瓜先生直愣愣凝视着眼前轰然倒塌的门板,半晌,嘴角方才像是抽筋似的跳了几跳: “可以,这很猛男。” 我踏着一地烟尘大步流星地进入房间,虽然姿态稳如老狗,但其实内心已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我实在不愿去想,自己会因为这一通破罐子破摔而失去多少奖金。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我没法把罐子用502粘起来。钱财乃身外之物,随它去吧。 “茜,你的眼神好像灵魂出窍一样……” 萤丸仰着脸孔,自下而上冲我投来担忧的目光。 没错,我在内心回答他。虽然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是放弃钱财就等同于割舍我的灵魂。 团长这间私室的陈设极其简洁,一张写字台和几把椅子占据了大半空间,毫无生活痕迹,既不像星岛英的卧室一般压抑到令人窒息,也不像星岛胜家的点心盘那样,透露出一种油腻的、孤芳自赏的精致。 据说马戏团长期固定在这个剧场举办演出,团长也因此在后台占据了一方私人领域。但仅从外观上来看,此处似乎一尘不染,没有留存任何关于“私人”的印记。 『Master,这个剧院里有地下室。如果后台找不到孩子,你可以去地下一层看看。』 大约是我们消磨的时间过久,岩窟王开始通过无线电提出建议。 『目前舞台上没有异状。但表演结束后,马戏团成员很快就会回到后台。动作要快。』 「所以都说了,干嘛那么麻烦?直接一把火烧掉……」 『你的火绕不开那些孩子,alter。即使无人受伤,光是后台堆放的那些道具,茜再活一辈子也赔不起。』 (不,其实我可能已经赔不起了。) 我遏制住自己在工作场合诉苦的冲动,将满腹溢出喉头的苦水一口气咽了回去,埋下头细细查看团长桌上零星的几件摆设。 台灯、镇纸,几本科幻小说和笔记本,还有—— 我刚将手伸向一个款式老旧的黑色钱包,一抬头便迎上了瓜先生凝重的眼神: “柚木。就算对方是犯罪嫌疑人,也不可以抢他的钱啊。” “……我知道!!”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我一边反思自己平时是否将贫穷气质暴露得太过彻底,一边戴上手套,开始手脚麻利地翻检钱包。 名片,没问题。 驾照,没问题。 车钥匙,没问题。 一张车票,他前些日子去了趟横滨?应该和本案无关,没什么问题。话说回来,最近横滨一带的人口拐卖也很猖獗,说不定这家伙在其中分了一杯羹。之后和横滨特务科联系一下吧。 一沓簇新的万元大钞,一溜人头整整齐齐。除了数量过多令人不适之外,也没什么明显的问题。 “……” 话虽如此,我还是历经一番心理挣扎之后,才勉强按住了自己向那叠大钞伸出的手。 倒也不是想据为己有,只是我看见不义之财就想撕了出气,听个响儿我都开心。 “这是……学生证?” 我最后在钱包中发现的,是一张严重磨损褪色的破旧学生证,封面上印有“樱川中学”的字样。我随即意识到,这就是萤丸和星岛英他们就读的中学。 (二十年前,团长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印在证件上的头像早已面目模糊,但仍然可以看出少年轮廓清秀,略长的栗色头发披覆在后颈与肩窝,天生是一副毫无棱角的好相貌。 这样一副好相貌,放在守法公民身上可以叫做“忧郁文青”,但放在犯罪者身上,就只能叫做“衣冠禽兽”了。 眼下我也无暇细看,只是草草向学生证上的姓名栏扫了一眼: “‘岛崎一也’……没错,和档案一致,这就是团长学生时代的本名。呸,你也配和信长一样姓岛崎。” 「岛崎信长是谁?」 贞德alter在通讯中发问,「和织田信长有关吗?」 『据说是我的声优。』 岩窟王泰然自若地回答。 贞德兴致缺缺地“嘁”了一声。这也没办法,我想她应该会更喜欢和坂本真绫结婚的铃村健一。 但岩窟王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也是阿周那和藤丸立香的声优。』 「什么?!所以呢,我在哪里可以见到他!!!」 『冷静点alter,而且你找我的声优要做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让他说一句“贞德alter比阿尔托莉雅alter更能干”,然后录下来,在那个冷血女面前循环播放一整天啊!!光是想象一下那女人的表情就让我兴奋,哼哼哼,呵呵呵呵……」 “…………” 嗯,假装没有听见吧。 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啊。比如“我老婆年方三岁的天真一面”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子不要钱了!我茜哥今天就是要做猛男!” boss在后面,先打个小弟热身(搓手 第18章 也没有正常的邂逅(二) “岛崎信长……呸,岛崎一也之所以会保存自己的学生证,肯定与他少年时代的经历有关。请尽快让本部留守的同事帮忙查一下,他中学时期是否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件?也许他的动机就在其中。对,就是樱川中学,时间大概是距今二十年以前。” 向同事简要汇报完调查成果之后,我冲一边敲打墙壁寻找夹层的萤丸挥了挥手: “走吧,去地下室看看。” “说不定地下室也有看守,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把瓜塞嘴里吧。” 瓜先生亲切地冲我掏出一根黄瓜,“柚木,你也来一根?这次绝对没有过期,很清爽的。” “不不不用了。” 我蹬蹬蹬后退三步,把脑袋摇晃成一个拨浪鼓:“您自己慢慢吃吧。话说回来,我是不是也该变个装什么的……” 说着我便随手从墙上扯下一件紧身皮衣,搭在自己身上胡乱比划——然后我尴尬地发现,因为我胸部分量不足,这件衣服我多半撑不起来,胸口布料会像漏气一样软塌塌地瘪下去。 “……柚木,需要吗?” 瓜先生以观世音菩萨一般悲天悯人的眼神注视着我,从袋子里掏出了两只黄澄澄的木瓜,一边一个掂在手上。 “不,现在吃这个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我不是给你吃,是让你塞在胸口填一填。” “滚。” …… …… …… 五分钟后。 “呜哇……这地方也太窄了,而且好脏啊。” “怕脏的话,灵体化不就行了吗。” “精神上会受到污染啊,精神上!怎么回事啊说真的,这是腐臭味吧?他们就把孩子关在这种地方??” 通向地下一层的楼道幽深狭窄,阶梯陡峭,墙壁上只嵌了寥寥几盏低瓦数节能灯,灯光惨白如骸骨,让人联想起欧洲古堡中阴森恐怖的地牢。 据说这座剧院历史悠久,数十年来历经无数翻修,如今已相当于做过好几次全身整容。唯有地下室这一区域不受投资者青睐,无人问津地闲置多年,直到马戏团入驻之后才被再次启用,好比古墓出土,也难怪会呈现出如此饱经风霜的面貌。 “……” 清光整张脸好像一团揉皱的报纸,报纸上黑压压一片铅字,满篇都写着“救命啊我不想下墓”。 “要不,清光你留在这里望风?” 明知擅自下令多少有僭越之嫌,我还是好声好气地向他提议:“所谓适材适所,我觉得这个环境不太适合你。” “咦,可以吗?” 清光好像在酷暑里灌了一大口冰镇肥宅快乐水,眉眼都被浸润得舒展了,立刻飞也似的将脸摊开抹平。 “其实无所谓啦,我只是抱怨一下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种环境。” “是吗,你不在意就好……” “没问题啦。你真的很为刀剑操心诶,还是说,这个时代其他的异能者都像你一样吗?” 「不,她只是想泡你。」 贞德alter忽然冷不丁地隔空插话。不巧的是,此刻我正全神贯注地屏息窥探周遭动静,毫无防备之下悚然一惊,当场一脚踏空,整个人再次像传说中的rolling girl一样一溜烟滑了出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Master?!干嘛发出好像外遇被人抓包一样的声音,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开个玩笑,玩笑而已嘛。」 「……Master?我说,喂,你没事吧,茜!!」 (完全不是没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楼道狭窄,走在队伍后方的萤丸甚至来不及抓住我的衣角,因为他一迈步就会将瓜先生连人带瓜一起撞飞。清光和骨喰刚刚隐去实体,恢复人形尚需两三秒,这一瞬间更是鞭长莫及。 如此一来,我的坠落路线上没有任何阻碍,重力加速度势不可当,眼看头盖骨或是尾椎骨就要与地面来个激情碰撞。 “…………!!!!” 然而这一次,我仍然大难不死,在落地之前便被某样柔软的事物卸去了大半冲力。 确切来说,好像是有人一伸手抓住了我的头盖骨,然后又心不在焉地将手一松,让我“啪”一声面朝下扑倒在地。 这种着地姿势本应该像个王八,但由于我心思机敏,反应及时,双腿蜷曲,双手撑地,勉强把自己美化成了一只呱。 “谢谢谢谢,救命之恩无以为……咦?” 我以一只呱的姿势抬头望去,然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愣在了原地。 “……” “…………” “………………” 就在这无限拉长的一瞬间,我发自内心怀疑,自己是否触发过什么“一旦以丢人姿势摔倒就会遇见美男子”、“而且绝对不会被公主抱接住”的谜之Flag。 说实话,我根本不需要这种Flag。只留下美男子就可以了。 但可惜的是,眼前这位美男子显然早已将我的洋相一览无余,他上扬的尾音就是胜于一切的证据。 “嚯……” 在地下室苍白灯光的映照下,一切人与物都显得呆板而了无生气,宛如一幅手法拙劣的黑白素描,连光影都只像是杂乱无章的涂鸦。 在这其中,唯独那名青年好像从线条流丽、色彩鲜明的浮世绘中剪下一个人形,带有浓厚时代感的和服如画,俊美得近于妖异的眉眼也如画,细长眼角有艳丽的红色纹路勾勒描摹,同样艳丽的唇妆在嘴角处上挑,真真切切是一抹画出来的戏谑笑容。 我看着他,忽然无端地有种感觉。 这世界之于他,仿佛是一幅太过不相称的单调背景。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究竟是……”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一样漫长,瞬息的错愕与失神之后,我终于回想起自己身在何方,以及一个陌生人出现在此地是何等怪诞离奇。 “在下,只是……” 以吟诵和歌一般抑扬顿挫的悠长语调,青年缓缓开口道。 好像那是一个浅显易懂的事实。 好像那个浅显的事实,将会为所有繁冗、曲折、悲伤的故事落下终幕。 “……区区一介,卖药的而已哦。” 第19章 越狱之时已至 “在下只是……区区一介, 卖药的而已。” “……” 大约花了十几秒时间, 我将这句话反复咀嚼、吞咽、消化而后反刍, 最终不得不绝望地承认——虽然其中每一个字我都认识, 但是拼在一起,置于眼下这个语境之中,我真的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过,我还是条件反射地作出了反应: “药?什么药?不会是违禁药品?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药品经营许可证……” “……噗。” “……” 那个。 他刚才, 是不是, 笑了一下? 萦绕于青年周身的气质实在太过出尘, 仿佛画中人物,包括喜怒哀乐在内的一切人间烟火都不能近身。这一笑如同晨曦穿透湖面上迷蒙的水雾,于是“雾里看花”的朦胧感不复存在,整幅画卷都不可逆转地明媚鲜活起来。 他唇角本就用紫色唇彩描出了上扬的弧度,如今弧度加深, 更像是云开雾散,画卷中一盏艳丽绝伦的睡莲盈盈盛开。 缩写成一句话就是: 因为对方笑得太好看,我一时间不知是不是该追究他嘲笑警察。 ……不过这个警察刚从台阶上一路rolling到底, 在他仗义出手(?)之下才勉强捡回一条狗命,想不嘲笑好像也挺难的。 “好, 先不提许可证。所以你究竟是……” “茜, 你没事!!” 就在我发怔的当口,萤丸已经像一阵小型飓风一样席卷到我身边,用足以挤爆血管的力道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 “痛不痛?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没事, 手脚都在,除了脸之外什么都没丢。” 我立刻换上一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脸,伸过另一只手在他帽子上拍了一拍:“对不起啊萤,让你担心了。” 「我也很担心好不好?!突然发出好像青蛙被踩扁一样的尖叫声,还以为你怎么了……」 贞德alter的声音透过耳机响起,听上去比平时还要焦躁三分。 “对不起alter亲亲,也让你担心了。” 我老实地低头道歉。 「哼、哼,你知道就好。不对,我才没有担心你呢,少在那胡思乱想了!」 “……” 我到底该怎样回答才好? 『别说傻话了,alter。』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惶惑与无所适从,岩窟王开口打断我们的对话:『你不知道吗?我们现在的对话,都有留守本部的警员监听录音。』 「……!!!」 『你究竟有没有说过“担心”,只要回头查证一下录音……』 「哇~啊~啊~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自暴自弃开始胡搅蛮缠了?!我的alter酱不可能这么可爱……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总而言之,这座马戏团存在虐待和非法拘禁的嫌疑,现在我们将要对这里展开调查。” 我胡乱擦拭了两把手心蹭上的污渍,重新站起身来,面向那名装束古怪的青年发话: “如果你是相关人士,能否麻烦你配合一下?” “相关……吗。” 青年手扶下颌,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说不好啊。到底算不算呢……” “介个伦也忒可以了,要波先阔起来?” (这个人也太可疑了,要不先铐起来?) 瓜先生嚼着满嘴瓜向我搭话。因为“吃瓜路人”的异能正处于发动状态,我只能看见一片唾沫横飞的空气,诡异得让人笑不出来。 “啊,对了。” 青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向自己额角上轻轻一敲——这动作让人联想起憨态可掬的招财猫,但我只觉得他正在用肢体语言演绎“逗你玩”。 “我来这里,原本是有事要办。现在事已经办完了,所以……应该算是无关。” “有事?” 我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歪过脑袋,“怎么,这里有人买药吗?” 仔细一看,青年肩头背着个半人高的巨大木箱,也不知其中林林总总装了些什么,看着颇像是一座移动小药房。如果说他为这偌大一座马戏团提供药物,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会成为共犯……) “不不,没有那回事。” 青年慢条斯理地摇头,而后将身侧转,好像舞台上引导观众的主持人一般扬起袍袖: “毕竟,你看。” 在他遥遥虚指的方向。 如同白骨一样阴森惨淡的灯光之下。 如同棺木一样整齐方正的工作台上。 “他们已经,自行准备了……” “这么多的药啊。” ——无数冰冷的瓶瓶罐罐,宛如横七竖八倒卧一地的孩童尸骨,凌乱地堆叠成山。 “这是、什么……?”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无法顺畅地思考。 尽管直觉上已经理解了那些药品的含义,理智却仍然拒绝接受。 “安眠药,镇静剂……” 身边传来瓜先生走向工作台的脚步声,“还有……混账!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还想做什么?你知道柚木,这些药物对中枢神经具有抑制作用,如果滥用的话,造成的损伤根本无法修复啊!!” “……” 我用力地抱紧双臂,但仍然无法抑制全身痉挛般的剧烈颤抖。 无论幕后主使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他有多么充分的动机,多么苦大仇深、催人泪下的理由。 ——他都实在,做得太过火了。 “卖药的先生。” 我将指甲死死掐入手心,感觉自己勉力维系的一线理智摇摇欲坠,如同春日里一片布满裂纹的薄冰。 “如果你不是来这里兜售药品,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吗……” 仿佛对这个问题等待已久一般,青年好像很愉快似的眯起双眼。 而后我惊诧地注意到,在他像女子一样形状优美的右手上,正握着一把造型奇诡、古色古香的短剑。 “是来斩除的哦。斩除所谓的‘物怪’,这种东西。” “物怪……?” “啊,这个我知道!” 萤丸举手抢答,“是《幽灵公主》里的那个‘物怪’对!是很大的狼吗?”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 我和颜悦色地将他的手按下去。 “我也听说过,在江户怪谈里很流行呢。笼统来说,大概就是妖怪的意思。” 清光一手按上腰间刀柄,以指腹略带怀念地来回摩挲。 “话说回来,我们付丧神应该也算是‘物怪’的一种。所以呢,你就是传说中的道士、阴阳师一类咯?你要来斩除的物怪是哪一种,不会是我们?” 说到此处,少年点染着鲜红色彩的指尖在刀柄上轻轻一弹,利刃瞬间出鞘,迸射出一段雪亮的寒光。 “清光,听他说完。” 我立马又腾出一只手按住他,感觉自己活像个焦头烂额的单身母亲,“不过我也想问,卖药先生,你说的‘物怪’该不会是指妖猫?如果是的话,那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她其实是个女孩……” “不是哦。不是你们,也不是猫。因为两者都并非物怪,而是纯粹从‘人心’中诞生的东西。” 卖药郎干脆利落地否定。 “我在此地所斩除的,是名为【座敷童子】的物怪。所以说,我要办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座敷童子……?” 这倒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名字。据说这是一种姿态宛若孩童的妖怪,喜爱红色,好穿和服,会为寄居的人家带来好运。如果人类不慎赶走座敷童子,便会迎来家道中落的结局。 但出现在此处,却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也是。与小姐你所知晓的‘座敷童子’,大概存在些许不同。” 卖药郎倏地转身,在沉积淤塞的空气中带起一阵微风,宽松的彩色衣袍也如风帆般向后扬起。 “既然如此,还是亲眼见证一番为好。”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朝向黑暗深处走去。 “啊,等等!!” 我连忙疾步追上——然后一脑门撞上了疑似瓜先生鼻梁的坚硬物体,当场惨叫声、鼻血飞溅声不绝于耳,幸亏清光和骨喰及时将我们双双撑住。 “……对不起,你还是先把嘴里的瓜吐了。” …… “所以呢?你说的‘座敷童子’,究竟是指什么?” 重整旗鼓之后,我一边揉着红肿的额头,一边一溜小跑紧追上卖药郎轻快自如的脚步。 &n>>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sp;  “啊啊,这个吗。” 青年语调平缓,如同好脾气的教师一般循循善诱。 “或许你也曾听说过……未能降生于世的婴儿的怨念,不甘逝去,渴望出生,偶尔也会化为‘座敷童子’。” “呃……” 对不起,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他们会(在型月世界)成为开膛手杰克。 “不过,这里没有婴儿?” 瓜先生鼻翼翕动,鼻孔里用于止血的纸巾也跟着摇晃个不停,“难道说,是指那些被送来这里的孩子……” “是啊。因为你看,不是很相似吗?” 卖药郎停下脚步,灵巧地回转身来。他手中短剑上悬挂的铃铛随之摇晃,发出“叮铃铃”一阵清脆的声响。 “未能出世的婴儿——还有,被送到这里的孩子。” “……?” 就好像在呼应他这句话一般,墙根处,黑暗中,无数细碎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混合着羽毛摩擦的声音,拖动肢体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来。 如涓涓细流,如风拂林叶。 响起来。 响起来。 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老虎。山羊。鹿。猫。狗。鸽子。鹦鹉。 无数张迥异于人类的脸,无数双玻璃珠一样空虚黯淡的眼睛,隔着冷冰冰的铁笼望向我们。 无数细小的溪流,源源不绝汇聚到一处,终于演奏出一曲海啸般壮大的交响。 “他们都一样,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是丧失容身之处的孩子。” “‘想要离开。还想留在这世界上,还想活下去。’如此这般的思念,唤来了名为座敷童子的物怪。” 卖药郎淡淡叙说的话语,沐浴在动物们——孩子们茫然无措的视线之下,如同诗人辞世前最后一首悲戚的诗篇。 “所以,你斩除了那个物怪。” 我低下头轻声自语,“但即使物怪消失,孩子们也没能恢复原状。也就是说,这不是‘驱邪’、‘除妖’就能解决的问题。” “自然。” 卖药郎回答。那声音听来有种事不关己的冷酷,却又于无形中流露出一丝淡泊平实的劝勉之意。 “猫也好,在这里的其他孩子也好。他们的遭遇,不是物怪,而是人类所致。”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也只能由人类自己去解决】。 自称为除妖而来的青年,如此劝勉我道。 “我明白了。” 我踏上一步,恰好迎上伤痕累累、蜷伏在铁笼中的斑斓猛虎。 “……” 老虎也闻声抬起头来,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然后,他张开嘴露出利齿和猩红的舌头,却与化为妖猫的抚子一样,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啊啊。对了,那只老虎。” 卖药郎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在物怪的记忆中看见了。他保护了猫,让她得以逃出这里。她大概……本打算去求救。” 倏忽间,我回想起残留在星岛英家中的小小爪痕。 ——原来如此。 ——原来,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或许是为了报答,亦或许是对自己的父母彻底丧失了信心,逃出生天的黑猫——河原抚子决定前往星岛家,向少年的双亲寻求帮助。 但由于某种原因,抚子不仅没能带着大人回到这里,反而将事态导向了不可挽回的凄惨结局。 沦为犯罪者的她走投无路,最终只能选择一不做二不休,与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的星岛胜玉石俱焚。 而少年……星岛英则被一直囚禁在马戏团,承受着虐待与责打,默默等待着永远也无法回到这里的女孩。 他究竟等了多久? 他相信抚子会回来吗? 他是否曾经感到悔恨,悔恨当初逃脱的不是自己? 我无从知晓。 但我知道,时至今日,他仍然会为了唤起萤丸的注意而在舞台上放声咆哮。在马戏团遭遇的一切,让这个本性温和的男孩憔悴、衰弱、奄奄一息,却从来也不能让他绝望。 那么,我该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 我丝毫也不在意潮湿污秽的地面,在老虎面前屈膝跪下。 “你听得懂我说话?我知道你没法回答,没关系。我来问,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 身边传来衣衫摩挲的轻响。我扭头看去,只见萤丸和我一样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绿眼睛澄明通透,直勾勾凝视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同学。 “诶嘿嘿。” 接着,萤丸咧开嘴角,绽放出一个让人几欲落泪的温暖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的,星岛同学。我来了。茜也一起来了。茜是很好的人,你可以信任她喔。” “……” 须臾,老虎迟缓而笨拙地上下活动了一下脑袋。 “那么,我开始提问。” 我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你是樱川中学二年级学生,星岛英对吗?” 点头。 “你是被自己的父母送到‘安心学校’,然后被变成了老虎吗?” 点头。 “和你一起来到这里的少女叫做河原抚子,她被变成了猫,是你帮助她脱身,对吗?” 点头。 “好,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马戏团对你所做的一切,是否违背了你本人的意志?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对于一向逆来顺受的少年来说,如果亲口说出“想要离开这里”,也就等同于正式向父母发起反叛。不同于“离家出走”这种逃避矛盾的做法,而是明确地、堂堂正正地断言: 你们做错了。 你们所做的一切让我痛苦,你们伤害了我。 对他而言,这也意味着与过去彻底诀别的勇气,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 正当我揪心之际,却只见清光俯身向前——这会儿他倒是一点也不怕脏了——穿过铁条之间的缝隙伸出手去,将一只精心保养的手按在老虎额前。 “嗯嗯。这样啊,我明白了。” “……??” 在我们看来,他似乎只是摸着老虎的脑袋自言自语。 只有骨喰仿佛领悟了什么:“是共情。身为异能生命体的我们,有时能够与其他异能生物共鸣。” “嗯,他是这么说的。” 清光颔首,同时向我们报以一丝落寞的微笑:“他说,‘我真的还能离开这里吗’?” “……什么?” “‘因为,我是不被期待的小孩。爸妈把我生下来,我却无法满足他们的期望,还想从他们身边逃跑。所以,连爸妈都放弃了我。’” “‘这样的我,不被任何人期待、不被任何人所爱的我,即使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从今以后,我应该怎样活下去呢?’” “…………” 那是犹如穿透灵魂一般的拷问,也是少年十四年来无处发泄的呐喊,无处寄放的不安。 出生与否,从来都由不得孩子们自行选择。他们是因为被父母选择,被父母期待,才得以降生在这个多彩而险恶的世界。 如果连父母都认为孩子“不该如此”、“需要矫正”,那么这些被否定的孩子,又该去往哪里呢? “……我在期待。” 而渺小不值一提的我,也只能给出如此自以为是的回答。 “我在期待你,星岛君。你温柔、正直、勇敢、坚强,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了不起的孩子之一。我希望你活下去,我期待看见你长大的模样。而且我相信,河原抚子一定也会给出与我相同的答案。” 我将额头贴在冰凉坚硬的铁栏杆上,伸出双手,触碰到老虎头顶厚实柔软的绒毛。触手处一片温暖,那是尚未燃尽的生命的热量,是灰烬中最后一点挣扎明灭的火星。 为了保住这一点火星,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对不起,直到现在才找到你。一直以来——十四年以来,辛苦你了。” “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这世界待你以最大的恶意,我就把最大的善意献给你。 —————— 座敷童子:《怪化猫》中的妖怪,因为众多ji女被迫堕胎而出现,类似于胎儿的怨灵。后来一位怀孕女子提出“座敷童子没有错,我愿意将他们生下来”,座敷童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最终被卖药郎斩杀。 在这次事件中,孩子们的怨念唤来了座敷童子。药郎是为了座敷童子而来,除妖后正好茜也来了,所以他就顺便告诉她真相,也想看看这件事情的结局。 第20章 请让我做你的英雄 “劫狱啦, 劫狱啦。接下来我们会砍断铁锁, 请大家尽可能地离门口远一些, 小心不要碰到刀刃。” 幽深晦暗的地下室——或者该说是地牢之中, 我将双手拢在嘴边,在满地大小各异的铁笼间穿梭走动,一遍接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喊话。 “果然,这次只带刀剑一起来是正确的。” 工作间隙,我抽空倚靠在墙边抹了一把冷汗, “如果alter亲亲看到这副景象, 搞不好已经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同我们的骨灰一起。” 「喂, 我能听见哦。看来你真的很想被烧死啊?」 “啊哈哈,怎么会。这地方脏得不行,我还指望着回去和alter亲亲一起泡澡呢。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鸳鸯浴……” 「去死!!!」 “……” 刚被解救出来的一条萨摩——因为不知他原本是个怎样的孩子,现在我只能这样称呼他——本想要扑上来抱住我的腿,闻言又畏畏缩缩退到一边, 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在自己身上东嗅西嗅,似乎是担心我嫌弃他脏。 “抱歉,我不是说你啦。” 我立刻俯身抱住他蓬松洁白的脑袋, “这地方确实很脏,但不是你们, 而是某些大人的心脏了。” “……” 萨摩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狗一样细声哀鸣着, 朝我怀里拱得更用力了。 “小心点啊,柚木。” 瓜先生半开玩笑地转过头来提醒我,“别看他现在这样, 搞不好其实是个十**岁的男孩子,趁机占你便宜呢。” “?不会,我都工作三年了,十**岁的男生看我不该是个阿姨吗?” “你开始工作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而且在我看来,我觉得柚木应该是很受年下系欢迎的类型哦。” “嗯,我也这么想!” 萤丸再一次积极地举手抢答,“我最喜欢茜了!” 我也再次满怀慈爱地将他按下去:“乖,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是以结婚为目标的那种。” “我也可以跟茜结婚喔!” “……谢谢。但这样一来我会被逮捕,所以还是算了。” “啊,我莫非是被甩了?” “没有哦。我这一辈子未必会结婚,但一定会一生都和萤在一起的。” 「啧,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岩窟王,把你的毛毯借我一下。」 『年下的优势果真非同一般……等一下,alter,不要突然冲过来拽我的斗篷。这不是毛毯。也不是被单。我不是山姥切国广。』 …… 也多亏这几句不着调的插科打诨,地下室腐朽沉闷的空气为之一扫,就连沉默不语的骨喰也略微放松了表情。 『话说回来,Master。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 “怎么?舞台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闻听岩窟王扭转话题,我立刻警惕地绷紧神经。 『不,眼下马戏团成员正在向观众致意,团长也在场,看不出什么端倪。将孩子们全部救出之后,我们会立即出手控制现场。』 岩窟王欲言又止,语气听上去罕见地有些不自然。 『Master,我是想说。关于那位被你称作“卖药先生”的人物,我方才听了许久,总感觉他的声线语气十分耳熟,好像是个……』 他停顿了数秒。 『……樱井孝宏?』 『考虑到某些先例,我认为他多半不可信任。』 “噗——————” 幸好我没有接过瓜先生递给我的瓜,否则我此刻绝对能把瓜子一口气喷出十丈远,嵌在墙面上抠也抠不下来。 “——埃德蒙,你不要老把角色和声优联系在一起啊!!!” 『我明白。Master,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一想到花之魔术师……连那个所罗门都被他……』 “想想平行世界的亚瑟王啊!好的樱井孝宏也是有的,不对,话说这根本就和樱井孝宏没关系!!” 顺便一提,樱井先生之所以在月世界恶名(?)远播,是因为由他负责配音的花之魔术师·梅林轻浮、奔放、舌灿莲花,在世界濒临毁灭之际快乐逛窑子,而且曾经化身为网络偶像梅莉酱,欺骗了另一位业界大佬所罗门的纯真感情。 这实在是太可恨了,连累樱井先生风评被害也是理所当然。 PS:我是粉。真的。 不过,我并未在任何ACG作品中看见过类似卖药郎的存在。如果不是我孤陋寡闻,那么,他多半就是“声音很像樱井孝宏的现实人物”。 (归根到底,他是不是人都还不一定……) “哦呀。” 卖药郎原本坐在一处铁笼上好整以暇地摆弄药粉,似乎是察觉我正盯着他仔细端详,便也将面孔抬起寸许,向我投来游刃有余的视线。 “说起来,还未请教小姐名姓……” “柚木茜。”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茜’是‘茜草’的茜,据说是一种草药,有止血化瘀的作用。卖药先生也知道?” “啊啊。哎呀,在制药时确实使用过呢。原来如此,茜,茜吗……说起来,茜草虽然性属寒凉,但却可以用于制作红色染料,所以‘茜’又有‘深红’之意。” 卖药郎仍旧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昏暗灯光下我也看不清他嘴角是否上翘,只觉得他目光深邃,好像能够剥开皮囊、剔去血肉,抽出我的灵魂放在天平上细细称量。 而他口中倾吐的话语,就仿佛是经过如此一番称量之后得出的结论: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茜小姐。” “呃?嗯、嗯,谢谢。” 虽然自己也不清楚缘由,但我突然感觉很不好意思。 回头一想,对我来说,“被陌生人称赞”好像是种十分稀罕的经历。因为我平日里接触的“陌生人”不是犯人就是被害人,要不然就是家属,我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对话纯属例行公事,所以没人夸我也算是理所当然。 (我、我才没有很想被人夸呢。我又不是为了获得赞赏而工作的!) 我抬手朝自己脸颊上拍了两下,迅速将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喜悦收回心底,再次切换到雷厉风行的工作状态: “各位,将孩子们救出之后一起集中到楼梯口,我和萤丸在前面开道,清光骨喰断后,一定要保证孩子们毫发无伤,一个都不能少。瓜先生你就……呃……找个安全的地方吃瓜,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本部。” “柚木,你刚才在心里说我没用了。你绝对说了。” “我又没说出口!瓜先生一旦遇上敌人真的很没用啊!!” “你这不是说了吗?!好过分,你就这么记恨我给你木瓜吗??” “和木瓜没关系。好了好了,手无劈瓜之力的瓜先生请让一让,清光你来开一下锁……” 就这样,我们一边见缝插针地聊起骚话,一边招呼着刀剑们手起刀落,有条不紊地逐一破坏牢笼,将受困其中的孩子们解放出来。 同时,我也没有忘记与场外监视的同事保持联系:“马戏团罪证确凿,请立刻上报,对所有团员执行逮捕。” 〖已经批下来了,科长亲自给市警打的电话。〗 同事回复,〖不过考虑到剧院里一般市民较多,我们打算先行包围,散场之后再入场逮捕他们。柚木,你自己小心啊。〗 也对,“裙下大鸟”那种异能无法在人群中使用,反而有可能引发恐慌。马戏团既然与人口贩子勾结,搞不好也拥有相当规模的武装…… 〖还有,关于岛崎一也,我们刚刚联系上他中学时代的班主任,查明了一件事情。〗 “什么?” 〖他在樱川中学就读期间,曾经因为遭受家庭暴|力向学校求助。但学校认为这属于“家庭内部事宜”,不便干涉,所以未予理会。〗 “……什么?!!” 我险些手一滑将对讲机抛在地上,“所以说,岛崎也曾经是家庭问题的受害者,然后……” 〖根据他当年的班主任回忆,岛崎这个孩子虽然成绩一般,不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细腻敏感,很有艺术天赋,他本人似乎也希望成为一名画家。但他的父母强烈反对,禁止儿子在考上名牌大学之前触碰画笔,甚至发展到对他暴|力相向。〗 〖后来,他父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去世。当时正在读高二的岛崎继承了遗产,终于如愿以偿,报考了自己理想中的艺术类大学。这就是他二十岁以前的经历。〗 “……” 果然,我的直觉并非多心。 二十年前,岛崎一也学生时代的经历,确实与如今的星岛英十分相似。 但这样一来,案情本身就更加令人费解了。昔日扭曲家庭教育的受害者,为什么会成为将这份扭曲推广、扩大,并且加诸于无数少年少女身上的罪魁? 他是在报复社会? 是为了摆脱儿时阴影? 是为了体验一把加害者的愉悦? ——又或者,这座马戏团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行为艺术? “说实话,怎样都无所谓。” 将通话内容分享给众人之后,我双手一摊,对此作了个再简单也再冷酷无情不过的总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岛崎一也创办马戏团、创办‘安心学校’,借此虐待青少年的理由,就是源于他自己少年时期遭受的家庭暴|力。不过,我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我想,有一点应该毋庸置疑。 在这家名为“永无乡”的马戏团,团长未能忘怀自己二十年前的梦魇,也将孩子们囚禁在和自己一样的、永无尽头的梦魇之中。 只要这座扭曲病态的“永无乡”仍然存在,它就会像吞噬光芒的黑洞一样,不断毁灭孩子们的未来。 加害者也好,受害者也好,谁都无法长大。 “岛崎的遭遇的确是一场悲剧。他的求助遭到漠视,无人倾听,那也的确令人扼腕。但是,那完全都是他的父母,以及二十年前学校和相关部门的过错。与我们、与二十年后的孩子们,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没有。” 作为本次搜查行动的现场指挥,我目视前方,斩钉截铁地下达结论。 “我们要逮捕他。唯有这样,悲剧才能够真正地迎来终结。” “嗯!” 萤丸第一个拍手应和。清光与骨喰虽然没有开口,但目光交错间,也带上了几分欣慰赞许之色。 瓜先生这次也不再与我抬杠,颇有前辈风范地略一点头,便与萤丸一样抬起双手作势鼓掌。 然后——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从我们身后,传来了一阵机械般清脆单调的掌声。 “说得好。” 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和电视剧里模范警察的说教台词一模一样,正确得让人恶心。” “……?!” “茜,小心!!”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从旁而来的冲力推离原地,陀螺一样打着旋儿腾空飞起——我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但这一次,我在360度转体过程中清晰地看见,有好几个男人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 他们清一色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深色墨镜,看上去好像上世纪警匪片里的群众演员,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派小弟。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地下室还要戴墨镜?为了帅吗?) 等一下,难道说—— “不对,他们也是人偶!快趴下!!” 我双手抱头匍匐在地,躲过一梭暴雨般袭来的子弹,同时从肺部挤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 瓜先生慢半拍反应过来,当下也表演了一个三秒扑街。 “萤,保护孩子!!” “嘿咻。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呜哇,你都没叫我一声,亏我还救了你!” 清光紧走两步在我身边屈膝蹲下,一把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这里不宜久留,万一他们用上燃|烧瓶之类的……” 轰!!! “……还真的用上了啊啊啊啊!!!!” 我一手攀住清光脖颈,一手紧紧捂住口鼻,从指缝间闷声大叫。 (这flag回收也太快了?!明明没有带复仇者过来,结果居然还是要挨烧,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线收束?!!) 对方显然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燃|烧瓶触地爆发,顷刻席卷起一片择人而噬的烈焰,灼人的热浪混合着焦臭味扑面而来。 “???!!!!!” 如此一来,地下室里可算是炸了锅。孩子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哀声震天,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是爬虫还是毛绒绒,这一刻无一例外,全都成了热锅上团团乱转的蚂蚁。 要说星岛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大概就是蚁后。 多亏有他高声呼啸,引导孩子们跌跌撞撞地绕过火舌聚到一处,又有萤丸和骨喰他们扑灭火苗、驱散浓烟,众人才不至于自乱阵脚。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身陷对方包围之中,又要分心保护一群六神无主的青少年,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岩窟王,alter,怎么回事?!马戏团成员应该还在台上……” 『抱歉,Master。』 耳边传来岩窟王咬牙切齿的声音。 『是我的疏忽。看来团长中途将自己替换成了人偶,让人偶应付舞台,自己去往地下室。』 「别废话了,现在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你也给我过来帮忙!!」 “alter亲亲?怎么,舞台上发生了什么吗?!” 「是妖猫啦,妖猫!那只猫不知从哪里偷溜进来,突然出现在观众席上,现在剧院里也乱成一团了!真是的,尽会给我们添麻烦……」 是河原抚子,我想。她终究还是回到这里,冒着被当作凶兽击毙的风险,为了履行一个星岛英仍在苦苦等待的诺言。 『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几头疑似魔兽的怪物从幕后出现,多半是马戏团豢养已久,伺机放出。……哼。人类的恶意,还真是从来不会令我失望。』 「可恶、可恶,给我滚开!我可没功夫陪你们胡闹!!我的、Master、有危险啊!!!」 『给我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们就会去你那里。别死啊,茜。』 “……” “别担心。” 眼看星岛英焦躁不安,我伸手轻抚上他的额头。 “我保证,我一定能让你们相见。”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解决眼前这一伙穷凶极恶的罪犯……) “卖药先生,你不是号称可以降妖伏魔吗?快用你那万能的大宝剑想想办法!!” 唯恐交战期间孩子们有个闪失,我试图寻求场外援助。 “实在遗憾。” 然而场外观众并不热心,“退魔剑只能用来对付物怪,而且必须集齐三个条件……” “那要你何用!对不起这句是气话请不要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请你照看一下孩子们,让大家不要惊慌。” 我口中这么说着,一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清光脖颈,伸手紧握住腰间配枪。 岛崎一也说的没错。我方才那番发言,的确只是陈腐、烂俗、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就算被人讥讽是“政|治正确”也无可厚非。 不过,也有人这么说过。 【所谓英雄,就是拼上性命让漂亮话成为现实的职业。】 我早已决定,如果我有一天不幸殉职,就要用这句话作为自己留给世界的遗书。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句话出自小英雄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鲁迅先生的名言永垂不朽 声优梗:“不要把角色和声优关联在一起”这话是樱井孝宏本人说的,当时坐在他身边的是岛崎信长,后来这张照片被P成了梅林和伯爵(。 第21章 真男人从不听反派哔哔 岛崎一也17岁那年, 他的父母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去世了。 对他而言, 这无疑是种解脱。父母虽然对他倾注了关爱, 却也伴随着单方面的、永无止境的期望, 以及期望落空时,混杂着愤怒与失望的拳脚相加。 有时候他也会想,父母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笃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以为一根大棒就能把教诲打入孩子灵魂深处,让他无师自通地领悟礼仪孝廉, 五讲四美——这是把孩子当作狗吗? 口口声声“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在人生岔路口强行扳动铁轨, 哪怕脱轨翻车,也要将列车送往自己选定的方向——这是把孩子当作提线木偶吗? 即使父母都已化为一捧飞灰,岛崎的疑问仍然得不到解答。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那种对待。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摆脱内心那道名为“童年阴影”的伤痕。 那道伤痕化为了他的异能, 也成为他播撒恶意的开端。 被永远囚禁在阴影之中的岛崎,无法容忍其他与自己处境相似的孩子成长、逃离,或者与父母达成和解, 或者冲破牢笼,振翅飞往自由辽阔的天空。 他要在他们危如累卵的亲子关系上再加一把火。 他要让其他人与自己一样, 背负着一生也无法愈合的伤痕,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背阴处度过余生。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 …… 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走错片场,来到了《被嫌弃的岛崎的一生》? 不, 并非如此。 岛崎一也的生平事迹之所以会出现在我的心理活动中,完全是因为—— “你这反派不要一边杀|人放火一边回忆自己的辛酸往事啊!!!根本没人想听好吗!!!!!” 我将工作台当作掩体藏身其后,一手举枪,抓住替换弹匣的三秒间隙放声怒吼。 “叭叭叭叭的,你他妈嘴里有意大利炮啊?!” 不过也多亏他一张嘴叭叭个没完,我在备受骚扰、烦不胜烦之余,居然还因祸得福,顺利获知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情报。 譬如说—— “你在生什么气啊,搜查官小姐?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帮助他人实现愿望而已。这些小鬼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都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希望如此’。” “扯你七舅姥爷的蛋!!” 我发现与犯罪分子打嘴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大骂脏话:“什么希望,你一个主犯还挺乐于助人,要不要我给你发一面锦旗挂你脑门上啊?没错,那些大人缺心眼又缺脑子,可能还缺素质,但他们都以为你是个校长,谁他妈让你干这个了?!!” “不不不,小姐。你知道我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吗?” 岛崎越发兴致高昂,装腔作势地拖长了语调。 “我的异能,只有在‘某人希望如此’的条件下才能发动。而这个‘某人’不能是我,也不能是我的同伴或手下,必须是独立的第三人。” “哈?” “也就是说,我事先都贴心地询问过那些家长——你想让你的孩子变成什么样呢?打个比方,像是什么动物一样?是百兽之王,还是温顺省心的家猫?得到明确回答之后,我才能使用自己的异能。” “这……” 这尼玛不就是诱导式提问吗?!! 这表演型人格的SB玩意儿咋还得意上了,还觉得自己挺NB,我看他就是个表演癌晚期。锦旗就算了,赶明儿我得给他发一朵小白花,插在他坟头迎风飘扬。 “你这个傻——” 正在我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大张开嘴试图继续放炮的时候,忽然感觉舌根一沉,有什么凉丝丝、甜津津的东西被人投入我口中,一呼一吸间,竟然就这么骨碌碌地顺着我喉咙滚了下去。 “??!!!” “嘘。” 面对第一时间开始干呕催吐的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卖药郎竖起食指,冲我虚晃一下之后,悠然抵在自己比女子还要妖艳三分的唇边。 “茜小姐,这是药。可以让你清醒镇定的药。” “……太、太近了。” 你突然靠这么近,我根本没法镇定。 我在内心小声腹诽,同时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他的指甲长而圆润,表面晕染着一层我只在指甲油广告上见过的紫灰色珠光,食指上戴有小小一枚造型古雅的指环,与珊瑚珠一般小巧精致的耳钉和颈饰相映成趣。 “……” 这年头除妖师都这么潮吗? 再回头看一眼精致男孩加州清光,我顿时觉得自己是现场最糙的人。 不过糙也无所谓,不如说糙一点更有利于我的职业生涯——我略一沉吟,迅速将卖药郎投入我口中的药丸置之脑后(如果有毒的话,那就等毒发后再说),就地一个侧滚翻避过子弹,同时飞起一脚踢中对面西装人偶的胫骨: “吔我熊孩子飞踢啦!!” “干得漂亮,茜!虽然招式名称很奇怪!!” 一边清光踏步转身,刀光有如匹练一般从人偶胸前划过,霎时便有一片迷蒙的血雾飞溅开来。 但那血雾也只像是海市蜃楼,转瞬便散入空气中消弭无踪。而对面的人偶虽然在这一踹一刀之下踉跄倒地,却分明是死而不僵,仍在扑腾着四肢蠕动挣扎,为画面平添了一分丧尸电影般的诡异。 “……” 又是刀光一闪,清光灵活地顺手翻转长刀,刀尖向下,毫不迟疑地笔直刺落。刀身轻而易举地贯穿人偶,入土三分,将它钉成了一尊缺乏美感的标本。 “都叫你别动了。看着很恶心啊,我说。” “清光,后……” 我刚要出声提醒他,只见清光身侧有道明亮的白影一掠而过,身姿宛若惊鸿,又如同银白月光倾洒,一眨眼便将另一个企图摸黑接近清光的人偶撂翻在地。 “没事。” 骨喰藤四郎果然名副其实,只一刀便击碎了人偶皮囊之下的人造颈椎骨。他的动作也如话语一般简洁,步伐轻捷利落,反手将锐利的刀锋横于胸前,与清光相背而立。 “没事啦,3Q。” 清光轻描淡写地拽着洋文,神色却绝对称不上轻快:“没完没了啊。这家伙,到底量产了多少人偶……” “不愧是有钱人,我看他氪金都是十单起步。” 我低头冲脚边两个人偶脑壳上各补了一枪,“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只是个低端变态,没用这能力去搞个大事情?” “……” 清光默默扭头冲墙角瑟缩的孩子们瞥了一眼,哭笑不得地反问:“这还不叫大事,你之前都经历过什么腥风血雨啊?” “一般般啦。” 我低头沉吟数秒,觉得也没什么值得炫耀,于是将往事都浓缩成一点笑意挑在眉梢: “回头吃火锅的时候,我慢慢讲给你听。” “诶?那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清光轻轻一弯眼角,同样噙着笑意回答,“自从我显现以来,还是第一次对某件事感到期待呢。” “……” 如果我没记错,自从我和清光相遇以来,我也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毫无保留的快乐表情。 说到底,刀剑——尤其是清光这样渴望主人关爱的刀剑,和大多数孩子们也没什么两样。他们并不需要多少无微不至的呵护关怀,只要有人愿意正视他们,倾听他们的声音,承认他们的价值,尽可能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对他们而言便已十分足够。 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虽然我无权评价他人教育子女或者使用异能的方式,但我发自内心觉得,如果连这样一点渺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身为父母、身为审神者,实在是太过分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比他们更为过分的是—— “……喂,你们在那旁若无人地聊什么天啊。当我不存在吗?” 说实话,我认为二次元主角阵前聊天的行为并不值得推荐,因为刀剑无眼,随时可能飞来一颗流弹让我这辈子都无法聊天。 不过,面对眼前这位热爱自我展示、将自己幻想为悲剧男主角的团长先生,旁若无人一点倒是刚刚好,因为可以看见他失去观众之后气急败坏的表情。 “唧唧歪歪要求还挺多。” 我尽全力翻起眼球,把嘴角撇向一边,试图模仿一个贞德alter式的“看垃圾的眼神.jpg”。 “拜托一下,我光是听你的深夜情感电台就很受罪了,怎么你还指望我鼓几下掌,流几滴眼泪,给你念一段温暖治愈的心灵鸡汤?清醒点朋友,公检法系统真的没有这种服务。如果你实在憋不住,进了监狱之后给狱友们慢慢说,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忍多久才会忍不住把你打死。” “进监狱?我??” 大约是被我不加掩饰的鄙夷态度戳中痛脚,团长怒极反笑,原本还算端正的面孔也开始歪斜扭曲。在我看来,这幅情景就像是“衣冠禽兽”剥去了欺世盗名的衣冠,一点点暴露出“禽兽”的本来面目。 “搜查官小姐,你以为你抓得住我?就凭你,就凭你们几个??别开玩笑了!我踏遍全国各地,有多少小鬼、多少货物经过我手,我就能制作出多少人偶!!再问问你地面上的同伴,他们和我培养的魔兽玩得怎么样,还开心吗?” “果然,河原抚子也是因为你……” “哈,她可是个意外!我原本把她变成了猫,没想到其他小鬼居然帮她逃跑。放着她终究是个祸害,我也没办法,只能有意识地催动异能暴走,让她变成发狂的怪物……她杀了人是?那时候我别提多高兴了!不用我自己动手,你们这些废物警察就会帮我把她处理掉!!” “————” 啊,糟糕。 身为警察,刚才那一瞬间我想了不该想的事情。 我真想当场拗断他的脖子。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从身后使出一招强人锁男勒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脑袋掰向一边,眼看着他面孔紫涨,青筋暴突,颈椎发出吱吱呀呀的碾轧声朝向一侧弯折—— ……等等,“就像现在这样”? 不,不对!! 这一幕不是我的幻想,团长真的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 “瓜……是瓜先生吗?” 我瞠目结舌,一时竟有些不敢确定,“是、是那个手无劈瓜之力,体能测试补考七次才合格,在战斗方面一无是处的山田瓜太郎先生吗??” “你少羞辱我两句会死吗?!!” 瓜先生“呸”地吐掉叼在嘴里的黄瓜,目眦欲裂地冲我大声喊叫:“快来帮忙,我制不住他……呃……咦,好像制得住?天啊柚木,快看,我也能徒手抓犯人了!!” 我:“?????” 不,不对。真的不对。 脸色白里泛青,全身没有二两肉,体格像纸片人一样单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成风筝……这样的瓜先生,就算爆发小宇宙也不可能制服人高马大的团长。 (这么说来,团长的脸色似乎也有些发青……) 就在我们大惑不解之际—— “哎呀。终于起效了吗。” 从我身后,传来了不愠不火、悠然自得,总之你一听就觉得这人深不可测胸有乾坤的…… ……樱井孝宏的声音。 “不瞒您说,我看见这里摆放的药品,一时兴起,就想调制些安眠宁神的药粉看看。” 卖药郎以一种令人联想起古代闺秀的端庄姿势席地跪坐,一手捧药钵,一手持药杵,视枪林弹雨如无物,一如他口中所言,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磨药粉。 “不过,好像一不小心……制作出了挥发性很强的安眠药。如果没有事先服下提神醒脑的药丸,只要嗅上一点,恐怕就会浑身无力呢。不小心,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卖、卖药先生……” (你莫非就是神吗——————?!!!!) 将滔滔不绝的钦佩与感激之情收入心底,我霍然转身,拔足便向张牙舞爪纠缠在一处的团长和瓜先生飞奔而去。 “……!!” 团长一张老白脸都被瓜先生勒成了猪肝色,眼珠暴突到几乎脱眶,情急之下孤注一掷,驱使所有人偶朝向我蜂拥而来。 “谁会让你得逞啊!我说,骨喰!!” “我知道。” 伴随着少年清朗明快的声线,我只感觉眼前一花,锋锐无匹的刀刃分别从左右两侧刺出,自下而上斜斜挑起,如同雏鸟振翅而飞的羽翼,划出两道耀眼的弧光。 那情景好似迎风斩浪,将眼前汹涌澎湃的波涛一分为二,生生开辟出一条通路,让我得以畅通无阻地穿行。 (多谢!!) 收纳在心底的感谢之词又多了一句,我直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可恶、可恶……!!” 团长冷汗淋漓,脚步发虚,拼命将瓜先生瘦伶伶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往下拽。两个大男人撕成一团,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菜鸡互啄。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我怎么可能被抓住……我做错了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使用异能,顺从那些大人的心愿而已!他们想要人偶,我就给他们人偶!他们不把小孩当人,我就替他们实现!错的是他们,不是我……!!” “放你娘的P……” 眼看他振振有词,瓜先生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却不料团长忽然垂死反扑,也不知从哪里憋出来一股洪荒之力,竟然将瓜先生整个人重重甩向一边,踉踉跄跄地掉头向楼梯口跑去。 “哈、哈哈,我没错,谁也别想制裁我!抓我有什么用,你以为没了我,那些大人就不会把小孩送去其他地方吗?太天真了!人类根本不可能吸取教训,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就算你把那些小鬼放了,他们也只会和我一样,一生都活在无法挣脱的牢笼里啊!!!” 团长歇斯底里的狂笑声回荡在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同时也回荡在我的胸腔与脑海之中。 “救不了的,到头来你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那份疯狂之中确实蕴含着某种意义上的真理。 将“控制”与“拘束”误解为关爱的父母,大概从今以后也不会绝迹。只要市场需求仍在,没有他也会有别人,任我们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守护每一个孩子的人生。 但是。 目睹星岛英与河原抚子笨拙稚嫩的逃亡,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孩子们或许弱小,但他们决不软弱。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只要世上仍有孩子敢于冲破牢笼,仍有大人愿意向他们伸出援手,对他们说一声“你没有做错”—— 即使道阻且长,我也可以坚信。 我正行走在正确的路上。我迈出的每一步,无论多么微薄渺小,都一定是在朝向更好的明天前进。 所以,我必须在这里粉碎岛崎一也的恶意。 “茜!” 在团长仓皇逃窜的前方,我看见了一道娇小却充满压迫感的人影。 是萤丸。他在扫清周围的人偶之后一跃而起,抢先截断团长去路,举重若轻地挥起大太刀。 “——接着!!” 就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 势如暴风的大太刀横扫而过,团长高大的身躯离地飞起,滴溜溜旋转半圈,手脚都像断线的人偶一样在空中舞动,然后—— 他的颧骨,恰好迎上了我运足浑身气力挥出的拳头。 “不要小看人类啊,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吔我破颜拳啦!!! 第22章 一文钱逼倒好汉 20××年3月18日, 晚上9点22分。 “永无乡”马戏团团长及“安心学校”创始人岛崎一也, A级异能者, 涉嫌虐待、非法拘禁、拐卖儿童等多项犯罪, 被异能特务科现场逮捕。 其后,除了不知内情的雇佣人员以外,其他从犯共17名,所涉罪名不一,也被一同执行逮捕。 被变成动物后拘禁在地下室的孩子们, 共计21名, 全数平安获救。 与此同时, 搜查一系本就一直暗中监视诱拐团伙动向,接到来自科长的联络之后,他们立刻闯入对方据点,以摧枯拉朽之势镇压了犯罪团伙的反抗,将绝大多数嫌疑人逮捕归案。同样地, 他们也救出了大量被变成动物的受害儿童。 此外,特务科和市警也开始着手追查其他造访过“安心学校”的家庭。这是为了确认他们家中的“孩子”是否还是活人,也是为了及时帮助那些从马戏团生还的孩子们, 让他们接受必要的心理辅导。 我们都知道,这将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岛崎一也的恶意深沉、阴狠而又刻毒, 他怀着恶意在孩子们身上烙印的伤痕, 或许历经一生也无法痊愈如初。 但即使如此,下一天的太阳仍会照常升起,生活仍要继续。 即使痛苦、悲伤、恐惧到无以复加, 人还是不得不面向明天而活。 明天必定会到来。对于世上许多人而言,这大概是一种刑罚般深重的苦难,但与此同时,却又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 3月18日,晚上9点23分。 尘埃落定以后——确切来说,是在我们持续殴打岛崎直至他昏迷不醒、无法再操纵人偶攻击以后,我终于将高悬的心脏放回原处,一手扶着沾满污渍的墙壁,拖着疲倦的步伐慢慢登上阶梯。 好累。不仅是因为精神紧张和体力消耗,在战斗中连续使用异能也会对我的身体造成负担。 虽然只要破费吃顿好的、再好好睡上一觉就能恢复,但眼下仍有堆积如山的善后工作…… “我说,茜。那边墙壁很脏,你别靠在上面啦。” 大约是由于心情放松的缘故,清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散,但并不因此而显得怠慢敷衍。倒不如说,这点懒散反而更像是亲近的象征。 “现在也顾不上脏不脏……” 我停下脚步,毫无风度地重重喘了口气,“这次轮到清光为我操心了呢。话说回来,你怎么开始用名字称呼我了?” “你才注意到啊。叫一下也没关系?就是心境的转变啦,心境。反正大家都是同事,以后也好好相处。” (当然没关系,不如说我很开心。) 我很想这么回答他,但疲乏感如涨潮般一波接一波漫过头顶,视野和意识也像是没入潮水中一样渐渐模糊。眼看来自楼道出口处的灯光已近在眼前,我心下一松,原本勉强稳住的身形随之松懈,不自觉地左右摇晃起来。 “喂,你没事……” “没事,Master。” 眼前那片明亮到刺眼的灯光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黑色剪影。 斗篷和礼帽。平日里多少有些惹眼的着装,在这座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马戏团中却丝毫不显得违和,反而酝酿出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埃德蒙。” 我虚弱地抽动了一下脸颊,试图挤出一个微笑:“这五分钟,真的好漫长啊。” “……” 岩窟王没有答话,只是将嘴唇抿成一线,双眉紧拧,双眼眨也不眨地定定凝视着我。极其罕见地,他神色间似乎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僵硬。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这一通摸爬滚打,脸上、身上都蹭上了不少黑灰,被汗水濡湿的头发也粘连纠结成一团,形象想必是十分狼狈。再反观岩窟王,不仅衣冠齐整,就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丝一毫——成熟男人真是不一般。 我莫名感觉有些丢脸,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话题: “对了埃德蒙,你不知道,瓜先生今天特别威武,他都能徒手撕犯人……” “……” 岩窟王仍是蹙眉不答。不过这一次,他越过我看向走在后方的瓜先生和清光一行,忽然利落地脱下礼帽,低头冲他们行了一个极为优雅绅士的礼。 “承蒙关照。”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一手从我肩背处环过,以一种异常庄重的姿态俯下|身去,将我整个人轻巧地打横抱了起来。 “回去,Master。” “诶?不、那个,虽然我确实有点累了,不过自己走路还是没问题……而且我还有工作……” “回去。” 他平淡而坚决地打断我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工作,是休息。异能特务科不是只有你一个搜查官。” 我情知自己拗不过他,便也抱着“恭敬不如从命”的心态稍作放松,彻底卸去了全身力道。 而后我又想起一件事,急忙转过脖颈,回头冲着那一行从地下室鱼贯而出的队列喊道: “对了,今天也要感谢卖药先生的协助,我想可以给您评一个见义勇为。不好意思,稍后请您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咦,人呢?” …… …… 事件解决以后,卖药郎便也如同他出现时一般,神不知鬼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迹。 到头来,我们仍然不知他姓甚名谁,是人是妖还是哪位路过的神仙,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他手中那把神秘的大宝剑是不是真能降妖伏魔。 不过,我却有种毫无根据的预感。 只要我继续从事这份工作,总有一天,一定还能再次闻到那一缕悠远的、若有似无的药香。 而我作为搜查官,在接连多日的夙夜操劳、疲于奔命之后,也终于可以迎来一次短暂的休假。 然而,在此之前—— “alter亲亲,是不是有点……做得太过火了……” 刚一回到剧院大厅,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疲惫感的来源。 象征复仇者怒火的黑炎遍地肆虐,虽说火势已渐渐收敛,但剧院整洁光亮的地板、墙壁都已被熏染成一片焦黑。更不用说那些布制的座椅,分分钟就被烧了个千疮百孔,画面极其惨烈,让人联想起刚遭遇过蝗虫大军的菜田。 顺便一提,现场有两位特务科同事正忙于洒水灭火。我记得她俩是一对姐妹,姐姐叫做阿羽,异能名为【气成河豚】,妹妹叫做阿初,异能名为【皮皮虾我们走】,两人都可以召唤出巨大的水生动物,江湖人称“水产姐妹”。又因为她们召唤的水产都很好吃,所以又有一个别名叫做“海底捞姐妹”。 (真过意不去。平时就蹭了别人那么多皮皮虾,现在居然还要麻烦她们帮我灭火……) “放心。” 岩窟王轻描淡写地宽慰我道,“至少alter控制住了自己,直到观众全部疏散之后才开始纵火,没有平民伤亡。” “不、可是,烧到这份上,怎么看都算是纵火罪了?!这个那个,检讨,处分,赔偿,扣工资……” 我一时间语无伦次,眼前惊悚的画面令我一个激灵恢复清醒,又令我(因恐惧而)再次意识模糊: “……埃德蒙,请问我现在可以昏倒吗?” “不,等等。至少听我说完再昏。” 岩窟王将我在一张完好无损的椅子上放下,一边反手解开自己的斗篷,一边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开口说道: “——你们科长说了,这次的骚|乱完全是由岛崎一也引发,造成的损失都会从他的个人财产里扣除。当然,也不会要求你赔偿。” “!!!” 我立刻精神抖擞,残血复活,猛然间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真的吗?这种好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没有骗过你,Master。” 仍是带着那副促狭的、近于哄劝的笑容,岩窟王不紧不慢地将我按回到椅子上,拉起斗篷盖在我肩头。 “好了,现在你可以昏倒——好好地睡一觉了。当你醒来之际,我们会处理好一切。‘从者’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多谢……不对,等一下,河原抚子呢?你们没把她怎么样?那孩子的暴走是岛崎故意触发,如果处理得当的话,她很有可能被判无罪。” 我略一停顿,然后坚定地接下去道:“不,应该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无罪。” “不用担心。你大概也察觉到了,她只要耗尽气力就会恢复成普通的黑猫,现在alter正在照看她。” 说到此处,岩窟王眼底浮现出一丝忍俊不禁的揶揄之意。 “顺带一提,先前妖猫之所以会凭空‘消失’,多半就是撞倒alter、变成小猫之后,跳入一旁的下水道逃走了。呵,alter和下水道可真够有缘的。” 这么说来,贞德alter的确也曾在游戏中跳过一次下水道,听说还是岩窟王给捞起来的(事后alter对自己进行了疯狂的热水消毒),所以这两人也算有一段孽缘。 当然,在贞德本人面前,这段往事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原来如此,alter亲亲在照看她吗,那就没问题……等等,alter亲亲??”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仿佛是在与我内心的担忧相呼应一般,意识朦胧间,不远处传来了贞德alter穿透力十足的高亢嗓音: “哎呀,这不是三系夹着尾巴溜走的审神者先生吗?这会儿你倒是来了,真~可惜,这次事件完全轮不到你出场呢。站住,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替我家小Master打个招呼而已嘛。……我说,你该不会是害怕猫?”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嘛,对刀剑那种态度,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结果看见一只小猫就吓得脸色发白,太好笑了!!河原,你看见没有?所谓‘大人’,意外地是种外强中干的软弱生物啊!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来,挠他!!” (……不,其实我也是大人啊。) (而且,最后一句话在某种意义上非常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样茜茜的钱包逃过一劫w这一卷还有两章尾声,会交代所有人的结局 —————————— 同样是复仇者少女,黑贞和抚子意外地相性不错…… 伯爵被召唤是2-3年前,当时茜还没现在这么猛男(好了你不要再说猛男了)所以伯爵很习惯照顾她。我基友一半觉得这是男友力,一半觉得是娘家老父亲,薛定谔的伯爵(。 一个大概没人想知道的彩蛋:阿羽是我,气成河豚是被海豹气的;阿初是我基友,大家都叫她皮皮初。因为茜太惨了,所以我们一起C位出道给她送水产(连自己和姐妹都不敢瞎搞的作者不是好沙雕! 话虽如此,其实水产姐妹的戏份三句话就杀青了 第23章 囍临门大快人心 那一夜, 整个异能特务科兵荒马乱, 人仰马翻。 凌晨4点左右, 我从数日来第一次无梦的酣眠之中悠悠醒转, 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特务科本部,正横躺在办公室软绵绵的沙发床上。 从窗口向外看去,不仅是我们搜查二系的办公室,整条走廊悉数灯火通明,显然又是一个全员通宵加班的不眠之夜。 岩窟王和贞德alter都坐在我身边, 一人占据一把椅子, 贞德手中随意把玩着我的手机——我怀疑她是在见缝插针地肝一波刀剑乱舞, 同时口中也没有闲着: “话说回来,岩窟王。你不是说过自己的斗篷‘不是毛毯也不是被单’吗?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你这话才是莫名其妙,alter。” 岩窟王膝盖上摊着一本打开的书,他一手拉低帽檐遮住眼帘,头也不抬地专心翻页。 “与毛毯或者被单无关, 为御主遮风挡雨不就是从者的义务吗。若是有必要的话,别说斗篷,血肉之躯也可以用上。” “哼、哼, 你还挺会说的嘛。这点小事,我当然也知道啊!” 又开始了, 我想。这就是alter亲亲特有的耍赖式胡搅蛮缠, 自从习惯以后,一天听不见我就浑身难受。 她真可爱。 “而且你居然抢先……要说披风的话,我又不是没有。不如说, 应该是我的披风比较厚实!还有毛边呢!” “升级之后就没有了。” 岩窟王的反驳令我感觉次元壁为之一颤,“虽然我也不太清楚FGO的角色穿着为什么会随着等级提升而改变,不过总而言之,你是所谓的‘脱衣系从者’,变强以后就会失去披风。而我恰好相反。” “什——居然从这个角度反击,太狡猾了!!你也是魔鬼吗?!” “别那么激动,alter。总比变强后失去头发要好,至少你头发变长了。” “可恶,不就是有个斗篷而已……” “不要小看斗篷和披风。你看看莫德雷德,圆桌骑士里只有她没有披风,所以她总是被孤立——开个玩笑。” “……你会死的,总有一天会被华丽的叛逆杀死的。” 我:“…………” 怎么说呢。 他们两位,对于升维之后的三次元生活还真是相当乐在其中啊。 左右都看不见萤丸身影,考虑到他和星岛英的关系,眼下或许是在陪伴孩子们。 “我说,埃德蒙、alter亲亲……” 我正想起身向他们询问审讯进展,忽然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因为操劳而失去不少头发的)科长面色焦黄,顶着一对浓重的熊猫眼推门而入。 “咳,各位。” 科长用力清了清嗓子。也许是因为早已在之前的审讯中喉咙冒烟,那声音听上去好像公鸭打鸣,一瞬间就吸引了全系同僚的注意力。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家想先听哪个?” “随便~”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科长:“……大家不要这样,配合一下嘛。” “好了,那么我重新问一遍。” 科长强行将时间倒带回一句话之前,仿佛这是一个可以向前翻页的文字类游戏,“好消息和坏消息,大家想先听哪个?” 这次大家果然配合,没有再敷衍了事地回答“随便”。 我们再次发挥二系特有的坑爹默契,一半人正经回答“坏消息”,另一半人敲打着手边的瓶瓶罐罐高呼“好消息,好消息!”,两道声浪汇聚一处,恰好达成了一片完美的势均力敌。 “……” 科长一脸“弱小、可怜又无助,jpg”地左右环顾,最后终于认命地垂下肩膀: “我明白了。我随便说。那就先说坏消息。” “您说您说。” 众人闻言纷纷收敛了嬉笑的表情,从电脑椅上直起腰背,正襟危坐,屏息凝听。 “虽然我们成功逮捕了岛崎一也,他也对罪行供认不讳……但是,他却拒绝解除异能,将孩子们恢复人形。” “……” 众人整齐划一地起立,开始从手边寻找各种称手的武器。 “等一下,各位!先别急着掏枪,别忘了你们开|枪都需要经过上级许可!!换成刀也不行,你们忘了刀具管制条例吗?好了好了,都坐下,我告诉你们好消息,你们也把热水瓶和加农炮放下。” “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科长。” 我虚弱地举起一只手来,“我申请将岛崎送去南丁格尔小姐的诊疗室,或许这个难题能够得到解决。” “不,这样一来被解决的就是他了。” 科长心力交瘁地扶额长叹,而后彻底放弃了故弄玄虚——显然,他也不希望看见属下出于义愤对嫌疑人动用私刑,而且这私刑还极有可能转变为死刑。 只见他转过身去,迈着四平八稳的阔步走向门边,礼遇有加地为某个人拉开了房门。 “远道而来,辛苦你们了。” “???” 我们不明所以,一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莫非科长请来了某位国家精英,或者是归隐山林的世外高人……) 我正在不着边际地胡乱猜想,门外骤然响起了令人鼓膜一紧的雷霆怒喝: “不要用特务科的日光灯上吊啊,你这白痴太宰!!!” “??????” 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白痴太宰”是人名还是外号,便只见一道卡其色人影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投掷而出,好像离弦之箭一般冲我们疾速飞来—— (等、等一等,着陆地点似乎是我的天灵盖?!) “这算——怎么——回事——啊————!!!” 千钧一发之际,贞德alter眼疾手快,反手从四次元空间口袋(?)中抄出她的黑色邪龙旗,手握旗杆,以一种酷似本垒打的姿势全力挥出。 “刚一登场就扑向我的Master,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也太失礼了!!” (……不,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呜哇?!” 不知名的人影在这一击之下改变轨道,凌空翻转过一个90度角,最终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墙壁。不过,那人在碰撞前一秒灵活地弯曲双腿,巧妙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因此得以毫发无伤地着陆。 “没事?实在抱歉,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眼看险些酿成惨案,方才使出过肩摔的青年急忙冲我跑来。 他是位戴眼镜的高个儿青年,论年纪大约与我相近,严肃认真的表情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为年长。青年站姿笔挺,与站姿一样笔挺的衬衫和西装马甲上没有一丝褶皱,从中也可以看出他一丝不苟的性格。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 青年微微欠身,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墙上那颗棒球是我的同事太宰治。” “好过分哦,国木田君,说我是棒球什么的~刚才那一下过肩摔,我搞不好会骨折哦?” “……” “我说,国木田君~~” “……” 国木田身后传来好像猫咪撒娇一样刻意抬高的嗓音,又像是羽毛撩拨心尖,听在耳中都让人觉得酥痒。但国木田始终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掀动一下,只当那是一只聒噪的知了正在反反复复“滋儿哇”。 了不起,真是位心如铁石的纯纯男子汉。 与他相比,我们二系的女同事就多少有些过于感性了——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人深受触动,开始面带同情之色地探头探脑。 “武装侦探社,我记得好像是横滨的民间异能者组织……” 我尝试从记忆中搜罗信息。 “不错。” 国木田颔首肯定,“我们偶尔会处理一些官方不便出面的特殊案件,也接受来自特务科的委托。昨晚我们接到联络,所以立刻出发,连夜搭乘新干线赶到了东京。” “久仰大名,一路上辛苦了。” 我伸出手来,礼节性地与他握了一握,“冒昧一问,为什么你的同事会像棒球一样飞进来?” “因为他懒散、摸鱼、不务正业,而且会抓住工作中每一个机会尝试自杀,所以需要严厉矫正。” 国木田不假思索地回答。 “……” 我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那么请问,为什么你要带一个懒散、摸鱼、不务正业……还老在自杀的同事来到东京?送他去跳东京塔吗?” 国木田闻言语塞,脸上浮现出牙疼般的苦涩表情: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除了我以外,谁也没法让孩子们恢复原状哦。” 猫一样轻柔细腻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何时,那位被一记本垒打挥到墙上的男子已将自己拾掇整齐,唇角悠然上挑,一头蓬松的褐色鬈发拨向耳后,气定神闲地漫步而出。 相较于这副端正讨喜的仪表,青年缠绕在颈间和手腕上的绷带显得分外醒目。搭配上国木田口中吐露的“自杀”一词,尽管绷带上没有血迹,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仍然渗透出一股阴郁而乖僻的不祥气息。 见此情形,女同事们脸上的悲悯之色愈发浓厚了。我大胆猜测,多半是因为这颗人形棒球相貌清秀,气质脱俗,所以她们在三秒内为他脑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悲剧故事。 科长也适时地开口科普道: “太宰君的异能名为【人间失格】,效果是【让一切异能无效化】。换而言之,对于岛崎这种作用于他人的异能,只要让太宰君触碰一下,异能效果应该就会自然解除。” “……” 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Rule Breaker!!此人的别名莫非是撸撸布雷克·太宰吗?!! “对对,就是这样。” 撸撸布雷克·太宰毫不自谦地挺起胸膛,“所以说,事件到这里就算完美解决!虽然挨个儿摸过去有点辛苦,不过总体来说,这还算是一次轻松愉快的工作。为了庆祝工作完成,我想要现场征集一位美女陪我殉情……” “你给我一个人去死啊!!” 国木田怒发冲冠地咆哮,“不对,至少给我写完报告书再死!!!” 然而太宰充耳不闻: “对了,刚才那位用旗杆打飞我的小姐就很不错!你那有力的一击震撼了我的心房,我的心弦至今仍为此颤栗不已,仔细一看你的容貌也很动人,仿佛攫取我灵魂的魔女!啊~美丽的小姐,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 “alter,冷静。” 岩窟王抢先站起身来,一手牢牢按在贞德alter肩头。 “虽然这个男人的发言十分欠揍,不过他确实没有恶意,只是真心实意赞美你的力量与容貌。” “对、对啊!” 唯恐贞德一怒之下送这位先生单独上路,我只感觉心脏都险伶伶卡在了嗓子眼里,连忙随声附和: “而且他好歹也救了孩子们,绝对不可以杀……” “………………” 贞德紧抿双唇,面色阴沉,低头不语。 “……那个,alter亲亲?你没事?是不是被这个轻浮的现代男人吓到了?” 我偏过头去,小心翼翼窥探她复杂难辨的表情。 然后,贞德猛然将头甩向一边,字眼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生硬地从喉咙里蹦出来: “动、动人什么的,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话说,别以为讲两句好话就可以收买我啊!” 我:“………………” (她……她该不会是,害羞了?) 身体比思考更快一步作出反应,我默默松开了按住贞德另一侧肩膀的手,伸手去摸lo娘刚从裙底掏出的加农炮。 “Master!” 岩窟王立刻腾出另一只手按住我,“你也冷静,从者没那么轻易被外人拐跑。” …… …… …… 虽说过程多少有些鸡飞狗跳,但无论如何,“让孩子们恢复如初”这一难题总算是得到了解决。 将国木田和太宰送走以后(单就太宰来说,我迫切希望在另一种意义上送走他),科长见众人欢欣雀跃,便也趁热打铁,再次玩起了他乐此不疲的文字游戏: “各位,其实我还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半好消息……” “快讲!” 众人快乐地抄起手边各种——不是武器,而是葵花籽、巧克力、牛肉干等小零食,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朝向科长头顶撒去。 “好,谢谢大家。” 科长面不改色,大幅挥舞起两条手臂,以一种好似千手观音的玄妙掌法接下零食: “这次我们就先讲好消息。其实好消息原本有两个,不过都只适用于柚木个人,所以就缩水成了一个半……” “我?” 我不可思议地反手指向自己,“科长,对我来说,不用赔偿剧院损失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不,还要更好一些。” 科长摇了摇头,满脸都堆放着慈眉善目的笑意,“柚木,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特务科之所以能够维持下去,除了国家投入之外,背后多少也有一些‘大人物’的支持。” “是,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中一位‘大人物’的女儿,恰好是本次连续儿童诱拐事件的受害人。那位长官为人正直,不愿意公器私用,所以这件事我也没有公开,只是当做一般的儿童诱拐案组织调查。” “我明白了,这位长官确实很了不起。” 我发自内心地表示钦佩,“所以这和我有什么……” “他听说了你在事件中的表现,也了解了你的异能。长官认为,如果像你这样优秀的异能者囿于资金困难而无法进步,对特务科而言将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所以这和我有……等一下,您说资金?‘金’??金钱的金???” “也是氪金的金。” 科长笑眯眯地肯定道,“那位长官表示,他愿意资助你的氪金。” “……” 我只感觉脖颈好像生锈的铰链,稍一活动就吱嘎作响,一连施了好几次力都转不过来。 “科长,您……您刚才说什么?” “当然,并不是说他从此承包你的一切氪金需求。不过,他可以稳定地给你提供一些补贴,让你尽快完成下一档氪金目标。此外,他也可以给你介绍更加宽敞、舒适的租房资源,让你和你的异能不至于无家可归。” “…………”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现在也觉得自己膝盖底下有黄金——我简直想要跪下去,抱着它们嚎啕大哭。 但我终究还是控制住自己,强忍着猛虎落泪的冲动开口问道: “那么,另一个好消息是……?” “哦,那就是——” 咣!! 科长刚只来得及吐出三个字,只听见身后房门被摔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名文职人员神色惊慌地探出头来: “科长,不好了!我们请来了受害者的家长配合调查,但其中有几人拒绝接受讯问,现在就想将孩子带走!!” “这……” 异能特务科的存在并未公之于众,根据情况需要,我们也会报上各种各样的假名。这次我们无法向家长透露马戏团事件的真相,也不能向社会公开岛崎一也的异能,只能将其称为“实施残酷虐待行为的非法机构”,而我们则自称是隶属于政|府的“儿童权益部门”。 这样一来,看上去就比“刑警”好欺负多了。如果家长本身有钱有地位,恐怕还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们匆忙赶到现场之际,只见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壕车——反正我也认不出品牌——已经一骑绝尘地驶向大门口,正在催命似的狂按喇叭: “开门!我们的家事由不着外人操心!!你们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我要向上级部门投诉你们!!” “科长,要开炮吗?” lo装美少女镇定自若地询问道。 “不,先等一下……” 话音刚落。 我们远远看见,一道纤细的黑色人影腾空而起,如同撕裂天幕的闪电,手中刀刃在夜色间划开一痕冷冽的白光。 那人影一跃登上车顶,没有一丝踌躇顾虑,手腕挥落,直将那柄利刃一直线地插|入了车顶天窗。 “咿……?!!” “……” 在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面前,不仅是车内家长噤若寒蝉,就连一拥而上的特务科成员也为之震慑,一个个安静如鸡。 安静。 那一瞬,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如同时间定格。 如水的月光下,除了夜风吹拂发丝的声响之外,仅有心脏强烈的鼓动声清晰可闻。 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心跳加快的缘由。 “凌晨4点41分,逮捕妨碍执行公务现行犯。科长,有时候对付这些人不必太过客气。” 须臾的死寂之后,从一击贯穿车顶的人影——黑发黑衣的少年口中,与纤细体格不符、老成持重到令人惊讶的男声响起。 而后他偏转脸来,锐利眸光从人群中迅疾地一扫而过,准确捕捉到了我(因为双喜临门太过感动而)热泪盈眶的面影。 现在,我终于知道“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了。 “药研藤四郎,顺利完成任务,现在正式归队。” 短刀少年紫藤色的眼瞳也像是刀,如同精心打磨的刀身一样光华耀眼,又如同万军中取人首级的刀锋一样无坚不摧。 “我回来了,大将。” 作者有话要说:帮小伙伴推个文:《[综]审神者是master》湛空 说好的另一把刀终于回来啦!是极化药! “变强后失去披风”的梗:黑贞初始卡面有披风,升级变换卡面之后就没有了(但头发从短发变成长发);伯爵初始卡面没有斗篷,升级之后就有了 国木田&太宰:出自文豪野犬,每天都在勤奋工作的理想主义者+每天都在摸鱼撩妹的自杀爱好者 rule breaker:也就是美狄亚的宝具“破除万法之符”,我经常把太宰当成破除万法之太宰来用 第24章 尾声:有猫来仪 “……我说, 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当日一早, 单身公寓。 焕然一新的客厅中央, 贞德alter环抱双臂, 秀眉紧拧,顶着一张全人类欠她八百万的黑脸环视周遭。 我:“哈哈哈哈哈。” 在我们两人面前,换上居家白衣的少年一手扶眼镜,一手搭在腰间,理直气壮将一米八五的成熟男人训得像个狗子: “岩窟王, 你又在室内吸烟了?” “不, 这是……” “你吸烟了?” 少年加重语气, 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算是。思考案情的时候,出于习惯……” “之前我也说过很多次,请你试着改正这种习惯。” 药研冷酷地一口截断,“虽然我们没有罹患肺病的风险,但大将与我们不同, 她只是普通的人类。二手烟对人体的危害,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所以我没有在她面前——” “你明明就有。” 贞德毫不留情地插嘴拆台, “只不过你早已习惯成自然,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而已。” “……” 药研的眼神越发冷峻了, 仿佛能在岩窟王脸上冻出一朵冰花。 “好了好了, 药研,我也不是很在意……” 眼看岩窟王一时窘迫,我连忙于心不忍地打起圆场。 “大将你别开口。再说你也是, 你以为我没看见垃圾箱里的泡面吗?你根本不把饮食均衡放在心上。” 药研话锋和视线同时一转,险些直勾勾将我捅个对穿。 “我知道你想省钱,但万一危及健康,到时候医药费不是更加昂贵吗?” “对、对不起。” 我迅速缩起脖子,态度只能以“秒怂”两个字来形容,“我再也不敢了。” “……” 贞德一张脸几乎黑成锅底,再次忿忿不平地小声哔哔:“这家伙算什么啊,一回来就这么耀武扬威。” “药研吗?他是茜第一次使用异能的召唤对象哦。” 萤丸贴心地解说道。 “大概是在三年前。茜说她那时候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因为有药研在她身边,所以她才能鼓起勇气向前迈进。药研很能干又很爱操心,所以直到现在,大家生活上的事情都是由他包办。” 贞德一脸狐疑地从鼻孔里吐出口气:“哼~嗯,有那么了不起嘛……” 恰好就在此时,药研与交情最久的2号选手岩窟王谈完了人生,大约是想着该和新人——也就是4号选手alter打个招呼,便转身向我们走来。 “喂,我说你。” 贞德挺身上前,挑衅似的冲他一抬下巴,“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别以为你资历老,就能对我指手画脚——” “你就是大将所说的‘贞德alter’?” 药研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你能够来到大将身边,我很感谢你。” “…………啊?” 面对始料未及的友好台词,贞德不由地双目圆睁。 “如你所见,此前大将身边只有男性。虽然我们都打算尽全力保护她,但我认为,对于大将来说,亲密的同性友人仍是必不可少的。迄今为止,我们照顾不周之处,你一定能够加以弥补。” 怀着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纯粹的诚意,少年深深俯下头去。 “感谢你来到这里。从今以后,也为了大将一同努力。” “………………” 数秒以后,贞德僵硬地抽动着嘴角别过脸去。 “其、其实,你人也不错嘛。算了,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为了Master的话,要我帮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我:“……” 此刻我非常想给她P上一个头像,就是中国网络上流传甚广的“真香.jpg”。 话说回来,她都“真香”多少次了? …… …… …… 昨夜由于一众家长激情闹事,我们处理完毕之际已是东方泛白,所以一度就地解散,各回各家收拾洗漱,整理仪容。经过数小时的短暂休憩之后,我带上自己整整齐齐的一家老小,再次赶赴特务科大楼加班。 “不好意思,我来迟……咦?” 我刚一推门进入熟悉的办公室,便察觉气氛有异。只见科长负手伫立在办公室前方,全系所有人岿然正坐,一语不发,沙雕之气荡然无存,空气凝重肃杀到让我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哦,柚木你来了啊。” 一名同事无精打采地掀起眼皮,“快坐下,科长正要宣布‘另一个坏消息’。” (对了。这么说来,昨天确实还有一个“坏消息”尚未公布……) 我莫名感觉背脊一凉,连忙也端正了表情,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好,大家都到齐了?今天我又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你们。” 科长沉甸甸地叹了口气。 “我所说的坏消息,是指一段审讯录像。河原抚子的审讯录像。在这其中,有着本次‘化猫杀|人案’的最后一个真相。可能的话,我希望大家都看一看,然后好好想一想——身为搜查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 谁也没有抬杠反驳,大家肃然敛容,心有灵犀地以沉默表示同意。 然后,放映开始。 …… 『我被变成猫以后,不知为什么,好像还能口吐人言。』 现身于镜头中央的少女斯文娴静,神态安详,让人很难将她与先前狂躁不安的妖猫联系在一起。 她生得确实很美,我想。 那美不仅附着于皮相,更是从她骨子里清寒料峭地透出来,如同幽谷深处一株遗世独立、亭亭盛放的兰花。 我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残忍下作的人类,才会对这种美生出龌龊的欲|望。 『我翻过垃圾箱,偷溜进餐馆吃过剩饭,好不容易活下来,终于找到了阿英的父母。我想,只要告诉他们“安心学校”的真相,还有老师……星岛胜的罪行,他们一定会回心转意,把阿英救出来。』 『但是,他们却说——』 …… 如果星岛胜罪名败露,不仅他本人将会身败名裂,身为近亲的星岛一家也会受到牵连,遭人白眼,受人奚落。为了维护“精英家庭”的体面,星岛夫妇试图劝说抚子私了,放弃揭发星岛胜,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带入棺材。 “这是丑事啊,说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一个小姑娘,难道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和老师不清不楚吗?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弟弟他也是一时糊涂,希望你不要做得太绝。再说,即使你报了案,你真能证明是我弟弟强迫你吗?别人说不定会以为是你们两厢情愿,或者是你引诱他,你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而且,你就真的没有一点过错,一点暗示,让弟弟误会你对他也有好感,愿意和他发展恋爱关系吗?要不然,为什么他偏偏就会选中你呢?” “总之,在你承诺不会追究、阿英不会举报他叔父之前,我们也不会接回阿英——” ……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抚子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记得的只有愤怒,恨不得将眼前一切全部撕裂粉碎的愤怒。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变成了怪物,阿英的父母也倒在了血泊中。』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确实,我没必要说这些。我可以推说自己神志不清,什么也不记得了。事实上,当时我的确丧失了理智,无法遏制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的感情——听见这些话以后,我心中的愤怒和憎恨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不想否定它们。如果否定的话,就好像是对这些话认输了。』 『我再也不会认输了。』 少女抬起头,清明澄澈的双眼中灼然有光,闪烁着冬日梅花一般凛冽的神采。 『星岛胜伤害了我。阿英的父母侮辱了我。我对他们的愤怒,没有一星半点的错误。』 …… 审讯录像到此结束。 “……” “……吸溜。” 满室鸦雀无声的死寂中,零星响起了一两声吸鼻子的声音。好几位同事嘴唇紧抿,眼圈泛红,还有人悄悄背过脸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没有人发笑,没有人评头论足。尽管录像中的当事人已经获救,精神状态也坚毅到令人动容,现场气氛却莫名地像是一场葬礼。 因为我们都知道,星岛夫妇不经考虑——或者说,恰恰是经过深思熟虑、刻意为之的话语,足以摧毁一个少女柔软纯粹的心。 我知道,这就是科长口中的“坏消息”。 这实在是一桩充满矛盾的吊诡案件。星岛夫妇的确是不幸丧生的被害人,但与此同时,惨案本身也与他们“积极主动”的参与密切相关。 沉默片刻后,科长以一种安抚的语气开口说道: “幸运的是,根据岛崎的供述,我们能够证明河原在案发时处于精神失常状态。也就是说,即使她对星岛夫妇怀有杀意,仍然有可能免于处罚。” “她说自己化猫之后可以与人交谈,这莫非是……” 有人提出疑问。 “是,她应该拥有‘心电感应’一类的异能,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鉴定。如果她是异能者,在特务科或者侦探社那样的民间组织,总能够找到一席之地。” 众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贞德alter喘气特别大声,我简直怀疑她会喷出一口火来。 科长似乎对大家人性化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疲倦地笑了一笑,屈起食指轻轻叩着桌面: “我知道你们嫌我话多,不过关于这起案件,我还是想讲两句。首先,我希望大家以后在同类案件中,能够更慎重、更尊重地对待被害人。要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道,犯罪者不仅伤害了她们的身体,还企图借助陈腐的社会观念杀害她们的心。” “一位女性之所以会被犯罪者选择,或许有很多理由。但是,世上之所以会有女性被侵害,永远都只有一个理由。” “——因为犯罪者是个凶残、卑劣、无耻的鼠辈。我们不应该在被害人身上寻找任何理由,因为没有理由。被侵害是没有理由的,没有任何人应该被这样对待。” 科长的目光和话语中饱含真挚。那无疑是一种宣誓,同时也是某种痛切的恳求。 “各位。我们身为执法者,决不能成为犯罪者杀人诛心的帮凶。”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科长那毛发日渐稀疏的头顶,正焕发出一层普度众生的佛光。 同时,我也再一次发自肺腑地认识到: ——我能够加入异能特务科,实在是太好了。 …… “茜,等一下!” 将手头事务处理停当之后,我想着该去见上孩子们一面,便和萤丸、贞德一同走在前往休息室的路上。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我扭头望去,发现是清光和骨喰匆匆跑来——不知为什么,清光怀中还抱着一只肥美的橘色田园猫。 “清光,这猫是……” “给!” 清光一阵风似的冲到我面前,两手紧扣着橘猫腋下皮毛,一把将它递到我鼻尖底下: “这是昨天获救的孩子送来的。他说自家母猫半年前一胎生了四个崽,正好也养不过来,听别人说你喜欢猫,思前想后,无以为报,只有送猫。” 我:“???这也行???” 再一看与我面面相觑的橘猫,我总觉得它满脸都写着懵逼,估计也是一脑子“这也行”。 “也行,如果之后搬去比较宽敞的公寓,养猫应该不成问题……” 我从清光手中接过橘猫,远超预期的分量让我双臂猛地一哆嗦,险些将猫掼到地上摔成个香煎猫饼。 “小心点。” 清光绽出一个带着恶作剧意味的微笑,“它真的很重。话说回来,你打算搬家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你家?” “我想用不了多久,毕竟我的家当少得可怜。” 说完,我故作神秘地冲骨喰挤了一下眼睛,“现在你们可以先去二系办公室看看,大概会有惊喜哦。” “什么?” 骨喰仍是惜字如金,不过神色较之于先前柔和不少。而后他倏地将视线转向我身后,下意识地轻轻“啊”了一声。 我循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星岛胜和岛崎一也两人戴着手铐,正被一干全副武装的同事押解而来。 岛崎多少维持着一些属于变态的矜持与风度,星岛胜则是在这数日间迅速地萎靡下去,眼神涣散,面色枯黄,仿佛将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连根拔起,暴露出了早已枯朽腐烂的根须。 “说起来,好像有学生把这两人干的破事都发上网了呢。” 贞德alter一脸幸灾乐祸地开口道。 “对少女出手的人渣教师、虐待青少年的变态校长,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啊,或者该说是过街蟑螂?” “……那又怎么样?” 意想不到地,岛崎一也猛然抬起头来,阴鸷目光如利箭一般死死钉在我和贞德的脸上。 “千夫所指又怎样,你们还是杀不了我。我的异能用途广泛,上面那些大人物根本舍不得杀我,只会小心谨慎地把我养起来。你、还有你们,都给我等着。” 他的嘴角像是要裂开一样高高扬起,露出两排阴森森的白牙。 “等我重见天日,一定要把你们的人生撕个粉碎。” 我:“……哦。你开心就好。” “没、没错!” 也许是从岛崎怙恶不悛的态度中汲取了勇气,星岛胜也壮起胆子冲我叫嚣: “我最多也就是个猥|亵罪,没两年就能出来,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那些小贱|货!一个个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还敢反咬我一口……哇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贞德不假思索地一旗杆扫到了墙上。 ……她的全垒打,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几位同事连忙跑上去扶他,口中七嘴八舌地问着“没事”,脸上却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显然是与贞德alter同仇敌忾。 “……” 不知为何,岛崎一也同样带着些许古怪的笑意旁观这一幕,忽然走上前去,仿佛要帮忙搀扶星岛胜一般,伸手握住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腕。 “这么说来,我差点都忘了。反咬我一口走漏消息的,好像就是你?” 岛崎眉眼低垂,轻声细语,好似情人甜蜜的呢喃。 “既然如此,我不还礼可说不过去啊。” “……?!!!” “什……靠,他对星岛使用了自己的异能?!这个疯子!!” 在同事们惊怒交加的吼叫声中,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星岛胜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踪影。白光过后,原地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残像,以及—— 一只蟑螂。 “哎唷我去!!” 一名同事眼疾手快地抓起蟑螂,但一时仍有些回不过神,只能无所适从地茫然四顾:“接下来怎么办?太宰治已经回去了,我们要把蟑螂送去看守所吗?” “哈!这就是出卖我的下场。” 岛崎早已被两个人按倒在地,抽动着肩膀嘶声冷笑。 “多亏你们告诉我网络上的评论,让我获得了把他变成动物的‘期望’。等着,下一个就是你……” 他只来得及说到这里。 不是因为贞德挥出了一记全垒打,不是因为萤丸再次把他抽成陀螺,也不是因为我使出一招升龙拳命中了他的下颚。 而是因为—— 熟悉的白光,再次浮现于我们眼前。 “!!!” 贞德和刀剑们立刻挺身挡在我面前,但这一次,那道不祥的白光并未向我袭来,反而是将异能者本人——岛崎一也密不透风地裹在其中,逐渐渗入、溶解他的四肢百骸。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冲着我来,为什么我的异能不听使唤!住手,别过来!!别碰我!!住手啊啊啊啊!!!” 众目睽睽之下,岛崎一也被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吞没,和星岛胜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仅剩下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惊恐地蜷缩着身体。 “……” “……” “……是反噬。” 我心有余悸地低声自语,“对某些异能者来说,过度滥用异能的下场,就是连自己都被异能吞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如今岛崎一也的身体,已经被【异能本身】占据。如果被太宰治触碰,不仅是异能,大概连他本人都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那老鼠似乎不甘认命,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通之后,突然找准一个方向,一边“吱吱”叫个不停,一边迈动四条腿没命地横冲直撞。 就在此时。 我怀中懒洋洋闭目养神的橘猫忽然一跃而出,动若脱兔,迅如雷霆,一巴掌就将老鼠拍在了地上,一口就吞掉了他的头。 “等等等等,不能吃!这个不能吃!!” 我慌不迭地冲上去摇晃它,“这个是垃圾,吃了会拉肚子的!!” “喵~” 橘猫老大不情愿地瞪了我一眼,扭头将瑟瑟发抖的老鼠呸到地上,一只前爪牢牢攫住他后颈,抬起另一只爪子在脸上擦了两擦。 “……” 倏忽间,有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说来讽刺,岛崎半生都在利用异能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人、摧毁他人,堪称恶贯满盈。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一向以家长期望作为凶器的他,最终会因为自己做过的一切,被名为“众怒”的凶器背刺,与异能相伴终了余生。 所谓孽力回馈,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 “诅咒是把双刃剑”——地狱少女说得对,二次元诚不欺我。 当然,橘猫本猫对其中曲折一无所知,它只觉得自己英姿飒爽,抓住了老鼠好棒棒。 于是,它冲我邀功似的扬起脖颈,快活地喊了一嗓子。 “喵~~~” …… …… …… 同一时间,河原抚子也跨出了审讯室厚重的铁门。 她内心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安,只是感觉到一派宁静。暌违已久的宁静。 这宁静大概不能持续很久,因为负责讯问的警员告诉她,有许多人正排着队等待与她见面。 她强撑病体赶来的爷爷,星岛英,星岛咲良,补习班的其他女生…… 有许多人和她在一起。 背负着所有沉痛、悲哀、不可挽回的过去,她觉得自己还能够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的话,终有一日,或许能与这个可爱又可憎的世界达成和解。或许和解之日永远也不会到来,但即使如此,她仍然决定要前进。 倏地,少女停下脚步,转过清丽的脸庞。 “刚才……是不是有猫叫声?” 她歪了歪水鸟一样白皙纤秀的脖颈,又像是自嘲一般轻轻地笑出声来。 “……不,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走。”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化猫》完。 什么人都有点理由,侵犯别人都有理由,只有被侵犯是不需要理由的——出自房思琪 异能反噬设定出自文野原作,某些异能过度使用会导致自身也被吞噬,这就是之前一直没有说明的团长的“代价”。 PS:看这个字数就不要在意我更新频率低了orz PPS:下卷日常会多一些,鸳鸯浴鸳鸯锅都有都有(。 第25章 一锅超人 三月以后, 春日里特有的暖气与馨香开始充溢人间。阳光和煦, 百花绽蕾, 就连迎面而来的微风中都载着一缕花香、草木香混合而成的芬芳, 薰薰然催人欲醉。 而我——柚木茜,就在如此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半蹲在一家和风服饰店的橱窗之前,两个巴掌一张脸紧贴着被阳光晒暖的玻璃,眼巴巴望着其中一件蓝底上缀有紫阳花的精致浴衣。 “……真好看, 我想要拥有。我也想穿这种浴衣去夏日祭。” 维持这个姿势数分钟以后, 我发出一声夹杂着憧憬的感叹。 或者更通俗地说, 这句话又可以概括为“发出没有钱的声音.jpg”。 “夏日祭?” 我身后的贞德alter一时没反应过来。所幸她这些日子浸淫于各类鱼龙混杂的ACG文化,略一沉思,很快便明白了我话中所指: “啊~就是那个。无论是漫画、动画还是轻小说,总而言之‘是日本人就要去一趟’的夏日祭?” “总觉得你这个概括有点嘲讽……不过,嗯, 就是这样没错。夏日祭是属于日本夏天的浪漫!顺便一提,赏樱是春天的浪漫,红叶狩是秋天的浪漫!冬天我怕冷不想出门, 所以被炉就是我的浪漫!!” 说到一年四季,想到今后还要与他们一同度过流转变化的四季,我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语气也越发激昂高亢。 “哦, 是吗?” 贞德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因为你只舍得去人山人海的大众公园赏樱,所以我们的‘春日浪漫’就是数人头。真想一把火烧了算了。” “……………………” 我:“嘤。” “开心点,大将。” 药研慈祥(?)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至少,我们一起做的樱花寿司还是很好吃的。” “只是用了最便宜的樱粉和瓜先生分给我的黄瓜条,嘤。” “重点不在于食材的价格,而是在于料理中蕴含的心意啊。” 药研泰然自若地作出美食番王道发言,“我想,烛台切应该也会这么说。” “没钱氪金,我连烛台切都没有,嘤……” “嘤嘤嘤的烦不烦啊!蚊子吗你是!” 贞德怒冲冲地扇过一巴掌,将我刚抬起一寸的脑门再次拍到橱窗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氪下一档才会这样?我之前也说过,如果把666万日元投入到生活上,我们现在早已经在富士山脚下泡着温泉看樱花了!!” “啊,温泉……温泉也是二次元的浪漫……” “大将,清醒一点。人不能沉溺于遥不可及的幻想之中。” “别说遥不可及啊听上去太悲惨了好吗!!可以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和alter亲亲一起泡温泉的!!那也是我的浪漫啊!!!” “alter你也是,在这方面就对大将宽容一点。” 药研对我三天两头发作的穷癌(和死宅发言)熟视无睹,转而向贞德alter开口搭话。 “她并不是为了私心才追求下一次召唤。对于常年缺乏人手的特务科来说,像我们——‘异能生命体’这样强韧的、能够独立行动的成员,可以说是越多越好。更何况,大将的异能比较特殊,只要她本人还活着,我们甚至没有阵亡风险。” “啧,说的也是啦。” “……” 相处还不到一个月,药研居然已经完全掌握了《猫系贞德的饲养方针》,实在令人惊叹。 但贞德仍有些半信半疑: “那……在你看来,茜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打个比方,如果她召唤出其他高人气从者,不会一见倾心、见风使舵,说着什么‘我是龙,我全都要’,跑去向别人献殷勤吗??” 我:“………………” 药研:“………………” 刹那间,空气突然安静。 “……” 一阵尴尬的静默以后,药研视线游移,带着肉眼可见的袒护神色干笑了两声: “我想应该不会。还是有节操的,大将她。”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啊——————!!!!!” “……我是说,如果不是她特别中意的对象……” “如果是的话就会花心吗?!她到底中意多少人啊,太差劲了,这个人真的太差劲了——!!” “alter亲亲不也是吗!” 为了捍卫自己“食色性也”的权利,我悲愤地握紧双拳,“你也想被自己中意的美男子包围啊,你也给自己设定了七龙珠啊!我当然也一样,虽说是工作需要,但我也想和喜欢的美少女还有美少年一起生活啊!!” “大将,你这个发言有点……而且说到‘少年’,岩窟王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啊。别说得好像把他排除在外一样。” “说什么呢!埃德蒙的灵魂还是少年,你看他每天笑得多开心啊,像个三十岁的孩子!!” “不,这也太勉强了……” 再转头一看贞德alter,只见她正低头在随身小包中翻翻拣拣,末了又像拆俄罗斯套娃似的摸出一个小卡包,塞到我眼皮底下晃了两晃: “喏。要是你能召唤这些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 我怀着不祥的预感默默接过,打开一看: 刀剑乱舞食玩卡。 “你怎么都已经开始买周边了啊————————!!!!!!” 而且,这墙头数量不是和我一样多吗?! …… …… 其实我知道,药研说的没错。 对我来说,穿着精致华丽的浴衣逛夏日祭也好,泡温泉品小酒眺望春日富士山也好,如今都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风花雪月,花雪月都是别人的,我除了喝风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为了氪金。 &nb>>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sp;  这都是为了缓解特务科人手不足的困境,绝对不是因为我想跟什么三日月小狐丸烛台切长谷部,什么印度人埃及人乌鲁克人卿卿我我。绝对不是。 ……有人相信我吗? 话虽如此,相较于过去,眼下我们的生活还是宽裕不少。 这些日子里,我们举家搬入了那位“大人物”介绍的公寓,(只在屏幕中和走访途中见过的)三室两厅在我看来,宽阔得犹如一片星辰大海,浩瀚无垠,我无限美好的玫瑰色未来就在其中缓缓铺开。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魂不守舍地瘫在沙发上发呆,口中喃喃自语: “我,这么幸福真的可以吗……” 对于我这番失魂落魄的丢脸表现,贞德下达了一个贴切的总结: “神经病。” 自那以来又过了数日。今天我出门,不是为了物色我多半舍不得买的昂贵浴衣,也不是为了和贞德alter当街面对面自爆,而是为了—— “看!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鱼肉乡里火锅店】!!我以前经常和水产姐妹一起来这里,顺便涮她们的皮皮虾!!!” “……还真不会被老板赶出去啊。” 贞德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话说回来,这店名是怎么回事?这四个汉字是什么意思来着……” “听说这家火锅店是中国四川风味,老板想在店名中加入一些中文元素,不过他对成语的理解可能有些问题。” 我耐心地解释道,同时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傻得一比。 “行。” 贞德也不计较,“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会买菜回家做火锅……竟然破天荒地来店里请客,明天是要下冰雹了?” “不,alter,其实这个是……” 药研再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以前这家店主的女儿被前男友纠缠,大将帮她解过围。老板特别热情,说是从今以后,她来店里吃火锅都可以半价。大将思前想后,觉得难得有机会,还是要先请客人吃顿好的,到时候回家再续摊。” “……” “…………” “………………算了,我想也是。” “打扰了!老板在吗?” 而我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脸皮,对这点程度的尴尬见怪不怪,当下就第一个踏入店里。 “我是柚木,想跟您订个位置……” “柚木小姐?太好了,你来得正好!” 这会儿并非饭点,平易近人的胖老板系着围裙,脑门上扎着一条白汗巾,正在吆喝着店员们张罗店内陈设。见我入内,他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 “柚木小姐,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不,在这之前……” 我一脸茫然地放眼四顾,“您这次又换了什么装修风格,为什么到处都是水盆水缸?” “我想着五月份就快到了,到时候天气会热起来,就想在店里多放点水,水里泡上点后院新开的花,好看也好闻。” 老板憨厚地咧开嘴笑了笑,“最近我的中国朋友又教了我一个成语,叫做‘鱼水之欢’,意思是‘吃鱼的时候一定要有水才快乐’。我们店也卖鱼,所以我想把这个作为夏季主题……” “……您那位中国朋友是鹤丸国永吗,这么皮。” “鹤丸?” 漫不经心玩手机的贞德猛然抬起头来,“什么,鹤丸在哪里??” “……” 好,回头我就去找在对门咖喱店打工的鹤丸国永,然后把他杀了。 “对了老板,您说要找我帮忙的事情是?” “哦,就是那个啊!” 老板一边擦汗,一边抬手向墙上一指,“你看看,寻人启事!!” “……寻人?” 老实讲,自从经历过三月份的化猫事件,我对“寻人启事”这四个字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亲眷下落不明的无助与恐慌,我自己不想再度体验,当然也不希望别人遭受那种折磨。 “对啊!” 不过看老板表情,倒是前所未有的爽朗畅快,“嗨,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女儿回家路上被人骚扰,正不知怎么办呢,路边突然跑出一位壮士,手里抄着一口炒锅,一锅底就把那人给打跑了!哎呀,那真叫一个英明神武,我无论如何都想亲自向他道谢——” “怎么,千岁又被人盯上了?这……她也太多灾多难了……” “就是说啊。” 老板苦恼地把脸皱成一团,“明明是盼着她‘千岁千岁千千岁’才取的名字。女儿出落得这么漂亮,做父亲的真是喜忧参半啊。” (但是……我听中国同事说过,被这么喊的人没一个能活到千岁。) 我暗地里捏了把冷汗,转过身去定睛细看墙上张贴的画像。 千岁从小就是美术特长生,画什么都惟妙惟肖。这幅人像也不知是不是加了少女对救命恩人特有的钦慕滤镜,看上去更是丰神俊朗,宛如神仙下凡。 (……等一等,神仙下凡?) “哈哈,你也看出来了。” 老板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她对这位壮士一见钟情,搞不好画得有点失真。我之前就跟她说,‘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跟内|裤外穿似的,到底是恩人还是袭击你的变态?’结果她生气地反驳我:‘这有什么问题,超人都是内|裤外穿的!’我也只好由她去了。” “不,这个是……” 不仅是我,贞德alter也开始仰头认真打量那幅画像,表情从狐疑转向诧异,最后逐渐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神采。 “我说,茜。这不就是——” 瘦削而不显瘦弱的身材,沉稳凌厉的眼神,春日草木一样自然生长的白发。 以及最重要的,那人穿着一身造型独特的黑色紧身衣,外面附着一层……单从外形上来说,确实有点像是内|裤外穿的黄金铠甲。 “………………迦尔纳???” 第26章 论比惨你是赢不过我的 “……迦尔纳?” 岩窟王挑起一边眉毛, 对我和贞德alter口中荒诞不经的叙述报以苦笑。 “而且, 他还穿着铠甲在21世纪的东京街头游荡, 手里拿着炒锅, 打跑了袭击女性的恶汉?Master,这并不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但如果这是事实,那简直有趣爆了。” 我一溜烟冲进自己卧室里,抱起笔记本电脑颠颠儿跑回客厅,“我现在就来查询一下最近‘异能生命体’的召唤记录, 看看有没有迦尔纳。” “你不嫉妒吗?” 贞德照例没什么好脸色, 半带嘲讽地冲我瞟了一眼, “那可不是你家的迦尔纳。” “说什么呢?迦尔纳是施舍的英雄,从来不会拒绝请求,所以别人家的迦尔纳就相当于我家的迦尔纳。” 我喜气洋洋地按下开机键,“况且,他也不一定就有Master。” “哈?”贞德不解, “我说,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指……Master,小心。” 岩窟王刚代替我解释到一半, 忽然干脆地中断发言,伸过一条胳膊将我整个人揽了过去。而我直到跌坐在他身边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我过于兴奋,险些一屁股坐扁沙发上蜷成一团的橘猫。 ……看上去实在太像个坐垫了!! “喵~” 橘猫老大不高兴地抬头瞄我一眼, 毛茸茸的尾巴从我手臂上扫过,似乎对我旁若无人的态度十分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向他合掌道歉, “差点忘了您老人家才是主子,我今天还没向您请安。您要小鱼干吗?” “喵,喵~~” 嗯,听这个语气,我猜他的意思是“呈上来”。 “真不可爱。” 眼看着橘猫饭来张口、从不伸手,贞德露出一脸同性相斥的别扭表情,“反正要送的话,还不如送只母猫呢。你看看你,请回来一位什么大爷。” “母猫也可能是一位剽悍大妈啊,在广场上斗舞那种。” 我一手撸着橘猫油光水滑的脊背,一手开始五指如飞地操作电脑。 “异能生命体,从者,迦尔纳,范围设置为日本全国……好,开始检索。检索完了。” “好快!!” 贞德alter险些将下巴砸在橘猫身上,“根本没有停顿啊你!怎么,你们异能特务科的…………引拳这么发达?” 显然她还不太熟悉“引擎”这个词,不过生命宝贵,我怀着满腔求生欲无视了这一点。 “不是的,alter亲亲。” 我将电脑屏幕转向她,“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结果是零】。如我所料,目前登记在案的异能者中,没有一个人召唤过迦尔纳。也是啦,正常异能者哪会放任他穿着铠甲出门甩锅?” “???所以说,他的Master没有登记过咯?” “这是一种可能。” 我笑吟吟地竖起两根手指,比出一个快乐的V:“另一种可能是,他并没有Master,是个孤身在外的‘游离角色’。” ——所谓“游离角色”,即使在异能特务科,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情况。 除了我们召唤系异能者之外,某些人的异能同样可以制造实体化现象,但本人与实体化之间的角色不会建立联系。打个比方,如果有个人的异能是“把东京变成尸魂界”,那么《死神》中的角色就会集体出现在现实,但异能者本人对他们来说连个P都不算。 又或者,假如有个猎人粉的异能是“把池袋变成流星街”…… 那东京就完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极其可悲的异能。过去曾有一位女玩家成功地让江雪左文字实体化,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法打动这位高僧的凡心(说实话,就算有审神者身份也很难搞)。她为此心灰意冷,甚至一度考虑过削发为尼,和江雪一样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算到白头。 顺便一提,这位女中豪杰后来化悲愤为力量,说服江雪和自己一起回乡种田。虽然没能收获圆满的爱情,但她好像成为了亩产一千八的农业大户,并在邮件中发自真心地向我们汇报: “我后来仔细一想,‘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这四舍五入不就是结婚了吗?” ……她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江雪粉。 好了,言归正传。 “总而言之,我认为迦尔纳就属于这种情况。” 我信心十足地断言,“还是那句话,哪个沙雕异能者会让他穿黄金胖次上街?嫌回头率不够高,还是警察来得不够快?” “……” 家中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我。除了萤丸之外,我感觉其他所有人都在说: 【你不就挺沙雕的吗?】 “无论如何,火锅店老板这次都算是找对人了。” 岩窟王似乎也对此事产生了几分兴趣,衔着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转向我道:“查明异能者身份,寻找游离从者,这些都是特务科分内的工作。Master,老板这是为你提供线索啊。” “对啊!搞不好我还能立上一功,捕获迦尔纳把他上交给国家——确切来说是上交给我自己,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谈到工作绩效,我的干劲与信心一样充足。 “好,接下来就查一查‘神秘紧身衣男子’的目击记录!既然迦尔纳没有刻意隐藏身份,我想发现他的人应该很多。” (当然,大多数人应该只当他是个coser。) “抱歉,我打断一下。” 药研越过料理台向我喊道,手中还挥动着一把菜刀,“大将,我们是明天中午和骨喰哥他们碰头?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放心,我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我神采飞扬地亮出一本笔记,其中密密匝匝写满了明天的行程路线安排,还夹着一张色彩斑斓的导航图。 “中午在街心公园门口碰头,一起吃准备好的便当,然后一起去游乐园,晚上去鱼肉乡里火锅店,吃完火锅之后回家,大家一起玩桌游。接着大家差不多也都累了,今晚他们俩就可以留宿在这里,然后一劳永逸变成我的……” “好了,我看她已经没救了。” 贞德冷冷地望着我道。 “拖出去。平日里省吃俭用,为了拉拢外人倒是舍得下血本。” “把家主拖出去是要怎样啊。” 药研埋下头专心切菜,“明天也算是我和骨喰哥的家庭聚会,大将多少也想给我撑台面啊。换句话说,大将不想让骨喰哥觉得‘我在这里过得不好’。” “而且而且,我也想去游乐园啊。” &n>>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sp;  萤丸举起双手表示赞同,“最近天气也很好!以前每年春天,大家都会一起出去玩的!” “是、是这样嘛。她真的有想到这一步吗……” 贞德虽然仍有些踌躇不定,但明显已经开始动摇。 干得漂亮。药研,萤丸。 只要有你们在,我相信我的后宫永远不会起……咳咳,我什么也没说。 “Master。” 岩窟王淡淡开口,将一路风骚漂移的话题拉回原处,“你先过来看看。网上关于迦尔纳的目击情报,似乎确实不少。” “真的吗?!不过,他都做了些什……么……” 看见电脑屏幕的瞬间,我如遭雷击,顷刻间哑口无言。 关于“外穿黄金胖次的紧身衣男子”这个话题,在论坛上居然已经盖起了一栋专楼,楼中吃瓜群众议论得热火朝天。 从目击情报上来看,迦尔纳外出活动时也算得上谨慎小心,一般都是在清晨与夜间、人迹稀少处被人发现。 至于他究竟为什么,又是如何被人发现—— 『我昨天下班路上被飞车党抢了包,就是这位紧身衣大哥帮我抢回来的,我感觉他跑步的速度有20马赫!』 『我母亲今天过马路时摔倒,正好红灯亮了,也是这位小哥把她扶起来送回路边。好人一生平安啊!』 『我家儿子也是!说来惭愧,前天晚上他偷偷溜出家门打游戏,结果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据说就是一位黄金胖次侠救了他,还一路把他送回到家门口。实名寻找这位胖次侠,我们要给他送锦旗!』 …… 我:“………………” 换而言之,迦尔纳他是—— 【因为一路上顺手做了太多好人好事,所以暴露了】!!!!! 我怎么觉得,根本不用把迦尔纳上交给国家,他就已经开始分担我们的工作了? 我一路往下翻这栋高楼,越翻越是哭笑不得、表情扭曲,直到最后,一条与先前内容截然不同的信息映入眼帘: 『我可能知道这位胖次侠住在哪里。』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对门住着一个足不出户的家里蹲,据说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我已经四五年没见过他了,只有快递和外卖送货上门。但是最近,我发现有一名与你们描述相符的陌生男人,每天都会出入那户人家,有时候还会买食物和生活用品回来。』 『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那个家里蹲的朋友或者亲戚,特意过来照顾他……』 『不过,我感觉也没什么用。五年诶,哪还有可能复归社会啊?』 …… “如何,Master?” 岩窟王一手支着脸颊,眼底浮现出些许揶揄的笑影。 而我已经开始拨打市警电话: “喂?老哥,劳驾查一下IP地址。” 市警老哥效率极高,不到五分钟就给了我“对门家里蹲”的详细地址、户主信息和电话号码。 “这不算侵犯**吗?” 贞德alter在我身后小声嘟囔道。 “异能者没有**。” 岩窟王耸了耸肩,“这就是能力的代价。对于极度危险的异能者,国家甚至有权力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哦?所以,茜还不算极度危险吗……” “谁知道呢。如果她哪天召唤出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Berserker之类,那就不好说了。如果召唤出杀生院那种灾祸级的危险人物,搞不好会被现场处刑。” “……” 我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但回想起自己迄今为止顺风顺水的召唤经历,我还是决定将这种悲观的想象放在一边。 正好,打给家里蹲的电话也在此时接通。 “喂?” 考虑到对方很可能十分纤细的神经,我尽可能温声细语地开口道,“您好,我是户籍科的,想找您了解点事情。最近您家是不是有一位……” “不要再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冷不丁地扯开喉咙大喊大叫,我只感觉耳膜“嗡”地一阵轰鸣,就连手机也像是被这凄厉的喊声刺激,突然爆发出一串刺耳的电流音。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我的手机该报废了。 “看来您是知道些什么了。” 我索性也不与他打太极,单刀直入地追问道:“您是异能者,最近出现在您家的男人是《Fate》系列中的从者迦尔纳,没错?冒昧问一句,您是他的Master吗??” “…………” 毫无预兆地,对面骤然陷入一片古怪的沉默。 正在我困惑不解之际,耳边隐约传来一声细如蚊蚋的抽噎: “呜……不,我不是……” 果然如此。 然而,对方痛不欲生的语气却令我无法当场喊出“太好了”,只能循循善诱地追问下去: “那么,请问您的异能是?您知道自己的异能吗?” “我的……异能是……” 男人呜咽着说到一半,突然以一种“哇.jpg”的画风放声大哭起来:“没错,就是我的异能!是我的异能让迦尔纳出现的!!世上怎么会有我这种异能啊,看不起人吗,耍我吗,废物就连正常的异能都不配拥有吗?!!” “您冷静一点。” 经过多年历练,我对于充斥全世界的猎奇和白痴异能早已波澜不惊,“世上肯定有许多比您更奇怪的异能,只是您从未听说过而已。况且您都能让迦尔纳出现,岂不是非常了不起吗?” “你懂个屁啊!!!” 男人嚎哭着破口大骂,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眼泪和唾沫随着电磁波一道喷进我耳朵里。 “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你就这么说??我告诉你,世上根本不可能有比这更愚蠢、更废柴、更莫名其妙的异能!!我也是在迦尔纳现身之后才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异能’,如果早五年知道,我连宅都不宅,我直接跳东京湾去了!!!” “告诉你,我的异能就是——” “如果我连续五年不出门、不工作,每天三餐都吃垃圾食品,每天游戏时间超过12个小时,自暴自弃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家里蹲,【就会有一个我暗恋对象喜欢的角色出现在她家门口】!!!!!” “你说我他妈是图什么啊,啊???!!!!” 我:“……………………” 行。 这一次,是我老茜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还是你比较惨。 第27章 开门,社区送温暖 “……原来如此。我没想到会惊动警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实在抱歉。” 噗通。 特务科办公室, 白发青年面向我们俯首道歉的瞬间, 四周膝盖落地声此起彼伏, 好几个人争先恐后把脑袋放到了比他更低的位置。 我知道,其中一部分人崇拜迦尔纳发自真心,而另一部分只是普通的戏精。 “受、受受受不起,我我我们谁都没有在意,请你抬起头。” 而我明显属于前者, 嗓音连带膝关节都在一同打颤: “不不不如说我们没能及时提供帮助, 让你为了照顾异能者一个人四处奔波, 我们才应该感到抱歉……” “给我振作点啊,Master!!” 贞德从背后狠狠戳了一下我的脊梁骨,“别这么丢脸,你是女神面前的宅男吗?!” 我连舌尖都开始抖了: “俄俄俄是男神面前的宅女……实不相瞒,爱爱爱德蒙刚出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 大概花了半年才习惯和他同居……” “咳。” 埃德蒙·唐泰斯先生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不用把爱强调那么多次,太热情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贞德激怒, “而且,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在借着玩笑占便宜!!什么啊,成熟男人算什么啊,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太让人火大了!!!” ……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其实这个“头”, 也不过就是八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罢了。 确认异能者身份之后,我们通过他与他目前的保姆兼同居对象(?)迦尔纳取得了联系, 在电话中向迦尔纳说明了情况,并且委婉表示“希望你尽快到异能特务科来一趟”。 而迦尔纳也不愧为施舍的英雄,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准时穿着整齐站在了特务科门口。而且他严格遵照我的嘱托,没有再以外穿胖次的状态出门。 ……但这个“穿着整齐”,在别种意义上,仍然是相当的一言难尽。 总而言之,当我在人群中发现迦尔纳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明白他为什么穿着铠甲东奔西走了。 理由非常简单。 “抱歉,我也想换上更加朴素的便装,但使用Master的财产修饰自己实为不妥。而若是借用Master的服装……” ——就会像现在一样,变成露脐装。 “…………” 抬头是迦尔纳白皙端正的面孔,低头是他同样白皙的……以下省略,我一时竟不知该把头往哪里放,简直想要徒手拧掉自己的头。 不过话说回来,迦尔纳的官方设定上写着“身高178cm”,就成年亚洲男性来说不算太高,那么这位宅男到底…… 话又说回来,宅男就不能给他一件正常的、没有把阿尔托莉雅alter大头照印在正面的T恤吗?!就因为这个,贞德alter的暴躁指数比平时增加了八倍!! 话又又又说回来,沉迷月球纸片人的宅男,为什么还会有三次元暗恋对象,而且这个暗恋对象恰好也沉迷月球纸片人啊?!! 对于上述无关痛痒、纯粹只是我自己想吐槽的疑问,迦尔纳在之后的对话中一一给予了解答。 因为他是施舍的英雄。即使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施与,迦尔纳也会坚持回应他人的请求——至少,他还可以给予必要的话语。 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 这个人虽然(自称)性格阴沉,也确实不大会讲话,但他就好像快乐王子一样。 “我出现在东京,大约是十天以前的事情。现身同时,我就理解了自己受到召唤的原因、过程,以及Master的所在地。” 所以,迦尔纳为了履行从者的义务赶赴川崎——也就是这位宅男身边。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现身反而对川崎造成了毁灭性的精神打击。 “也对啊。” 无血无泪的同事们已经就着他人的悲剧磕起了瓜子,“那可是自己三次元女神喜欢的角色啊,谁也不想见。而且女神喜欢纸片人什么的,哇,太绝望了。” “是的。而且,Master他其实……” 接下来,迦尔纳又坦然道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 川崎其实是为了追随自己高中时代转学的女神,才开始涉足二次元的。唯有和女神分享同样的爱好,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还有一点关联。 “换句话说,他是个假宅男。” 这会儿我也开始嗑瓜子了,“他不是因为宅才追不到女神,恰恰相反,他是为了缅怀女神才变成了宅。” “别说‘缅怀’啊,大将。” 药研苦笑着提醒我道,“他暗恋的那位高中同学,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在生龙活虎地打游戏。” “就是啊。对象明明活着却不去告白,这不就和死别一样吗?” 我摊开双臂向椅背上重重一靠,“而且,这也相当于自己放弃了机会嘛。搞不好,女神意外地对他印象不错啊?” 迦尔纳沉重地摇了摇头: “Master似乎认为,【唯独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个中原因,我虽然多少有一些想法,但也不该轻率地深究。以前我也被人说过,‘看破他人内心会令人不快’……” “哇。迦尔纳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是深思熟虑的成熟大人呢。” 不过,这应该也算是好事。 迦尔纳一方面拥有洞察人性的眼力,但另一方面,他对于人性中贪婪、软弱、偏激的消极一面也会一视同仁地尊重。正因如此,他决不会轻视、避讳某些常人眼中的“缺点”,而他公正耿直的发言,却往往会令不愿正视自己缺点的普通人恼羞成怒,乃至羞愤欲绝。 所以,如果他选择对川崎内心的阴影避而不谈,应该也有利于川崎保持精神稳定。 “不过,有一点我始终困惑不解。” 就在我如此盘算的时候,迦尔纳紧蹙双眉,转而向我们提出疑问。 “为何Master对我的到来、对自己的异能如此排斥?如果说他将我视为恋情上的竞争对手,那确实可以理解。但我早已表明自己并无竞争之意,我也只会承认他是我的Master。” 他在此稍作停顿,然后,毫无自觉地吐出了致命性的发言: “而且,即使我没有出现,即使Master没有异能……像这样一生都闭门不出的话,他也一样无法收获恋情不是吗?” 全场所有人: “……” “…………” “………………” “…………别、别说出来啊。太悲惨了,连瓜子都吃不下去了不是吗。” 迦尔纳:“???” 好。 虽然迦尔纳极力想要纠正自己无心给人带来的痛苦,但是如你所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山易改,人设难移。 “总之,我无法对Master如今的处境置之不理。闭门不出、暴饮暴食对健康造成的危害,以前我也有过深刻体会。” 尽管无法解决宅男独自怀抱的苦闷,迦尔纳对他的关怀依然十分真诚,“所以,对于你们的邀请,我只能说抱歉。” “换句话说,只要川崎先生没有脱宅,你就不愿意来特务科工作咯?” 我把圆珠笔搁在指尖转了一圈,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那么,我问你。你有办法让他脱宅吗?” “这……” “你不觉得,为了让川崎先生摆脱阴影、回归社会,还需要一些来自广大社区的温暖关怀吗?” 最关键的是,不会刺激他内心伤口的关怀。 &nb>>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sp; “这,确实……” “所以说,你不觉得和我们合作才是最佳选择吗?” “……” “……她真是公务员吗?我看她怎么像个搞传销的。” 贞德在我背后低声议论道。 “毕竟Master也需要和犯人斗智斗勇。” 岩窟王的声音听上去像在忍笑,“你也明白?为了捕获毒蛇,有时候需要比毒蛇更狡诈。” “是啦是啦,谁让你是基督山伯爵啦。不过,我看茜只是在欺负老实人而已啊。” 这简直是天大的误解,alter亲亲。 说什么欺负,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得到幸福而已啊!当然,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幸福!! ——我,只要看着大家就非常幸福了!!! “茜,在吗~?” 如同回应我内心的呼唤一般,门口传来了少年轻快活泼的嗓音。 “上午三系那边没什么事,我想着反正之后也要碰头,就自己先过来了。没打扰?” “看。” 贞德整张脸都夸张地歪向一边,“上一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不打扰,清光什么时候来都不打扰!” 我当即像个皮球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药研也一同站起身来招呼:“骨喰哥。” “打扰了。” 骨喰紧跟在清光身后缓步而入,与清光相比,他的举止仍有些生硬局促。 “药研,最近还好?” “一切都好。骨喰哥呢?” “我也是。审神者还是那样,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这对藤四郎兄弟之间的相处乍一看缺乏热情,却意外地不乏默契。而另一边,我这个热情洋溢的皮球刚在地板上蹦了两下,就被清光一把接住,捧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总感觉好久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是不是瘦了?” “诶……没有。” 我将一句滑到嘴边的“诶嘿嘿你真会讲话”咽回肚里,“我最近换了新房子,吃得香睡得好,又没出什么任务,怎么想都应该心宽体胖啊。我跟你说,现在我和alter亲亲的双人床有2米宽哦!” “诶~很好嘛。真好啊,我也想实体化之后在床上睡觉啊。” “来留宿不就好了!” …… “怎么回事??这算什么亲密无间的女高中生座谈会???” 目睹这番景象,贞德alter眉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岩窟王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对方本来就和女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问题很大!说到底,为什么男人会是女高中生啊?!” “现代社会的角色属性非常丰富。说起来,你知道阿斯托尔福吗?” “我知道啦,好像和白色圣女争夺过什么女主角宝座?听好了,就·算·是什么阿斯托尔福,什么迪昂,什么达芬奇,也不能明目张胆把我的Master举起来转圈!!给我住手!!!” “什么,达芬奇也不行吗?!你真的很严格啊,alter。” ……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我们终于回归正题,开始认真思考如何给万念俱灰的宅男送温暖。 ……还挺难的。 “总之,得先帮他找到念念不忘的暗恋对象?一切都要从这里开始。” 药研提出合理建议,“不过,这次也许会涉及**问题……” “别说了,找。” 我啼笑皆非地朝桌上一趴,“万一五年后川崎再空投一个吉尔伽美什到他女神家门口,我们也得做好预防措施啊。” “别了,想想我都觉得寒毛倒竖。” 同事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既然这么危险,还不如直接把川崎抓起来,强行给他提供健康牢饭呢。” “那可不行。宅也是个人自由,是一种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 我维持伏桌瘫倒姿势,正气凛然地一拍桌面:“不要看不起阿宅啊你这混蛋!” “不要在这种地方和阿宅惺惺相惜啊柚木!而且,你现在看上去一点气势也没有!!” 在迦尔纳的配合之下,我们很快查明,宅男川崎的暗恋对象是他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名叫椎名小雪,光听名字就是个清纯可爱的女生。 为了缓解对方警惕心理,同时配合这个名字的画风,我们决定让萤丸来打这通电话。 但在拨打电话之前,另有一通陌生来电打入,同事接起后转向我道: “柚木,有个自称三条院修平的男人找你,说是晚上想请你一起吃饭。听他的说法,好像和资助你那位‘大人物’有点关系……” “啥?我没有欠陌生男人饭钱的兴趣,再说今晚都约好要去吃火锅了。科长也说过,为了不给‘大人物’添麻烦,最好还是不要和他周围的人发展私交,万一流传出什么包|养传闻就搞笑了。” “说的也是,毕竟现在的媒体……那,我就帮你回绝咯?” “谢谢,不用了。礼貌起见,还是由我亲自谢绝他的好意。” …… 经过这个不足挂齿的小插曲,我们终于和传说中的椎名小姐成功连线,由萤丸向她委婉说明了“你还记得高中喜欢你的老同学吗”这个主题,而我也凑在一旁随时待机。 接着,始料未及的状况发生了。 “——————” “清纯可爱”的椎名小姐深吸一口凉气,然后以比川崎更愤怒、更尖锐、更加振聋发聩的嗓门破口大骂: “TMD他还有脸来找我?!!当年他做了什么破事以为老娘失忆了?!仗着自己老子是个什么省的高官,有点什么几把钱,什么几把人脉,就指望老娘巴巴地倒贴他,我×!要不是他,我会被逼到转学?我就不懂了,是迦尔纳不够帅还是阿周那不够苏,还是伯爵拉二金闪闪笑得不好听,为什么我要对个三次元SB感兴趣???” “对不起对不起,停一停停一停。” 我的鼓膜一天之内惨遭男女混合双声道轰炸,眼看着就要落下后遗症,几乎是一偏头就能听见海哭的声音。 科长,我觉得这应该算工伤。 “椎名小姐,您说的‘他’是指川崎吗?” 我一手掩着耳朵,尝试指出对话中微妙的违和感。 “……川崎?” 犹如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女子有如决堤洪水般汹涌不绝的痛骂声戛然而止。 “不、不是啊。讨厌,我该不会是骂错人了?川崎君我记得,就是那个瘦瘦小小、个性很内向的男生,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他人挺好的。但是,我不记得他喜欢我啊……” 也对,毕竟是暗恋嘛。如果当时他有勇气表明心迹,也不至于自暴自弃一宅就是五年了。 “那么,您刚才骂的是……?” “三条院修平啊。据说他家在东京根基很深,所以我才转学图个清静,大学毕业之后才回来。” 女子以一种啐唾沫般的厌恶口吻恨声说道:“那家伙就是个变态。对于拒绝自己的女人,他会一直死缠烂打,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根本就是要把人逼死才罢休。也不知后来有没有其他倒霉的姐妹被他看上……” “…………” 姐妹。 要不,咱俩先加个好友交流一下,商量商量怎么对付? 为了弥补你高中时期遭受的伤害,我们可以一起套走他的钱,然后五五开。 第28章 只要心够大摩天轮都会炸 大家好, 今天我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我, 柚木茜, 在经历二十余年勤俭持家、家徒四壁的清贫生活之后, 终于像一个正儿八经的言情小说或者少女漫画女主角那样,被年少多金的富二代看上了。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个富二代在我人生中的角色定位…… 多半不是白马王子,而是“冤大头”或者“炮灰”。 “从设定上来说,他除了钱和家世以外就什么都没有呢。”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 人头攒动的游乐园中, 我一边坐在路边长椅上吸溜肥宅快乐水, 一边无所事事地翻动手头资料,时不时作出刻薄辛辣的评价。 顺便一提,我之所以难得来一次游乐园却瘫倒在长椅上,完全是因为—— 十五分钟前,我为了在清光、骨喰和临时加入的迦尔纳面前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 步履如风,面沉如水,视死如归地踏上了三十米高的过山车。 PS:之所以没有提及我自己的从者与刀剑, 是因为他们早已心知肚明,什么英雄气概,都是装B,根本不存在的。 然后。 十分钟前, 我像个熊一样从过山车上滚下来,落地就死死抱住一截电线杆不肯撒手: “再坐过山车我是狗!!!是狗!!!!!” “别急着插旗子啊。” 贞德好气又好笑地递给我一杯肥宅快乐水——我的生命之源, 顺手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敢保证,以后每增加一个新人,你都要在他们面前做一次狗。” …… 十分钟后。 柚木·狗·茜也就是我,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三条院修平”的个人资料。 “这样不行啊,修平少爷。完全不行。言情小说或者少女漫画的男主角,并不是‘只要有钱就好’,‘钱’只是为好男人锦上添花的素材之一啊。《基督山恩仇记》也不是因为男主有钱才一炮走红……啊,虽然有钱这一点确实看着很爽。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以后我也要像他一样有钱。” “谢谢。” 基督山本人摇晃了一下与他有钱身份不符的罐装冰啤酒,宠辱不惊地与我碰了下杯: “虽然我对作者也有话想说……不过,能给孩子们带来梦想这一点,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Master的梦想。” “结果也只是白日梦啦。” 我漫无目的地抬头望天,“现在想想,我十八岁之前的梦想,到头来一个都没有实现呢。” “因为当年发生了‘那种事情’,你又觉醒了异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二十岁之前也……不,这就不必说了。” 青年俯下脸轻声哂笑,“都是你早已知晓的故事,再听也很无趣。” “不,我觉得很有趣啊。不过,现在的确是眼前的问题更为紧要——七刷《基督山恩仇记》就留到以后。” 我再次将资料翻过一页,眉峰高挑得几乎飞入刘海: “话说回来,这位少爷也太一无是处了?连仙人跳都下不去嘴啊。” 宅男川崎、川崎单恋的(宅)女神小雪,以及一度疯狂追求小雪将她逼走的富二代三条院。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差不多是简单到一目了然。 小雪并不是校花级别的美人,因为性格大大咧咧又沉迷纸片人,与同学之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我无意追究川崎是如何在人海中“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因为爱情不需要理由,总而言之,他就是对潇洒豪迈、臂上走马的小雪一见倾心。 至于三条院修平,他的学生时代只用一句话就足以概括: 欺男霸女的二世祖。 根据科长亲切的解说,那位资助我的“大人物”确实姓三条院,他也确实有个儿子名叫修平,取的是《大学》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意。可惜这位修平少爷天纵奇才,再加上父亲工作繁忙,母亲和周围的人又对他极尽宠溺、阿谀、投其所好,终究被灌溉成了一株长歪到天边的旷世奇葩。 别说“平天下”了,从档案上来看,他能活到二十多岁而没有被人开推土机碾平,一定是因为他家里保镖太多。 老父亲对此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打儿子那叫家暴,骂两句老伴儿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也只能长叹三声,由他去也。好在这儿子只是纨绔,每天都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却从不越界,始终没惹上什么官司。 自那以后,三条院老先生痛定思痛,三令五申“一定要让女儿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小女儿才会在修学旅行途中被人拐走。若是换了儿子,修平少爷当年出门都是保镖接送,保姆随行,根本轮不到我们搜查官出场。 “换句话说……当初‘化猫’事件里,我能阴差阳错救出三条院家的小女儿,顺势获得老先生赏识,都要感谢这个败家大儿子?” 想到此处,我一脸不可思议地咬着吸管。缘分兜兜转转,果真妙不可言。 “也可以这么说。” 岩窟王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梢,“而且,我想他对你产生兴趣也绝非偶然,说不定是看上了你的能力……” “茜,你在这里啊!!”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道明快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清光一手爆米花一手冰淇淋,迈开脚步冲着我们一溜小跑: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可以去下一个项目了吗?” “……” 我只觉刚恢复少许的血色“蹭”一声褪下脸颊,“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下一个’项目是指?” “激流勇进啊!” 清光朝向远处另一座高耸的娱乐设施遥遥一指:“你不是说自己不怕俯冲,只是不太习惯天旋地转吗?那个肯定没问题,而且高度只有12米。骨喰和药研他们已经在排队了。” “…………” 下一秒,我就被岩窟王一手揪住后领,以一种狗刨式泳姿徒劳地手舞足蹈: “放开我埃德蒙,我想活下去!放我去坐碰碰车、旋转木马,还有环园观光小火车,那才是属于我的项目!!” “别这么说,Master。” 岩窟王写作语重心长、读作喜闻乐见地劝慰我道,“身为主人,就应该对自己招待的客人负责到底。哪有让客人独自游玩的道理?” “什么,是我的错吗?!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为了耍帅在清光面前装B,更不该在一个B破了之后强撑着装下一个B!!其实我不仅不习惯天旋地转,我也不习惯失重和俯冲,所以激流勇进和跳楼机都……” 清光:“走啦走啦走啦,跳楼机是再下一个。”←因为过于快乐,完全没在听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以后,从午时三刻到日薄西山,我经历了比任何大案都更为惊险、刺激,波澜壮阔到犹如三途川冲浪的一天。 首先是贞德alter。她刚坐上激流勇进的小艇那会儿别提多开心,眉毛鼻子都像在跳踢踏舞,一手指着面色铁青的我笑了个前仰后合。 之后她“啊哈哈哈哈”的爆笑声与我壮烈的惨叫声一同响彻云霄,这点不必细说。 冲浪本身当然难不倒她,但就在我们俯冲入水之后,贞德以为项目已经告一段落,于是三两下扯开那件践踏她审美的土气雨衣,回过头准备接着嘲笑我—— 没想到,水道两旁还设置了两排水枪,没有一点点防备,二话不说就滋儿了她一脑袋。 “谁?!谁偷袭我!!居然敢冲我头上泼水,给我等着,我要把这里的水全部蒸干——” “求求你不要啊……!!!” 我从颤抖的喉咙里挤出哀叫,满脸**的,也不知是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流的水还是我的泪。 然后是萤丸。 他倒是没惹出什么麻烦,只不过自己玩儿荡秋千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扯断了铁链,于是连人带秋千一起朝向太阳高高飞了出去,空中转体三周半以后平安落地,引发无数群众驻足围观,惊起闪光灯一片。 为此我不得不在人群中挤出一身大汗,也赔了不少笑脸和白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下,这是我家孩子,他是学体操的……哪个教练?对不起这个不方便透露……星探?不不不,我们家孩子不出道,也不拍武打片……好了好了,请不要拍照,他还只是个孩子……靠,你镜头戳阿萤脸上了!找茬是吗?!” 再然后是迦尔纳。 他这人就更老实了,混在游园队伍中几乎没有存在感,最多就是被动技能“英俊”持续发动,导致队伍后面缀上了一串儿女孩子组成的小尾巴,交头接耳议论着“那个coser好帅哦”。 不过,老实的迦尔纳却在自由活动期间无故失踪,引得我们一通好找,最后好不容易在旋转木马上发现了他。 确切来说,他并没有骑上马背,而是坐进了旋转木马底座上一辆童话风格的小车。 “有种战车的感觉,我不自觉就多坐了几圈……” 迦尔纳诚恳地坦言道。 “你开心就好。” 我同样诚恳地回答。 再后来,我们一起选购纪念品时还被好奇心旺盛的营业员连番追问: “看你们的年龄差也不像同学朋友,莫非是亲戚吗?是个大家族吗?” “嗯嗯!” 萤丸对这种场合驾轻就熟,一秒进入角色:“我是弟弟,最小的那个!” “我……那个,我。” 骨喰明显不太适应,话到嘴边又吞吐好几圈,最后开口时耳根都微微泛红:“我也是弟弟。” “我是次女。嘁,这话说出来真叫人不爽。” 贞德alter夸张地龇牙咧嘴,像是被这无聊的过家家游戏酸倒了牙。 迦尔纳入乡随俗:“原来如此,那我就是哥哥了。” 营业员一怔:“‘那我就是’??” “没什么,他什么都没说!” 我跳起来把迦尔纳向后拖,“他是长男,我是长女!这些都是弟弟妹妹!!” “喔……” 营业员若有所思地拖长尾音,视线从其他人一水儿的银白发色上一一扫过,最后才落到我及腰的乌黑长发上: “……姑娘,你是养女吗?” “不是。” 我僵硬地一扯嘴角,“我基因突变。” …… 当夕阳将天色与群山染作一片鲜红,我们终于抵达了最后一个项目。此时,我也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说到游乐园,果然还是要坐摩天轮啊~” 清光戴上了自己新买的墨镜和遮阳帽,两手摊开导航图,俨然就是个时髦领队:“茜,待会儿大家怎么坐,要不要分一下组?” 出现了!虽然我不太熟悉,不过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剧情!! “我跟骨喰哥一起。” 药研完全不打算配合我的幻想,“一般来说,摩天轮是要和自己的家人或者恋人一起坐?对大将来说我们都是家人,随便点就好。” “咦,我听说是恋人专属啊?” “加州,别说让大将为难的话。她要是有恋人,也不用和我们一起来坐摩天轮了。” 噗叽。 我心口传来了什么东西刺进去的声音。 “啊,没有吗?我还觉得不太方便问来着。也是哦,的确没看见她和哪个同事走得特别近。” “没有啊。同事们一个个都是损友,至于普通人,大将一方面担心把对方卷入危险,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种无底洞一样的异能是个累赘,根本没考虑过约会相亲。” 噗叽。 药啊,注孤生这么沉重的话题我们回家再聊啊。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和异能生命体……” “可是大将她全都要……” 等等!!! 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我确实墙头很多,但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才单身的,纯粹只是“感觉氛围没到那个程度”、“我也没优秀到能够和谁在一起”而已!!! “开玩笑的。” 药研笑着回头冲我一瞥,“大将也是普通人,也有很多自己的苦恼啊。作为刀剑,作为异能,在她跨越苦恼之前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就是我们的义务吗。” “诶~挺好啊,这种关系。我那边的审神者好像也一直在苦恼些什么,但他完全不和我们沟通,根本无从着手。” (三系老哥的苦恼,该不会是“今天要撸猫”、“今天又要撸猫”、“艹尼玛怎么今天还要撸猫”,“今年没欧刀”、“今年又没欧刀”、“艹尼玛怎么今年还是没欧刀”……?) 这种独特的烦恼,我大概穷尽一生也无法体会。 “茜,就快轮到我们了哦。” 萤丸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你们商量好怎么坐了吗?” “呃,这个……” “茜跟我一起不就好了。” 贞德随意一甩她尚未干透的短发,“反正这里也没有她的恋人?” “都说了是‘家人’嘛。” 清光反对,“我觉得应该抽签,要不然就三个人一起坐。不然骨喰和药研一起,我是要孤零零一个人吗?”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在演恋爱喜剧啊?!” “不好意思,几位客人。” 工作人员被争执声吸引而来,为难地来回张望,一时也搞不清我们这浩浩荡荡一行人之间的家庭关系。 “摩天轮一般只能容纳两个人,最多带上年幼的孩子。请问,这位小朋友……” 他指了指萤丸: “是谁和谁的孩子?” “…………”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 (……是,是刀匠和玉钢的孩子啊???) 正在我焦头烂额之际,岩窟王大约是觉得这出闹剧拖延太久,提猫似的将我的后领拖向一边,一句话终结争论: “没事,不用带孩子一起。都这么大了。” “啊、是吗。那就两位一起……” 我:“?????” 不是,你这个法国男人在讲什么骚话呢??? “喂,我说你又偷跑——” “等等等等alter亲亲不要拽我的手,我我我的脖子!!好痛,我感觉自己被恩仇扼住了后颈皮!!!” 我一时间卡在通道中动弹不得,完全是毫无意识地,我脱力地翻起眼睛望向天空。 然后,我看见了。 在犹如燃烧火海一般赤红的天际—— 其中一个搭载了乘客的座舱里,忽然腾起了几乎融入天幕中的、炽烈鲜明的火焰。 “……摩天轮,烧起来了?” 第29章 火锅与怪谈更相配(一) 游乐园的摩天轮起火事故, 最后以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方式收场了。 情况一度十分危急——座舱内先是迸发出强烈的火光, 接着又有滚滚浓烟升腾, 一瞬间便将其中模糊的人影彻底吞没。身处外侧的我们感觉不到热量, 也听不见呼喊求救之声,反而为眼前场景增添了一种默片般静谧的恐怖。 而我也当机立断,一把从岩窟王手中扯回自己的衣领: “好玩儿吗?别玩儿了,先去救人!” 彼时工作人员正慌得团团转,他们有心尽快打开舱门, 但起火座舱悬挂在离地几十米的高空, 摩天轮转速有限, 再怎么心急也没法转成风火轮。 至于岩窟王和清光他们,当然也只能倒拔摩天轮……不,这事儿大概只有《名侦探柯南》才做得到。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们以一种无限接近攀岩的姿势登上摩天轮,扒在座舱外侧装模作样地敲了几下, 然后一个挺身遮挡群众视线,另一个直接徒手撕开了紧闭的舱门。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就在舱门开启的瞬间,伴随着瞬间喷发而出的烈焰与浓烟, 似乎依稀有一道冰雪般纯白通透的人影掠过。 那人影曼妙轻灵,有如惊鸿一瞥,昙花一现,转瞬便消融在殷红似血的暮色之中。 事后我询问众人, 不出所料,刀剑和从者们都目睹了与我相同的景象, 但近在咫尺的工作人员却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很显然,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道是……异能?) 出于职业习惯,我心头不禁笼上了一层疑虑的阴霾。 但这也仅仅是疑虑而已。闻讯赶到的市警很快查明:从现场痕迹来看,起火原因是受伤乘客——一位打扮时尚的年轻女性在座舱内吸烟,意外点燃了自己的裙子。 除了那道幻觉一般诡异的白影之外,无论怎么看,其中都没有异能介入的痕迹。 由于援救及时,这名女性所受的烧伤并不严重,只是吸入了过多烟雾以致陷入昏迷。但我敏感地注意到,在她小臂、侧腹、锁骨等好几个部位,皮开肉绽,肤色焦黑,明显是烙下了与其他各处截然不同的严重伤痕。 (为什么,只有那几处伤痕特别严重……?) 我对医疗问题一窍不通,留在现场也帮不上忙,便与市警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先行离去。当然,我也没忘记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几次:一旦发现异能相关线索,一定要立刻联系我们。 “你看,所以说不该让你和茜同乘嘛。考虑一下戒烟如何?” 就在我与市警寒暄的同时,贞德alter语带戏谑地向岩窟王搭话。 而岩窟王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只是兀自敛目沉思。良久,他方才抬起头悄然自语道: “……那个女人,是一个人乘坐摩天轮的吗?” …… …… …… 当夜八点,鱼肉乡里火锅店。 虽然途中发生了种种波折,一天下来我也累得像条死狗,不过一码归一码,说好的火锅总是要吃的。 毕竟,火锅真的很好吃。 “来来来大家让一下,我来下一发虾滑……啊对不起我手滑整个挤下去了。” “你的手是有多滑?给我对虾滑道歉啊。喂,我说你!对,就是你这个男性女高中生!这是我刚放下去的肥牛,把筷子收回去!!” “你也太不讲理了?!你问过肥牛的意见吗!!” “骨喰哥,这家店的鱼豆腐很不错。你多吃点。” “嗯。” 从中央一分为二的鸳鸯锅热气氤氲,半红半白——也不对,确切来说两边都是红彤彤的,因为其中一边是老板特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川味激辣锅,另一边是我最喜欢的番茄锅。围绕这半边锅底,我和清汤党、菌汤党、北京老鸭汤党之间展开了一番激烈竞争,公说公好吃,婆说婆好吃,最后只能通过丢橡皮来决定胜负。 顺便一提,橡皮由趴在柜台上写作业的千岁妹妹友情提供。自从迦尔纳踏入店门,她几乎每隔十秒钟就要掏出化妆镜照上一照,唯恐自己在心目中的超人面前衣冠不整。然而她实在太过紧张,一会儿碰掉橡皮,一会儿手一抖戳破纸张,还有一次干脆把笔杆子戳进了自己鼻孔。 (……真怀念。) 我刚召唤出药研和岩窟王那会儿,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反应。 那甚至算不上羞赧或思慕之情,我只是一心一意觉得“他们太好了,我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自顾自地手忙脚乱。巴掌大的寒酸公寓里,几乎每一平方米都有我摔过的东西,有时候我摔的还是自己。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如今我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大方方坦言“我全都要.jpg”的渣……咳咳咳。开玩笑的。 “大将。” 药研挑了一筷子牛肉到我碗里,“你也多吃点。今天最辛苦的就是你。” “啊,那我就吃那边的年糕……” “不行。” 药研不由分说将我的筷子按下去,“油条、粉丝和豆腐也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大将,你又想自己只吃蔬菜和主食,把肉都留给其他人?不会让你这么干的。以前我也说过,就算你勉强自己来照顾我们,我们也不会高兴。” “……要是不被发现就皆大欢喜了啊。” 我无可奈何地收回筷子,捞起那块肉片蘸入我精心调制的酱料里——因为我每次都把麻酱、沙茶酱、海鲜汁、麻油、醋、葱、蒜泥、香菜等各种调味料开开心心地混在一起,同事们满怀敬畏地将我的火锅酱料评价为“原初的混沌”。 ……这不是伊丽莎白的黑暗料理吗?! (太失礼了,我的酱料才没有那么恐怖。只是我的口味和墙头一样丰富而已。) 我一边腹诽埋怨,一边把滚过一圈酱料的肉片塞进嘴里。 牛羊肉也好,海鲜也好,经过一通熬煮之后都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又因为吸饱、沾满了汤汁,泛出一层番茄锅特有的柔润油光,很有一点“白白与红红”的视觉美感。这“红”不像川味锅那样火热劲爆,但别有一种清新含蓄的鲜美,那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酸味更是画龙点睛。 总而言之,番茄锅就是好啊!!番茄党永不低头!!! 再一看桌上众人,锅过三巡以后大家都有点儿飘飘然,香味与热气一半从面前的汤锅里弥漫开来,一半从胃袋里升腾起来,里外夹攻之下,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浮起了一层红晕,乍一看仿佛酒酣耳热,也不知是熏的还是辣的。 “等一下,蔬菜不能在辣锅里泡太久……” 一边清光正要开口劝阻贞德alter,但抵不过对方出手如电,他一句话刚到嘴边,贞德已经把满满一筷子浸透辣油、连叶脉都绽放出灼灼红光的菜叶子塞进了嘴里。 “——————!!!!!” 然后,她就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喷火的魔女。 “都叫你别这么吃了……” 清光唉声叹气。 “李干妈不造嗦?!” (你干嘛不早说?!) 贞德以嘶哑的嗓音迁怒,“李素不素故意的!!咳咳……怎么,等着看乡下村姑的笑话吗?” “谁也没那么说!我本来以为我就算很难搞了,没想到你比我更难搞啊!!” “……”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当口,迦尔纳默不作声,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将辣锅里的蔬菜全部捞起来吃完了。 第30章 火锅与怪谈更相配(二) 酒足饭饱之后, 眼看着夜色已深, 再回家续摊是不太可能了。也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 等我回过神来, 大家已经一本正经议论起了先前的“谜之白色人影”。 “那种现象,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前辈,药研笃定地断言。 “在异能中很少见吗?” 骨喰谨慎地压低嗓音,以免被一旁好奇的千岁小妹听见。 大概是方才火锅的余韵,他白净的面容看上去比平时更为红润。 “嗯, 该怎么说呢……如果是‘异能生命体’的话, 应该不会是那种古怪的状态……” “有一瞬间, 我好像看见了那个人影的脸。” 清光交叠双手托起下颌,略带困惑地回忆道:“的确,那是某种和我们不同的东西。虽说也不是‘没有五官’,但是……” ——那道人影的“五官”,就好像是熔化的蜡像一样。 又或者说, 好像是晴天里消融一半的雪人。额头、鼻梁与脸颊都土崩瓦解,失去轮廓,淅淅沥沥滴落下眼泪般透明的水珠。 【比起异能, 倒不如说更像是幽灵呢。】 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 忽然间,仿佛有一阵冷飕飕的夜风穿堂而过,将室内沉淀的热气驱散了几分,连带着我头脑中积压的热度也逐渐消散。 取而代之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浮出水面。 (幽灵……?) “幽灵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会有吗?要是笑面青江在就好了。” 萤丸丝毫没有受到不安感染, 照例谈笑自如:“不过,有我在也没问题啦!” “江户时代的怪谈也很多呢。那个还挺有趣的……” “怪谈的话,光是这条街上就有不少啊。” 岩窟王原本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然将话题抛向我:“对,Master?” 我知道他是有意活跃紧绷的气氛,便也顺水推舟地接过话茬: “对啊。譬如夜间突然奏响的钢琴,一早醒来发现家门口开出了从未见过的花,堆积的垃圾不翼而飞,厨房里的白糖被换成味精,白酒被换成雪碧,酱油被换成乌龙茶。还有,父母明明没有给孩子准备圣诞惊喜,平安夜却有惟妙惟肖的圣诞老人敲窗户,送出孩子期盼已久的礼物……” “这真是怪谈吗?” 贞德神色复杂,“一点都不可怕,而且更像是东洋传说里的田螺姑娘。” “当然不可怕啦。” 我手扶着额头长吁短叹,“我们接到通报之后调查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这一系列灵异事件的幕后黑手只有一个,就是对门的鹤丸国永。” 贞德:“……哈???” “鹤丸啦,就是那个鹤丸。你还记得之前那位‘肝舰娘,换刀男’的奇妙提督吗?鹤丸就是他家的刀,正好在这条街上打工。整条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怪谈,都是他为现代人准备的‘嗨,今天你吓到了吗?’……真想逮捕他。” “也、也没什么嘛。主要还是在做好事?” alter亲亲果然对鹤丸十分宽容,于是我更想逮捕他了。 “话说回来,就没有什么正经的怪谈吗?” 或许是对鹤丸的恶作剧早已司空见惯,清光百无聊赖地敲碗,“就像是那种,‘我好恨啊~盘子怎么少一个~’之类的。” “……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满怀真情实感地按住胸口,“这意味着我要买个新盘子。” “那、那个。” 千岁小妹探头探脑好一阵子,几乎用目光把迦尔纳上下三围量了个遍,终于怯生生地举手插话: “大家想听怪谈的话,我可以讲一个……” “哦哦哦~” 我第一个鼓掌起哄,“千岁今年高三了?学校里应该很流行,这种话题。” “是,是的。确切来说,是和我们班级有关的事情。” 千岁小心地抬起眼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便也稍稍鼓起了勇气: “据说五年前,我们班级——英才高中三年级2班,有个女生不幸去世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日式恐怖故事常见的开头。 (不过,这个学校和班级,似乎有些熟悉……?) “那位女生品学兼优,长得也很漂亮,全班同学都非常喜爱、怀念她,班级里一直保留着她的座位,大家每天都会为她带来鲜花。毕业典礼时,学校也邀请了她的父母到场,捧着遗像和大家一起拍毕业照……” 这……虽然心意可嘉,但是听着怎么有点儿瘆人。 “之后同学们每年都会聚会,大家一起为去世的女生默哀祈祷。直到第三年,奇怪的事情发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了。” “奇怪的事情……?” 虽然“想听怪谈”是清光亲口提出的愿望,但听到此处,他仍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嗯。非常离奇,非常恐怖的事情。” 像是心生胆怯、又像是为了营造氛围一般,少女本就纤细的声音一径微弱下去,如同夜色中摇曳不定的幽微烛火。 “——那个死去的女生,好像回来了。” “回来了?” 贞德拧起眉头,又转向我低声道:“什么意思,像我一样吗?” “如果现代也有吉尔·德·雷的话,说不定。” 我口中小声应答,心思却已经完全被千岁口中的“怪谈”吸引了。 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叙述中蕴含着某种真实。 某种可怕的真实。 “是的,她回来了。” “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她,听过她的声音。但是,在大家聚会后一起拍摄的合影上,【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的人。那个,就像你们今天说的人影一样……五官都溶解成奇怪的形状,只有嘴巴上扬,很明显是在笑。” “那个白色的人,和过去的老同学们站在一起,裂开溶化的嘴巴,开怀地、无声地大笑着。下一年也是,再下一年也是……” “——————” 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那感觉如此阴冷,仿佛全身血液与胃里的火锅汤汁一同冷却,又在一瞬间全数蒸发,从我头顶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是因为故事中乏善可陈的老套情节,而是因为—— 我终于回想起,“英才高中三年级2班”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迦尔纳。” 我感觉喉头干涩,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开合嘴唇,“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我也注意到了。” 迦尔纳沉吟着道,“三年级2班,又发生在五年前,那很可能就是……” ——五年前,川崎、小雪和三条院修平三人就读的班级。 “那个班级里,有人死了……?” 难道说,导致川崎变成家里蹲的原因不仅是失恋吗? “Master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迦尔纳面色沉郁,把眉睫压得更低了,“果然,我还不足以解决他的烦恼吗。” “药研,查一下今天那位受伤女性的高中班级。” 我迅速反应过来,“如果那道人影确实和‘去世的老同学’有关,这就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了。” 事实上,倘若今天不是我们恰好在场,那位女性恐怕会被锁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透明熔炉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随着象征浪漫的摩天轮升上天空,一边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谁都看得见她,谁都救不了她。 宛如一场扭曲倒错的演出。 如果这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毫无疑问。 这将是一次精心筹划、饱含怨毒的谋|杀。 …… …… 萦绕于我心头的不祥预感,最终在我跨出店门那一刻得到了验证。 不是因为我看见了妖怪、幽灵,或者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只是——仿佛夜色凝聚成形一般,在数米之遥的街道对面,伫立着一道宛如绘卷苏生的奇妙人影。 和服迤逦,纸伞斜撑。古典的木屐与柏油水泥格格不入,踩在这条久经风霜的石板路上,倒是相得益彰。 清凉的、似曾相识的药草芬芳,好似具有生命一般蜿蜒弥散,浮动在同样清凉如水的月色之下。 “卖……” 我惊喜交加地开口,却被他抵在唇边的食指和一声“嘘”生生截住。 隔过浮夸艳丽的妆容,青年眉宇间的神色也像是隔了一层薄纱般暧昧不明,无从分辨。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穿透薄纱凝视我的目光十分认真,其中蕴含着一种近乎庄严的气度。 然后。 就像是叮嘱少不经事的孩童一样,卖药郎启唇说道。 “茜小姐,你也在寻找【雪女】吗?” “这次还是收手为妙。”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轻而缓慢,好像唯恐我听不清,听不懂。又好像那话语不是现成的,需要先从头顶裁一段清冷的月光,慢慢地捻成丝线,编成琴弦,再从弦上一个个弹出悠长的、直击听众心底的音节。 “与雪女有关的灾厄,也许会……夺走你珍视的事物。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第31章 会有社会教你做人 次日一早, 整个搜查二系办公室里骚动非常, 人人笑逐颜开, 宛如一片快乐的海洋。 “怎么回事?” 昨夜卖药郎撂下话之后便再次飘然而去, 我被怪谈折腾得一宿不得安眠,这会儿心急上火又呵欠连天,感觉自己仿佛被快乐抛弃: “干嘛呢这是,一个个笑得跟弱智儿童似的。” “嗨呀,柚木你不知道!” 一位女同事捧着堆叠如山的文件从我身边路过, 满头汗珠都遮掩不住她满脸的喜气洋洋:“从今以后, 就算我们全系都是弱智儿童, 案件也可以顺利解决了!” 我:“???你清醒一点,这种好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嗨呀,柚木你清醒一点。你都能公款氪金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好事是不可能的!” “?????”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那么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呢?” “听——说——啊——” 她故意夸张地大喘了一口气,直把我紧张得差点背过气去, “京都的异能特务科分部,好像有人召唤出福尔摩斯了!” 我:“……哦。” “然后啊,大阪那边也有消息,说是他们完成了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也就是诸葛孔明的召唤!” 我:“…………哦。所以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在开心什么?” 事先说明,我可没有羡慕。 我真的一点都没有羡慕。一点都没有不甘心。一点都没有觉得“可恶啊!又被人抢先了, 果然我存钱还是不够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失明人士三田诚老师教导我的人间真理。 ……嘤。 “‘我们在开心什么’?那还用说!” 不知为什么,女同事一颦一笑间都浮现出浓厚的讨打气息——不过当她开口说出下一句台词,我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我们要把最近几年的各种悬案、疑案都汇总起来发给他们,让他们体验一下三次元公务员的加班地狱啊!!!” 我:“………………”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孔明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孔明?!福尔摩斯就算了!不能因为孔明长发及腰,就想当然地默认他不会加班加到秃头啊!福尔摩斯就算了!! “对了对了,柚木你之前在‘化猫’事件中提出的两个疑点,我们也打算一起发过去。你还记得?” “啊,那当然了。说是疑点,其实也就是一些我个人无法释怀的细节……” 比如说,当初岛崎创办的“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网站,为什么连我们特务科都无法追踪? 他应该还有一名擅长网络技术、或者干脆就是黑客类异能者的同伴,但在最终落网的马戏团成员中,我们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又比如说,为什么在执行搜查任务的紧要关头,我的手机会突然鸣响? 我确定自己提前关闭了铃声,而且经过查询,当时拨打我手机的是一部公用电话,打电话的人蒙头遮脸,形迹可疑,却偏偏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人海茫茫,至今仍然无从查起。 对此我也不是没有猜想,但为了获得确证,的确有必要让内行名侦探(加班)鉴定一下…… “既然如此,那还是麻烦他们。” 真香.jpg。 我们单位,总有一天会摊上劳动法官司。 “那我先去送文件咯,这么高一摞还挺沉的。” 女同事看上去神采飞扬,不仅良心不会痛而且还美滋滋,大概是因为仙女不需要良心,“柚木,你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 英才高中的传闻和卖药郎的警示从我头脑中一闪而过。但回头想想,孔老师他们加班也不容易,眼下案情尚不清晰,还是由我自己处理为好——再不济也有东京的同事们,暂时还用不着劳烦外援。 “谢谢,不用了。” 想到这里,我冲她客气地笑了一笑。 “那我走啦,柚木你也加油~” 女同事精神抖擞,临走还不忘挥手鼓励我,“记得早点把所罗门捞出来,不要再被人抢先了!!” “你清醒一点,所罗门还没实装啊……!!!” 我哭笑不得地冲着她背影喊道。 不行,这孩子根本没在听。 …… 话说回来。 提起召唤,眼下还有另一桩困扰我的烦心事。 这事儿说来简单:三条院家历史悠久,家底雄厚,三条院老先生一生致力于慈善事业,提供给我的补贴金额也是相当可观。再加上我先前的储蓄、上次案件中获得的特别奖金,按照这个进账速度,大概下个月就可以进行下一次召唤。 但另一方面,从修平少爷顺风顺水、飞扬跋扈的人生履历来看,老先生纵然对这个儿子有千般不满,万般失望,到底还是顾念着骨肉亲情,不忍心放任他一个人自生自灭。根据档案,三条院修平确实没有犯罪记录,但也有好几次涉嫌斗殴、寻衅滋事,最终都没有受到深究,无一不是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说到底,正因为背靠着老父亲这棵大树,修平少爷至今都没有被社会教过做人。 也就是说—— 如果我执意追查当年英才高中的死亡事件,万一三条院修平牵涉其中,或许我就会踩中雷区,失去我来之不易的钱。当然,近在嘴边的下一次召唤也就吹了。 (而且,还有可能“失去我珍视的事物”……) 查,还是不查? 经过彻夜深思之后,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人要登山? 因为山就在那里。 为什么搜查官要查案? 因为案件就在那里。 因为有人在案件中遭受伤害,背负伤痕,他们无处宣泄的愤怒与悲伤就在那里。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退缩”或者“放弃”的选项。 (虽然很对不起卖药先生的忠告,而且很心痛……但是,为了寻找那个来路不明的白色人影,必须再次彻查五年前的事件才行。) (……虽然我真的很心痛啊!!!) “大将,我回来了。” 我正苦着脸愁肠百结,药研从门口探出头来,抬手在门板上有节奏地叩了两叩: “关于英才高中当年去世的女生,我去了趟资料室,稍微了解了一点情况。你要现在听吗?” “要!” 工作,总之还是先工作。只有工作才能治愈脱贫失败的痛苦! …… “首先,关于五年前那名女生的死因。” 药研丝毫不与我兜圈子,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虽然没有被视为‘案件’,但是,这也并非病逝或者一般的意外事故。” “难道是自……” “也不是自|杀。” 药研坚定果断的声音里混入了几分叹息,“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那个名叫‘桐山夏花’的女生,她是冻死的。” “……冻死?” 我几近怀疑地重复了一遍。当然不是怀疑药研,而是怀疑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己的理智与听觉神经:“又不是原始社会,又不是特异点,好好一个高中生,怎么会冻死?” “似乎是那年寒假,她和几个朋友瞒着大人,偷偷相约去附近的山里探险,之后不小心走散了。其他孩子们找不到她,担心大人责怪,所以一声不吭就各自回了家。她的父母发现女儿彻夜未归,又不清楚孩子的去向,只能挨家挨户上门询问,耽误了救援时间……” 即便见惯了炮火与血肉齐飞的战场,面对如花生命的凋零,药研冷静平稳的声调中依然流露出些许无能为力的沉痛之意。 “那一天夜里,下了数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雪。” “救援人员发现桐山夏花的时候,她已经被大雪掩埋、冻僵,化为了一尊冰冷的纯白人像。” 简直就像是——【雪女】一样。 “这……” 我下意识地抬手掩在嘴边,以免自己惊呼出声。 “听着真叫人不舒服。” 贞德alter不知何时从我身后走来,神色一如既往的轻蔑冷淡,一开口却完全掩饰不住其中关心: “那几个与她同行的小鬼呢?要不是他们拖拖拉拉,那小姑娘还有可能得救。” “不错,桐山夏花的父母似乎想要追究学校和那几个学生的责任。但当时正值寒假,原则上学校不必负责;至于那些学生,即使将夏花的死完全归咎于他们,充其量也就是‘过失致人死亡’。虽然听上去严重,但是……” 尽管声色沉重,药研仍然抬起头笔直地凝视着我,直言不讳地传达事实: “所有涉事学生都是未成年人。即使追究到底,也不可能让他们为这次疏失付出代价。” 果然如此。 不是任何人的错,没有人需要负责。只有少女无可挽回的凄惨死亡,化为永无尽头的噩梦,从此在她父母度过的每一个漫漫长夜里浮浮沉沉,伴随着他们恸哭、消沉、老去,直至百年以后,彼岸相见。 既不是近似“天意弄人”的事故或疾病,又不是凶手明确的谋|杀。对家属而言,这种不明不白、漫无边际的悲哀恐怕更难接受,更加无从消解,因为他们永远也无法得到一个回答,一个交代。 “……” 我只感觉这份悲哀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肩头,把我整个人都压矮了几分,不得不低头消化片刻之后再开口追问: “那几位和夏花一起前往山中探险的学生,都叫什么名字?” “名单我已经整理好了。” 药研翻开怀里的文件夹,从中抽出一张打印纸递给我,“大将,你应该多少也有猜到?在这份名单中,有你熟悉的名字。” 我伸手接过名单,只是浮光掠影地扫过一眼,我的瞳孔便不可遏制地放大了: “三条院修平,还有……‘浅井美弥’?这个名字,我记得是……” “——昨天摩天轮起火事件里,险些丧命的受害者的名字。你的预感很准确。看来一切都不是巧合啊,Master。” 门口再次有熟悉的人声响起。这次是岩窟王和萤丸两人,他们似乎刚从茶水间过来,手上各自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温和浓醇的香味一路钻进我鼻孔里。 “茜,给!” 萤丸连蹦带跳地跑近桌边,轻手轻脚将手中的杯子搁在我面前: “是岩窟王教我泡的。我看你今天很困的样子,不要紧?喝了这个打起精神来,茜。” “谢谢你,萤。” 或许是被咖啡袅袅升腾的热气熏了眼睛,我一瞬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埃德蒙,也谢谢你费心。” “别这么客气,Master。真不像你的风格。” 岩窟王泰然自若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尽情舒展开两条长腿,“怎么,因为体谅死者父母的心情,所以陷入了感伤吗?还是说,你担心昨天那个‘诅咒’?” “不,那应该说是‘忠告’。”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下意识地为卖药郎分辩起来,“我相信他没有恶意,这次事件一定比我们想象得更为危险。” “而你现在就要一头扎进危险的漩涡里冲浪,因为无聊的正义感、同理心,还有你那过剩的责任意识。” 贞德摊开两手,面带嘲弄地耸了耸肩,“真可惜。你这么敬业,公家又不会给你加工资。” “不是还有三条院老先生……” “是啊,他确实给你加了工资,但你现在回头就要调查他的儿子。你真下得去手吗?” “alter亲亲反对我调查吗?” 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作解释,索性一抬头干脆地反问道。 “我?就算我反对,你也会一意孤行地追究到底。平时一口一个‘亲亲’叫得恶心,事到临头,你眼里还不是只有自己的理想。至于这次,你问我支不支持——” 贞德“啪”地一声将双手扣上桌面,两眼放光地前倾身体: “开什么玩笑,我当然支持了!!!” “……诶?” “哈,那还用说吗?自鸣得意、仗势欺人的阔绰大少爷,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有蹂|躏的价值。我才不管他是谁的儿子,谁的宝贝,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捣烂他那张滋润的小白脸,看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啊~真不错,怎么想都很爽快!我说茜,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他问话?” “……诶??诶???” “再说,就算你因此遭到报复,最多也就是失去资助而已,又碍不着我什么事。无论在新房还是之前的贫民窟,我都一样有床可睡,其他问题就让男人们去烦恼。” “不,再怎么说也不能继续让埃德蒙睡沙发、让萤睡壁橱、让药研睡居家旅行必备折叠床了!我的心也是会痛的!!” 我绝望地喊出声来。 还有,不要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的单身公寓是贫民窟啊,我并没有穷到那种地步!! “倒不如说,没有资助反而更好。” 然而贞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的血泪控诉充耳不闻,“像加州清光那种男性JK,光是有一个就够麻烦了。要是下次再来一个大和守安定,和他凑一个比翼双飞,那更是没完没了……” 麻烦是哪方面的麻烦啊,因为和你撞属性了吗?!话说回来,二次元并没有那么多男性JK,这种属性还是很稀有的!!所以我喜欢清光!!当然我也喜欢你!!! “——我想,应该不会有安定喔。” 就在气氛即将再次转向恋爱轻喜剧之际,萤丸忽然开口,神色认真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刚才我泡完咖啡,本来想顺路去三系看一下清光他们。但是其他人告诉我,今天一大早,三系的审神者就带着他们匆匆离开了。听说,是要赶去长野县支援……” 说到这里,萤丸罕见地面露踌躇之色,睫毛略微收拢,大眼睛好像夏夜中明灭的萤火一般闪烁不停。 在心直口快的大太刀少年身上,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景。 “长野发生了什么?”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收敛容色,俯身按住了萤丸肩膀,“没事,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你尽管直说。” “虽然我不相信,但是他们都说……” 萤丸扬起脸来。从他向来自信十足、意气风发的面孔上,我第一次看见【面对未知之物】的困惑与茫然。 “——在长野县,好像出现了‘疑似暗堕’的大和守安定和一期一振。” 啪地一声。 药研手中的文件夹落在地上,发出断头台利刃挥落一般沉闷的声响。 “……你说什么?” 第32章 我就是这样的社会人 致大家: 我的一期一振不见了。 那一天风和日暖, 没有任何异常。他和往日一样出门采购晚餐需要的食材, 把我最喜欢的藤篮挎在手臂上, 在门口与我道了别。 即使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他还是这样,每次出门前都会一板一眼地向我道别。我以前不懂得其中用意,总是埋怨他与我客套生分,但最近我渐渐地明白过来——对一期一振而言,这大概是一种“仪式”。 每一次道别, 不仅是出于尊重与修养, 也是为了许下承诺。 【我一定还会回来。】 这个人, 大概到哪里都是完美的骑士。 算起来,这些年我也洋洋洒洒为他写了几百万字,自以为把世界上美好的词语都用尽了。但实际见到他以后,我又觉得他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好,这份好对我来说太过奢侈、太过靡费了, 我甚至描写不出其中的万分之一。 每次一期一振开门回家,对我微笑着说出“我回来了”的时候,我都会想:我一辈子的幸福, 大抵就盛放在这么一句话里了。 ——但是,那一天他没有回来。 他与我道了别,许下了再见的承诺,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也曾经怀疑过, 也许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的妄想,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异能者, 也没有召唤过什么一期一振,更不可能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安稳度日。过去那一段如梦似幻的美好时光,或许当真就是一场异想天开的美梦。 ……可是,万一。 万一,一切都不是梦。 万一,一期一振之所以一去不归,并不是因为上天收回了这场奇迹。 万一,他是在回到我身边的途中遭遇不测—— 我必须去找他才行。 这是身为恋人和审神者的义务……这么说可能有点自以为是,那么,就当这是我作为脑残一期厨的无理取闹。 只要一期一振没有亲口说出“我不想见你”,无论相隔多么遥远,无论其中有多少艰难阻碍,我都一定会找到他。 他是我的幸福,我的生命,我一生只得一次、无可替代的恋情。 我相信,我们的故事不会就此终结。 所以,一直以来关注这个博客的诸位,非常抱歉。 在我带着他一起回到这里之前,本博客暂停更新。 …… …… …… “博客最后的更新日期,是距今一周以前。自那以来,这位异能者本人也断绝了音讯。” 搜查三系办公室内,面对如今已无人打理、冷冷清清的恋爱博客,瓜先生也和我们一样愁眉深锁。 “关于‘暗堕’大和守以及一期一振的目击情报,差不多也是出现在这个时候。据说他们多次袭击路人,目前尚未造成人员伤亡,但已经在当地引发了恐慌……” 原来如此。 异能者本人失踪,异能生命体疑似失控。对我们召唤系异能者来说,这可以说是最为严重的异常事态之一。若是不慎导致危害扩大,一旦被国家判断为“威胁社会安全”,就必须对异能者及其异能一同执行“处分”。 “也就是说。” 药研面色沉静,目光和语调间却都带有湖面水波一般无法遏制的动摇,“这位异能者没有猜错,一期哥他……确实遭遇了不测。” “可以这么说。” 瓜先生焦虑不安地搓着双手,“因为你看,无论是一期一振还是大和守,他们都没有‘黑化’或者心生怨恨的理由。说实话,光从审神者的态度来看,我觉得他俩比清光和骨喰幸福多了。” 这倒没错,毕竟暴躁老哥他态度真的很差。 “而且,从审神者的生活水平来看,我觉得他俩也比柚木的刀剑幸福。” “啥???” 这你就有点不讲道理了,爱情能够用金钱衡量吗??? ……好,我觉得能。 “一期一振我能理解,那么安定呢?” 我最终决定绕开生活水平的话题,毕竟我是一个让萤丸睡壁橱的贫民窟婶婶,“他的审神者也是个安定厨吗?” “不,那是个冲田总司厨,也就是大和守的同担。” 瓜先生身心俱疲地长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这位兄台的思路更是跳脱,起初带着大和守一路瞻仰冲田旧迹,到后来索性带上他环游全国,说是要让安定‘踏遍冲田君没能走过的万水千山’。我们都怀疑他《花丸》看多了……” “日本好像没有‘万水千山’这么大面积。他这是远渡重洋,徒步横跨亚欧大陆去了?” “别打岔,你意会一下精神。” 瓜先生干咳两声,连连摆手。 “总而言之,因为这位兄台过于高调,几乎自成一道风景,特务科不得已之下只能请他喝茶,提醒他注意保密。多亏了这杯茶,他没有像博客上的姑娘一样孤身涉险,而是在大和守失踪一小时后就直奔警察局,拍案大喊‘叫那些像时之政府一样牛B哄哄的朋友出来说话’,把值班警察吓得不轻。” “……”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两位审神者行动力都挺强的,作为同行我也不得不脱帽致敬。 不过一期婶音讯全无,想来多半是凶多吉少,说不定已经被策划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暗算囚禁。由此看来,科长之所以派出与失踪刀剑渊源匪浅的清光和骨喰,不仅是为了解决“暗堕”引发的骚乱,也是希望他们俩能够找到一线生机,将刀剑们和生死未卜的审神者一同救回。 真是个具有科长风格的仁慈决断。 若是换了其他作风强硬的长官,搞不好会不由分说将他们全部处决。 “药研,你怎么看?” 掌握大致情况之后,我抬头询问药研——当事人的意见:“我相信清光和骨喰会临机应变、妥善处理,也相信他们的能力。但如果你还是放心不下,我会向科长解释,让岩窟王或者alter陪你走一趟长野。” “怎么,你不亲自去吗?” 贞德alter讶异地挑高一侧眉毛,“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博客,经常半夜三更一边看一边傻笑,还说什么‘嘿嘿嘿好甜哦,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天就好了’。” “……………………” 不知道为什么。 除了萤丸以外,在场所有男性的视线,突然像是钢针一样扎得我脊背发疼。 “……alter亲亲。我们好好说话,不要一言不合就公开处刑。” “大将。” 药研沉声打断我苍白无力的辩解,“我明白你的意思。搜查官必须服从组织调遣,支援长野是搜查三系的工作,按理说你不能插手。而且,眼下东京还有你必须追查的事情。” ——两边都是人命,没有孰重孰轻。 ——所以,你应该留在这里。 即使其中一方事关兄长的存留,药研依然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没错。作为特务科的搜查官,我无法擅离职守。” 我点头认同他的判断。同时,我也伸出手去,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触碰了他冰凉的指尖。 “但与此同时,我也是你的‘家人’。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责任与理想,让你对另一位家人的危机视而不见。所以,只要你如此希望,我就会让你去。” “……” 药研的指尖微微一动,而后他反手勾住我小指,以几不可察的细微动作略一摇晃。 “大将。也许我不像一期哥那样值得信赖……不过,和以往远行前一样,我也在这里与你立下约定。” “我一定会回来。” …… …… “这样真的好吗?” 将药研与(自称一点都不想帮助清光的)贞德alter送走之后,岩窟王略微收敛了方才庄严肃穆的表情,笑意间弥漫开一丝玩味。 “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你要指派她出差的时候,alter那副表情可是相当精彩。天知道她有多想亲手扳倒三条院修平。” “我也不想啊。” 我心疼地咬紧了后槽牙,“为了避免‘暗堕’风险,我不能放任刀剑单独行动。但东京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以防万一,我至少要在身边留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经验丰富……Master,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是指你调戏Master这方面的经验。” 我头也不回地将文件夹拍到他手上,“你跟我来,我们去走访一圈当年英才高中的毕业生,和他们多亲近亲近。” “只怕他们不乐意与你亲近……” 也不知岩窟王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随口一奶,在之后的寻访中,他这句发言可谓一语成谶。 因为我们大喇喇打出“警方”的旗号,好歹也算是一路畅行无阻,不至于吃上几碗闭门羹。但说到3年2班毕业生对待我们的态度,怎么看都是一目了然的忌讳与冷淡,一个比一个寡言少语、神情僵硬,恨不得以全身每一根汗毛表达“你怎么还不走”。 汇总起来,这一天我们收集到的主要证词如下: “啊?五年前,高三……那么久远,我不记得了啊。当年好像是有个女生死了,叫什么,什么花来着……” ——戴着瓶底眼镜的东大在读高材生 “开玩笑,学霸哥哥。你能记住那么多公式数字,却记不住一个意外惨死、每年都会默哀纪念的老同学?装傻也要遵照基本法,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可以侮辱你自己的智商啊。” ——我 “夏花,我知道啊。当年我和她可要好了,想不到她会……呜……” ——妆容精致的年轻女白领 “小姐,你揉了三分钟眼睛都揉不出眼泪,要不咱们别勉强了,看着怪疼的。对了,你说你和夏花关系好,为什么一提起她的死因你就只会揉眼睛?” ——我 “桐山夏花吗,她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天陪她一起进山的又不是我,要追究责任的话,你们应该去找三条院。对不起,我还有会要开,先走一步了。” ——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 “……” 这一次我没有吐槽,只是大摇大摆地伸出一条腿截住了他。 “请配合调查,不要把警察当你家保洁小妹。否则,你不仅要陪我们开会,还得回局子里陪我们加班。” …… 简而言之,我们一路走访的毕业生为数众多,但其中几乎没有人愿意配合,所有人都对当年那场掩埋了夏花的大雪讳莫如深。 而我越是询问,也就越是清楚地意识到某种违和感 【3年2班的怪谈】与【现实】之间,存在着极其明显的矛盾。 根据怪谈中的描述,桐山夏花在同学间“颇有人缘”,“深受大家喜爱”,所以大家在她过世后纷纷自发性地献花祭奠,致以哀思。 但从现实中毕业生的态度来看,与其说他们对夏花的死感到惋惜与怀念,倒不如说,他们都觉得这次死亡是自己人生中一个刺目的污点,唯恐避之不及。 正因为是污点,所以才需要通过鲜花、泪水和默哀仪式来装点粉饰,让她的死亡呈现出一种凄恻美丽的悲哀之色。 仿佛那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悲剧,与他们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真的与任何人无关吗? “浅井美弥小姐。” 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雪白病房中,我面向被绷带包裹成一团雪人的年轻女性发问。 “我无意责怪你,也不打算代替桐山夫妇追究你的过失。我只想请问一句:对于桐山夏花的死,你是否认为自己负有责任?” “……” 女人爱答不理地抬起眼皮,好像觉得我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没有。” 她撇了撇嘴,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不定,“是夏花自己跑进深山的,关我什么事?就算我说了,也未必救得回来。她父母一直哭着喊着要我们给个交代,搅扰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我才要他们赔偿我精神损失呢。” “也对。” 我一脸深以为然地点头,“毕竟他们只是死了女儿,你却被他们折腾得觉都睡不好了呢。” “你说什——” “请放心,浅井小姐。” 她尚未来得及发作,我已经换上一副灿烂的营业性笑容打断了她,“就算我个人认为您刚才的发言实在不像人话,出于职责,我还是会保护您的安全。我衷心希望,‘夏花的幽灵’不会计较您这番发言。” 转身离去那一刻,我听见身后传来她倔强的低喃: “夏、夏花才不会变成幽灵呢。她就算死了也是胆小鬼,在我面前,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再说,那天和我一起乘坐摩天轮的,明明就是个来搭讪的白发男人……” …… …… 就这样,我一个接一个划去3年2班通讯录上的名字,火气一分接一分窜高,直到最后只剩下川崎与三条院两人,我差不多也活活气成了一条圆滚滚的河豚。 “不是我说,这都什么老同学啊?那个怪谈究竟是谁在胡编乱造,根本完全OOC!!” “艺术高于生活,故事高于真相。添油加醋是创作的通病,举世闻名的文豪也不能免俗。” 岩窟王不以为意地嗤笑两声,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这一次,流言中的‘故事’之所以会偏离‘真相’,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的意思是……” 我停住脚步。 “也就是说,有人希望这个怪谈广为人知,深入人心,成为外界对于3年2班死亡事件的固有印象。” 岩窟王平淡地下达结论。 “说得更简明易懂一些——有人【故意编造并散播怪谈】,希望它能够覆盖真相。” (没错,我也这么想。但这样一来,真相恐怕就是……) 就在我一边如此猜想,一边踏入传说中修平少爷时常造访的“高级服装店”之际。 我大约花了一秒钟反应过来:无巧不成书,这就是我时常趴在橱窗边垂涎欲滴,却碍于价格一次都不敢踏入的和服店。 之后我又花了三秒,才终于艰难地接受了眼前现实。 “你们店里卖的都是些什么破烂?!根本配不上我的女朋友!!” 修平少爷——不知为何,他长得比宅男川崎更像个肥宅——口中吵嚷着三流总裁文一样的过气台词,将一件做工精致的浴衣“刺啦”撕成两半,抡起浑圆的胳膊用力砸到地上。大概是嫌这样不够威风,他干脆又耀武扬威地踏上了一只脚。 那浴衣色调温柔,衣摆上印染着一片雨雾中亭亭盛开的紫阳花,恰好就是我连日来魂牵梦萦的那一件。 “少爷,您冷静一点。” 在肥……修平少爷身后,一位跟班模样的娃娃脸青年手足无措,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看这浴衣挺不错啊,又没有付钱,您怎么随便就撕……” “挺不错,你看什么都挺不错!什么垃圾都往我眼皮底下塞!!” 修平用一根粗短的手指猛戳跟班额头,“上次给我介绍的那个什么柚也是,我是看老爸器重她才给她点面子,结果呢?哼,也不知哪儿来的乡下女人这么不识抬举,居然敢拒绝我,下次要是让我见到她——” “——要是让你见到,你又想怎样啊?” 哗啦。 在唾沫横飞的修平身后,我将银光锃亮的手铐甩出一阵清响,语调宛如雨夜中的紫阳花一般宛转温柔。 然后我二话不说,“咔嚓”一声铐住他富态白皙的手腕,不咸不淡地一歪嘴角: “下午4点16分,逮捕故意毁坏财物现行犯。少爷,这次换我这个不识抬举的乡下女人邀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33章 卖药救不了装睡的人 古时有男子在山中落难, 雪女留下他一命, 叮嘱说“如果将我的事告诉别人, 我就杀了你”。此后, 雪女幻化为人类女子来到男子身边,与他结为夫妇,日夜跟随,一生监视他是否信守诺言。 ——出自小泉八云《怪谈》 ※※※ “什么,柚木真把三条院修平抓回来了?!她是不是穷疯了, 想要对那位少爷严刑拷打, 让他像老虎机一样吐出钱来?哎唷好痛, 别打我,我开玩笑的。” “那少爷怨气大得很,一路骂骂咧咧,说是要找他爸爸摘了柚木的头。不过老爷子素来明事理,就算心疼儿子, 也不至于和公务员过不去。” “这可不好说,三条院夫人那是有名的爱子如命,修平这脾气一半都是她惯出来的。你瞧见修平那小跟班没有?我听科长说过, 他是老爷子故友家的独生子,小小年纪成了孤儿,老爷子一直当半个儿子照顾着,可夫人少爷都把他当佣人用, 老爷子根本管不过来。依我看啊,柚木她这次够呛……” …… 我刚从科长办公室出来, 迎面就撞上了一群扒着门板听壁脚的八卦群众,唧唧喳喳众说纷纭,让我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工作太少。 ……仔细一看,这几位好像都是负责勘验证物、解剖遗体的。算了,他们工作少是好事。 如果他们每天都能嗑着瓜子聊八卦,这世道就真正太平了。 “柚木,你没事?” 自然,其中也有人是真心实意为我担忧,“我想科长不会为难你,但接下来……” “放心,接下来也没问题。” 我拉过这位善良女同事的小手拍了两拍,“我确实讨厌三条院,但我抓他又不是为了泄愤,之后我自有打算。” 实不相瞒,我简单粗暴地找个由头逮捕修平少爷、将他押回特务科之后,立刻赶去请示科长,就是为了向他说明自己的考量。 从3年2班毕业生的态度来看,桐山夏花的死亡必有隐情,而这个“隐情”就是导致白色人影出现的原因。 受伤的浅井美弥说自己看见了“白发男人”,之后此人神秘消失;而我们所目击的人影模糊不清,并无性别可言,或许也是某种异能所致。 (虽然很想问问【裙下大鸟】姐姐,是否有能让人长出大鸟的异能……) (……也许会被她轰杀至渣,还是算了。)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查清夏花死亡一事的真相。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破解眼前的雪女之谜,避免下一个受害者的出现。 “受害者……吗。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呢……” 我正苦笑着悄声自语,忽然手机一阵震动,是药研和贞德alter发来了报平安的邮件。 『大将: 我们已经平安抵达长野,与骨喰哥他们汇合。长野县特务科查明了一期哥和大和守出现的地点,夜里我们将一一加以巡查。 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利剑,不必担心。 ju ran pai wo chu chai,deng wo hui lai yi ding yao ni hao kan!hai you,bie rang na ge yan ku wang chen xu er ru!!! 又及:以上是贞德alter的留言。她还不太会使用手机输入法,又不肯让我帮忙,只能麻烦大将你自己念一念了。』 “噗————” 谢谢你alter亲亲,你真是每时每刻都能给我带来快乐,我想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快乐源泉。 “好了诸位,药研他们正在长野县奋战,我们也不能闲着。知道该怎么做?” 在贞德alter无心插柳的鼓励之下,我振奋精神,意气昂扬地转向岩窟王和萤丸。 “我拘捕三条院的理由是‘毁坏财物’,只要他赔钱与店家和解,轻易就可以脱身。不过以他的智商,我猜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趁此机会对他威逼利……啊不对,我没有利可以诱他……我们要对他装神弄鬼、威胁加忽悠,让他坦白说出五年前的真相!” “嗯,他现在一心一意喊着要杀了茜,应该没功夫思考其他事情。” 萤丸认真地点头,“为了不让他得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说得对。”岩窟王笑着附议,“你动手,我来烧。” 我也笑着冲他俩肩头一拍: “好了别烧了,你瞧瞧他这招人恨的德性,指不定得罪过多少人,想烧他都得排队。时间有限,接下来大家分头讯问——萤丸,你给椎名小雪打个电话,她转学之前应该也认识夏花,还得麻烦她做个旁证;埃德蒙,你去跟川崎死磕,顺便让迦尔纳帮你敲敲边鼓,用ky攻击一下他的心理防线。只要不把他玩儿坏了,怎么着都行。毕竟我也不是魔鬼嘛。” “不,这已经相当魔鬼了?不愧是我的共犯……” “至于我嘛。” 我假装没有听见岩窟王的拆台,“柿子挑软的捏,我先去会会修平少爷那位小跟班。这小哥成日里遭人作践,多多少少都该有些怨言,说不定会透露一些有用的情报。” …… …… …… 【(女神)椎名小雪的证言】 你说什么,夏花死了?!这不可能!自从我转学以后,她每年都会给我寄贺年卡,平时我们也会互通邮件,上个月我们还联系过!!如果夏花五年前就死了,那到底是谁在和我报平安??? 没错,就是她的手机和邮箱,我不会记错。五年来她都没有换过。 不过……等一等。五年前的寒假,确实有一段时间,夏花突然和我中断了联系。后来她解释说是生病住院,我原本想回东京探望她,但她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我和夏花的关系?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不敢说自己和她多亲密,但我们绝对是患难之交。 至于“患难”的源头,不用多说,就是那位三条院大少爷。之前我也说过,当年他对我死缠烂打,其他同学要不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嘻嘻地瞎起哄,要不就是不敢得罪三条院,做了缩头乌龟。别看夏花平日里默不作声,当时全班只有她一个人,在三条院带人围堵我的时候说了一句: “椎名同学她不愿意,你们不要这样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后来我不堪骚扰转了学,担心夏花会遭到三条院迁怒,所以一直和她保持联系。只要她说一声,我随时都会赶回东京。 对,只要她说一声…… ……难道说,夏花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吗? …… 【(宅男)川崎直树的证言】 我是迦尔纳。 抱歉。因为Master拒绝与你们通话,所以由我来转述他的发言。 ——我是个废物。 抱歉,是不是让你混乱了?不,我不是废物,是Master……也不对,Master只是有些废柴,并不是废物。他一直沉浸在自我否定之中,所以才会如此认为。对了,“废柴”是这么用的吗? 那么,我就以Master的语气继续复述。 ——我是个废物。无论是我暗恋的椎名同学,还是死去的桐山同学,我连一点忙都没能帮上。 桐山同学是个好人。虽然人有些呆呆的,不过她性格很善良,很热心,总是替别人着想。但是,大家嫌弃她笨拙、木讷,打扮土气,谁都不愿意和她打交道…… 听说她母亲身体不好,连药都舍不得吃,一家人省吃俭用才凑足了英才高中的学费,指望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她总是说,爸妈比她更辛苦,所以她一定要加倍努力,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她是不是得罪过三条院?老实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罪”。椎名同学遭受骚扰的时候,所有人都袖手旁观,甚至煽风点火,我也……什么都没敢说,只有桐山同学站出来,对三条院说“你不要这样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 就这么一句话,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吗? ……不,我也没资格说别人。那时候所有人都很奇怪。明明觉得奇怪,我却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缩在墙角,蒙上被子,一个劲地瑟瑟发抖,等待风雨过去…… 最后,桐山同学死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但是,像我这样一事无成的废物,一定是其中一个凶手。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法走出家门了。 你们所说的白色人影,我没有见过。如果那真是桐山同学的幽灵,我反而希望她找上我,痛骂我,报复我,这样我也就解脱了。 我对不起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跟班)山田大辅的证言】 对,我就是山田。我从小承蒙三条院先生照顾,和修平少爷一起长大,高中时我就在隔壁班,少爷的事情我都知道。 为什么叫他少爷?因为夫人还有少爷,他们都让我这么叫啊。 我没什么怨言,我早就习惯了。我的吃穿用度都是老先生给的,少爷要我做狗,那我就做一条听话的好狗,他让我咬谁我就咬谁,把他哄得开开心心,他才会赏我一根骨头。 人在屋檐下,哪儿还有什么骨气可言呢? 3年2班的事情,我觉得也是这样。 英才高中是远近闻名的私立学校,学生削尖了脑袋才能进去,谁也不想因为得罪了“大人物”就混不下去。 柚木小姐,你懂我意思? 什么道德、公理、正义,说起来容易,可真要落在自己身上,在泼天的权势与富贵面前,那真是一文不值。 所以在我看来,桐山夏花的死,多半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傻姑娘。不懂世故,不合时宜,做了没有人敢做的事情,然后就死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谁也管不过来。 我劝你也别管了。 以上,就是我们分头忙碌一小时后的成果。 单从案情进展上来说,可谓收获颇丰。 这些描述足以让我想象出当年学校的情状,也让我知晓——被人讥笑为“胆小鬼”的夏花,才是唯一在三条院面前鼓起勇气的人。 而她之所以会成为默默忍耐一切的“胆小鬼”,大概,都是为了身后呕心沥血的父亲和母亲。 因此,我也得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三条院修平面前,寒着脸将三份证词甩到他鼻尖底下,哗啦啦一阵摇晃: “行啊少爷,听说你不仅会砸店,还会在学校里带头欺凌别人,可怕得很!机会难得,我就替五年前那个死在大雪里的女孩问问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3年2班的合影上会【多出一个白色人影】,为什么和你一同进山的浅井美弥会被烧伤,你心里有没有一点B数?” “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也许是“白色人影”勾起了他深藏内心的恐惧,三条院目光闪躲,但仍然倔强地高抬起双下巴: “我只是邀请她一起去山里探险,探险而已!又没人逼她,她自己往深山里跑,滚下陡坡摔伤了爬不上来,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 一霎间,我只感觉目瞪口呆,舌根发麻。 “滚下坡摔伤了……这么详细的信息,连警方档案里都没有留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三条院:“啊。” 啊你个头啊傻×!!! 我还没开始认真盘问,你怎么就原地自爆了??? 那我之前的精心铺垫、步步为营,都是在搞毛啊????? 不过眼下重点并不在此,我趁热打铁,故意作出一副凶神恶煞模样,一把揪起他衣领: “不是说她一个人迷路走丢了吗?你怎么会知道她摔伤,你看见了?当时你就在现场,为什么没有帮她,反而跟没事人一样回家了??你现在涉嫌的不是毁坏财物而是故意杀人,区区五年而已,刑事案件的追诉期可还没过,说!!!” “我,我……” 三条院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白胖的圆脸上冒出汗珠,好像一团蒸锅里热气腾腾的肥肉。 “不……不关我的事!什么故不故意,我只想给她点教训,又没想弄死她……再说,那时候是她先在背后说我坏话,跟我过不去!这都是有人告诉我的!当时也没人反对我,大家都挺开心的,为什么只揪着我一个人不放???” 他越说越是激动,接着便开始张牙舞爪地剧烈挣扎,冷不丁地一肘子朝我太阳穴挥来—— “呜哇!!” 这一声惨叫并非出自于我,而是出自三条院口中。眼看他突然暴起,一直在我身后静观其变的岩窟王和萤丸立刻出手,一人反扭住他一条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庞大的身躯按倒在地。 “啊,你果然想杀了茜。” 萤丸神色纯真,但口中一字一句都好像有千钧分量,“当初的女孩也是这样吗?你也是这样一时暴怒,‘不小心’杀了她吗?” “不是我,我没有!” 皮娇肉嫩的三条院显然没吃过这种苦头,当下痛得整张脸都歪了: “我只是发号施令,都是浅井她们脱她衣服,还拿烟头烫她……哎哟哟哟好痛,好痛啊!!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当年不都说好私了吗,为什么还要把这种陈年旧事翻出来?我赔过钱了,我赔过钱了!!!” “因为现在有人——【雪女】不愿意和你私了!!!” 我像是要吐血一样放声咆哮。 “很好,我可算明白了。就像传说里一样,【雪女】一直都跟着你们,但她不是在监视你们有没有信守诺言。我猜,她是在等待你们说出真相,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 ——桐山夏花是个好人。 ——她性格很善良,很热心,总是替别人着想。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在大家聚会后一起拍摄的合影上,多出了一个人。下一年也是,再下一年也是…… 无论那是异能、幽灵还是其他什么,早已成型的【雪女】,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对浅井美弥展开报复? 我所能设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没错,她是在等。” 岩窟王眉目低垂,嘴角弯曲起一个冰冷的微笑。 “但是很可惜,她的仇人就像我的仇人一样,不仅没有坦白真相,反而踩着她的尸骨节节高升,粉饰太平,过得越来越好。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什,你在说什么……你们这些人,真的是警……” 三条院战战兢兢地说到一半,骤然间面容一阵扭曲,捂着肚子凄惨地哀嚎起来: “我的肚子……怎么回事,我的肚子好痛!!!要死了,我的肚子要裂开了……我不想死啊,妈妈,妈妈救我……!!!!!” “什么??” 我起先只当他装模作样,但低头一瞥,三条院嘴边分明已经涌出了带血的白沫,情形十分骇人。 “埃德蒙,情况不对!赶紧把他翻过来放平!怎么搞的,你是不是有肠胃病,还是吃了什么东西?” “肚子,我的肚子……” 三条院两眼翻白,语无伦次,只是一叠声地嗷嗷喊痛,“我肚子里好像有钉子一样,好痛,好痛……” 我恨不得一拳把他底下的话捶出来:“我问你是不是有病,不然我们怎么救你?!” “没有、没有啊……我今天也没吃什么,就、就吃了我女朋友做的爱心便当……我女朋友你知道,嘿嘿嘿,她可漂亮了,皮肤白得像雪一样……” “——————” (便当……钉子?) 那一瞬间,连我都感觉到一阵如坠冰窟般的恐怖。 她在这里。 雪女一直在这里。 她潜伏在每一个加害者身边,无声无息,如影随形,于不经意间扼紧他们的咽喉,幽幽发问。 你悔过了吗? 不认错的话,就去死。 如同当年被风雪埋葬的夏花一样,去死。 …… “还好,看来是赶上了。” 就在此时。 审讯室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侧一把推开。 伴随着迎面而来的风,我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艳丽人影,也听见了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嗓音。 “哎呀,公家的地方总是很难进……稍许,有些来迟了。” 就好像变戏法一样,突然现身的卖药郎袍袖一扬,不知从哪儿抽出了大把花纹诡异的符纸。若非情况紧急,我简直以为他要现场表演一发单抽阴阳师。 “请让一下,茜小姐。为了获得物怪之‘真’,必须让他活着才行。” 第34章 你老姐还是你老姐 晚上八点, 医院, 急诊室。 走廊上鸦雀无声, 门口上方亮起的红灯久久不灭, 仿佛一只茫然无助、潸然落泪的眼睛。 “虽说那些符纸防止了情况进一步恶化,但他的胃部已经穿孔,到现在生死还没个定数。” 闻讯而来的警员刚把情况缕清,面色当场就黑成了锅底,一个劲儿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 “真要命, 这可是三条院家的少爷……” “这就怪了。” 在我要求下一同前往医院、端坐一边的卖药郎略微抬起头来, 眼尾上挑, 脸上带有一种刻意为之的好奇。 “‘他是三条院家的少爷’……这一点,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那还用说?等会儿他母亲来了,你自己看看就知……哎唷我×,好像已经来了!” 果不其然, 伴随着警员骤变的脸色,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吵嚷之声。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你们把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那音效犹如长指甲划过黑板, 空手掰开泡沫塑料,只一瞬间就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妈呀,咋就开始哭丧了?这少爷还没死呢。” 我捂着耳朵循声望去,只见走廊尽头的大厅中灯火通明, 凌乱的脚步声、尖叫声与劝慰喝阻之声响成一片,热闹得不像个医院, 反而像一座喧声震天的菜市场。 而在菜市场中央,有两方人马正拽着现场警员的衣袖不肯撒手,一哭二闹乱成一团。 “冷静一下,请诸位冷静一下。请保持安静……” 可怜这些警员哥哥,平日里个个都是狼一样身姿矫健、除暴安良的豪杰,如今却像是一群剃了毛还带了耻辱圈的猫,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每个人的表情都可以截下来P成“委屈巴巴.jpg”的表情包。 这情景多少有些丢脸,不过再看看他们应付的对象,便也觉得情有可原了。 “我儿子呢,啊?!我要见你们领导,让开,让领导出来跟我说话!!” 其中一方是位雍容华贵的阔太太,衣着一看便价值不菲,满身珠光宝气,直把人晃得头晕眼花。阔太太不仅注重衣品,对待自己的一张桃花面更是十分上心,抹在脸上的脂粉和护肤品刮下来都可以糊墙,好像恨不得把“有钱任性”四个字裱起来,挂在脑门上招摇过市。 “警官先生,我们听说……夏花的案子,可能有希望重审?那是不是,是不是有希望翻案,让那些学生接受惩罚??” 而另一方则是一对衣着朴素、彼此搀扶的夫妇,满身风尘,满脸风霜,嗓音与脊背一般卑微地低下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一轮。 尤其那女人病骨支离,嘴唇发青,苍白瘦削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血色。虽然眉清目秀,五官轮廓间隐约残留着些许年轻时代的容光,但整个人都已不可遏制地枯萎下去,单薄得好像一幅画在宣纸上的美人像,轻轻一扯便破了。 她丈夫要比她结实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蜡黄的脸颊和黝黑的眼圈深深凹陷,好似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 ——毫无疑问,阔太太就是三条院修平的母亲,传说中“大人物”的夫人,一向对儿子溺爱纵容,有求必应。而这对夫妇,想必就是受害者桐山夏花的父母了。 “……” 亲眼目睹这鲜明悬殊的对比,我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岩窟王代替我冷笑一声: “你看,上帝未必总会让世人善恶有报。” “所以才会有恩仇,才会有代替上帝讨还公道的复仇者。” 我回过头问他,“是这个意思吗?” 岩窟王笑而不语,只是伸出手来,撸猫一样在我披垂的长发上捋了一把,换来我一声凄厉的“不要薅我的毛,要秃了!”。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争执喧闹之声也愈演愈烈,一发而不可收拾。不知不觉间,加害者家属与受害者家属已经丢开十脸茫然的市警,自顾自撕成一团: “说,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害了我的儿子?!我就知道,你们对当年的处理结果不满,一直耿耿于怀,处心积虑想要报复!!要是修平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三条院夫人,你做人要讲点良心。” 那瘦削男人——桐山夏花的父亲颤声应道,面容因悲愤和痛苦而扭曲,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好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 “无凭无据,你怎么这样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哈!” 三条院夫人唱戏似的提高了调门,“当年你们女儿的死明明就是意外,你们偏揪着修平不放,还不就是想多讹几个钱吗?都是因为你们,修平走到哪儿都被人指点议论,我费了好大功夫,四处打点,好不容易才把流言蜚语压下去。他要是落下了心理阴影,你们赔得了吗?!” 我:“…………” 原来制造怪谈、混淆视听,都是出自于这位夫人的授意吗?? 都说“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倒好,查个案子把自己财神爷全家都给冲了。想想也是挺牛逼的。 “这——这怎么是我们揪着不放?明明就是你们儿子,是他在学校里带头欺负夏花!那一天也是,要不是、要不是被人逼迫,夏花怎么会在山中遇难……” 夏花的父亲显然不善言辞,满腔悲苦一到喉头便磕磕绊绊,又被三条院夫人嚣张的气焰压过一头,敢怒而不敢言,整个人越发显得萎靡孱弱。 “你听听,这才叫血口喷人呢。” 三条院夫人闻言,阴阳怪气地抬起一道精心修饰的眉毛,“你有什么证据,就说我儿子带头欺负人?我们家修平哪有这么坏?就因为这次意外,他后来伤心自责,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呢。” “这还算瘦了一圈……?” 我双手捧心,惊恐地小声bb,“那他之前得多胖啊??” “可能这种瘦叫做‘妈妈觉得你瘦’,我在网上看见的。” 萤丸同样小声插话,“茜不也老觉得我瘦了吗?其实没有啦,刀剑是不会变瘦的。啊,不过我还会长高的!!” (……不,恐怕也不会长高。你眼中的刀剑也太唯心了!!) 夏花的父亲原本手足无措,一听见“证据”二字,忽然如获至宝,忙不迭地将肩头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放到地上: “对、没错,我们有证据,有证据!虽然夏花怕我们担心,什么都没告诉我们,但我们找到了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的证据……” “……唉,可怜啊。” 眼见那位父亲狼狈无助的模样,就连一心担忧自己受到牵连的警员也动了恻隐之心,偏过头向我解释道。 “我听当年经历过这事儿的前辈说,铜山夫妇发现女儿遭受欺凌,怀疑她的死亡另有隐情>>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要求警方彻查案件、严惩凶手。但另一边,三条院夫人亲自找上门来打招呼,听老爷子的口风,也是希望我们给他儿子一条生路……后来是当时的长官拍板,让大家不要深究,以‘意外事故’结案,直接给办成了铁案。唉,其实那几个熊孩子,稍微严厉一点就能问出实情,结果不了了之,全他妈放跑了。” 原来如此,不出所料。 所以,在药研调阅的档案中,警方才会将这起案件描述为一次“结伴游玩,迷路山中”的意外。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试图发掘真相。 “那么,之后全班学生自发怀念夏花,毕业后每年聚会默哀,学校邀请桐山夫妇捧着遗像参加毕业合影……” “一方面是桐山夫妇强烈要求,另一方面,多数学生也都觉得良心有亏,想要图个安心。” 警员苦笑,“可惜,他们虽然觉得这事儿丧良心,但也没一个人愿意负责。” “到头来,桐山夏花终究还是和那年冬天一样,逐渐被他们记忆中的大雪掩埋,不露痕迹。” 岩窟王脸上仍然挂着讥讽的笑容,眼底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雪女一度宽恕了他们,却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忏悔。这些学生,相当于杀死了桐山夏花两次。” “所以,现在……她要来收取她宽恕的代价了。” 卖药郎淡淡接过话头,指尖从药箱边缘意味深长地划过。 由于他唇角妖艳上挑的唇妆,我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否在微笑。 (……怎么感觉,这两人画风还挺合拍的?尤其是在嘲讽人类的时候。)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一边暗自下定决心,拨开人群朝向争执不休的双方家属走去。 夏花的父母已经手忙脚乱将那些“证物”摊了一地,大声招呼警员们过来看个明白。 地上那些物品大多没什么新意——折断的铅笔,破烂缺页的教材和笔记本,被剪碎、涂上胶水、放入图钉和刀片的室内鞋。其中甚至还有一整张拆卸下来的课桌桌面,上面花花绿绿,乍一看像是小孩子天真烂漫的涂鸦,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都是用马克笔和各种油彩、水彩涂抹上的文字: “去死” “丑女” “丑人多作怪” “瞎出什么风头” “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看不起我们吗” “正义的使者!好棒哦!”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 “…………” 虽然早有想象,但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眼前,仍是比想象中更为触目惊心。 ——那位女生品学兼优,长得也很漂亮,全班同学都非常喜爱、怀念她,班级里一直保留着她的座位,大家每天都会为她带来鲜花…… 回忆起五年后英才高中流传的怪谈,我不禁一手捂着肚子,在内心无声地笑了起来。 太好笑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你们……你们以为把夏花的课桌换掉,每天假惺惺地放几枝花,就能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吗?” 桐山先生两眼通红,颤巍巍捧起满目狼藉的课桌,仿佛手捧着一纸满载血泪冤屈的诉状。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夏花她死了,我的女儿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必须有人给我们、给夏花一个交代!!!” “这算什么证据?” 三条院夫人不为所动,嗤之以鼻,“你们女儿可怜,那我们家修平也可怜呀。说什么欺负,哪有那么严重?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他还是个孩子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同时抬起一只穿着昂贵高跟鞋的脚,就要向地上那些杂物踩去—— “请不要破坏证物!!!” ——在那之前,我毫不犹豫地来了一记滑地飞铲,直接将她的鞋跟踹断了。 然后我一挺身跳将起来,赶在她发作之前连珠炮似的发话: “这位夫人,您看着挺年轻的——(三条院夫人一怔,随即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精心保养的肌肤)——请问您儿子是刚上小学吗?” “……什么?” “在我看来,14岁以上的人类就不能再称为‘孩子’,他们足以明辨是非,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像令郎这样恶劣的行径,说不定还得承担刑事责任。” “你、你是个什——” “我是柚木茜。” 我不卑不亢地将她堵回去,“我并不隶属于市警部门,他们的决定限制不了我。您儿子在当年案件中的表现十分可疑,是我提出有必要重新调查,也是我亲手将他逮捕,眼看着他死不认错,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冤有头,债有主。” 我刻意将这六个字咬得十分用力,两眼直勾勾凝视着三条院夫人惊怒交加的面容。 “如果您对处理有什么不满,不必迁怒旁人。我不是谁家少爷、谁家小姐,但我是能够明辨是非的成年人,我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 “既然如此。” 岩窟王悄无声息地迈步上前,一面俯身帮助桐山夫妇收拾证物,一面别过脸来浅浅冲我笑道: “那么,我也该负起所谓的‘连带责任’了。谁让你是我的共犯呢。” “对对,我也是那个‘脸蛋责任’!” 萤丸显然还不太理解这些术语,不过在气势上不落人后,“还有药研、贞德他们,大家都会和茜一起负责的!卖药的先生这次也帮忙了,之后也会和我们一起解决事件?会负‘脸蛋责任’?” “我吗?” 卖药郎先是微微一怔,但旋即反应过来,“说的也是。既然茜小姐执意追查,那我也……无法置身事外呢。” 岩窟王:“……萤丸,其实你没必要加上那么多人。” “柚木茜,柚木茜……” 三条院夫人若有所思地喃喃重复一遍,忽然夸张地大叫起来: “对了,就是你!我老公资助的那个什么基层职员!你都对我儿子做了什么,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 “三条院先生资助我氪金之恩,我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我气沉丹田,声如洪钟,硬生生盖过了她尖锐的女高音: “老先生大恩大德,相当于我的再生父母。换句话说,我就是老先生的半个女儿,也就是三条院修平他老姐!!” “姐姐管教不成器的败家弟弟,办了就办了,还需要理由吗?!” 第35章 一期哥去哪儿 发生在医院大厅中的混乱与纠纷, 最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彼时三条院夫人气急败坏, 正准备不顾一切冲上来手撕我——当然, 我也不可能傻站着让她撕——就在这时, 修平那位娃娃脸小跟班忽然心急火燎地冲上楼梯,口中大喊“夫人冷静啊!”,身后还跟着一名初中生模样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清丽端正,五官与夫人有几分相似,不过身量娇小, 眉眼尚未长开, 也不像夫人那般盛气凌人。我立刻反应过来:她就是三条院家的小女儿, 也是之前连续儿童诱拐事件中的受害者之一。 “妈妈!” 少女嗓音清亮,有如乐器鸣响,“您又在无理取闹了!哥哥又不是小孩子,您怎么还这样大包大揽?” “什么无理取闹,你这孩子, 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夫人气得跺脚,却忘了自己现在一只脚上没有鞋跟,立足不稳, 反而把自己跺了个趔趄。她不好对女儿发作,只好将一腔怒火都撒在小跟班身上,抄起手边的纸杯就向他脑门上砸去: “山田,我让你去请我丈夫, 你把我女儿带来做什么?我们一家供你吃供你穿,还送你上学, 你就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别以为我丈夫和女儿喜欢你,你就能顺理成章迈进我家的门!!” “夫人、夫人您听我解释。” 山田慌不迭地抱头闪躲,一边还不忘陪着笑脸:“不是我没去请,是老先生他不肯来啊。他知道您听不进我的话,就让我带小姐一起来劝劝您,他说……” “他说什么?” 夫人急不可耐地喊出声来,“他不能不管修平,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老、老先生说了。” 山田瑟缩着躲藏在少女身后,战战兢兢地开口: “他这一生原本从未做过亏心事,当年一来是觉得自己工作繁忙,对家庭有所亏欠,二来觉得少爷年少糊涂,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所以默许你为他求情,结果铸成了大错。如今此事重见天日,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也不能一错再错,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这件事爸爸管不了,也不能管。” 那少女接口道,“爸爸说了,如果哥哥这次侥幸保住性命,就把他交给柚木姐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 我只是随口一说,怎么还真的成了“姐姐”? 不要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要三条院母子这种家属!当然这位妹妹还是可以的,要不然你们离婚分家!! ……对不起。这想法好像有点恶毒,我道歉。 “怎么会……” 听闻丈夫不愿插手,三条院夫人就像个被针挑破的气球,满腔怒气登时泄了个一干二净,一屁股颓然坐倒,脸色比一边的桐山夫妇还要白上几个色号。 不过,此刻现场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她身上了。 “你就是柚木姐姐吗?妈妈和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少女落落大方地转向我道,眉宇间神色老成,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初中生:“实在对不起,爸爸现在脱不开身。他说如果你需要讯问,妈妈又不肯配合,就让我和山田哥一起跟你回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们。” “那敢情好。关于三条院确实有几个疑点,我原本还打算把你妈绑……咳咳咳。” 我一时还没从先前横行霸道的混沌恶模式切换过来,连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位妹妹,你稍等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桐山先生讲。” “怎么……?” 夏花的父母闻声抬头,手与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眼中交替闪烁着茫然和期待的光。 见此情形,我只觉得心头与鼻尖同时一酸,但仍然保持着平淡无波的语调: “桐山先生,桐山太太。你们……是否知道,夏花她是不是曾经被烟头烫伤过?” “我记得。” 桐山太太轻声道,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夏花她……身上有好几处烧伤,都说是自己做饭时不小心,被热油烫的。可是,手臂和锁骨也就算了,做饭怎么会烫着肚子……” 小臂、锁骨以及侧腹。 不错。这就是浅井美弥身上,烧伤尤其严重的几个部位。 “那么,她的便当里……” 我有些不忍心问下去,“是不是,还被人放过钉子?” “这个……我不清楚,但夏花嘴里确实受过伤,有几天饭都吃不下去,说是上火牙龈肿了……” “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做父母的没用。” 桐山先生深深低垂下头,将面孔埋入自己枯树一般干瘦的手掌里,发出一声极力抑制的抽噎。 “我们一心想着……哪怕砸锅卖铁,也要让夏花读个好学校,让她考上好大学,过上好日子。她都是顾虑我们,所以宁愿自己忍受这种折磨,也不肯跟我们提一句转学的事……” “我也有错。” 桐山夫人黯然失色,一手按着胸口咳嗽不止。 “都是我一直教育她要与人为善,凡事多为别人着想,不要和别家孩子计较……是我小看人心险恶,害了夏花……” “这不是你们两位的错。” 即使明知自己人微言轻,说了话也未必算数,我仍然笃定地一口断言。 “或许,你们和夏花都可能有更好的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错了。无论何时,错误与罪责都在无故伤害他人的一方。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 …… 就这样,我与岩窟王、萤丸连同另外两名警员,带上桐山夫妇等一干家属,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准备启程回转特务科。 前往停车场的途中,我向卖药郎询问道:“说起来,你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次也有‘物怪’出没咯?” “这个……不好说呢。” 卖药郎回答得模棱两可,明显带有一丝卖关子的味道,“妖怪遍布于人世之间。若是与人心中的怨憎、愤怒、绝望相融,便会化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物怪’。倘若,与妖怪相融的是‘异能者’的话……” “那就会变成……呃,超级无敌螺旋厉害的物怪?” “简单来说,差不多就是这样。” 哇,那可真是糟透了。 不过,有值得信赖的同伴紧随身边,我虽然忧虑重重,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可怕。除非“雪女”真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否则,我不认为自己的异能会比她逊色。 (关键是,该如何处置雪女……) 我的思绪正飘至此处,忽然脚步一顿,是岩窟王抬起一条胳膊拦住了我: “Master,等等。前面的情况有些奇怪。” “怎么?” 我下意识地抬头反问,旋即瞳孔微缩,陡然察觉到了异样所在。 ——太安静了。 时节分明已逐渐入夏,但停车场却沉浸在一片空旷的死寂之中,别说人声,就连一两声零星的虫鸣都听不见。 月黑风高,夜色昏沉。偌大的沉默与黑暗笼罩在我们眼前,一眼望不见尽头,仿佛一座了无生气的坟场。 “……” 眼见情况诡异,警员们手握配枪严阵以待,桐山夫妇本能地肩并着肩偎依在一处,山田则是上前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护住了三条院小姐: “小、小姐,请到我身后来。” 少女板起俏脸:“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叫我。就算是妈妈和哥哥说的话,不对就是不对,你没必要一一照做。” “但是,万一我被夫人扫地出门,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小……” 山田还欲再说下去,却被一阵骤然响起的急促铃声打断。 那声响是从我包里的手机中传出,顺便一提,这次我选用的铃声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杂修!!(by吉尔伽美什)”。 ……不要笑。 这可是我的圣遗物。 求人不如求己,数日来我辗转反侧,还是觉得与其依赖他人资助,不如自己召唤出一座金山。 什么,你说吉尔伽美什的钱也不算是我的钱? 说什么呢!我从者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一出场就以大不敬之罪摘了我的狗头——我相信岩窟王不会让他这么做,这两人棋逢对手,应该可以好好较量一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杂修!哈哈哈哈哈哈!!杂修!!” 如此明朗欢快的铃声一响,萦绕在我们周围的恐怖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我也稍许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冷静地掏出手机。 (来电号码是……长野县?) 一阵毫无来由的不祥预感袭上心头,我连忙接通电话:“喂?我是柚木。” “……大将,是我。” “药研?药研,你没事?!” “现在还没事。不过……” 仿佛印证了我的猜想一般,电话对面的少年呼吸急促,语气焦灼,不复平日那般沉稳干练。 “大将,我们恐怕中计了。打从一开始,对方就是为了引诱我们来长野,才让一期哥……” “什么,怎么回事?你们在长野遇到了什么,清光、骨喰,还有alter亲亲他们呢??” “在战斗……所有人都在。不如说,因为有了alter才能支撑到现在,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药研勉强维持着声调平稳,但尾音仍然控制不住地重重下沉。隔着千里之遥,我仿佛看见他悔恨地咬紧了牙关。 “我们搞错了,大将。这根本不是什么‘暗堕刀剑’,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是暗堕,那是什……” “是异能。听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能力不仅适用于刀剑,这是——【针对所有异能生命体,能够将其夺取并加以控制】的异能!!” “什么?!!” 伴随着药研愤慨的呐喊,电话对面响起一阵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巨响,有如重锤一般敲击鼓膜,令人胆战心惊。 其中还夹杂着熟悉的吵闹声: “快想想办法啊alter,你不是传说中的稀有五星从者吗?应该能够对付那家伙?!” “闭嘴男性JK,你又懂我什么啊!听好了,对方和我一样是五星从者,而且是扮演过第四章 关底boss之一的尼古拉·特斯拉——” “我当然懂啊!为了和茜找到共同话题,我也有下载游戏诶。话说你不就是第一章 的关底boss吗,连你也对付不了吗??” “可恶,第四章 比第一章困难是常识……!!” 千里之外的我:“…………” 特斯拉————————!!!!! 特斯拉你怎么了,你怎么又被反派召唤了————?!!! 不,不对。 听药研的说法,如果幕后黑手能够【夺取他人召唤的异能生命体】,那么这位特先生就和安定、一期一振一样,都是由他人召唤,之后被幕后黑手使用某种手段暗中篡夺。 (之所以看上去像是“暗堕”,难道是因为被剥夺了理智吗……?) 这样一来,对方就是故意让安定和一期一振引发骚动,以此引诱与他们有关的刀剑——也就是清光、骨喰和药研等人前往查探,之后再一举释放出自己收集的其他异能生命体,企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艹,太缺德了!!! 三百万字的同人产出,一千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五年自暴自弃的宅男生涯,666万日元的氪金指标。 为了迎来属于自己的邂逅,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宅男大概并不想和迦尔纳邂逅,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也会加入“真香”大军。 但是,如今竟然有人企图不劳而获,从旁掠夺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握住的因缘—— “……不可原谅。” 我以几乎将手机捏碎的力道收紧五指,同时听见自己变调的嗓音从喉头幽幽升起,就像地底漫溢而出的死气一般冷峻低沉。 “不光是夺取异能,还把一期一振他们当作诱饵。而且,竟然还想对我的人出手……你他妈活腻了。” ——然后,猝不及防地。 就在我的理智为狂怒所裹挟、无暇他顾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箭矢破空之声。与此同时,一道炽烈晃眼的强光亮起,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茜小姐,这边!!” 情急之下,连一向游刃有余的卖药郎都用上了感叹句。好在他反应迅敏,及时伸手将我拽向一边,张开双臂接住了我踉跄跌倒的身体。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 紧随箭矢——或者该说是“音刃”而来的熟稔男声,令我感觉整个胃袋重重一沉,当场激荡起了一片飞溅的酸水。 “此剑乃太阳之化身,是燃尽一切不净的火焰之阳炎。” (不,不会……) 铠甲铿锵作响。 厚重的斗篷在夜风中猎猎飞扬。 身形完全被一层漆黑雾气覆盖的男子,向我们高举起了光芒环绕的长剑。 “『轮转胜利之剑(Excalibur·caradin)』————!!!” “啧……照顾好茜。”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岩窟王转过身去,毅然面对那道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强烈光芒。 “我所前往之处乃恩仇的彼岸。——『虎啊,燃烧起煌煌火光(Enfer Chateau dIf)』!!!” …… 宝具与宝具正面冲撞,灼热逼人的爆风立刻无止境地扩散开来。 那景象宛如瀑布轰鸣,又好像在极尽距离下目睹烟花燃放。火光肆虐,巨响震天,几乎在一瞬间剥夺我的视觉与听觉。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从“敌人”的身影上移开视线。 ——于无形中取人首级的妖弦,以及寄宿着太阳光辉的圣剑。 ——对手的身份,至此已经昭然若揭。 “圆桌,骑士……” (行,第六章 关底小boss。我还真是抽中上上签了。) 只一眼我便知晓,这将是我有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场异能战斗。 我面前是骁勇善战、配合无间的强敌,我身边只有岩窟王和萤丸两人。而在我身后,则是手无寸铁的无辜市民,和手中有枪却派不上用场的一般警员。 为了他们,我一步也不能后退。 “……Avenger。准备战斗。” 第36章 我随手一抽就是SSR ——那是我只在动画和电影中见过的景象。 不是特效也不是抠图, 每一帧、每一个场景都是如假包换的实景拍摄, 当然也没有武打替身。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如同天边滚雷连绵起伏, 一个紧挨着一个。升腾而起的火光照彻黑夜,明亮耀眼,生生将一角天幕映照得犹如红霞漫天。 若只论视觉观感,这画面应当是极其壮丽宏伟,震撼人心, 无可挑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这停车场里炸飞的车, 该不会都要我来赔?” 我一边带着无辜市民们仓皇逃命, 一边茫然无措地喃喃自语。 虽说眼下不该考虑这些琐事,但每当看见一辆汽车被高高抛上天空,我就感觉胃袋和肾脏同时一阵紧缩,后者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我而去。 (话说回来,你们从者能不能别把汽车当作掩体和投掷道具啊?!!) “别担心!” 三条院小姐虽说年幼力弱, 步伐却很敏捷,脱兔一般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灵活跑跳。 “柚木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才迎战,如果砸坏了东西, 损失当然也应该由我来赔。没关系,这点压岁钱我还是有的!!” ……不,你的压岁钱也太多了?!!请问你还收保洁小妹吗,上过大学会氪金那种!!! “茜, 转过前面的拐角就是大路了!” 萤丸扭过头来冲我喊道,“没关系, 只要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可以回去支援。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萤丸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岩窟王——以及不知为何坚持留下的卖药郎,我略一沉思,觉得他定位有点像Caster,或许能给岩窟王刷几个buff。 无论如何,眼下我的任务就是保护证人安全,不能让他们在我手上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我,关于案件的真相也将大白于天下。 然而事与愿违,眼看着距离路口只差几步,生机已近在眼前,有如箭矢一般森冷锐利的琴声却再次从身后响起。 “糟了……!!” 崔斯坦的“妖弦”名不虚传,透明无色的利刃划破夜空,以腿脚难以追及的速度疾飞而至。 那柄利刃,分明是瞄准了桐山先生的后脑勺—— “亲爱的!” 桐山夫人骇然变色,当下不管不顾地飞扑到丈夫身后,竟似是要以血肉之躯为他抵挡箭矢。 “萤!!!” 我目眦欲裂地扯开嗓门,喉咙里几乎迸出血丝: “保护他们————!!!!” “嗯,我知道!” 萤丸简短干脆地应声,手中大太刀划出一道弧线向上扬起,“嘿!” “嗡”地一声,音刃被这一挥掀起的刀风荡开,散入空气中不见形迹。对方似乎颇为惊讶,一时竟没有让崔斯坦再度放箭追击。 “趁现在,大家快跑!!” 同为异能生命体,刀剑男子虽然在设定上不如从者强悍,也没有花样繁多的技能与宝具加成,但如果只是相互平A,他们未必就不能撑持个一时半刻。 (别小看人了,这可是我Lv99的大萤丸啊!就算遇上Lv100的崔斯坦也……不,还是算了,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心肝宝贝冒这种风险。我宁可牺牲自己的肝。) 对方的迟疑只是一瞬间,音刃很快便再次接踵而至。琴弦声铮铮淙淙,音色与韵律都堪称一绝,听上去清澄悦耳,却掩盖不住其中淤泥一样浑浊的杀意。 当然,这杀意并非出自于演奏者本人。 “我太悲伤了!” 在躲避逃窜的间隙我大声喊道,“阿崔他长得很好看,我也很喜欢他!比起第六章 ,我更想看他平时沙雕、脱线又帅气的样子!!” “姐姐,你表达喜欢的方式挺特别的!” 三条院小姐抱起一个垃圾桶盖挡在身前,我不禁佩服她出色的临场反应能力。 “话说回来,你到底喜欢多少人啊?” “有很多——对不起,你长大以后不可以学我!!” “……” 也不知对面那位阿崔有没有听见我厚颜无耻的(集体)告白,攻击蓦然间又有一瞬停滞。眼看我们就要逃出生天,不料山田一脚踩中土坑,当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整张脸都在坚硬粗糙的路面上磕了个五彩斑斓。 ……这又是什么电视剧标准展开?!救命啊!! “山田哥!” 这次轮到三条院小姐失声惊叫,立刻俯下|身去拉他,“快起来,我扶你走!” “不、小姐,不用管我——” 山田或许是磕着了门牙,吐字都含混不清,只是心急如焚地将三条院小姐往外推:“我只是个小人物,没人算计我,也没人会在意我死活,请小姐快离……小姐,危险!!” 千钧一发间,山田紧抱住三条院小姐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背后破空而来的音刃。但他背上却被利刃划开一片,顷刻间鲜血淋漓。 “萤,快来!” 同行的警员们立刻上前抢救,我连忙招呼萤丸救场,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另一边又传来了桐山先生惊慌失措的喊叫: “叶月、叶月,你怎么了?!你醒醒,不要吓我!!” 我循声扭头,只见桐山夫人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丈夫怀中,双目紧闭,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近于透明,分明已经不省人事。 她这一日奔波劳累,又是悲痛,又是受惊,多半早已经身心俱疲。再加上久病体虚,身体难免支撑不住。 (问题是,她昏倒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就连电视剧也不会这么演——至少,剧本中主人公的同伴都会分批掉队!! 我一时间分身乏术,恨不得把一个脑袋掰成两个,再把自己收藏的萤丸一二三四五号机统统投入战场。 此消彼长,我们这边一个个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对面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大有乘胜追击之势。 我方带着一干老弱病残拖油瓶,对方占尽天时地利,如雨般密集的箭势之下,萤丸再伶俐也有一瞬间应接不暇。就在这一瞬间,两道音刃当即从他守势的疏漏之处穿过,一道擦过我脚踝——光是如此便足以造成重伤,刹那间血花飞溅,一阵烧灼般猛烈的剧痛自伤处蔓延开来。 我心中暗叫不妙,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倒。 而另一道音刃,就在此时笔直地朝我袭来—— “茜?!” “柚木姐姐!!” (……我明白了。对方没有瞄准要害,多半是打算留我一命,以此来维持异能生命体的存在。) 现在,我终于知晓在一期一振的审神者身上发生过什么了。 只可惜太迟了。 我无端有种预感,如果我在这里重伤倒下,我的从者和刀剑们也将与一期一振同样,被夺取、被|操控,从我生命中不留痕迹地彻底消失。 正因为无法接受这一点,那位审神者才会独自踏上凶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万分的旅程,然后一去不返。 ——要结束了吗? ——我与大家的旅途,也要在这里画上句点了吗? 面对难以逾越的战力鸿沟,我什么也做不到,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 …… 在那有如世界末日般绝望而漫长的一瞬间,我听见了声音。 “噗沙”一声。 听上去仿佛刀剑刺入血肉,但又存在某种微妙而奇特的不同。 确切来说,那就好像是刺穿积雪或者沙丘一样的声音。 “……??” 我一手按压着血流不止的伤处,惊诧地抬头望去。 在我身前,有什么雪白的、半透明的…… “…………” ——不知何时,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出现。 ——【雪女】无声地张开双臂,就仿佛保护雏鸟的母亲一样,阻挡在我身前接下了箭矢。 我看不见她传闻中诡谲恐怖的面容,只看见一道亭亭玉立的背影浮在半空,通身如雪般洁白纯净,在如漆夜色中愈发显得清晰而又鲜明,隐隐泛起一层温润的柔光。 那一刻,我觉得“妖”、“鬼”、“仙”三个字之间没有距离,没有一个字足以概括她,每一个都是她。 “你,你是……” 兴许是被这一箭伤了元气,我只来得及吐出三个字,【雪女】便好似黎明时分的雾霭一般消融、淡去,转瞬间消隐无踪。 在消失前夕,我依稀看见她冲我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是……在行礼吗?) 尽管侥幸逃过一劫,我却感觉肩头的负担越发沉重了。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所追寻的复仇者——【雪女】都在我眼前现身,并且挺身拯救了我。 这是否也意味着,她愿意将追查真相、讨还公道的职责托付给我? “……这下可麻烦了。如果无法为夏花昭雪,我恐怕一生也回报不了这个恩情啊。” 我强忍住脚踝上锥心刺骨的疼痛,一瘸一拐站起身来,步履维艰却又甘之如饴。 (没办法……既然被人拜托了,那就得好好努力才行。是她救回了我这条性命,就算爬,我也要带着大家一起爬回去。) “柚木姐姐,我有个想法。” 就在此时,三条院小姐再次以清亮的嗓音向我搭话。她浑身衣衫都被山田的鲜血浸染透了,却也毫不露怯,仍旧如先前一般落落大方,双眼亮若星辰。 “我听爸爸说,你只要氪金就能变强,是吗?” “……是。”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但我的金很少,又想要进一步变强,所以才需要你爸爸资助。” “好,我明白了。” 也不知是不是模仿父亲做派,少女老气横秋地一点头,“姐姐,你大概需要多少钱?三百万左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拿出来。” “……” “…………” “………………啊???” “我是说。” 三条院小姐以为我没听清楚,耐心地重复道:“姐姐,你把手机给我,我现在就给你充值氪金。这样一来,姐姐就可以获得新的伙伴了?” 我:“啊?????” 不是,你刚才说几百万来着??? “茜,小心!!” 耳畔响起萤丸急切的叫喊,我这才从几乎导致大脑当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颤抖着掏出手机: “那那那就麻烦你了,不不不用三百万那么多,买买买几个圣晶石就好,我我我就待在卡池里,不会走动……” “姐姐,你冷静一点。” 三条院小姐显然也拥有丰富的低头族经验,一把接过手机就开始娴熟操作,指尖从屏幕上轻盈流利地滑过,一下下好像划在我抽颤不已的心尖。 与此同时,警员们仍在争分夺秒地救治山田,萤丸与岩窟王仍在全力以赴地奋战,爆炸声、金铁交鸣之声依然绵延不绝。 但在我听来,这些声响都仿佛来自于遥远的云端彼方。 再有一个就好。 这场战斗绝非公正。对他们两人来说,要一边保护我们一边与圆桌骑士对抗,实在太过艰难。 一个就好,只要再有一个人,我就有把握一口气翻转局势—— “好了!!” 经过恍如长达一个世纪的等待与煎熬,三条院小姐终于扬起俏生生的笑脸,将手机递还给我: “姐姐,你需要念什么召唤语吗?” “啊、啊?有倒是有,不过这只是我的玄学术语,其实和异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忙不迭地接过手机,像是捧着心上人赠与的定情信物一样小心捧在胸前,又像是供奉祭品一般虔诚地举过头顶。 “【现在,我的手中握住了未来】————” “还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三条院小姐诚实地吐槽。 话虽如此。 我的异能【魍魉之匣】,确实已经在这一刻发动了。 以我为中心席卷而起的灵力漩涡,便是胜于一切的证明。 来了,我想。 “这个、是……” 一霎间流窜过全身血脉的奇异感触,与先前任何一次召唤都不相同。 一方面,那股将我包裹其中的力量清净温和,不掺一丝杂质,使人联想起山野间澄澈清凉的泉水。 但另一方面,那力量又绝非山涧溪水似的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奔流的江河一般汹涌澎湃,又好像百川汇聚的大海一般浩瀚无垠。 那种压倒性的纯净通透之感,近似于一种暴力,更近于一种超凡脱俗的神圣与庄严。 紧接着—— 犹如将泥土塑成人形,身后那股清澈出尘的气息逐渐凝聚为实体。清新柔和的吐息宛若山风吹拂,由远而近,伴随着柳叶般细碎的发丝一道落在颈间。 同时,柳枝般柔软却不失坚韧的手臂,轻轻环绕住了我蹒跚欲倒的身体。 “Servant,Lancer。” 那是英灵的声音。 听见那道声音的瞬间,我顷刻感觉到一种电击般酥麻的颤栗感传遍全身。 那颤栗一半来源于欢喜,另一半则是来源于哭笑不得的恐惧。 之所以称其为“恐惧”,是因为我知道—— ——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吉尔伽美什,我大概应该肯定绝对,是会被他以大不敬之罪处死了。 “恩奇都。因你的呼声而启动……请自由地使用我,Master。” 美丽无俦的英灵冲我盈盈微笑,如同月色下盛放的昙花。 第37章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那一场死斗的结果, 最终是我、山田以及桐山夫人, 三个伤病患整整齐齐地排队进了医院。 正如我所预期的一般, 新从者的现身一瞬间便扭转了颓势。如果说此前战局如同一架摇摆不定、岌岌可危的天平, 那么名为“恩奇都”的砝码,可以说是直接将天平一端压进了地里。 在此期间,虽然我有幸见证了史诗般辉煌灿烂的宏大场面,但一见情势转危为安,安心感与疲惫感立刻如潮水般漫上心头。确认众人平安无事之后, 我也就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如果有意了解详细战斗过程, 请观看2019年上映的《Fate/Grand order》动画以及剧场版, 谢谢大家。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请不要打我。 就像字面含义一样,恩奇都与对方的短兵相接只在弹指之间。要确认彼此的分量,也只需要一瞬间就足够了。 若说对方是千锤百炼、驰骋于大地之上的勇士,是人类浪漫与幻想的结晶, 那么恩奇都就好比是人类所立足的大地本身。 所谓的“规格外”,就是这么一回事。 恩奇都和大多数英灵之间的落差,无法简单地以强或者弱来形容, 更像是一面分隔次元的“不可逾越之壁”。 我只看见他安静地抬起手,然后放下手——就只是这样而已。 再后来,整个停车场周边一带的地形就完全改变了。 “……!!!” 对方意识到无法取胜,立刻爽快地选择撤退, 借着夜色隐没在黑暗之中—— ——本该是这样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放声疾呼“不能放他们走!”, 而恩奇都也立刻意会,投掷大师球……我的意思是,投掷锁链绊住了一个崔。 虽说天之锁对缺乏神性的对象效果欠佳,不过另一头实力一拖二(虽然拖得不是很稳)的岩窟王也不是吃干饭的。现场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这么一收拾,还真的把人给按了下来。 (……这画面看着有点像强抢民男,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把人带回去,找科长……” 由于战况激烈,我在失血和急遽的体力消耗之下意识模糊。但是,面对匆忙赶到我身边的岩窟王和萤丸,为了将必要的事实传达给他们,我仍然勉强维持着一线清醒,断断续续地艰难吐字: “长野县、一期一振的审神者,还活着。支援他们,尽快……而且,一定还有其他受害者……全国范围、排查,拜托……” “我明白,茜。” 视野逐渐昏暗下去,朦胧间我感觉到有人握住我的手,触感温热、坚定而又踏实。 然后,我终于沉入到寂静安稳的黑暗之中。 …… …… …… 深夜,本部大楼。 在我们住院三人组之中,桐山夫人只是旧疾发作,体虚力竭,在医院稍作休息后便悠悠醒转。但遭受重创的山田和我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们被连夜送去特务科医务室,接受了值班护士南丁小姐春风一样的关怀。 一言以蔽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jpg 南丁格尔:“这腿看着不行了,截肢。” 我:“不要啊啊啊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幸好其他同事及时赶到,把我从凶险的手(处)术(刑)台上抢救下来,换用其他治疗方式,我才得以继续做一个五体健全的社畜。 ……这实在是太凶险了。 而我刚一苏醒,一抬头只见绿意幽幽,满目清凉,恩奇都像枝清秀的水仙花一样娉娉婷婷坐在床沿。 我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头,险些惊吓得再次背过气去: “恩、恩恩恩恩……” 打个简单易懂的比方: 这种感觉,就好像同时把一幅世界名画和一枚核弹放在床边。 我生怕把名画碰坏了,又唯恐把核弹碰炸了,于是进退两难、瑟瑟发抖,尽管满心感动,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Master?你醒了啊。” 恩奇都显然比我要从容镇静得多,当下轻巧地挪了挪位置,毫无芥蒂地俯身近前: “你感觉怎么样?” “…………” 我,我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Master,哪里不舒服吗?” 大约是将我的慌乱误认为一种痛苦,英灵困惑地歪着头。 “心跳声很快,体温也有点上升……果然,还是再让医生过来看一下比较好吗?” “不、那个,你……我……你我我你……” 得说点什么才行。 我拼命从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搜罗词句,但还没来得及将支离破碎的念头编织成语言,恩奇都光泽艳丽的长发不经意从我手背上扫过,一瞬间又将我整个脑壳轰了个四分五裂,好像一锅浆糊炸开了锅。 我触电似的缩回手,感觉浑身血液都冲上了脑门: “等等等一下!先、先不要靠近我,不对,不是讨厌的意思,不如说我很希望你靠近我!!但是等一下!!心理准备……对,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 恩奇都短暂地陷入沉默。 “……对不起。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总之对不起。”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变态一样。 但恩奇都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变态,沉默片刻之后,他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拉起我一只手(这个动作又让我脑内来来回回炸了三次),将他绢帛般流丽光滑的长发挽起一束,轻轻放在了我的手掌上。 “…………?!?!?!?!!” 这时我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一片荒芜废墟,实在没什么可炸了。 因为理智、敬畏与矜持都炸了个一干二净,灵魂几近飞升,我反而在表面上平静下来: “那个,这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Master,召唤像我这样的兵器还是第一次。” 英灵清澈的眸光中隐含笑意,仿佛群山环抱的湖水一般沉静平和。 “或许一开始多少会有些不习惯,不过没关系,不用这么拘束。你不需要顾虑我,只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尽情地、毫不留情地使用我就可以了。” (不是,那个。其实啊。) (我并不是因为你是人形兵器才不习惯,而是因为你是个稀世的美……呸,也不是。) 诚然,经历继药研和岩窟王以来一轮接一轮的洗礼之后,我已经大体习惯了与二次元角色见面,也不至于每次都像个第一次讨要签名的粉丝那样战战兢兢。 但是恩奇都不一样。 他身上那种远离尘世的清净感和异质感,实在让人觉得遥不可攀。碰一下都算亵渎,碰两下该剁手,碰三下就要挨天打雷轰。 恩奇都,那可是恩奇都啊!!你懂我意思?! ……话虽如此,但我眼下虚握着他一束月光般轻软、流水般柔滑,几乎感觉不到分量的头发,一边觉得自己该遭天打雷劈,一边又在内心暗自咬牙: 我就算死也不会放手的。 朝见美人,夕死可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这何止是真香啊,这TM简直美味得像是食戟之灵!!! “……谢谢。我差不多平静下来了。” 虽然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的,不过正事在身,实在也容不得我为了新同伴的加入爆炸一晚上。 “对了,为什么是你在这里守着?埃德蒙他们呢?” “在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哦,不久前才回来。” 恩奇都流畅作答,“而且,我也想尽快和初次见面的Master说上话。为了占据这个位置,可能多少有些强硬……” “何止是强硬啊。”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岩窟王熟悉的——不知为什么,好像难得吃了个瘪、好气又好笑的声音。 “光看那副眼神,简直好像在说‘我的契约者竟然一见面就落入险境,先来的都是些什么废物’一样啊。” “?我没说那么过分啊。” 恩奇都的表情和声调都异常无辜,眉目间一派温和坦然,的确怎么看也不像是“看垃圾的眼神”。 “不过,让Master受伤确实不可取。从性能上来说,大概还需要改善一下……” “不必了,别说得好像要拿螺丝刀改造我一样。” 岩窟王平淡而礼貌地回绝道。 “好了,恩奇都。” 我试着开口打起圆场,“对方毕竟是圆桌骑士,而且还要以一敌二……啊不,好像也不是以一敌二……” “别把那个卖药的算上。” 岩窟王再次淡淡地打断我道:“他只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符咒对从者是否有效,结果失败了。明知专业不对口还硬要尝试,真是了不得的添乱啊。” “哎呀,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对我来说,‘超能力’还是个陌生的概念啊。” (原来你也在啊……不过,为什么你们都在门外待机?你们不忍心目睹我醒来以后的丢人场面吗??) 久违地听见岛崎信长和樱井孝宏插科打诨,这画面着实太过亲切,让人不禁联想起充满欢声笑语的FGO在线直播。 在内心稍作感慨之后,我又转向恩奇都,将方才未竟的话语接着说下去: “总而言之,我之所以会受伤,并不是因为埃德蒙他们实力不足。面对圆桌骑士还要以一敌二,这种事几乎没有人能做到……” 恩奇都:“我能做到喔?” 我:“…………” ——不是,宝贝儿,你这不就把天聊死了吗????? “我能做到喔。这点程度的机能,我应该还是有的。” 没有丝毫骄矜或炫耀之色,恩奇都语调平坦,只是诚挚地、轻描淡写地叙述事实。 但在那微风流水般谦和的语气之下,分明隐藏着某种与“哈哈哈哈哈杂修!”异曲同工,有如金石一般坚固无比的自信。 与清丽柔和的外表相反,恩奇都的内心强势非常。 用他挚友的话来说,那就是“虽然本王也知道自己挺那个的,不过在本王看来,吾友有时候更加那个”。 “……” 被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压倒,我一时间无言以对。除了“你真是好棒棒”之外,我又能说什么呢? “……茜,你还真是抽到了麻烦的牌啊。” 门外传来岩窟王半带苦笑的评价。 “虽然凭你的器量应该能够驾驭……不过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务必要小心对待。如你所见,只要他乐意,大概举手间就可以把东京毁灭七次。” 这是当然。 “相当于全盛期的吉尔伽美什”、“和吉尔伽美什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这些话是个什么概念,就连对月球一知半解的路人都能理解。 (……话说回来,岩窟王为什么突然叫我名字?) (他就这么想向恩奇都表明自己的深厚资历吗,怎么像个给新人下马威的职场前辈一样??) “先不提这个。埃德蒙,麻烦你向我说明一下情况。” 将眼前暗潮汹涌的微妙职场竞争放在一边,我开口向岩窟王提问: “崔斯坦怎么样了?还有,长野那边的状况……” “别着急,一个一个问。崔斯坦的话,特务科的人员和Caster们正在会诊。因为此地聚集了众多能人异士,情况暂时已经安定下来……也就是说,我们暂时隔断了幕后黑手对他的控制,只是目前还无法让他恢复清醒。现在他就像梦游一样,只是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 “什么?” “‘I am so sad’……” “……是吗,那真是太悲伤了。” 太好了。既然崔斯坦已经变得如此沙雕,那他应该离恢复正常不远了。 第38章 欧洲人与非洲人携起手来 “茜!!!你没事?!!!” 视频电话刚一接通, 贞德alter冲击力十足的呼喊声迎面而来, 险些将我整个脑袋吹飞。 “没……我没事, 只是差点截肢而已。alter亲亲, 你不要太激动。你们也都没事?” 我斜倚着靠枕坐直身体,手抚胸口,稍微平复了一下方才颠倒错乱的心情。 “所以说,你们又是如何脱险……” “哈?谁为你激动了,别在那儿自说自话。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Master, 就算马虎受伤, 肯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根本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激动。话说回来,截肢又是怎么回事???” “……” 贞啊,我们非得这么说话吗??? “好了,以下省略三十句口是心非。” 岩窟王大约是看不下去了, 伸手将电脑屏幕一扳,毫不客气地开口插话,“alter, 你可以说正事了。” 贞德alter满不在乎的笑容瞬间消失:“什、喂,你说谁口是心非……” “‘恼羞成怒’和‘气急败坏’也省略。我们已经见得够多了,留到以后再表演。” 岩窟王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丝毫不为所动。 “Master在问你, 长野县究竟发生了什么?” “哼,哼。还能发生什么?长野这种偏僻地方, 除了风景和温泉还算不错之外,能有什么值得关心的。话说回来,为什么公务员不能泡温泉啊!!” ……根本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看她目光游移,我心头一片雪亮,已经将大致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alter亲亲,我问你哦。是不是有其他异能者……帮你们解围了?” “————!!!” 好像被雷劈中的树木一样,贞德浑身僵直,在原地定格成了一幅“酝酿话语.jpg”的经典表情包。 “哈,哈??什么帮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如此。 贞德不愿当众承认自己受人帮助,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才故意东拉西扯,支吾其词。 她真可爱。 (不过,能够替alter她们解围,对手还是著名的雷电法王特斯拉,想必应该是相当强悍的大佬……) (长野县有这种高手吗?) 我正暗自思忖,一边清光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强行抢占半个屏幕: “好了好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我来说咯。” “喂你干嘛?!我说,别挤啊!这里没你出场的份,给我闪一边去——” “是你占着镜子不化妆,很麻烦诶。让开啦,这里由我来解释比较清楚——” 我:“……” 两人虽然面颊上血色淡薄,形象也有些狼狈,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都被电焦了几缕(尤其是贞德,短发白里透黑看着很像挑染),但精气神倒还算得上充足。 看见他们还有力气拌嘴打闹,我一直高悬的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说不出的欣慰妥帖。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两位JK正争执不休,药研的身影伴随着叹息声一道从后方出现。接着他响亮地干咳了一声,(大概是踮起脚尖)将他俩的脑袋一把按了下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大将。关于这次战斗,我有几点重要的信息向你汇报。” 太好了,现场总算还有人在认真工作。我想。 “首先是关于你所说的‘援助者’。对方自称是来自京都的异能者,我对他不太熟悉,但他似乎和你有过数面之缘……” “京都?” 我回想起之前同事们欢欣雀跃的交谈,“莫非是召唤出福尔摩斯那位天选之子?可我不认识他啊。” “不,不如说正好相反。” 药研谈论工作时一向神色严肃,但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有些微妙的忍俊不禁——说是“忍俊不禁”也有些奇怪,单看他的表情,倒像是“想笑又不忍心笑”似的。 “大将,你知道《阴阳师》吗?” 知道,我也肝啊。 只不过现在还是白嫖而已,毕竟我的钱大部分都上供给了月球。 《阴阳师》的抽卡机制与其他游戏相去不远,召唤对象“式神”以日本传说中的妖怪为原型,大多都是我们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虽然游戏中难免魔改,但能看见天狗、座敷童子、姑获鸟等等熟悉的名字,也算得上十分亲切。 说起来,“雪女”在游戏中还是点击就送的初始SR,一度深受新人喜爱。现在回头一想,多少也有些让人唏嘘。 (也不知雪女现在怎么样了……无论她是妖怪、幽灵还是其他什么,被从者的攻击正面命中,想来应该受创不轻。) 换句话说,她很有可能暂时不会再次行动。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异能生命体失踪事件。 “这么说来,帮助你们的是位阴阳师玩家咯?” 一番斟酌之后,我将思绪拉回正轨,再次向药研问起那位深藏身与名的神秘大佬。 “不对,等一等。说到阴阳师……” ——仔细想来,我好像还真认识一位,也的确是在出差途中偶遇,有过两次并肩战斗的经历。 (但是,那位阴阳师是……)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心有灵犀地领悟了药研的表情。他之所以会“想笑又不忍心笑”,多半就是因为这位大佬的异能—— “是的。” 药研面色几经变换,最终以一副沉重的表情开口说道: “他自称异能名为‘非洲大阴阳师’,使用条件是【每当自己连续500次没有在游戏中抽出SSR的时候,就可以获得一次召唤式神的机会】。而他身边资历最老的式神,似乎是一个六星的帚神。” 我就知道啊————————!!!!! 是他,就是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史诗级非洲异能者,堪称非酋之中的非酋,简称酋中酋!!! 只要看见他,所有氪金沉船的玩家都能等待并怀抱希望,都能怀着“还行,至少我没他惨”的阴暗想法迈向明天!!! 据说,他身为一个开服老玩家,无论如何换号、买号,号上的SSR出率永远无限趋近于千分之一。他甚至怀疑网易和自己有杀父之仇,暗中针对他改了掉率。 据说,他不仅抽不到SSR,就连SR掉率也远低于平均水平。大家都开始鸟枪换炮用姑获鸟代替雪女、三尾狐的时候,他连一根鸟毛都没有看见,号上最强的打手叫做萤草。 据说,他每次随机升级角色技能,永远都不会升到自己想要的那个。当然,御魂也是一样。 据说,他在阴阳师副本里刷觉醒材料,永远看不见“高级”两个字,他所有的高级材料都是低级合成中级再合成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级。如果替换成FGO,就相当于永远只能在活动赠品中获得心脏。 据说,他每次随机和人组队下副本,都会遇见抢火的三尾狐,不跳舞的山兔,以及蹭经验不出力的达摩和达摩和达摩…… ……够了,我不忍心再说下去。 我只有一个疑问。 他到底是怎么玩下去的????? 我依稀记得,当年我初出茅庐,有幸与这位传说人物谋面之际,曾经满怀着敬畏之情向他提出这个问题。 而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向我一笑: “你不觉得,帚神也挺可爱的吗?” “…………” 那一刻,我在他通体散发的圣光面前五体投地,无地自容。 这——这才是真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抽卡游戏之神啊!!! 顺便一提,他其实是京都异能特务科科长的儿子,从小立志于继承父亲衣钵,自从发现自己的异能之后,肝和氪一样都没停下。 因为他攒票氪票很快,人又实在太非,几乎每次都是500连沉船→召唤→再次500连沉船→再次召唤……如此循环往复,所以短短数年下来,竟然成为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强大异能者,坐拥一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非洲雄师。 所以,这位少年才被人们敬畏地称为“非洲大阴阳师”。 因为他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出道,如今长相也不比萤丸成熟多少,所以又得名为“死神小学生”。 你看。 如果他不是传说,又有谁能够成为传说呢???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药研向我们简单描述了这位传奇少年的背景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除了一边旁听的恩奇都有些懵懂之外,其他人的心情都在憋笑、默哀和致敬之间反复横跳,一个个表情变幻莫测,宛如精分。 “在非……这位少年的帮助之下,我们争取到了逃离现场的时间。除了帚神和萤草的蒲公英被雷劈焦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损伤。” “……不,那个,帚神是不是有点可怜啊。” “接下来才是重点,大将。” 药研收敛笑意正色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认为对方的异能是【夺取并控制异能生命体】吗?” “没错。” 想起被生生拆散的一期一振主从,我同样肃重地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了解这一点……” 极其罕见地。 好像对某样事物感到心有余悸似的,药研垂下视线,小小地做了个深呼吸。 “是因为我在战斗途中,曾经被对方施加过这种异能。” “什么?!!” 这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猛地从靠枕上弹了起来,就连一直满脸高深莫测的岩窟王也不免动容: “你说什么?那你——你平安摆脱了??” “当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药研嘴上说得极为轻松,连眉毛都没有稍抬一抬,那大约是过去无数次出生入死砥砺出的从容。 “确切来说,我是‘中了这种异能的陷阱’。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在地上放置了一个捕兽夹,只等待猎物上钩。异能者本人大概不在现场?也多亏如此,异能的束缚力比想象中要弱,再加上我早有防备,才能够顺利挣脱。” 换而言之。 如果异能者本人在场,或者药研他们在特斯拉等一干对手的攻击之下遭到重创,丧失反抗能力,这异能就将成为一个牢不可破的大师球。 一期一振还有其他人,应该都是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比如说买菜回家的路上遭到围攻,然后中了招。 “那么,这个异能究竟是……” 药研略加沉吟: “如果用大将比较熟悉的说法,就是‘固有结界’。” “……啊???” 因为话题过于跳跃,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清光猛然抬起被药研压低的头,“我在游戏里看见过!就是那个‘我是剑骨头’——” “——先听我说完,加州。” 药研再次强硬地把他按下去,“就我的个人体验来说,一旦触发这个异能,我们将会被封锁在某个与外界隔绝的异能空间,天空中会出现倒计时数字。我想,如果无法在数字归零之前找到出口,回归现实,我们就会成为对方的俘虏。” “呃,听上去有点像是……限时副本?” “好像很有趣呢。” 耳边忽然响起流水般清澈的声音。 恩奇都拨弄着自己纤长的手指,笑吟吟发表让人脊背一寒的评价。 “所以,那个结界里有些什么?” “等一下!!我说你这家伙是谁——” 这次是贞德alter猛烈抬头,但立刻又被药研按住: “我认为,每个人都会看见不同的景象。勾起潜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悲哀,让我们心生动摇、无法逃离的景象。” “你的意思是……?” 药研极少使用如此严重的措辞,我心头一紧,无数不安预想再次浮出水面,连忙忐忑不安地追问下去。 “大将。” 药研略微放缓了语速。好像要以利刃剖明心迹一样,少年以沉着笃定的目光直直凝视着我。 “我所看见的,正是火烧本能寺那一天。以此类推,一期哥看见的应该是大阪城的火焰,大和守安定应该会看见冲田总司的死亡。” “那是永无休止的梦魇,是我们永远不可能改变的、名为‘历史’的伤痕。即使理智上明白一切,但置身于结界之中时,就连那一天的感情都会回流到我们内心。只要稍有动摇,稍有犹豫,就会立刻被对方的异能吞噬。” “如果一期哥他们不知道这是敌人的异能,只是单纯被打伤以后抛入结界,在茫然中醒来的话……” “……就不可能逃脱。” 我感觉到少年话语中的分量,同时也意识到他是经历了怎样艰苦卓绝、不为人知的斗争。酸楚混合着沉静的怒火,一并在我内心无声蔓延。 “但是,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药研静静颔首。一缕刘海拂过少年白净的额头,他犹如铁石般坚毅的眼瞳轻轻一闪,其间有稍纵即逝的温情划过。 “如果一期哥像我一样早有戒备,他一定也会回来的。我们的确肩负着过去,或许也还眷恋着过去,但是——” “为了回到现在必须守护的主人身边,无论多少次,即使被折断、被粉碎、被烧毁,我们也一定会穿越那片记忆中的火焰。” 第39章 本该是梦一样美好的时光 “呼啊啊啊~早安……” 次日一大早, 我准时在诊疗室神清气爽地醒来。 昨天夜里, 了解长野方面的基本情况之后, 我原本还想坐上轮椅去找三条院小姐她们问话, 但一来山田刚刚做完手术,尚未恢复清醒;二来,岩窟王、药研以及……不知为什么恩奇都也态度强硬,众口一词地将我赶回病床上静养。 “恩啊,我觉得我还能行……” 我尝试垂死挣扎。 “不可以。” 恩奇都笑容满面地打断我道, “因为, Master长了一张好像会过劳的脸啊。虽然令人感到怀念, 但同时也让人很担心呢。如果你坚持要以这种状态继续工作的话,那我也只能把你绑在床上……” “???这是什么pla——不,我什么也没说。” 我原地打了个寒颤,“从你口中听见‘过劳’这两个字,不知为什么非常有现实感!另外, 你的威胁也非常具有现实感!!” …… 就这样,我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回了病床上。因为如果反抗的话,之后的画面可能就不适合播出了。 “茜小姐。” 临入睡前, 卖药郎照例挂着一副难以捉摸的神秘表情来到床前,俯身附耳过来,向我慢条斯理地开口。 “结果,你还是……卷入了这桩麻烦事呢。” “抱歉。” 深知自己辜负了他的好意忠告, 我有些心虚地低头道歉,“职责所在, 即使明知凶险,我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哪里。我只是随口一提,小姐不必道歉。比起这个,我还有件事必须告诉茜小姐。” “对了,我也想问你来着。” 我立刻意会道,“为什么你能够预见这次的袭击?而且,你之前说过,如果我继续追查【雪女】的话,就会失去重要的事物……” “自然可以预见。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遭遇了类似的袭击。” “啥???” 卖药郎语气轻淡,然而一开口就是一个炸雷,一字一句都压得我心惊肉跳。 只听他淡然续道: “当时事发突然,我也未曾尝试应对,只是自己设法脱身了事……果然,这不是物怪,而是来自‘人类’的袭击啊。” “可——可是,对方袭击我是为了夺取异能,袭击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得其解,连忙一叠声地追问道。 “是啊,我对此也很困惑。回头细思,当时我为了寻找【雪女】的‘真’与‘理’,正在围绕桐山夏花的死亡展开调查……” “……” 我立刻理解了他话中的含意。 卖药郎与异能者、乃至整个异能系统之间,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既然如此,他会遭到幕后黑手袭击,必然是出于【异能之外的原因】。 也就是说—— “因为你尝试解开五年前的夏花死亡之谜,所以才会被幕后黑手盯上……” “不错。” 他悠悠点头,“除此之外,我很难想到其他线索。” (这么一说……如今回想起来,今晚我们的遭际中也存在某些蹊跷之处。) 比照过往案件,从大和守安定那位审神者的经历来看,即使异能者本人平安无恙,异能生命体一样会被掠夺。 换而言之,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是我的刀剑和从者,只要针对他们布下陷阱、施展异能即可,本不必将矛头对准我。 但是,今天若没有雪女插手,崔斯坦的箭矢毫无疑问会将我贯穿。即便我在抢救之下保住一命,指不定也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从此退隐江湖。 事实俱在,从中导出的合理结论就是—— “这个掠夺异能的家伙,【不希望有人查明夏花之死的真相】……?” “或许如此。” 卖药郎再次肯定道。 “‘掠夺异能’本身是出于某个人的私欲,但是,这个人……多半和雪女一案有所关联。这只是我的推断,小姐姑妄听之。” “……” 说什么推断,这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我是为了追查案情,卖药郎是为了退治名为“雪女”的物怪。我们出于不同的理由,都试图拂去墓碑与案卷上堆积的尘埃,让真相重见天日。 而后,我们两人都遭到了来自“异能掠夺者”的袭击。 这其中隐含的意义,几乎已经是昭然若揭。 “原来如此……” 虽说越发令人细思恐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意味着我们在调查进展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没能在今天解决掉我,是犯人最大的失误。” 至少,如今我已经获得确证——暗中掠夺他人异能的犯罪者,就藏身于桐山夏花一案的利益相关者之中。 “放心。” 沉入梦乡以前,我在内心吐露像是誓言、又像是咬牙咒骂的低语。 “等着。我很快就会逮住你。” …… 话又说回来。 如果对方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和三系老哥布局,那么,这其中还存在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他究竟是,如何,对我们的异能与行动了若指掌的? …… …… …… 接着,时钟拨转到次日早晨。 “呼啊啊啊~早安……” 在诊疗室众人出神入化的医术之下,经过一夜休养,我的腿脚虽然还有些活动不便,但昨日那种摧肝裂胆的剧痛已经完全消失,又可以(拄着拐杖)东奔西跑了。 再加上意外获得了重要线索,我心中大感畅快,大喇喇地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而后自然地反手向床上一撑—— ——好像,摸到了什么丝绸一样柔软顺滑的东西。 “……?” 我茫然地回头望去,只见触手处是一片夜空般深邃静谧的蓝,手感与色彩都柔和得近乎梦幻,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光看这蓝色物件的形状,似乎是一块折叠起来的布料……) (难道是埃德蒙他们给我带了替换衣物?不过,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衣服啊。) 我心生好奇,便顺手将那块布料提起,两手各拎住一处边角,迎着窗外洒入的明亮晨曦草草抖开。 “————” 然后,我在一瞬间真切地感到窒息。 ——那是一件浴衣。 底色是一片寂静朦胧的雨夜,在幽深的夜色与清凉的水雾之中,浅蓝、湖蓝、紫罗兰,大朵深浅不一的紫阳花紧密簇拥在一起,繁花似锦,犹如夏夜里旖旎的美梦一般点缀其间。 “这是……” 我一眼就看出,这件浴衣并不是我之前梦寐以求、又被三条院少爷胡乱撕碎的那一件,却比那一件更加美丽出尘,不似人间造物,简直让人联想起传说中仙女身披的羽衣。 说句失礼的话,如果把莫奈大师的《睡莲》印在衣料上,大概也就是这种效果了。 “可是,这究竟是谁……” 我正惊疑不定地自语,忽然只听门口清脆的“笃笃”两声,恩奇都正怀抱着一捧鲜花向我微笑道: “Master,早上好。” “啊,早上好……恩奇都,那些花是?” 仔细一看,他怀中小心环抱的花朵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沾着点点晶莹的露水,分明是一簇色彩各异的紫阳花。 因为恩奇都本人有如一株清新苍郁的树,那花朵就好像是从他掌心中开出来的一样。 “……” 我脑内迅速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一时难以置信,瞠目结舌:“那个,这件浴衣难道是你……” “嗯?啊啊,是我做的哦。道具要制造道具,意外地比想象中更方便呢。” ——意料之外地爽快承认了!!不,或者该说是意料之中?! “可可可是,为什么你要……不对,你手上那些花又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紫阳花的花期……” 我只觉得脑海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连带着语言组织能力也无可救药地退化回了小学生水平。 “啊,这个也是我做的哦?”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简洁朴素的白色花瓶,恩奇都一边以流利的手法将花朵插|入其中,一边侧过脸来向我解释道。 “虽然看上去很像真花,不过,其实只是像工艺品一样的道具而已。因为是Master喜欢的花,我想早一点看见会比较好?还是说,你讨厌这种道具吗?” “不不不不讨厌!” 我整条舌头打了好几个结,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一句话说完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在这个世界,相遇时赠送礼物不是一种基本的礼仪吗?所以我询问大家,Master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看,我本身就像是圣杯的仿造品一样,大部分的愿望都能实现啊。” 恩奇都面不改色,仍是一脸纯真的理所当然。 “岩窟王说着‘谁知道呢’转身离开了。然后萤丸告诉我,Master有一身渴望已久的衣装……” “…………” 虽然我对他们三人之间的交谈一无所知,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壳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 (这还只是三个人,就让我的脑壳这么痛……万一alter亲亲回来……)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 “谢谢你,恩奇都。” 对于英灵真挚的赠礼,我同样将满腔真挚注入话语之中,向他深深地低头致谢。 “我确实很喜欢。你愿意承认我是Master,而且让我看见了美丽的事物,真的非常感谢。” “……不过,那个。” 说到此处,我忍不住惴惴地转换话题:“我不知道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不是也能让你感到美丽……” “嗯~我对都市还是不太习惯呢。” 恩奇都竖起一根白皙的手指抵着下颌,专注认真地思索道。窗外有风徐来,有如水波一般美丽的长发在他身后飘动。 “不过,这里也有森林和动物,这样就足够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森林更加茂盛的地方看看……” ——好啊!!等解决这次事件以后,我带你走遍天涯海角!!! 一句经典Flag发言几乎破口而出,但我随即想起自己可怜的几天年假,又悻悻地把话吞了回去。 “那、那个,下次放假,有机会的话……” 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社畜)Master。 …… 半小时后。 因为山田和桐山夫人都已转往三条院少爷所在的医院,天光大亮以后,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蹦出特务科大楼,一瘸一拐地蹦上公车,带上岩窟王还有恩奇都一同前往医院。 “话说回来,我们该怎么介绍他?还是……‘她’?” 坐在驾驶位的岩窟王手扶方向盘——至于驾照这种问题,我们当然有合法的内部渠道——以下巴示意了一下恩奇都。 “呃……” 这么一说倒也是。恩奇都姑且换上了现代风格的着装,但他的面貌和嗓音都属于绝对中性,就算介绍说是新人,也不至于连性别都说不明白。 “也对呢,人类一般都有特定的性别。虽然我是觉得无所谓啦……Master认为男性比较好?还是女性比较好?我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了。” 我:“?????” 这你可又把我问住了!!! (话说回来,“调整”是指调整哪……算了,这个还是别想了。) “这个嘛,我觉得恩奇都的性别就是恩奇都,所以哪边都行……” “不光是针对恩奇都。” 岩窟王一脸若无其事地插话道。 “我也有些好奇。Master,你认为哪边比较好?男人、女人,或者那几位性别不明的从者。别在意,没什么深入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我:“…………?????” 不是,这次我觉得你不光是把我问住,我觉得你在不动声色地给我出送命题。 第40章 钱乃身外之物 抵达医院以后, 我们第一时间前去拜访了卧床休养的桐山夫人。 我和药研、萤丸以及其他特务科同事约定, 我们暂时兵分两路, 我继续追查雪女一案背后的隐情, 从中寻找犯人的蛛丝马迹;他们负责排查全国信息,找出更多“异能生命体失踪事件”的受害人,以便让异能回到原主身边。 顺便一提,截至目前为止,除了圆桌骑士和特斯拉的原主之外, 特务科查到的失踪事件还有: ×月○日, 某市一只妖狐出门撩(犯)妹(罪),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这真是太好了!) ○月×日,某市一位宗三左文字被审神者大喊着“够了没人把你当笼中鸟不要再念了!”拖出门逛同人展,因为人流太多走散,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太缺德了,这是让宗三继续当笼中鸟吗??) ×月×日, 某市一只皮卡丘…… “艹,竟然连皮卡丘都偷,他还是人吗?!话说他是怎么偷走皮卡丘的, 在固有结界里放满了树果吗!!!” 翻看到这一行,我终于忍无可忍,在前往医院的汽车里大喊出声。 ——什么,你问之前的送命题怎么样了? 因为我在危急关头灵(凑)光(不)一(要)现(脸), 机智地抱着伤腿倒地喊痛,我成功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并不认为岩窟王和恩奇都会要我的命, 但难保他们俩不会随口告诉别人——我三年来查案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选择女人,我将会失去alter亲亲;如果我不选择男人,我将有可能失去加州清光,或者更多。 既然左右都要失去,那我还不如选择中间,干脆什么都别说。 ……妈呀,听上去好像挺渣的。 …… …… “好的,非常感谢两位的配合。……请节哀。” 在桐山夫人的病房中,我们没有停留太久。因为除了泪水和愤怒以外,他们很难再向我们提供更多其他的情报。 桐山夫人虚弱地倒卧在病床上,胸膛微微起伏,一张美人脸苍白得像是忘了着色。再加上她早已形销骨立,脖颈和手臂上淡青色的血脉依稀可见,整个人宛如一盏晶莹易碎的琉璃灯。 每当提起夏花,她就像中国文学里的祥林嫂一样,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只念那一句话: “你能找到他们吗?能让他们付出代价,还给夏花一个公道吗?” 夏花的父亲同样悲痛万分,他把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便只是垂着头坐在一边,任凭两道浑浊的泪水冲刷他沟壑纵横的面庞。 “…………” ——听说夏花的母亲身体不好,连药都舍不得吃,一家人省吃俭用才凑足了英才高中的学费。 ——所以她一定要加倍努力,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倏忽间,我回想起了宅男川崎委托迦尔纳转达的话语。 该怎么说呢。 这对父母就好像柴薪一样,我想。 他们甘愿将自身投入炉火,别无所求,只盼望能够稍许照亮女儿前行的道路,让她展翅高飞,前往更加遥远、更加幸福的所在。 但是,他们燃烧自我点亮的熹微火光也好,梦想中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也好,都在那一年漫天纷飞的大雪中熄灭,化为一捧冰冷的残灰。 他们什么都没有了。时至今日,他们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只想为唯一的女儿讨要一个公道。 如果连这点微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那我简直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但同时我也明白,即使揭发了三条院修平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的作为,他们当年“身为未成年人”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未成年人犯罪最大的棘手之处,就在于“他们所受的惩罚无法与罪行相当”。 这固然是考虑到未成年人心智尚不成熟,基于保护少年、鼓励他们复归社会这一理念制定的法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其中却无法反映受害者一方的心情。 “只是因为未成年就能原谅吗?!那我们呢,我们亲人受到的伤害呢!!谁又能赔给我们?!!” ——如此痛哭质疑的家属,迄今为止,我已见过不止一次。 我很为他们难过。 但我没有办法。 其实我刚一迈进病房就注意到,在桐山夫人手边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本边角翻翘、被人反复摩挲,早已破旧不堪的《刑法》。 我可以想象,在过去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桐山夫妇曾经无数次一条条地埋头查阅,逐字细读,希望从中找到自己渴望的“公道”。 然而,《刑法》不仅是为了“惩治恶人”,同样也是为了“警示人不再作恶”的法律。所以在刑罚之外,法律始终会为人保留一丝悔改向善的余地。 即使明知世上有屡教不改、怙恶不悛的犯罪者存在,这条宗旨也绝对不会动摇。 这就是法律的神圣庄严之处。 与此同时,也是我们执法者无能为力的悲哀之处。 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法律。无论怎样殚精竭虑地修缮弥补,始终都免不了会有漏网之鱼。我们不能违背程序正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溜走。 “抱歉。” 最终我只能抑制着情绪平淡开口,“我保证,我会让他们在法律范围内接受严厉的惩罚,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我知道。” 桐山夫人像是呓语般喃喃说道,“你们只能做到这一步。即使只到这一步,我也谢谢你,还愿意为夏花做这些事……” “您能理解就好。” “可是。” 她忽然话头一转,细若柔丝的嗓音中闪过一道锋芒,“为什么只能做到这一步呢?因为他们年少、幼稚、不成熟,就要让夏花来承担这份幼稚的代价吗?” “这——” “我知道,警官小姐。我和丈夫兢兢业业一辈子,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我教夏花与人为善,教她退一步海阔天空,从没想过要与谁过不去……我也懂得给青少年保留改过机会的道理,可是,那些人真的有可能改过吗?就算让他们平安长大,大概也只会成为残忍无情、损人利己的大人?” “……” 我无言以对。 从三条院修平、浅井美弥这些霸凌者的态度来看,他们不仅丝毫没有反省,而且至今都没有把夏花的死放在心上。 除了对雪女复仇的忌惮和恐惧之外,对他们来说,一个无冤无仇的同班同学因为自己而死,就像是“门口大树上死了一只蝉”一样无关痛痒的小事,反而乐得清净。 最令人齿冷的是,他们恐怕至今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不就是欺负吗? ——不就是拿她开一下玩笑吗? ——未成年人年少轻狂,在学习压力与青春期敏感心态的作用之下,行为上多少有些乖张出格,真的有必要代入成人世界的法则,上纲上线吗? 每次谈论到校园欺凌问题,诸如此类的观点总是甚嚣尘上。 关于这一点,我只有一句话用来回应: ——都在放什么五彩斑斓的屁,一个个炸得跟烟花似的,还TM挺好看。 但我不能在受害者家属面前这么说,只能再次低头劝慰他们: “我们一定尽力。请节哀。” 我无法回答桐山夫人的疑问。在大多数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受害者家属的愤怒与疑问,或许永远也得不到回答。 就在我们离开之前,桐山先生双手递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一张照片,颤声说这是他们“最后的证据”。 那赫然正是传说中“大家邀请夏花父母一同拍摄”、实际上却无一人愿意保留的毕业照。桐山夏花犹如一点污渍,一块丑陋的疤痕,除了与她相依为命的父母之外,没有人还想和她站在同一个相框里。 在那张照片上,包括施暴的三条院和浅井在内,每个少年都在笑。 在我看来,那笑容就好像薄薄一层面具,贴得不大严实,豁开了一道缺口,暴露出底下大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另一边,桐山夫人怀抱着夏花的黑白遗像站在照片边缘,苍白美丽的面容如同废墟一般了无生气,桐山先生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遗像中的夏花也在笑,笑得那样灿烂鲜活,就好像一整朵随风飘零、委顿在地的山茶花,不知自己的生命已走到尽头,仍在自顾自地鲜妍明媚着。 那是永远也无法复得的明媚啊。 …… …… 在那以后,我前往山田所在的病房,又从三条院小姐手中收到了第二张照片,也就是怪谈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灵异照片”。 我们互相传看一圈,照片中那道诡异的白色人影倒是真切无疑,乍一看直让人瘆得慌,并非三条院夫人信口编造。 “你们怎么看?” 我对于异能以外的超自然事件并不精通,只能向岩窟王他们求助,“卖药郎说过,雪女是异能与‘物怪’的结合体……” “在我的时代,好像还没有这种生物呢。” 恩奇都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如果是熟悉死灵的艾蕾什基伽尔,或许能够看出些什么端倪。不过,这也不一定就是死灵?至少我觉得不像哦。” “关于融合这一点,大体上应该不错。” 岩窟王则是笃定颔首,“之所以会呈现出类似溶解的面貌,多半也是与‘物怪’融合所致。若是将其与物怪分离,恢复本来面目,或许意外的清爽也说不一定。” “这么说来,在日本传说中,雪女的确会改变自己的相貌……” 我蹙眉沉思片刻,忽然又生出一个新的猜想: “那么,会不会是这样。某个人的异能与类似雪女的‘物怪’融合,所以可以自由改变相貌,幻化为男人或者女人,潜伏在每一个加害者身边?” “非常合理的推断。” 岩窟王挑起唇角来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似乎颇有几分冷言相讥的味道: “多可笑啊。雪女一直都注视着他们,等待他们悔过。而他们却浑然未觉,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径自从顽劣少年成长为了恶劣的大人……如今,‘未成年’的身份可再也保护不了他们了。” “就是啊。居然特意等他们长大才展开报复,雪女到底有多温柔啊。” 我一边重重叹气,一边将两张照片摆放在一起来回比对。完全是不经意地,我忽然察觉到了其中某种相通之处。 “这里,雪女所站的位置——” “唔咳咳咳咳!!!” 就在我招呼岩窟王过来细看的当口,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山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三条院小姐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山田哥,山田哥!你没事?” “没、没事……咳咳咳……小姐,这里有护工陪着,你不用亲自做这些。” “我乐意,你别管。” 三条院小姐俏脸一抬,语气坚决且不容置喙,但丝毫不让人觉得颐指气使。 “妈妈和哥哥都不把你当做家人,什么乱七八糟的活都丢给你干,爸爸又忙得不着家。要是连我也对你不闻不问,那我们这一家子都成什么了?我说过多少次了,山田哥,你不用这么低声下气的,尤其是对我哥,他这人就不能惯着。你看看,妈妈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正是如此。她一心为你设想,辜负少女的美意,未免太过不解风情。” 岩窟王也随口帮腔——虽然他对三条院小姐(花钱召唤的恩奇都)颇有微词,但另一方面,三条院小姐天真烂漫、活泼刚强,某种意义上很像是《基督山伯爵》中描写的海黛,似乎很能讨得埃德蒙·唐泰斯的欢心。 山田寡不敌众,只好顺着他们改口道: “咳咳,那么小姐……呃……由罗,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YURA?这孩子名叫由罗?确实像个有文化的富家小姐,真是个好名字。) 眼看由罗小姐与山田相处和睦,我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 “说起来,三条院夫人为什么这么讨厌山田?他不是老先生故友的儿子吗?” “哪里,你太抬举我了。说是‘故友’,其实我父亲只是老先生的下属罢了。” 山田慢慢偏转头来,气若游丝地苦笑道。 “老先生不计较身份地位,愿意收留我,可旁人却未必愿意这样看待。在夫人眼里,龙生龙、凤生凤,我父亲是老先生的下属,那我就合该做少爷的跟班,如果妄想和少爷小姐亲近,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讨苦吃了。” “哎呀,你可别听她的。那都是我妈妈在那儿异想天开,以为山田哥想要入赘我们家,谋夺三条院的家业呢。” 由罗小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眼神却十分认真严肃,乌黑瞳仁中跳跃着坚毅的光。 “我才多大呀,你说妈妈她都在想些什么?等我长大以后,跟谁亲近、和谁结婚,那些事我自然会判断,不用她从现在开始操心。” “…………” “不是我说,这孩子心思未免太通透了。她才多大呀,她是天使投胎吗?” 我忍不住压低声音转向岩窟王道。 “Master,你清醒一点。天使不会投胎,这是两个不同的宗教体系。” 岩窟王沉着冷静地回答。 …… …… 转过两个病房后,我原本有意再去审问一番胃穿孔的修平少爷,不过据说他正疼得死去活来,神志迷糊不清,说不出一个连贯通顺的句子,也只好就此作罢。 ——雪女的报复,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严酷,更加毫不容情。 临走之前,我反复权衡、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拐弯抹角地向由罗小姐提了一句: “那个,由罗啊,我欠你的那些氪金费用,能不能稍微宽限我一段时间?还有,利息能不能稍微低一点点……?” “……” 由罗闻言大惊,不自觉地把一张樱桃小口张成了哈密瓜。愣怔许久之后,她方才一脸错愕地开口道: “你在说什么呀,姐姐!那只是我的零花钱,又不是什么家族产业,我喜欢送给谁就给谁,当然是送给你的了!!” 我:“啊?????” 真滴吗,天下间真滴有的午餐吗??? “清醒一点,茜。” 岩窟王一脸悲悯地轻拍我肩头,一天内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你眼中的‘午餐’,其实不过是别人手头落下的面包屑,除了你之外,本就不会有人放在心上。话说回来,至多不过是三百万,这点小钱又何必斤斤计较。” 我:“啊???你说啥???我嗓子堵了我没听清?????” 恩奇都笑靥如花,也在一边顺理成章地插话: “我是不太清楚‘三百万’在现代的价值啦,不过要说财富,我觉得Master的整个……嗯,账号?也抵不过吉尔宝库里的任意一件珍宝。所以不用在意,毕竟吉尔可是会把财宝拿来丢啊。” 我:“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和他比,这是对庶民的新型羞辱吗?????” 第41章 人活着就要踏过修罗场 “没错, 就是这里。关于照片中‘雪女’的站位, 你们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回到特务科以后, 我立刻将方才(身为底层贫民)的挫败感置于脑后, 拉上二系同事们召开了案情讨论会,直言提出自己内心的疑点。 “你说异样,莫非是……” 同事们一个个都将佛光锃亮的脑门凑在一处,互相挤眉弄眼,踌躇好一阵子才试探着开口道: “灵异照片里的‘雪女’, 恰好就站在毕业照中夏花父母的位置?” “是的。两张照片中的站位分毫不差, 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我郑重地点头肯定。 “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雪女就是桐山夏花, 她怎么会知道毕业照中父母的位置?雪女第一次现身是在毕业三年后,她不可能亲眼目睹现场。难道夏花变成幽灵以后,特~意绕回家查看了照片,又特~意按照这个位置显形,吓唬这些没心没肺的老同学?作为复仇的厉鬼来说, 这路线未免太过曲折了。” “谁知道呢,猫也会玩弄将死的老鼠。” 岩窟王一手按低帽檐,幽深目光遥遥向我投射过来, 喉底泛起一声沉郁的、意味深长的轻笑。 “既然是复仇鬼,手段花哨繁复一些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是啦是啦,最好是这样啦。最好每个复仇者都像你一样天才,回头我就能写上一本《雪女恩仇记》大卖特卖, 迎娶海黛,走上人生巅峰了。” 我两手一摊, 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戏谑顶回去。 “但我还是觉得,夏花生前一向耿直木讷,没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单凭她一个人……一个鬼,也不太可能设计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你想想,如果她真的如此慧黠,早在生前就已经绝地反杀,把那些个熊孩子统统沉入东京湾了。” “Master,那你的意思是?” 恩奇都对于状况知之甚少,悟性却甚高,此刻也不多话,只是一直交叠着白玉似的双手含笑倾听。 “复仇者并不是桐山夏花的死灵,而是另有其人,或者有人正对她施以援手……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没错。” 我干脆地点了点头,坦荡荡一拍胸口:“可能的话,我倒是很想召唤冥界女神艾蕾酱验证一下,但眼下也没法这么奢侈。” “艾蕾?你还想要艾蕾?” 同事们闻弦歌而知雅意——确切来说是“闻墙头而知邪念”,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发出嘘声: “喔喔喔~柚木啊,你的alter亲亲在看着你!” “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为什么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留下了太多伤悲~告诉我~你到底~爱着谁~” “艾蕾,艾蕾!打起来,打起来!再来一个莉莉丝,再来一个源赖呃呜呜呃柚木里做虾米……” “赖光妈妈就算了,妈妈就。” 我生怕这位朋友一语成谶,连忙手下施力,将他的口鼻捂了个密不透风: “我不是不喜欢妈妈,但她如果看见我和这么多人同居,可能会以‘不纯异性or同性|交往’为名,一刀劈烂我的狗头。唉,过激老母亲这种属性虽然迷人,但也真的很可怕啊。” “光是把‘老’这个字挂在嘴边,你就会被很多人劈烂狗头……” 同事们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好了,言归正传。” 我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敲了敲桌面,并不将他们善意的提醒放在心上——反正我离下一档还有很远,也不太可能抽出什么斯卡哈、斯卡哈和斯卡哈。 我只是随便举例,并没有说斯卡哈老的意思,相信我。 “疑点并不止照片一个。你们还记得吗?椎名小雪曾经作证,五年来夏花一直与她保持联系,而且邮箱、手机都没有更换,所以她一直误以为夏花还活着。这固然可以理解为‘夏花的幽灵试图保护小雪’,但反过来想,幽灵会使用邮件这种……嗯……接地气的联系方式吗?” “我们向桐山夏花的父母确认过。” 岩窟王开口补充道,“夏花去世的时候,她的手机里充斥着同班同学发来的奚落谩骂之词,他们不忍细看,所以只是草草收拾起来。不知何时,那部手机就消失不见了。” “…………” 众人觉察出其中微妙的违和感,彼此交换了几个惊诧莫名的眼神,一时间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名状、沁入骨髓的寒意在室内缓缓弥漫开来,连带着室温都仿佛下滑了几度。我暗自握紧双拳,感觉肌肤上掠过一阵寒风鞭打似的疼痛。 和毕业照上站位一模一样的幽灵。 一直与友人互通信息的手机。 以及不知为何,每次都能够精确把握仇人行动的雪女。 “在雪女背后,一定还有个活人。” 这就是我的结论。 而且在我们眼前,现在也有个太过一目了然的怀疑对象—— “三条院老爷子收养的孤儿,山田大辅。他和夏花一样,长年遭受来自三条院修平及其母亲的欺凌,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积怨应该很深。我认为,山田有可能与雪女合作,故意借她之手铲除修平——当然也有可能,他就是‘雪女’本人。” 我一口气说出这个大胆的推测,随后向恩奇都点头示意: “恩奇都,麻烦你把刚才路上和我说过的话,向大家再说一遍。” “嗯,可以哦。” 恩奇都神态随和,丝毫不在意大家或欣赏、或沉迷、亦或充满邪念(?)的视线,“刚才Master试图指出照片上的问题,却被山田咳嗽打断了。但就在那一刻,我并未感觉到他的气息有所紊乱。” “那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突然岔气咳嗽哦。” 恩奇都轻描淡写地断言,“虽然很想现场指出,但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不会读空气’……你看,我之前被人说过很多次嘛。我姑且也是有装载学习功能的。” “立大功了。这时候就不该打草惊蛇。” 我欣慰地冲他点头一笑。 “说句题外话,我希望‘读空气’这个功能也可以拷贝到迦尔纳身上。啊,不过他现在好像进步很多了?” “如果他再不进步,我们迟早会看见宅男悬梁自尽的尸体。” 同事们满脸哀怨地嘀咕道,“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如果要对付‘异能掠夺者’,最好是先让迦尔纳成为同伴……” “——啊啦。真有趣,搜查二系的精·英·们,几时沦落到要请求平民援手了?” “……?!!” 这、这个好像三流轻小说女配一样拿腔拿调,一句话能转上十八个弯的声音是—— “打扰了。” 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会议室紧闭的房门豁然大开,一行西装革履、鼻孔朝天,犹如“精英”一词化身的黑衣人鱼贯而入。 “…………” 要不是我认出了队尾一脸尴尬的瓜先生,我简直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犯罪团伙上门找茬,会议室即将变成警匪火并现场。 不过即便如此,我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 “刚才是哪位小姐姐开的口?‘阿拉’得很好听啊,侬是上海人伐?也不对啊,上海话一听就很爽快,哪有这么翔里调油一样黏黏糊糊。” 女配立刻回嘴:“你说谁是shi——” “等一等,我先回答你刚才那句话。” 我立起手掌挡在面前,“迦尔纳一个人相当于恩奇都之外的全系战力,和他相比,在座各位都是辣鸡,我不觉得向他求援有什么问题。倒是搜查三系的大·爷·们,兴师动众,侵门踏户,有何贵干啊?” “柚木茜!你什么态……” “我就这个态度,不爽不要进门。” ——开什么玩笑。 ——当年和暴躁老哥一起偷我帽子、指点哄笑的仇,我可还没忘记呢。 清光家的暴躁老哥有脾气却没心眼,向来凭着一腔热血搞事,几乎把“头脑简单”四个字嵌在脸上。在他背后,指不定还有谁出谋划策,看我们互相撕咬狗毛纷飞,暗地里偷着乐呵。 如今想来,当初三系对我所做的一切,大概也是一种带有恶意的职场欺凌。只不过我皮糙肉厚,十分耐|操,愣是将这些冷箭给生生地弹了回去。 若非如此,难保我不会成为下一个夏花。 “抱歉,我在门外听见你们提及‘异能掠夺者’事件,所以不请自来。打扰各位了。” 赶在我继续发难之前,为首一名眼镜青年乖觉地向我们低头致歉。 不过,从他隐藏在镜片后方的细长双眼之中,我只看见了满满一腔锐利森冷的轻蔑之意,不见丝毫歉疚之心。 果然,他下一句发言就暴露了心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今天起,这起案件将由我们三系接手,还请各位不要僭越。我说得直白一些,请你们不要不自量力。” “你这话什么意……” “镇定。” 有同事当场就要拍案而起,却被岩窟王腾出手一把按住:“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得对。” 眼镜青年皮笑肉不笑地一挑眉毛,“越是弱小的狗叫得越凶,你们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搜查三系的系长,纲村信二。 我心中亮堂得很,这位纲村系长为人清高刻薄,一向貌恭实倨,只拿我们二系当个笑话,可以说是导致两系不和的始作俑者。 虽然名字与“慎二”谐音,不过他一点都没有丑角属性,不仅精明强干、手腕高明,而且在同事间威望很高,尤其受春心萌动的美少女欢迎。 据说,有人曾看见他用成捆的情书垫桌脚,把成箱的爱心便当拿去做警犬饲料。 一言以蔽之,他是棵能干又冷酷的高岭歪脖子树。 在纲村系长身上吊死的人,可以从山巅一个接一个地挂下来,一直挂到山脚,好像一串儿风干的香肠。 至于方才那位人未至、声先到,因此脸接了我一记反唇相讥的小姐姐,我也曾打过几次照面,彼此都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初始印象。她是纲村后援团里的头号尖兵,信仰之狂热、心胸之狭窄让我不禁想起当年一个名叫《失忆症》的经典游戏。我扮演女主角那会儿,经常被攻略对象的粉丝团杀掉杀掉再杀掉。 这一度让我怀疑人生,觉得谈恋爱和缉凶一样危险,尤其是和貌美如花的男人谈恋爱。 PS:纸片人例外。 鉴于《失忆症》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过大,我决定以后就用“后援团”代称这位姐姐。相信所有和我一样经历过BAD END地狱的玩家,都能充分感受到这个称呼中扑面而来的恐怖与疯狂。 因为她确实很恐怖。 此处不得不提一下: 纲村系长的异能名为【镰鼬】,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空气流动,让微风凝聚为削铁如泥的利刃;后援团姐姐的异能名为【道成寺钟】,可以向指定位置投落一口大瓮,然后点起熊熊烈火,瓮中烧鳖。 没错,【道成寺钟】这个名字就是来源于清姬的传说,苦恋无果的女子化身为巨蛇,将自己一心倾慕的僧人焚为灰烬。 显而易见的,这两位三系代表人物的异能具有这样一个共性: 既强大,又不沙雕。 我再重复一遍。 他们的异能,强大,而且不沙雕。 这真是太恐怖了。 …… “看到这两位我就想起,高宫——三系那位审神者老哥啊,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同事们无意与对方争执,索性一个个装聋作哑,在我身后窸窸窣窣地咬起耳朵。 “说来也怪,整个三系的异能都很强悍,只有高宫的‘撸猫抽刀’和瓜先生的‘吃瓜隐形’又傻气,又没什么卵用,所以老被其他人拎出来当作笑柄,公开处刑。” “对啊,瓜先生倒是乐呵呵的不在意,高宫这人一根筋又好强,可不,就跟自己的异能杠上了,对清光他们嫌弃得不行,整天卯着劲儿要召唤一把五花刀出来打脸,撸猫撸得眼泪汪汪……疼疼疼,柚木你干嘛揪我耳朵!!” “你说谁没有卵用,清光和骨喰吗?我听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我没有卵用!!我不仅没有卵用,我连吉尔用都没有,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 “嗯,明白就好。” 我知道同事没有恶意,但每次听见轻视打胁短的发言,我都忍不住想要撬开对方的脑壳,把里头那锅浆糊一勺一勺地舀出来。 如此说来,最先带头轻视清光的并不是三系老哥,他本身也是三系内部欺凌的受害者之一。 为了摆脱身处食物链底端的卑微地位,他迁怒于自己手中“不够稀有”、“不够强大”的刀剑。 为了转移他人欺凌的矛头,他主动加入到三系针对下一届新人——也就是针对我的排挤打压之中。 而我本人呢,从未像他一样对职场欺压低头,而且可以和自己的异能融洽相处,甚至还比他欧—— ——原来如此,那我的确是非常讨人厌了。 那敢情好。 无独有偶,我也非常讨厌他。 我从不介意他人明哲保身,也不计较旁观者是怯懦还是冷漠,但我打从骨子里讨厌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人生一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等高宫他们从长野县回来,我一定要打开天窗,当面和他把这句话讲清楚。 我们两人的选择背道而驰,不必强求一致,完全可以继续相看两厌。但是至少,他不能再把来自他人的恶意转嫁给清光和骨喰了。 “纲村系长。” 打定主意之后,我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不避不闪,直勾勾迎上纲村高傲的目光——严格来说应该是鼻孔,毕竟精英的眼睛都长在天灵盖上。 “异能特务科一向主张能者多劳,除非科长直接下令,否则任何人都可以插手任何一个案件。您想在这里独断专行,把我们二系排除在外,恐怕是来错了地方。我甚至有理由怀疑您,系长,您是否和此案存在利益关系,所以不希望我们尽快破案?” “柚木茜。” 纲村终于屈尊施舍给我一丝眼白,“掂清楚自己的分量。这不是你能接手的案件,我也不想让同僚死得太难看。” 纲村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在句尾缀上一个彰显高冷风范的“哼”,我已经忙不迭地放声大叫: “恩奇都,手下留头!!!” “——————” “哎呀。不行吗?” 貌美如花的英灵螓首微偏,目光流盼,仿佛只是在向我讨要一件中意的玩具。 ——如果他白皙的掌沿没有化为刀锋,架在纲村颈侧大动脉边缘的话。 “真遗憾啊。他轻易就对Master说出了‘死’这个字,我想至少应该让他亲自体验一下……” “不不不,说什么体验,人死了就完了。” 我顶着满头冷汗上前,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柔若无骨的手腕扳向一边,同时冲着惊魂未定的纲村展颜一笑: “您看。我这人的确没什么分量,也就是后宫比较多,随便拉出一位都可以打飞您的脑袋。您身份金贵,千万小心啊。” …… …… …… “——事情就是这样。之后纲村系长败兴而归,我们扬眉吐气,精神那叫一个倍儿棒,一口气又查出了好几起异能失踪案件。只是萤丸被我派去盯梢山田,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 刚提着大包特产回到公寓的贞德alter: “不是,你最后说什么来着???后宫???你不仅一转眼就带了新人回来,你还想开什么后宫,你还想召唤那个什么艾蕾?????” 我:“啊。” 糟糕。 一时得意忘形,说溜嘴了。 “不是的,alter亲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徒劳地试图挽回口误,然而似乎只是火上浇油。 “你看,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其他都是男……恩奇都好像也不算男人,但他也不是女人,所以你还是独一无二的!!我说的‘后宫’只是针对他们男——” “你叫我了吗?” 一个“男”字尚未出口,岩窟王出其不意地从门口探出头来。 “没有!!我没有叫你!!!我也没有说什么后宫,真的没有!!!” 我发出翻船的声音。 “哼,算了。反正这些男人进不了卧室,来几个都一样,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 幸好,贞德没有多加质问就接受了我的解释,宽宏大量地将脸一扬。 然而我一口气刚松到一半,便只见恩奇都怀抱被褥,饶有兴味地从岩窟王脑袋下方冒出了头。两人一上一下,恰好组成一幅紧贴着门框的“暗中观察.jpg”。 “Master。” 恩奇都仍是以那副纯净无邪的笑容说道,“关于这个世界,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听你说。我可以搬进你的My ro里吗?” “……” “…………” “………………” 然后,在场所有人的笑容都消失了。 只有药研还在厨房里无奈长叹: “你们都干什么呢?不过几天没见,没必要这么激动。来个人,帮忙做一下晚饭。” 第42章 今晚月色真美 当夜, 在我卧室门口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攻防。 “不——行, 绝·对·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听好了?这里就是我的绝对防线, 除了那个天真、笨拙、但是非常拼命的小Master之外, 我是不会让任何人踏入其中一步的!” “这下可难办了。虽然我也不是非进去不可,但你的反应这么强烈,让人不由自主就燃起了斗争心呢。我也没资格笑话吉尔啊。” “你倒是给我笑啊!这又不是什么优点,不如说烦死人了!!” …… “……居然还没结束啊……” 在我视线前方,贞德alter好像弓起脊背威吓的黑猫一样, 双手把住门框, 如临大敌地阻挡在恩奇都身前。而恩奇都气定神闲, 眉梢眼底都流转着一派温柔神色,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好,我承认这是我的滤镜。 恩奇都之所以看上去温柔,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的面貌柔和。就算在他尖刻辱骂伊斯塔——神话中单恋吉尔伽美什的女神,同时也是导致恩奇都死去的直接推手——的时候, 那副楚楚动人的面容也一样是很温柔的。 只不过这温柔流于表象,根本做不得数。 对,你没有听错, 真的是辱骂。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伊斯塔本人,我就有幸能够听见恩奇都笑着说出“你这个低俗的邪魔外道”、“不如去捡魔神柱的肉片做头饰”、“最好从人类史上消失”了。 虽然并不是讨厌伊斯塔……但不知为什么,想想还有点小期待。 “我不太理解呢。如果只是忌惮异性的话,我应该不属于那个范畴才对。啊啊, 从第二性征的角度来说,要调整成接近‘女性’的状态也很简单……” “没、没人问你这种生理问题啦!还有, 不不不要若无其事地说什么性征,太粗俗了!!” “……真和平啊。” 或许是因为贞德炸毛的姿态和伊斯塔有些相似,我眼看着两人对峙,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出乌鲁克相簿·现场版,而我就像个坐拥天下的吉尔伽美什。 当然,我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天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从恩奇都提出要入住My ro以来,这幅画面已经一直持续了半小时左右。 他们两位不愧是万夫莫敌的英灵,耐心与持久性出类拔萃,争论期间几乎一步未动,简直像是《银魂》剧组在用定格镜头拖时间。 只可怜我数日来奔波劳累,眼下却有床不能睡,有房不能回,只好坐在客厅里翻看资料打发时间,一边大力揉搓着四仰八叉的橘猫,一边等待这两人达成共识——不过,“共识”这种东西,在原则性问题(?)上真的存在吗? 反正画面已经变成传说中的白学现场,既白之则安之,我索性将迄今为止获得的案情线索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试图从中挖掘出些许遗漏的要点。 不对劲。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我在会议中指出了自己的怀疑,但其中仍有些细微之处,就连我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答。 诚然,我坚信自己先前的推理:无论“雪女”是不是夏花本人,她都毫无疑问是为了夏花而行动;而山田兼具动机与作案条件,是最有可能协助雪女复仇的重大嫌疑人。 倘若由山田提供情报,雪女付诸实行,之前三条院他们所遭遇的一切便都能够获得解释。 要知道,山田将“跟班”——或者说“走狗”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平日里没少帮着三条院少爷猎艳,连我都曾经惨遭他安利。也就是说,他若想给少爷介绍一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让雪女有机会下手复仇,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把我安利给少爷来着??指望我反向家|暴,把少爷打成一坨香煎猫饼吗??? 谁有那种闲情逸致,我还不如回家撸我的橘猫。 (算了。这点姑且不提,等三条院少爷醒来后一问便知。) 总而言之,我的推论大体上合乎逻辑,应该也与现实相去不远。但这样一来,又会引出另外一个问题。 “‘异能掠夺者’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或者她,为什么不希望我们查明真相?” 唯有这一点,我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不希望此事大白于天下的,那也只有三条院修平和浅井美弥之类的昔日霸凌者,三条院夫人之类力挺他们的亲朋好友,以及对一切视而不见,一心想着息事宁人的校方和警方了。 ——那个手段阴险、欲壑难填的“异能掠夺者”,真的潜藏在这些人之中吗? 另一方面,雪女在圆桌骑士面前挺身保护了我,显然与“异能掠夺者”不是一路。而且她对我怀有善意,并不排斥我追查案情的决心。 至少在桐山夏花一案中,我和雪女之间没有决定性的立场冲突。 (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么,这种令人忐忑不安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我一定还看漏了什么。 我有种预感,只要我觉察到这一点,所有困惑与矛盾都将迎刃而解,犯罪者的真正面目也将浮出水面。 一定有的。在我尚未察觉的盲点,一定还有什么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信息—— “大将。” 就在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之际,药研悄无声息地从我身后走近,将一杯浓香四溢的热牛奶放在我手边。 “任何案件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别太为难自己,喝了这个早点睡。” “啊,谢谢。” 我双手捧起杯子,凑近唇边小口吹气,“我倒是想早点睡啊。但如你所见,手头的案情还没捋顺,alter亲亲她们又是那副样子,我根本进不了门……” “只要大将认真下令,这种争执不到一秒钟就能结束?” 药研不以为意地耸肩。 “大家虽然争强好胜,但内心自有分寸,谁也不是真心想给大将添麻烦。大将你也是,这种时候不必太过顾虑,感觉‘麻烦’的话就说他们麻烦,感觉‘讨厌’就说讨厌。这样一来,他们立刻就会偃旗息鼓了。” “不不不,讨厌什么的!我哪里敢……” 我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诚惶诚恐,忙不迭地向他摆手道。 “说的也是。” 药研一本正经地点头应声,双臂环抱,眼底浮现出一缕近似揶揄的笑意。 “之前我在游乐园也说过。大将你啊,虽然嘴上说着什么‘后宫’、什么‘我全都要’之类的,其实你对大家都满怀敬意,根本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出手的胆量。” “????!!!!!”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大家都没发现?” 不、我说,虽然这几乎是个公开的事实,但你这么直白地在全家人面前讲出来,我身为一家之主不要面子的吗!!! ……好,我本来也没什么面子。 “哈哈哈哈哈!别这么说,药研。谨小慎微、妄自菲薄都是茜的优点。要我说的话,那可真是十分令人愉快啊。” 岩窟王迅速加入话题,满怀着十足的快乐出声调笑。不过他这会儿正在厨房里捋袖子洗碗,由于用力过猛,飞溅的洗洁精泡沫溅了他一身,实在是大大拉低了逼格。 没关系,他开心就好。 “埃德蒙,需要帮忙吗?” 我担心他笑到岔气或者被泡沫淹没,便将案卷推向一边,站直了身子向他探出头去: “虽然感谢你分担家务的好意,不过果然还是我来……” “不必,你坐回去。” 岩窟王一手拧开水龙头,哗哗水声与他在厨房间回荡的爽朗笑声相映成趣: “悠闲清静的夜晚,偶尔享受一下也未尝不可。没错,午夜的黑暗和损伤皮肤的洗洁精,都由我来背负。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这台词虽然贴心,但是用在这里一点都不帅气啊!!你是故意搞笑的吗!!!” ——而且一点也不清静,甚至让人想按静音!!! “我说那边,吵死人了!好端端的你又在笑什么啊,看戏很开心吗?!” 另一头贞德alter忍无可忍,百忙之中分心向岩窟王射了一梭流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个德行,你也曾经半夜三更在Master门口徘徊,神态鬼鬼祟祟,别提有多可疑了!!” “什——” 岩窟王手头一个打滑,碟子立刻像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抹了油似的滑脱出去,他急忙一弯腰伸手抄住: “……你也稍微看看气氛,alter。这是适合随口谈论的话题吗?” “有什么不行的。” 贞德挑眉,“我没有更早揭穿,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 “那你也该知道原因。” 岩窟王难得稍显焦虑,甚至沉甸甸地压低了嗓音。 “来自于恩仇尽头的阴影从未消逝,一旦沉淀下来,就会凝聚为侵蚀精神的残渣。Master她,直到现在还会回想起……” “哈?什么跟什么,你又在打什么哑谜??又不是作家出身,你不用文学修辞就不会说话吗???”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在说——” “……埃德蒙。” 我沉下声开口唤他。 由于表述方式过于中二,贞德大概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理解。不过,我已经领悟了岩窟王关注我深夜情形的原因。 ——他说的没错。过去数年间反复纠缠我的噩梦,直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消失。 那是当然的。 就像桐山夏花的父母一样。在我找到答案之前,在我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前,我永远无法挣脱名为“血缘”的牢狱。 我平时对此缄口不提,并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将感情压抑在内心。而是因为我明白,唯有在现实中埋头前进,我才能真正获得梦里的安宁。 “虽然自以为控制得很好……果然,还是瞒不过噩梦和你啊。” 我摇头叹息,唇边泄漏出混合着苦笑的呢喃。 “平日里再怎么虚张声势,一旦入睡还是会变得软弱。总觉得……因为我太不成器,又让你和药研为我操心了……” “没什么。” 岩窟王也暂时按下笑声,维持着背对我的笔挺身姿,以一段内蕴庄严的平稳声线回应。 “作为从者,时刻关注你的精神状态也是理所当然。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你很少梦魇,睡眠也比往常安稳得多,只是我还改变不了一直以来的习惯。习惯真是可怕啊。” “果然你一直在偷窥啊?!虽然我知道你是——你大概、可能、或许是出于好心啦,但是听上去真的很变态,你就不能再稍微注意一点自己的行为吗?!!” “alter,你也很吵。茜都说不在意了。” “谁管她怎么想啊!!” …… 贞德酣畅淋漓地发泄一通之后,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缓缓收敛颜艺,而后迈步上前,出奇认真严肃地向我俯下|身道: “我说,Master。我都现界这么久了,你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只有岩窟王和药研知晓的,关于你的‘过去’。因为梦境连结,我偶尔也能看见一些支离破碎的断章……” 她顿了一顿,然后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下去。 “你曾经和母亲共同度日,只是个顶着一张傻脸,无忧无虑、随处可见的普通中学女生。” “【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孤身一人?】” “——————” ……啊啊。 被她这么一说,记忆几乎立刻便如涨潮般复苏了。 孤身一人的日子。觉醒异能之前,每天只是怀抱着微茫的希望与浩大的绝望,翘首期盼着母亲归来的日子。 母亲没有回来。 母亲没有得救。 没有任何前兆,甚至不知晓明确的原因,我就这样成为了被弃置在天地之间的遗孤。 求告无门,无能为力,连怒吼也无法上达天听。在获得力量、加入异能特务科之前,我也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时光—— 但是。 “我答应你,alter。等这两起案件解决以后,我会找个时间,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把我成为异能者之前的经历告诉你和萤,还有恩奇都。不过,他们大概不会把人类间的恩怨放在心上。” “等一下,我可没说要带上他们……” “抱歉。现在我们必须集中于眼前,我还无法回答你的疑问。” 我攥紧垂落于身侧的双拳,加强语气打断她的插话。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alter。” “你在梦境中感受到的孤独、无助、悲哀,都是早已逝去之物,是流连在我记忆深处的昔日的乡愁。” 该怎样向她传达我的心情呢? 该怎样让她知晓,他们的存在是如何将我从深渊中拯救出来,对我而言是何等温暖炫目的光芒呢? 因为不得其解,所以我只能伸出手去,轻轻环抱住少女纤细柔软的身体。 “——现在,我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什、你……喂,你做什么?!放放放开我,好肉麻啊,我真的烧了你啊!!” “alter亲亲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所以没问题。如果真心讨厌我的话,打从一开始你就会把合同撕了。你那么努力练字,不是为了和自己不喜欢的对象签约?” “唔呃……?!!” “谢谢你愿意留下来。” 我将下颌轻轻抵在她肩窝,一面觉得自己如此幸福大概明天就会死,一面又觉得“朝闻道,夕死可矣”,心头有种新生儿蜷卧于摇篮一般朴素的安宁。 “还有大家,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来。即使我是这样天真、笨拙,怀有许多苦恼和不切实际的愿望,不成器的审神者和Master……” 即使如此,我也不是孤身一人。 就像当初的河原抚子一样。因为还有人向我伸出手,所以我觉得自己还能够前进,还能够稍许地喜欢上自己。 ——正因如此,我才格外不能容忍“异能掠夺者”的存在。 正如卖药郎所说,倘若被对方一击得手,我不仅会失去无可替代的宝贵同伴,更等同于将自己血肉的一部分生生剜除。 “大家一直都保护着我。所以这一次,我也会保护你们。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决不让那家伙碰你们一根头发。” “……Master。” 不知何时,贞德已经停止了聊胜于无的挣扎,只是(自称顶着一身鸡皮疙瘩)低下头微微颤抖。岩窟王也擦干双手后走出厨房,神色晦暗不明,落在我头顶的掌心却十分坚定,像是盛夏里展开的一片绿荫。 “你……” 岩窟王正在凝神斟酌词句之际,忽然只听见一阵风声过耳,是恩奇都不知何时推开了窗,让初夏清凉的夜风伴随着月光一道洒入。 “……” 他就这样静静回转身来,目光清澄通透,身后长发扬起,越发像是一朵迎风招展的花。 “虽然大部分都没听懂……不过,我也有一件理解的事情。Master,你并不是依赖着大家,而是希望凭借自己的双脚立于大地之上,最终成为大家的支撑。” “我……” “对于身为道具的我来说,这是并不必要的关心呢。不过,Master这份心情本身非常美丽。这样我就放心了。” 神代的人偶略微偏转脖颈,翠绿发丝从他白皙的面颊上滑落,像被风吹起的柳叶划过天空。 “即使历经岁月变迁,城市覆盖森林,高耸入云的楼宇遮蔽星光。像Master这样的人类,仍然没有丧失以双手开拓未来的光芒。” “这样就好了。” “就像是……嗯,对了。就像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依然和千年前一样美丽。” “…………” “…………” “…………” 虽然是令人心潮澎湃的动人发言,但听见最后一句话的瞬间,我和其他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那个,恩奇都应该不知道‘月色很美’的典故?只是巧合??”←我 “不知道。他又不是日本人,只是单纯贴近自然的比喻而已。你们都别想太多了。”←药研 “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能如此巧妙自然地说出口啊。真是恐怖的天赋。alter,你怎么看?你也不知道这个典故,能够将它不着痕迹地融入对话之中吗?”←岩窟王 “我知道啊!我有看过书啊!!看不起谁呢你。还有茜,你别被这句话击沉就放他进入My ro哦?喂,清醒一点,别昏倒啊!!也不要趁乱往我身上倒!!!”←贞德alter 第43章 我仿佛听见有人说我帅 “Master?我说, Master。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喂——醒一醒——不要睁着眼睛在椅子上睡觉啦——” “呜哇?!” 次日上午, 搜查二系办公室。 我和往常一样坐在桌前浏览案卷, 但由于近日来劳心劳力, 昨夜又有些兴奋过度(?)以至于辗转难眠,不知不觉间,脑袋就像只火烈鸟一样耷拉到了胸口。 贞德alter冷不丁揪住我一只耳朵,一下惊得我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 “什么,怎么了?!有情况???” “……没有啊。真是的, 你这家伙在梦里也没法放松一下吗。” 贞德无可奈何地长叹, 在我面前另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同时以一种极其优雅(也不知她是从哪部番里学来)的姿势翘起二郎腿: “何必这么拼命?事到如今,再翻看这些案卷也没什么意义。” “不,我总觉得其中……应该有什么,那个,我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这不过是一种本能的第六感, 我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确切根据,只能一个劲儿讪讪地挠着后脑勺。 “只差最后一个节点,所有的线索就能够彼此串联。但偏偏就在这里, 我暂时还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更缺乏确凿有力的证据。” “哦~真有那么棘手吗?算了,反正其他人都去联系异能生命体的‘失主’了,我也闲着没事干, 你说来听听。” “好。” 我略一点头,然后毫无停顿、一气呵成地开口道: “我认为, ‘异能掠夺者’是对夏花之死负有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之一。但是,当年那些霸凌者也好,维护他们的亲友也好,我觉得全部都是废物加SB,完全找不出一个靠谱的嫌疑人。” “……说得还真直白啊你。” 贞德咋舌。 “因为是事实啊。” 我理直气壮地挺胸,“就说之前那次伏击,诱敌深入、双管齐下、各个击破,要不是由罗小姐支援我紧急氪金,对方险些就把我们一锅端了。如此阴险绵密的计划,三条院少爷做得到吗?” “谁知道呢。” 贞德alter托腮沉思,回答得颇为慎重:“也许他只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啊?” “那他藏得也太深了。” 我抬起手潦草地一摆,一边将手头堆积如山的案卷向她推去: “alter,你看看这些。我在反复重读之前那群熊孩子的证词,指不定还能从里头发现点什么。对了,还有这个……” “这是……短信记录?” 贞德凑上前来仔细端详。 “是椎名小雪和‘夏花’五年间的短信和邮件记录。虽然这位‘夏花’谨慎小心,但通过口吻、措辞中的细微习惯,总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贞德兴味索然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随口问道:“那,你都发现些什么了?” “也没什么。” 我仰身朝椅背上一靠,眼中没流露出半点情绪,只是张开双臂毫无顾忌地伸了个懒腰。 “我……大概知道‘雪女’是谁了。要说有什么发现的话,也就是这个。” 贞德: “……” “…………” “………………哈???” …… 数分钟后,大楼走廊。 “喂,Master!等一下,卖关子太过分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雪女’到底是谁啊?!” “嘘——” 我转身面对像个跟宠一样缀在我身后的贞德alter,竖起食指抵住自己嘴唇。 “隔墙有耳,alter。别怪我疑神疑鬼,自从上次袭击事件以后,我在特务科也不敢放松警惕。光是找到‘雪女’还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要怎样……” “那还用说。之前的证词里看不出个所以然,当然要去寻找新的证词。” 我利索地以拳击掌。 “幸好,为了‘保障霸凌者的安全’,除了伤势沉重的三条院和浅井之外,特务科早已将当年一同进山那几个学生接了回来。听说现在是由南丁姐姐照料他们的生活起居,绝对健康安全,万无一失。” “……绝对是故意的,你们。公务员做这种事没问题么?” 贞德口中这么说着,一面却恶趣味地笑歪了唇角。看来在她眼中,这一系列操作都非常OK。 “哎呀,不会真把他们怎样啦。只是有一点,真的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吓人而已。也不知经过这几天担惊受怕,他们会不会愿意配合调查。” “哼,谁知道呢。我看挺难的……” 恰好此时我们等到了电梯,我和贞德闲聊着迈步入内,不料迎面撞上一张鼻青脸肿、被绷带层层包裹成半个木乃伊的大脸,与我相距不到十公分,几乎紧贴上我的鼻尖。 “哎唷卧槽?!!” 猝不及防之下,我一个趔趄仰天跌倒,幸好贞德alter眼疾手快地一把挽住:“Master!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大白天装神弄鬼吓唬人吗?” “…………” 那木乃伊沉默不语,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孔上看不出表情,唯独两道目光比恶鬼还要阴鸷三分,只是一瞬不瞬地钉在我脸上。 “?????” 就在我们一头雾水的当口,木乃伊身后忽然有个熟悉的活泼男声传来: “啊,这不是茜吗?真巧,我还想着今天下班后要去找你呢。” “……清光?” 我抬头迎上那对红玉般熠熠生辉的眼瞳,脑回路一时像是生锈的铰链,怎么也转不过来: “那、这位木乃伊老哥就是——” “是我的审神者啦。” 清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神色却比往日鲜活许多,仿佛一直以来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 “之前在长野交战的时候,主人以为我们被掳走了,情急之下追着安定他们跑,结果一不小心滚落山坡,就摔成这副模样了。虽说【非洲大阴阳师】把他救了起来,但他逞强不让对方医治,所以……” “好了,别说了!” 三系暴躁老哥——高宫疾言厉色地打断他,然而色厉内荏,沙哑声线立即暴露了他的虚弱。 而我则是眼前一亮,当下变换脸色,很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 “老……高宫君,想不到啊。你不是对清光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一心只想召唤稀有刀剑吗?” “少来拐弯抹角地讽刺人。渴望强大的异能有什么错?” 高宫绷着脸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运气一样好,随手一抽就是SSR,可以故作从容说什么‘一星五星都一样’。呸,虚伪!” 我:“…………” 怪我咯??? 可我真没骗你,不说刀剑乱舞,就算是在低星多兄贵的FGO,如果抽出什么阿拉什、小次郎、莫扎特、安徒生,那我肯定也是不问星级一样吸啊!! 只要不是兄贵就好!!! 小孩子才看星级,我们大人只看符不符合自己的性P……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 “……不过,现在我也稍微改变了想法。就像那位【非洲大阴阳师】一样,即使不是稀有刀剑,只要锻炼到极致,应该也可以成为强大的异能。” “……” 对于这句无可挑剔的正确发言,我不由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屏息酝酿三秒之后,我一手指着他鼻尖震声道: “高宫君,你——” “——你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吗?!!!你是傻子吗?????” “……柚木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啊!!!” 高宫一下从原地蹦起三尺,气沉丹田,以中气十足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洪亮嗓门啐我一脸: “你以为我就乐意吗?!你知不知道,每天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你的异能‘鸡肋’、‘废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呃……这我还真知道。) “其实,你们三系的后援团姐姐也老酸我,说我一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没钱连个P都不是’。” 我皮笑肉不笑地歪起一边嘴角,“要说感受嘛,那当然是很生气了。” “所以说——” “所以我往她的香水里兑了榴莲汁,把她的粉底换成了鸡精。” 我面不改色地淡淡续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迁怒药研他们,也没抱怨我妈留下的存款只够我吃一年泡面。” 高宫: “…………你是恶魔吗。” “不,我觉得茜大概是天使哦?” 清光笑着向我倾过身来,也不顾来自高宫和贞德双方的凌厉眼光,径自凑近我耳边道: “如你所见,主人他大概不是打从心眼里坏,只是单纯的傻。别看他这样,其实这几天一直埋头苦恼,头发都掉了一层呢。怎么说呢,这就是所谓的……‘差点失去才知道珍惜’?” “那你打算原谅他嘛?” 我忿忿不平地扁嘴,“再怎么说他也伤害了你们,换作我的话,至少要让他跪上一个月榴莲,还要每天用榴莲汁泡澡。” “嗯~看他表现?我啊,自认为还算是宽容的刀剑呢。话说回来,我们百年来什么蠢人坏人都见过,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对人类绝望。” 清光将乌黑的长发一圈圈缠绕在指尖,下颌轻挑,耳垂上小巧的金色耳坠像是星辰般闪烁不定。 “所·以·说,茜,你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暗黑本丸啦。从今以后,你只要专心于眼前就好。” …… 在那之后的路途中,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与高宫心平气和——同时唇枪舌剑地交谈,从他口中获得了不少关于搜查三系的情报。 三系的慎二……哦不,纲村系长在特务科已有十三年资历,少年出道,起于寒微,从最底层一路爬到这里,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励志楷模。 遗憾的是,自从五年前坐上这个位置以后,纲村信二整个人脱胎换骨,逐渐从昔日和大家一起打饭搓澡上厕所(?)的穷小子,变成了如今眼高于顶、不苟言笑的社会精英。 珍珠熬成了鱼眼珠子,曾经意气飞扬的热血少年,终究是不复当年模样。 更有甚者,纲村开始嫉贤妒能,对但凡有可能后来居上的新人极力打压,唯恐特务科再有任何一个人平步青云。 “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渐渐明白过来。” 高宫咬紧牙关,本就狼狈凄惨的面容越发扭曲: “过去我以为这都是正常的职场竞争,是系长有心磨练我,只要我加倍努力,拿出比其他人更加出彩的成绩就好。其他人对我冷嘲热讽,那也是他们自作主张,不干系长的事……” 我:“…………” 不行了,妈妈。这孩子脑袋里真的缺根筋。 “茜你也知道,主人他虽然怕……咳咳,不喜欢猫,为了变强还是一直拼命撸。” 清光苦笑着开口解释道,“但每次快要撸满半年的当口,他就会被系长接连不断地派去出差,而且都是去人烟稀少的偏远山区,根本无猫可撸。” “……然后他就断签了?” 我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宫异能唯一的条件就是“连续撸猫半年”,一旦断签,过去半年间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是啊。” 清光无奈摊手,“所以他入职三年,到现在才撸出了我们两个。而他花了三年才明白过来,这好像不是巧合,是纲村系长故意算计他。” 我:“……………………”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我真不明白。” 贞德alter冷冷插话道,“那个纲村已经是系长了,他还想要什么?科长吗?现任科长可还没断气呢。” “是啊,虽然头顶毛囊已经牺牲得差不多了。按照现在的加班强度,我们迟早也会步上后尘。” 我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向高宫道: “当初偷我帽子给狗戴,也是三系其他人唆使你干的?行啊高宫君,你这人明明蠢得可以,为了摆脱欺凌,竟然想出了‘制造替死鬼’这么高明的主意。” “……没错。我确实希望你能代替我,成为他们下一个欺侮取笑的对象。” 高宫也不搪塞推脱,以阴沉而充满敌意的语气一口承认。 “不过柚木,我讨厌你也是真的。像你这样不学无术,走后门进入特务科,平日里只让从者和刀剑工作,仗着自己欧就好吃懒做,还和好几个男人同居、关系不清不楚的家伙,就算被人排挤也是咎由自取……” 我(敷衍.jpg):“嗯嗯嗯哦哦哦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 ………… ……………… 我:“你他娘的刚才说什么?????” “不是吗?” 高宫鄙夷地剜我一眼,“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啊???” 我一时间两眼发黑,险些当场背过气去: “‘大家’都是指谁???你列个名单给我,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全都杀了,把他们的舌头串成一串送你做个围脖?????” “…………” 高宫先是被我如此血腥猎奇的比喻震惊,随后艰难地催动反射弧八倍速运转,终于渐渐回过味来: “这都是谣言……?” “当然啊!” 清光和贞德alter异口同声地喊道。 “同居不是谣言,但我们完全是清白的。” 我痛心疾首,“老哥啊,拜托你燃烧你贫瘠的脑浆想一想,你也和清光、骨喰同居,难道就能说明你们天天在家搞基吗??” 清光:“噗——————” 忽然。 毫无征兆地,就在这人仰马翻的一瞬间。 伴随着胸腔中沸腾的愤怒,一道电光突如其来,照彻我脑海中白茫茫一片氤氲的雾海。 对了。 对了!!! 我记得,和高宫一样头脑简单的三条院修平,也曾说过与高宫类似的话。 ——我只想给她点教训,又没想弄死她!再说,那时候是她先在背后说我坏话,跟我过不去!这都是有人告诉我的! ——像柚木你这样的家伙,就算被人排挤也是咎由自取。 ——不是吗?大家都这么说。 太像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如此说来,导致高宫格外敌视我、导致夏花遭到霸凌的起因,很可能都是不知不觉间萦绕于我们身边的【谣言】。 “因为她自己不检点,自己道德有亏,所以被打被杀都是活该”——如此这般的观念,本身就能够成为杀人诛心的利器。 这就是我的疏漏。 这就是欠缺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一直坚信,夏花秉性纯善,决不可能背后谤议他人。换句话说,当年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 “那个人有意识地引发了针对夏花的霸凌,却一直藏身幕后,逃避惩罚和报复。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如今的‘异能掠夺者’。” “哐当”一声,怀揣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悲愤,我反手一拳重重砸上了审讯室厚重的大门。 “审,把那些个霸凌儿童全都拖出来审!我就不信当初没几个人乱嚼舌根,瞎传过夏花的闲话!!只要撬开他们的嘴,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散布谣言的源头!!” 第44章 真相只有一个 当天下午, 异能特务科。 与三系老哥告别后, 在我们紧锣密鼓的操办之下, 针对三年2班老同学们的审讯进程畅通无阻, 顺利得出乎预料。 容我大言不惭地说一句: 除了三系老哥无意间提供的宝贵思路之外,进展之所以如此顺利,还得归功于我有如魔鬼一般的天才设想—— “让恩奇都变成‘雪女’潜入审讯室,真是效果拔群的绝妙拷问啊。太遗憾了,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手呢?” 隔着审讯室单向透视的玻璃窗, 我环抱双臂倚墙而立, 冷眼观望其中鬼哭狼嚎的惨状, 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像个黑道老大(恶)哥(魔)。 “埃德蒙,alter,你们听见了吗?这么荡气回肠的惨叫声,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喊得出来,好听得很。” “……Master你啊, 还真的很适合做复仇者呢。” 贞德alter纤眉高挑,话语中虽然带有几分嘲弄之意,投向玻璃对面的目光却是十足的兴味盎然: “不过嘛, 确实很有趣就是了。亲眼目睹‘雪女’出现那一瞬间,几乎每个人都会跪下来哭喊求饶……明明之前还一个个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真没出息,既然要否认的话, 倒是给我在受害者的亡灵面前否认到底啊?” “那未免太为难他们了,alter。” 岩窟王耸肩嗤笑。 “正因为笃信自己可以逃脱惩罚, 他们才敢于如此肆无忌惮。一旦肉眼可见的‘报应’降临,他们的从容也会烟消云散。世上大多数恶人,不都是如此吗?” “也是啦。” 在我们视线的前方,犹如冰雕雪塑一般洁白无瑕的“雪女”(恩奇都饰)端立在审讯室一边,双手自然垂落,姿态平静安详。 而另一边则是一名衣冠楚楚的青年,不仅穿着时髦,就连头发都打理得油光水滑,用发胶层层固定,一看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小白脸。 “别、别别别过来,桐山,你别过来……!!!” 只不过此时此刻,青年精挑细选的行头已经滚上了一地尘灰,像是枯萎的树叶般皱巴巴缩成一团,一张俊俏的小白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很有几分交通信号灯的风采。 青年脸上涕泪纵横,语无伦次,只是不住地哀求告饶: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啊桐山,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做那些事,我道歉!!我什么都告诉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想死啊!!!” “……” 当然,我们没有——也不屑于对他刑讯逼供。 从头至尾,恩奇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已。 ……不对,光说是“站”也不妥当。 虽然我的说法是“只要站着不动就可以”,但是事实上,恩奇都不仅会站,他还会飘,还会环绕他们360度全方位地飘。 有时候他从背后幽幽靠近,突然将雪女那张溶化变形的面孔贴近对方耳边;有时他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像条白绫一样飘飘荡荡;有时他从地板或墙壁中无声地探出半个脑袋,或是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那个,我说。恩奇都他,好像玩得很开心?” 贞德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茜,他是这种人设来着吗?” 我尴尬地抽动嘴角: “呃……恩奇都毕竟是吉尔伽美什的好朋友,生活中大概也需要一点愉悦……” “靠S来获得愉悦吗?” 贞德将嘴张得越发大了,“这兴趣可真不错。既然如此,那他平时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又算什么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张面孔’吗??” “不,‘小丫头片子’应该是你才对。” 岩窟王思路清晰地吐槽。 而我面不改色,只是自顾自镇定自若地指挥: “OK,这一个都说完了?好,拖出来,送去诊疗室,换下一个。恩奇都,你只要站着……算了,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 就这样一轮挨个儿审过,审讯室中回响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余音久久不散,录下来就可以直接充作恐怖片配音。由于这些老同学们一个个都在室内惊慌失措地满地逃窜,摸爬滚打,用膝盖和臀部没命地摩擦地面,最后就连地板都被他们擦拭得焕然一新,光可鉴人,倒是省下了一笔保洁费。 开玩笑的。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个……” 我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勾勒下最后一划,然后双掌合十,如释重负地“啪”一声合上。 “线索彼此串联,我最大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一开始的假设也得到印证。虽然和完整的证据链之间还有一点距离,不过,要想收网已经足够了。各位,准备动身。” “哈?” 贞德浑然摸不着头脑,“这就够了?等一下,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啊,给我解释清楚。” “alter亲亲中途出了一趟差,没有参与完整的搜查过程,所以不太了解。” 毕竟是大大消耗了一番精神,我一边难掩疲态地打着呵欠,一边将笔记本随意拍到岩窟王手上: “埃德蒙,你来解释一下。我站着打五分钟瞌睡。” “真拿你没办法。好好回床上躺着睡啊,Master。” 岩窟王同样信手接过,一边不忘出言调侃,嘴角揶揄的笑意中透露着些许纵容。 “alter,你还不明白吗?” 他回头望向贞德,循着我的话音平静说下去:“刚才那些人都说‘当年的谣言是从隔壁班传来的’,没错。” “没错啊。他们说夏花在隔壁班有个朋友,经常聚在一起议论2班同学,背地里恶言相向。” 贞德满脸不屑地咂了咂舌头,“嘁,无稽之谈。” “那个不知名的‘朋友’还说,夏花从小就特立独行,最喜欢通过‘伸张正义’来标榜自己,其实只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我睁开眼接过话茬,到底还是没能够放心睡着——实际上我也睡不着,我只是觉得说出口就相当于睡过了。 “更恶劣的是,还有谣言说夏花因为家境贫穷,为了不在同学们面前显得寒酸,所以偷偷通过援助交|际来获取金钱……” “没错,我都听见了。还真是有够没品啊,这些造谣的家伙。” 贞德蹙起眉峰,眼底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嫌恶之情。 “所以说,犯人就在隔壁班咯?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就把他们全都抓来——” “不必了。” 我简单明快地打断她,同时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直接让罪魁祸首坦白比较快。对了,药研是不是还在诊疗室观察崔斯坦的情况?差不多该做个了断了,总之先让他回……” ——就在此时。 我原本打算联系科长请求增援,但还没来得及拨完一个号码,便只听见吉尔伽美什毁天灭地的狂笑声原地炸响,将在场每个人都震得头皮发麻: 『哈哈哈哈哈哈哈!!杂修!!哈哈哈哈哈哈哈!!杂修!!』 “啊啊啊快接电话,吵死人了!!” 贞德alter面目扭曲地捂紧耳朵,“算我拜托你,茜,赶紧让那个英雄王停下来!!不对,说到底你倒是把铃声换了啊?!!” “也、也对哦!” 我猛然惊觉,“这个圣遗物已经召唤出恩奇都了,下一次就换拉美西斯二世的笑声!!” “你给我住手————!!!!!” “……” 这一次轮到岩窟王皱眉不解:“茜,你就那么喜欢笑声吗?明明平时都不让我笑……” “因为我已经把你抽出来了啊!!!”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话听上去十分势利而且有些渣,不过没关系,这都是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我相信我和岩窟王都不会在意。 “哎呀,是吉尔的声音啊?” 吉尔伽美什的爆笑声犹如狂风过境,现场霎时间一片狼藉,唯独恩奇都刚送走最后一位(嚎哭到声嘶力竭的)证人,清丽面庞上笑意盈然,充满了温柔和缓的怀念之色。 “原来Master这么喜欢吉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说喜欢也是喜欢,不过我更喜欢他的钱……” 我直言不讳地吐露心声,而后在狂笑声中岿然不动地接起电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喂,这里是柚木茜。” 『喂,茜姐姐?』 电话中传来三条院由罗稚嫩而不失清亮的嗓音,宛如雏鸟啼啭,一瞬间驱散了方才铃声造成的嗡嗡耳鸣。 少女音如此清新悦耳,看来我真该换个铃声了。 要不就换成贞德alter·lily的圣诞歌? 『是我,茜姐姐。我是由罗。我现在在医院,萤丸刚才临时离开了,他让我帮忙联系你……』 “什么?!” 我耸然一惊,迅速按下免提键:“萤丸走了?我应该告诉过他,要寸步不离地监视、咳,保护山田安全——” 『抱歉。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征求你的意见。』 由罗小姐的声音紧张却不乏冷静,只听她条理分明地解释道:『就在刚才,我们从医院窗口看见了‘很像是一期一振的黑色人影’。那道黑影一闪而过,为了追查他的去向,萤丸只能立刻开始跟踪,让我向你转达现场状况。』 (一期一振……?)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事关药研的兄长,搞不好还关系到那位失踪审神者的安危,萤丸不可能视而不见。) “那山田呢,他还在病床上吗?” 我勉强按捺住心头焦躁,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 『山田哥?』 由罗小姐一时茫然,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要在此处提起山田。 『他行动不便,一直躺在病床上静养啊。刚才我妈妈来了,说是有话要和他单独谈谈,山田哥也说没问题,我就暂时在门外等着。真是的,但愿妈妈不要为难他才好……』 话音未落,电话对面陡然有一阵凌乱嘈杂的吵嚷之声传来,其间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隔着通话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啊,你果然心怀鬼胎!我早就知道,你一直想花言巧语诓骗我的女儿,搞垮我的儿子,然后顺理成章接管三条院家——』 『夫人,您误会了!!』 这次是山田惊惶的喊叫,『我把由罗……不,我把小姐和少爷都视为自己的兄弟姐妹,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我可以对我去世的父亲发誓!!』 『你父亲?不过就是我老公一个普通下属,说他是朋友也算抬举,拿他赌咒有什么用?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克死父母不说,自从收养你之后,我们家修平白白遭了多少罪!!修平,我的修平……为什么受苦的总是他,为什么不是你?!你去死啊,既然你把修平当亲兄弟,那你就代替我的儿子去死啊!!』 『……』 …… 再然后,电话对面就陷入了一片恐怖的静默。由罗小姐大约是实在听不下去,草草与我打了声招呼便挂断电话,挺身闯入病房中劝架去了。 『嘟,嘟,嘟……』 面对手机中一阵阵机械短促的忙音,我们只能傻站着干瞪眼: “这又是哪一出豪门恩怨?” ——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算了,反正医院也有其他特务科成员守着,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赶紧过去换班。我很担心萤丸。” 撂下这句话之后,我再次开始拨打电话向科长汇报自己的推论,岩窟王和贞德alter也分头前去寻找药研和三系老哥,准备集合后一同赶往医院。 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不容小觑,三十六计稳为上计,战斗力总是越多越好。 十分钟后—— “柚木,你……你真要让我一起参加任务?” 高宫与我分开不到两小时就再次打了照面,神色间仍有些难以置信,绷带后一双眼睛瞪得几近脱眶: “你不怕我故意捣乱,不怕我……不怕三系夺走你的功绩??” “想太多,我有什么好怕的?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 我豪气干云地冲他一挺胸膛,但旋即回想起自己的氪金账单,立刻又心虚地瘪了下去: “利、利禄我还是要的,功名就让给你……” …… 就这样,我、高宫再加上另外几名二系同事(大家一起围绕高宫的反射弧笑了个爽,决定暂时留他一命),众人聚齐后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医院,既是为了支援落单的萤丸,也是为了确认我新鲜出炉的猜想。 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早在我们抵达医院之前,【异变】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然而,医院中任何人都没有觉察这一点。我们一行人风风火火撞入大门的时候,只看见雪白的大楼周围一片人声鼎沸,许多人伸长脖子仰天张望,热闹得不像是医院门口,倒像是夏日祭典上围观烟火的人潮。 我发觉气氛不对,连忙拉住身边一位行色匆匆的小护士:“这儿怎么乱哄哄的,出什么事了?” “哎呀,就是有个病人要跳楼嘛!” 小护士也是个爽快妹子,当下半带嗔怒地一跺脚,“好像是和家属还是谁起了争执,一时想不开就上了楼顶,嚷嚷着什么‘夫人不相信我,我要以死来自证清白’。这不,可把我们忙坏了,整个医院都围着他转呢!听说是五楼那个重伤患,叫什么山田……” “……山田??他要跳楼???” (这又是捣腾的哪一出——) 我一句腹诽尚未出口,刹那间福至心灵,恍然理解了山田夸张行为的用意所在。 我们尚未到场。 驻守的萤丸已被调虎离山。 而现场余下的人类,无论是特务科同事还是一般医护人员,都不可能对一位无辜市民兼重要证人的生死置若罔闻。 山田不是要以死向三条院夫人自证清白,而是要以死相逼,将整个医院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同时—— “现在,三条院修平的身边恐怕无人看护。作为‘雪女’复仇的协助者,山田是想为她制造机会,让她能够再一次接近修平,万无一失地要了他的狗命。” 明了这一事实的瞬间,我立刻头也不回地朝向大楼入口冲去: “赶紧去三条院修平的病房!!我乘电梯就好,你们直接……” “——可是Master,现在走窗户比较快啊?” 药研、岩窟王和贞德alter深知我在过山车面前不堪一击,自然不会撵鸭子上架,只是各自纵身一跃,轻松自如地登上大楼外墙。 不幸的是,我情急之下好死不死地忘记了,现场有个青葱新人,恰好对我与生俱来的弱点一无所知。 就在下一刻,我冷不丁地感觉自己被人轻巧举起,熟悉的浮游感笼罩全身—— “恩奇都?!!放放放我下……” “咦?” 恩奇都俯下脸来看我,眼瞳中满溢着纯真无垢的困惑之情: “啊,也对呢。Master有可能讨厌被我碰到……”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你继续,不用放我下来。” “可以吗?那就走咯。” “…………” 不对——————!!!!! 虽然莫名其妙就被带跑了话题,但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在地面上随便怎么碰、怎么酱酱酿酿都没关系,不如说求之不得,我只是不想上天而已啊啊啊!!!!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救————命————啊————” 十几米的垂直距离转瞬即过,以一种和历史极其相似的姿势,我再次半死不活地落在了病房窗前。 但是这一次,映入我眼帘的并非绑架萤丸、自寻死路的猥琐男人,而是病床上挣扎呼痛的三条院修平,以及床前一道通体雪白、亭亭玉立的女性身姿。 也许是因为无人在旁,也许是出于某种仪式感。 这一次,那位女性没有变换成任何人的模样,只是以一副清秀寡淡的素颜相对。 ——没错。【雪女】真正的面孔,与某位我所熟识的人物一模一样。 她确实和桐山夏花极其相似,但她并非夏花。 遇袭那一天夜里,在我命悬一线的瞬间,是她挺身而出保护了我。尽管明知我无法给予霸凌者应有的制裁,她仍然握着我的手说“谢谢”。 “……桐山夫人。” 我凝视着女性近乎透明的面容,忽然莫名地感觉鼻间一阵酸涩,只能勉力克制住喉头翻涌的哽咽之声。 “您就是……【雪女】?” 第45章 真凶也只有一个 最后, 让我们回顾一下关于【雪女】的真相。 起初,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 怪谈中的【雪女】就是桐山夏花本人, 是无辜枉死的少女不甘心就此逝去,一改生前温婉,向加害者们挥起了复仇的利刃。 但若真是如此,案情中又存在太多不自然的龃龉之处。 譬如,在全班合影中, 雪女为什么恰好与桐山夫妇站在一样的位置? 譬如, 为什么会有人使用夏花消失的手机, 以她的名义和椎名小雪保持联系? 又譬如,为什么雪女每次都能够巧妙地把握时机,顺利潜入到每一个加害者身边,伺机对他们展开报复? 在百般苦思与烦恼的尽头,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雪女】是活在世上的人类。 或者, 至少有一个活人正在协助她复仇。 而真正使我获得确信的,就是椎名小雪和“夏花”之间的通信记录。 在杂乱纷繁的记录中,仅有一次, 自称“夏花”的发信人曾经提及三条院修平,并且不无怨忿地表示: 『我不明白。我想了很多年,还是想不明白。』 『他们明明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为什么只因为还是少年, 就可以轻易地获得宽恕?只因为还是少年,大家就把他们造成的一切伤害都归咎于幼稚懵懂、年少轻狂, 然后一笑置之?』 『为什么,他们幼稚、愚蠢、无知,却不必遭受恰如其分的惩罚,最终只能让无辜的受害者承担恶果?』 ——这些话语,与当初桐山夫人向我发出的质问如出一辙。 我看得出来,她试图完美地扮演夏花。但长久以来,在她心头沉淀、发酵的苦痛与悲伤,由于无处宣泄而日复一日地高涨,终究还是冲破堤坝,化为一声杜鹃啼血般凄厉的悲鸣。 只因为她这一句情难自抑的失言,我便掌握了足以锁定雪女身份的铁证。 不是死者复生,不是厉鬼化形,而是虚空中无处着落、无所归依的“彷徨之刃”。 当然,我一点都不开心。 …… “桐山夫人,我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只是为了结案,我还有三个问题需要向您确认。” 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境,抬头直视眼前的白色女性——或者,也可以说她是“物怪”。 “第一。夏花生前使用过的手机,其实从来没有失踪,一直都在您手里,也是您使用这部手机和椎名小雪联系。对吗?” “是的。” 就仿佛在鼓励聪慧的子女一般,桐山夫人和蔼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为什么?” 我追问,其实心头已经隐约猜想到答案,“这对您的复仇并无助益,反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若非如此,我也无法这么快就识破您的身份。” “小雪啊……” 带着几分做梦似的恍惚神色,桐山夫人不无怀念地抬头眺望,视线越过我投向苍茫渺远的天空。 或许,也是投向她记忆深处永不复返的温馨景象。 “那孩子来过我家几次,她的性格我很清楚。如果得知夏花的死讯,小雪一定会自责不已,然后抛下一切,奋不顾身地回到东京找三条院拼命。” 桐山夫人收敛目光,悲哀再次如潮水一般漫上她的面庞。 “不过,那样只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决心粉碎岩石,那么至少,我想要选择玉石俱焚。” “……” “所以,你五年来一直和椎名小雪保持联系,制造夏花尚在人世的假象。” 岩窟王越过窗台稳稳站定,从容自然地代替我出声插话。这一刻他没有大喊也没有大笑,语声沉静如止水,带有一种宛如牧师祝祷般的肃穆与庄严。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孩,让她远离风暴漩涡,安然无虞地活下去。” “是的。” 桐山夫人再次颔首以示肯定。 “因为我相信,这也是夏花的愿望。小雪是她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她不惜冒险维护的女孩。夏花是牺牲者,而她是幸存者。所以……保护她,也就相当于保护夏花留下的愿望。只要小雪好好活着,我就觉得夏花没有彻底离开。” “…………” ……啊啊。 眼眶好热,像是盛着一盏滚烫的岩浆。 如果此刻我在她面前落下泪水,大概也不会有人认为我多愁善感、天真懦弱。 桐山夫人和她的女儿一样,都是这么宽和良善,这么好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阻止她不可呢? “第二个问题。” 我拼死扼杀心头沸腾翻涌的感情,继续以平静无波的语调说下去: “您的协助者……为您提供情报,创造机会,让您能够向三条院修平和其他人复仇的‘共犯’,就是山田大辅对吗?” “……” 这一次桐山夫人稍显迟疑,但还是温声回答道:“应该是。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这就对了。” 我长吁出一口气,“我一直想不通,如果您和山田早有合作,您与他见面时的反应也太过自然了,怎么看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其实对您来说,直到今天山田登上楼顶、为您引开众人注意力之前,他一直都是个‘陌生人’对?” “什么意思?” 贞德alter再次发觉自己被话题抛弃,不悦地皱起眉心。 “她根本不认识山田,山田要怎么协助她?难道说,是通过匿名电话一类……” “没错。” 岩窟王顺口接上,“你忘了吗?桐山夏花有部手机。获得一个同学的手机号码并不困难,山田只需要向手机上发送短信,夏花的亲属自然能够收到。” “所以,那部手机并不是‘失踪’。” 我沉重点头,感觉脖子上像是缚了千斤铁块,“而是桐山夫人收到山田发来的短信,决心独自展开复仇,所以瞒着丈夫、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将它藏了起来。” 或许,正是在痛失爱女后的绝望与悲愤之中,桐山夫人第一次觉醒了异能,而后又引来物怪,拥有了足以向三条院复仇的力量。 “我不知道是谁发来短信,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对夏花心怀同情、为她打抱不平的好孩子。是他告诉我夏花的遭遇,也是他告诉我,三条院家的儿子有多么荒唐蛮横,我要怎样才能让他付出代价。” 就好像被人发现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桐山夫人一手贴上自己面颊,略带自嘲地轻笑出声。 “你……是叫柚木小姐对?真遗憾,两次我都被你阻止了。不对,加上这次应该是三次。到头来,我就连一个人都没能带走,还是个一事无成的母亲。” “……没这回事。您为夏花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咬紧牙关,每一次吐字都像是将破碎的苦胆和着血一同咽下:“您的病情之所以一直无法好转,也和使用异能有关?” 如今回想起来,遇袭那一夜她唐突晕倒,恐怕并不是因为心力交瘁,而是因为—— “‘雪女’的真面目不是幽灵,而是您从自己体内剥离出的‘生魂’。就像《源氏物语》中的六条妃子那样,您可以将魂魄与**分离,咒杀自己心中怨恨的人。” 只不过,六条妃子是出于深沉无望的爱与嫉妒,而桐山夫人则是出于不问后果、不求回报的爱与牺牲。 这就是属于【雪女】的真实。 剥离一切荒诞或诡谲的面纱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一位毅然踏上绝路的母亲,以及一个无限哀伤的真相。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我反复再三地斟酌词句,终究还是直言开口: “桐山夫人,为什么您直到五年后才开始复仇,还要提前假扮幽灵警告他们?” “……” 这一次,雪女是真正流露出了释然而又悲伤的微笑,就像一朵零落在尘土中的白花。 “这个答案,我应该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和丈夫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是我告诉夏花要与人为善’。很虚伪?即使决心复仇,我也不想抛弃自己过去的信条。” “我知道,法律保护少年,是因为他们缺乏知识与阅历,不了解自己行为的严重性,拥有改过向善的可能。现在的宽容与原谅,都是为了他们未来的‘成长’。我尊重法律,所以我愿意等。我等了五年,想知道他们是否真会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谦虚悔过,努力成长为更好的人。”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我也会尊重法律的宽容。” “但是,倘若他们全无悔改之心,将夏花的死抛诸脑后,只是一味因为逃脱惩罚而沾沾自喜——” 她声色为之一转,语调冷厉如同冬日里挂在檐下的尖锐冰凌,在每一个来往行人的头顶闪烁着凛凛寒光。 “——那么,即使法律原谅他们,我也绝对不会原谅。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们!!因为我是夏花的母亲,我永远怨恨,永远诅咒杀死她的人,诅咒他们永无宁日,一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 “…………” 那一刻,无论是人类、刀剑还是英灵,都在这位母亲痛彻心扉的呐喊面前缄默无声。 那沉默并非同情,确切来说,或许更接近于一种单纯质朴的敬意。 最终,岩窟王第一个抬手摘下礼帽,将这份敬意淡泊地宣之于口。 “Dieu vous protège(上帝保佑您),高洁的复仇者。虽然驱使您行动的感情是怨恨与诅咒,但是,我仍然要向您献上祝福。” 她是应当得到祝福的,我想。 身为法律尊严的维护者,我无法满足桐山夫人唯一的心愿。我必须践踏她的决心与呐喊,贯彻自己的职责。 (但是,至少、至少……) “我的回答,您也早就知道了。我会让他们在法律范围内,不多不少,受到应有的制裁。” (希望我的努力,能够稍许安抚她永无终止的悲伤。) “桐山夫人——不,桐山叶月。您涉嫌故意伤害和谋杀未遂,以特务科搜查官的名义,我要在这里逮捕您。” …… 最后的最后,带着一抹凄凉而美丽的微笑,雪女依然对我说了“谢谢”。 “谢谢你,柚木小姐。请你代我向我的丈夫道歉,我一直瞒着他,连累他为我的身体担惊受怕。” “其实,我搞不好……只是希望遇见像你这样的人而已。如果当年,哪怕有一个人愿意不顾一切地追查真相,愿意为无辜死去的夏花发声,我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可惜啊。可惜那一年,除了我和她的父亲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啊……” …… …… …… “……这样就,结束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数分钟后,医院走廊。 “雪女”回归了再度昏迷不醒的桐山夫人体内,我留下药研等候她醒来,自己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蓄力满格的贞德alter一下无处施力,不觉有些怅然若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早该想到,打从发现我在追查旧案那一刻起,她复仇的意愿就变得淡薄了。要不是山田故意制造机会,这次她都未必会来袭击三条院。之后就等卖药郎帮她驱除物怪。” 我稍作停顿,而后凌厉地话锋一转: “但是,案件还没有结束。‘异能掠夺者’——也就是阻挠我们为夏花翻案的元凶,在将他绳之以法之前,一切都没有结束。” “所以说,那家伙到底是……” “综上所述,alter亲亲,你和恩奇都一起去楼下待机,埃德蒙跟我上天台处理一下山田。” “哈?为什么要我走??” “还有你们各位。” 我转向其他同事,以绕口令一般的语速飞快嘱咐道:“请立刻疏散楼底的围观群众,十五分钟内,务必让所有人都回到大楼里。你们懂我意思?还有高宫君,清光和骨喰借我用一下,我需要他们一起帮忙疏散。” “我不懂啊!!” 尽管高宫扯开嗓门大声抗议,但他还是被同事们三下五除二捂上嘴拖走了,一边拖还一边七嘴八舌地喊着“我们懂就行了,等你想通怕不是要等到十年后”。 “好了,大家都附耳过来。” 其他人各自就位之后,我终于回头望向气鼓鼓的贞德alter,“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你根本什么都没说啊——!!!” “哈哈哈。” 我干巴巴大笑三声,悍不畏死地伸手捏她脸颊:“果然,意气消沉的时候就是要欺负……啊不对,调戏……也不对,嗯,是要爱抚alter亲亲。只要听见你的吐槽,我就能打起精神来。” “……Master。你该不会把我当笑话看?你敢说一个‘是’字看看,我会让你比那个真凶先一步下地狱。” …… 调戏……啊不,爱抚完贞德alter之后,我端正态度,向她一五一十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和考量,最终成功说服她前往楼下待命。 至于恩奇都,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对我的命令提出质疑。这种谨遵兵器义务的态度固然令人安心,同时也让我觉得有些寂寞。 一切安排停当后,我和岩窟王一同踏上通往天台的阶梯,推开了那扇吱嘎作响的铁门。 “你来啦,柚木小姐。” 不出所料地,站立在天台边缘的山田情绪稳定,甚至还有余力冲我打招呼: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就是啊!” 一边由罗小姐忧心如焚,焦急地连连顿足:“山田哥你别闹了,快回来!” “嗯,我不闹了。” 山田眉眼弯弯,笑容间极尽温和宠溺。 “刚才我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已经想通了。由罗,我还要和你一起好好活着,怎么会寻死呢。” 我冷眼斜睨着他: “你联合桐山夫人谋杀她的哥哥,还打算和她在一起吗?” “……” 山田略一愣怔,但随即又恢复了清白无辜的温和神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也是,你既然精心隐藏身份,一定不会留下证据。桐山夫人也只是猜测,‘那个假装跳楼的男孩子就是协助我的好心人’,无法明确指证。恭喜你啊山田,差一点就兵不血刃地成功了。” “所以说我不明白……” “哎呀,放心。我没打算为这个怪罪你,毕竟三条院修平的确是个傻|逼,借刀杀人虽然阴险了点,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一团和气地冲他笑了笑: “不过山田君,我对这次的案件还有些疑问,不知你能不能为我解答?只是我的推理罢了,你随便听听就好。” 不等他或者由罗小姐答话,我立刻毫无停滞地接着说道: “我听说,夏花之所以会遭到欺凌,不仅是因为她挺身制止三条院胡闹,更是因为‘隔壁班’传来了诽谤她的谣言。山田君,你好像就在隔壁班,没有听说过什么吗?” “这个……” 山田若有所思地转动眼珠,“的确,当时风言风语很多。夏花因为不合群又出了个头,一直不太受人待见。” “只是单纯的‘不待见’,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不至于。我想,对方之所以陷害夏花,一定是能够从中获得利益。” “利益?” “比如说,‘让她成为三条院的欺凌目标,自己就可以乐得轻松’之类的。这还是高宫君为我提供的灵感呢。” 我脸上仍带着三分笑意,语调却一度接一度地低沉下去: “又比如说,纵容三条院对她为所欲为,最后推他一把,让他成为伤害犯甚至杀人犯,被心灰意冷的老爷子赶出家门。这样一来,三条院家的继承人只剩下由罗小姐,深得小姐欢心的‘某个人’自然能够获利,而且不会招致三条院夫人的怨恨,搞不好还能顺利结亲。很完美的计划,不是吗?” “只可惜老爷子心肠太软,这计划也就失败了。所以这一次,‘某个人’希望借助桐山夫人之手,再一次清除掉三条院这个阻碍。” “…………” 刹那间,山田脸上温和无害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木雕泥塑般僵硬的空白。 而我对此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侃侃而谈: “这猜想看似荒诞,但并非我异想天开。椎名小雪告诉过我,当初把她安利给三条院、导致她备受骚扰的,似乎也是三条院身边的一条狗腿。要我说这狗腿品味也真是玄妙,一会儿是我,一会儿是暴躁宅女小雪,这不是存心给少爷找不痛快,盼着他惹是生非吗?” “不,我只是……” “你先听我说。如果只是散布谣言,还不一定能够精确控制三条院的行动。所以我想,这个人一定时刻跟随在三条院身边,可以确保他听见、听进谣言,可以适时地旁敲侧击,不露痕迹地诱导他实施霸凌。具备这种条件的人,隔壁班好像不多。” “茜姐姐?” 由罗小姐起先困惑不解,听到此处已是脸色煞白:“你的意思,难道是……” 我硬起心肠不去看她:“除此之外,我的疑惑还有很多。” 比如说,为什么“异能掠夺者”对我们的情报了如指掌,能够针对我和高宫部署行动? ——答案是,他一直追随在资助特务科的“大人物”左右。 比如说,为什么我们恰好在那一天夜里遇袭,山田恰好在危急关头摔倒,恰好从崔斯坦手中保护了由罗小姐,又恰好避开了致命伤? ——答案是,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自导自演。 唯有如此,才能够解释所有的不合理,让所有分崩离析的碎片彼此拼合,重新描绘出真相的轮廓。 但是—— “说到底,这都只是我的推理罢了。仅凭一个‘隔壁班’的说辞,我是无法给任何人定罪的。” 就在我吐露这声叹息的瞬间,我清晰无误地看见,山田斜斜挑起嘴角,歪曲成一个隐秘的、志得意满的冷笑。 “所以,最后我想问问你。” 我缓步上前,故作亲热地伸手按上他肩膀,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 “为什么是桐山夏花?” “……” 山田的呼吸略一迟滞,然而那迟滞转瞬即逝,转眼他仍是笑得云淡风轻: “她说过一句话?‘不要这样做了’。这句话,她不仅对三条院,也对那个狗腿说过。‘即使自己受人欺负,也不可以助纣为虐,帮着他欺负别人。如果大家都这样,好人就没有活路了’。” “——你不觉得,这句话非常伪善,非常站着说话不腰疼吗?明明,她就没有被人欺负过,根本不可能体会别人的苦衷和心情。” “………………”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一时间无言以对: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总之要怂恿三条院杀一个人,那当然是杀让自己不爽的家伙比较好啊。啊,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理,不代表事实哦?” 山田惟妙惟肖模仿着我的口吻,就像多年深交的老友一般,反手将我搭在他肩头的手拨向一边。 “一切都只是推理,柚木小姐。你说过,推理是无法给任何人定罪的。” “————” 他说的没错。 即使在想象中掌握了真凶的身份,只要没有证据,我就对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个屁啊!!!我骗你的啊你个大傻|逼,你他妈去死你!!!!!” 下一秒,没有留给他任何思考反应的时间,我一把揪过山田衣领,顺势扳住他一条胳膊,以一记过肩摔将他整个人掀出护栏,一直线地朝向楼底投掷下去。 “茜姐姐?!” “柚木茜你————?!!!” 然而,山田并没有在我面前粉身碎骨。 就在他即将落地之际,两道黑影忽然从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出现,同时伸手接住了他坠落的身躯。 而那两道黑影,分明拥有着高文与大和守安定的轮廓。 “赌赢了……!!” 生死交关的一刹那,优先于一切算计阴谋,名为“求生欲”的本能抢先发挥作用。无关乎山田本人的意志,他的异能必然会守护他的生命。 山田大辅没有破绽。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亲手制造他的破绽。 我知道,万一他没有及时使用异能,我也将和他一起同归于尽,彻底断送自己的人生与未来。 值得吗?不值得。 愚蠢吗?蠢透了。 但是,我向桐山夫人许下了承诺。 既然她能够为了女儿赌上性命,那么承蒙她托付一切的我,也理当赌上自己的一切,决不能让机关算尽的真凶逃脱。 幸运的是,我没有错估山田深不见底的**,其中自然也包括“求生欲”。 他可是要率领异能军团搞大事的人啊,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死在这里呢? “……你跑不了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起先只是细如蚊蚋的低语,而后渐次升高,最终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化作有如山呼海啸一般震颤的咆哮。 “你跑不了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你去任何地方!!!!!” 为了夏花。 为了桐山夫人。 为了所有被迫与伙伴分离的异能者。 “恩奇都、alter,我以Master——以搜查官的身份拜托你们,抓住他,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46章 良善者自有锋芒 距离医院不远处, 有一片空置无人的废弃工地。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不过似乎是开发商欠下巨款之后带着小姨子……哦不, 小蜜跑路, 留下半拉烂尾楼无人收拾,各个部门之间又相互踢皮球,工地暂时就这么爹不亲、娘不爱地搁置下来,因为管理不善,据说近期已经成为不良少年甚至非法团伙的聚会场所。 这片工地宽敞开阔, 视野良好, 背靠一片说大不大的山林, 再往后就是碧波万顷的大海。作为瓮中捉鳖的场所,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 虽说多少有些寒碜,不过至少在这里,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战。 况且仔细想想,我是个一穷二白的搜查官, 山田是个潜心宅斗的犯罪者,在各种意义上都挺寒碜的。 什么,如果现场有非法团伙? 那……就只能请他们自求多福了。 如果平时注意行善积德, 应该不会有钢筋或者水泥块从头顶砸下来……? …… “alter亲亲,左边!再往前一点就是工地,只要把他赶进去——干,这孙子起跳了, 他起跳了,他想翻过大楼逃跑!!恩奇都, 把他打下来!!!” ——说真的,我觉得自己活像个声嘶力竭的PVP团战指挥。 此时正值日薄西山,我一声接一声急促的呼喊回荡在漫天霞光之下,与眼前静谧的街景格格不入,惊起一片昏鸦。 而眼下我置身其中的情景,堪称两个人一前一后乘坐高达飙车,又好似两颗拖着长尾的流星相互追逐,也不知该说是《数码宝贝》,还是奇幻版的《速度与激情》。 “好,拦下来了!恩奇都干得漂亮!alter也漂亮!还差最后一段,前面的十字路口是关键……糟了那辆车怎么闯红灯,还冲着我们来,他酒驾吗?!!” 确切来说,是一辆小轿车画着妖娆的“S”形路线冲出路口,旁若无人,直奔位于我们前方的山田而去。 “……!!!” 山田正被英姿飒爽的大猩猩……呸,高文卿扛在肩头疾奔,这会儿草木皆兵,根本顾不上分辨对方是路人还是警察。只听他发出一声负伤野兽似的嘶吼,手臂大幅挥动,竟是要命令从者攻击汽车。 “不是我说,这家伙是不是受刺激了?是我的错吗?!!” 我一边提高嗓门吐槽,一边酝酿语言准备下令——不过在我开口之前,恩奇都头也不回地将手一扬,顷刻便有一片铿锵作响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拔地而起,常春藤一般蜿蜒缠绕,极其巧妙地卸去冲力,生生阻住了汽车前进之势。 隔着一段距离,我看见恩奇都波澜不惊地向我点了个头,然后进一步加速,抢先封锁住企图调头逃窜的山田去路。 “这……” 面对瞠目结舌的我,负责搬运(?)我的岩窟王哼笑一声,代替我陈述心中感想: “果然很强大,不是吗?传说中的规格外从者。” “是,是这样没错。” 我讷讷回答,感觉舌头还有些转不过弯。 “而且他似乎很中意你,也乐意服从你的指令。看来我先前的忧虑只是杞人忧天……Master,我该恭喜你,抽到自己理想中的牌。” “……” 话是好话,但我听着怎么有点儿意味深长。 错觉? “好了,alter她们已经完成了目标,我们也赶紧跟上。不,可能的话还是平缓一些……” 我一手揪紧岩窟王肩头的斗篷,极力克制下自己翻江倒海的胃液——教练,我真的不适合《速度与激情》。 不管怎么说,眼下进展十分顺利。山田已被逼至穷途末路,方才留在医院的同事们安顿好现场之后,很快就会赶来。 除此之外,我事先便已向科长汇报并请求增援,而且获得了首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次性夺回山田手中全部的异能生命体,这次缉捕恐怕会成为特务科难得一见的全体出动。 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拖住山田的脚步,决不能让他逃出生天。 “……埃德蒙。” 岩窟王托着我进入工地那一刻,我不自觉地收拢掌心,将内心所有动摇与不安都注入这一声呼唤之中。 “我其实很紧张。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万一我没法救回所有人,没法给桐山一家三口一个交代……每次想到失败的可能,我都会感到恐惧。” “这很正常,茜。” 岩窟王收住脚步,以出奇轻柔和缓的动作将我放下,而后飒爽转身,留给我一道颀长而轮廓分明的背影。 “所谓人类,正是活在与‘恐惧’持续不断的战斗之中。败北者有之,逃避者有之,这都是世间常情。不过——” 青年回头向我投来深邃的视线,默然不发一语,但眼光中又仿佛蕴含了万语千言。 “不过……什么?” 那不过是短短数秒的停顿,我却有一种时光无限拉长的错觉。 “不过,如果有人怀抱着恐惧,却仍然能够为了自己、或者自己之外的某个人,选择直面恐惧,迈步向前的话——” 修长的、如同新雪一般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将我颊边一绺碎发撩到耳后。 那种白与他的白发同质,是因为十四年不见日光而褪色,即便之后重见天日,也无法再染上少年时那般明快鲜活的色彩。 但是青年的声音却像雪融,清冷之中带有不可名状的暖意,仿佛预见之后将会有春天来临。 如果,还有人能够面向恐惧前行的话—— “——对我而言,那应该也会成为不可多得的璀璨珍宝。虽然因为太过耀眼,稍许有些难以直视就是了。” “啊……?” 心跳小小地漏了一拍,但我还来不及追问,青年便已反手扬起斗篷,毫不踌躇地大踏步迈入战场。 唯独最后那句话久久盘旋在耳边,带着稍许有些寂寞、同时又是十分深沉而温柔的音色,令人联想起夜色下的大海。 …… …… …… 五分钟后,废弃工地。 轰————!!! 对不起。 除了这个单调烂俗的拟声词之外,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字眼来描摹战况。 或许因为是背水一战,这一次山田投入的力量非同小可。甫一进入正面冲突阶段,我便险些被迎面而来的爆风与热浪掀翻,只好藏身于建筑物后方暗中观察。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观察不出个什么玩意儿。 正如先前一样,恩奇都也好,贞德和岩窟王也好,其实他们在战斗方面根本不需要我指挥。我充其量只需要在追逐战期间提醒他们注意路况,以免不经意间撞坏些什么,让无辜路人倾家荡产。 我方的战力是三名从者,以及随后加入的骨喰和清光,还有其他战斗系异能者同事。 对方则是高文、特斯拉、大和守安定,之前情报中提及的妖狐和宗三左文字……还有皮卡丘,以及其他我认识或不认识的异能生命体。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雾气般的黑影笼罩,面目与身形都模糊不清,只能依靠剪影辨别,看上去很像FGO中出现的“影从者”。 联想先前由罗的描述,一期一振多半是被山田派去引开萤丸,此刻尚且杳无音信,现场也不见他的踪影。 除了他以外,眼前这些应该就是山田全部的战力了。 ——换而言之,这就是他多年来深藏不露、巧取豪夺,从其他异能者手中攫取的一切。 战斗力势均力敌。对方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而我方不仅有恩奇都这个外挂,其他人也都是久经沙场的强手。 双方都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都有不可退让的意志与决心。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纯粹的技巧与运气比拼。 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拼着一口气要将包围网撕开一个缺口,逃入不远处郁郁苍苍的山林。 而我们拼的是时间——赶在增援到来之前,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必须把他纹丝不动地钉死在原地。 就在这至关紧要的数分钟间,战场上瞬息万变,刀与剑清脆交鸣,血与火一色齐飞,再加上敌方特斯拉以及皮卡丘的放电技能,堪称“一路火花带闪电”。众人一举一动都仿佛在羞辱我的动态视觉,完全令我目不暇接。 连皮卡丘都跑得比我的眼睛快!! 连皮卡丘都!!! 正是在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战况之中,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奇妙的第六感,我无意间扭头一瞥,只见山田正面色可怖地死死盯住贞德alter,口中念念有词。 我顿觉心头一紧,急忙扬声喊道: “alter亲亲,小心!!” “?!!” 贞德立刻作出反应,虚晃一剑逼退欺近她身前的安定,抽身向后急退——为了避免伤及安定,她明显控制了力道。尽管平日里看上去急躁又容易炸毛,但她其实比想象中更加谨慎细心。 然后—— “什……这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贞德疾步退开的下一秒,她原本站立的地面上猛然豁开一道裂口,从中冒出一朵色泽鲜艳的巨大红花。 那朵红花活像是吸饱了鲜血一般,**辣刺人眼目,妖冶艳丽到近于不祥。仔细看去,每一片花瓣都如生物脏器般缓缓蠕动,聚拢在一起便成了一副大张的嘴,仿佛要择人而噬。 “该不会,这就是……” ——山田大辅的异能吗? 可想而知,只要贞德被这朵红花一口吞没,她也将落入药研上次体验过的“异次元迷宫”。倘若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出口,连她都会成为山田的囊中之物。 我只感觉背后寒毛一阵倒竖,几乎要遏制不住地举步奔出: “alter、还有大家,你们都要小心那些红花!那就是山田的异能!!” “……多管闲事。” 山田转过脸向我狠狠剜了一眼,一脸阴郁地低声咒骂。如今他已不复先前精心粉饰的温和面目,漆黑双眉紧拧成一个“川”字,一张娃娃脸黑得像个巫蛊娃娃,额上每一条纹路里都流淌着野心与怨憎的毒。 “怎么,你不爱被我管?没事儿,之后有和蔼可亲的狱警好好管你——” 眼下我除了嘴炮之外也无事可做,正打算反唇相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清亮呼喊,惊得我险些一头撞上墙壁。 “山田哥——!!” “由罗?!” 直到此刻还会这样称呼山田的少女,除了由罗之外不做第二人想。她自幼年时代便与山田熟识,近十年来朝夕共处的感情,自然不是轻易就能够磨灭。 果不其然,我刚一循声转过头去,便只看见娇小的少女像只飞鸟似的一头扎入工地,急冲冲地向我们跑来。 “山田哥,住手!我知道,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错,妈妈和哥哥也有错,没能阻止他们的我和爸爸也有错!!” 仍是以那副纤尘不染、令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的通透表情,由罗放声疾呼。 “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犯下的罪行无法被原谅,但是三条院家会和你一起赎罪,一起弥补我们的错误,所以……” “不行、由罗,太危险了,别过来——” 我察觉山田面色有异,心中大骇,连忙不假思索地拔足向由罗冲去。 但是,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Master,小心!” 伴随着恩奇都一声清叱,流转着奇异光芒的锁链再次从我身后席卷而来,层层缠绕在我的双臂和腰间,不由分说便将我向后拖去。 紧接着,我就眼睁睁看见另一朵红花从我面前破土而出,贪婪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将由罗整个人吞了下去。 “由罗……?!由罗、由罗,你听得见吗!!!” “别担心,柚木小姐。我的异能伤不了活人。” 山田温声道,终于找回了一点游刃有余的从容,“况且我也不会伤害由罗,她是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我确实喜欢她,当然,我也喜欢她能够带给我的一切。” 红花吞噬由罗之后再次潜入地底,随后又从山田身边冒出。 宽大的花瓣徐徐舒展,山田急不可耐,立刻将其中四肢瘫软的由罗一把挟在怀中,抽出一柄小刀抵在她颈边。 “你——” 我一时间惊怒交加,几乎被他气笑了:“不是,我说,大哥,你这也叫‘不会伤害她’?你疯了还是我瞎了??” 山田不急不缓道: “只要柚木小姐为我让开一条生路,我自然不会伤害她。” “你自己也说过,由罗是唯一待你好的人。现在你为了自己,就可以用她的生命来要挟别人?到底是你想娶她,还是我想娶她??” “如你所说。” 山田扬起下巴,颇有些自鸣得意地一笑,“我想要娶她,是为了我自己。” “…………” 怎么说呢。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倒真是天下无敌。 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自私自利,竟然反而让我无话可说。 再看被他挟持的由罗,只见少女双目紧闭,单薄的嘴唇如风中花草一般微微颤抖,浓密睫毛上还悬挂着一滴晨露般晶莹的泪珠。 “山田哥,你真的……要杀我吗?” 由罗轻声嗫嚅,银铃般清越的嗓音仿佛也沾染了夏日的水汽,带着一点湿润的哭腔。 她终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从小备受关怀,在阳光明媚的世界中长大。或许,她从未想象过“家人”胸中会潜藏着如此残忍刻毒的杀意,如此险恶的算计与阴谋。 所以,少女阖眸落下眼泪。也许是因为山田的背叛而感到痛楚,也许是在哀悼昔日一去不复返的光阴。 而后,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 “我明白了。” 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一秒,在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以前,山田身后忽然有冷冽夺目的刀光一闪,划出弦月般优美的弧度。 “什……?!” 那刀光优美却力道惊人,山田手中的小刀应声落地。与此同时,一道宽袍大袖的端丽人影凌空掠过,只轻轻一拉就将由罗揽入自己臂弯,而后轻盈地几个起落,转瞬便与山田拉开了一段追之不及的遥远距离。 “……对不起,山田哥。这一次我也骗了你。” 由罗明亮的双眼中尚有泪光闪动,但那泪水并不让她显得懦弱,反而使寄宿在她眼中的神采愈发熠熠生辉。 “就在刚才……因为茜姐姐说出了真相,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经验,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异能。嗯,我也是异能者哦。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使用过了。” “我的异能,就是——” 这一刻,渐趋黯淡的天幕之中,几缕银灰色的浮云轻缓流过。方才为其所遮蔽的上弦月也终于得以展露面影,向大地泼洒下朗朗清辉。 在清浅如水的月光映照之下,我看见怀抱由罗的华服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看见他俊美不可方物的端正仪容,以及青蓝眼眸中一弯流光溢彩的月亮。 “——小姐每一次【被真心信赖的对象背叛】,都能够获得新的伙伴。” 处变不惊的口吻,慢条斯理的语调。 “哎呀,真是十分适合薄命公主的能力啊……” “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笑意柔和,姿态闲适,唯独手中光华流转的刀锋笔直向前,向山田宣示了平淡却不容更改的敌意。 “既然被召唤了就要办事,你说对?抱歉,我不能让你伤害这位公主的性命呐。” 第47章 这个boss我也想不到 “收手, 年轻人。” 那是犹如金玉相击一般, 清朗中蕴含锐利, 令人心神都为之一肃的声音。 在我们视线的前方, 三日月宗近华贵的狩衣如同夜色一般倾泻流淌,同色的眼眸像是将无垠夜色浓缩在一点,反射着满天细碎如银的月光,同时也映衬着他眼底那一轮摇曳的月亮。 一时之间,我竟无法分辨是哪一轮月亮更为美丽。 “胜负已分。负隅顽抗无法改变局势, 也无法彰显你的英勇, 只是徒然让自己显得狼狈罢了。这也算是老头子的经验之谈啊。” 既没有疾言厉色, 也没有咄咄逼人。 如果忽略他手中那一痕雪亮的刀锋,无论怎么看,三日月的神色都更像是一位慈眉善目、含饴弄孙的老人。 当然,他的人设本来就是这样。 不过我也知道,只要你打开活击刀剑乱舞的最终话看上一眼, 就会发现他的人设不仅如此,还包括三红卡单体宝具虽然这只是玩家戏称,不过实际效果与之相去不远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堪比五星特效, 简称“二话不说,一套带走”。 如今他站在由罗身边,光是这一事实就令我感到莫大的安心。 “由罗不要留在这里,你快跟他离开” “aster, 你也先过来。” 我还欲再向她说些什么,恩奇都大约是不愿让我继续停留在战场中央, 忽然轻抬手腕,利落收回他方才用于拖住我的锁链。 “哇” 我冷不丁地被他向后扯去,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莫名有一种触手不对,捆绑对不起,我只是有一种在热带雨林中被藤蔓层层裹缚的错觉,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想。 “吓吓吓我一跳,拜托你下次提前三秒打招呼啊。” “嗯。只要打招呼就行了太好了,我自己也觉得有点粗暴,还以为你会更排斥一点呢。” 将锁链悉数收回之后,恩奇都张开双臂接住我的身体。我心有余悸地落地站稳,一边低声苦笑,一边乖觉地隐藏到他身后。 而另一方面,脱离险境的由罗双唇紧抿,最后向脸色惨白的山田深深望了一眼,终究是没有再试图劝说。 “三日月先生,我们走。不要给姐姐添麻烦。” 少女沉静地垂下头,一手轻轻拽住三日月宽大的衣袖,额前散落的刘海遮蔽了她的眼帘。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由罗大概也不希望我们看见。 而我身为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成熟大人,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缠着她多嘴饶舌。 同样地,身为一名恪尽职守的搜查官,在安抚由罗的心灵创伤之前,我必须先把制造创伤的罪魁祸首按在地上毒打一顿,然后捉拿归案。 好,“毒打”似乎属于夹带私货,不过这不重要。 “正如爷三日月阁下所说,山田君,你已经没有胜算了。我诚心建议你放下武器投降,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如此一来,我不必在这里大动干戈,你也可以免受皮肉之苦,我们不用很累很麻烦就可以结案。” 我从恩奇都身后探出头来,象征性地随口劝降,心中明白他不可能听得进去。 “” 而山田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只见他面孔上血色褪尽,比当初的“雪女”还要煞白三分,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却像是两口深井。在那晦暗幽深的井底,淤泥一般厚重的绝望与憎恶之色交替浮现,最终定格为一种两者混合后的浑浊感情。 “不可能。我决不会向你们认罪。” 他一字字斩钉截铁道。 我“” 明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无赖之言,被他这么铁铮铮地一说,倒仿佛真有几分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气魄,我怀疑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我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是为了自己陷害他人罢了,这世上几个人没做过” 山田越说越是理直气壮,不像个穷途末路的犯罪者,反而更像是昂首屹立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高声宣言“i havrea”。 然而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与“i havrea”的宗旨完全相反,不过是将“同流合污”这么一个简单的词语吹出了花。 “我早就说过,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三条院修平有钱有势,即使他是个脑满肠肥的草包,也能够在社会上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这世道就是如此,五年前我就看透了,如今我不过是顺应它生存,这怎么能叫犯罪” “哦” 说实话,我实在没什么兴趣和犯罪分子打嘴炮,说服他们或者骂哭他们又不会让我多拿到一朵小红花。 不过,面对这些唧唧歪歪、强词夺理的屁话,正面反驳他们依然是我身为一般人类的本能 “可以,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强权确实有可能胜过公义,王子犯法,未必与庶民同罪。关于这一点,说实话我也一直深感烦恼。” 山田眼中一亮“对,所以” “所以,我在百般苦恼之后决定。” 我抬起一只手来示意他闭嘴,眼下是我的嘴炮回合 “既然纯粹的公义无法胜过强权,那么,我只要掌握凌驾于他们的力量,以这份力量来捍卫公义就可以了。” “什么” “还不明白吗” 我别有深意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一手暗搓搓捻着恩奇都衣角,故意抬高尾音,狡黠中带有一点拐弯抹角的嘲笑 “我的意思是,无论王子还是庶民犯法,我都要用绝对的力量把他们打出shi来。啊,虽然不是我自己打,是氪金找人帮我代打啦。” 山田“” 其他同事“好,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对啊,本来就没毛病” 我意气风发地挺胸,但神色始终保持一片庄重凛然 “山田君,你并不是憎恨不公、憎恨强者横行的世道本身,你憎恨的只是为什么我是被欺凌的一方而已。无论怎样辩解,你都已经在内心承认了这种不公,而且挖空心思想要往上爬,企图成为欺凌他人的一方。当你成为掌权者之后,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积极地维护权力、践踏弱者。” “睁开眼看看清楚。你不是什么反抗者,即使对三条院修平下手,你所做的事情依然和狗腿没有两样,只是延续你口中世道的帮凶罢了。” 而真正有勇气反抗不公的人,却因为你而受尽苦难,在盛开之前便已夭折。 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将所有怒火与悲痛都压抑在心底,我只是以平稳的声调如此断言。 “山田大辅,你的本质仅此而已。在我看来,同样是为了私欲机关算尽的犯罪者,你并不比监狱里任何一个人更为高尚。” “” 刹那间,山田眼中闪现出一道垂死豺狼般暴怒的凶光。 “” 与此同时,一直悠然立在我身前的恩奇都急遽回身,柔软却极为强韧的手臂一把将我揽过,另一手化为白刃向上格挡。 锵 一霎间火光迸射,金铁齐鸣。隔过飞溅的火花我清晰看见,拥有宗三左文字轮廓的黑影正握刀向我们迎头斩下,却因为恩奇都及时阻挡,停滞在半空的刀刃无法再逼近一分一毫。 “aster,稍微在这里等一下哦。” 恩奇都温婉含笑,不等我答复便像头灵活的小兽不,这里应该说是“猛兽”比较恰当一般纵身跃起,于空中完成一个轻巧漂亮的翻身,旋即轻飘飘落在维持着挥刀姿势的宗三身后,一把拧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嗯,抓到了。” 而后他顺势施力,直接将宗三压倒在地面上若是不看这幅画面,只看恩奇都柔和的神情与手势,恐怕会以为他只是从地上拈起一瓣樱花。 “gj啊这位新人小姐姐别动,放着我来” 其中一名男同事快步赶上,挥舞着胳膊冲我们喊道。 由于他是个沉迷荣耀、除此之外对acg一窍不通的钢铁直男,在他眼中“长这样的怎么可能不是小姐姐”,要向他解释清楚恩奇都的人设大概十分困难,所以我早早放弃了。 顺便一提,这位同事的异能酷似四次元空间口袋,可以把人或物压缩之后揣入裤袋,因此江湖人称“小叮当”。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的异能具有一个十分猎奇的限定条件,只能将物体揣入位于裤子后侧的口袋,而且使用期间一旦坐下,裤袋中的人或物都会被一同压成粉末。 因此,他又有一个别致的绰号叫做“哆啦梦”,是“臀部有口袋”的。 这一条件为他的工作增添了诸多麻烦,比如此时此刻他就将宗三装入了裤袋这个描述本身就很猎奇,不过原谅我,实际情况就是如此,这样一来,返程途中他就无法再坐上汽车了。 对此我们尝试过许多解决方式,比如让他趴在后座上,让他站起来把脑袋伸出天窗,让他像柯南一样使用滑板出行,等等等等 而他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向人解释 “相信我,我不能落座是因为某种深刻的工作原因我没有痔疮,真没有” 言归正传。 有了这位哆啦梦同事,我们就可以一一捕获所有被山田掠走的异能,然后将他们一口气搬运回去。 眼看大势已去,山田的脸色愈发枯槁灰败,但其中翻腾的恶意却是不减反增 “柚木小姐,你以为自己这样就赢了吗” “是啊,那不然呢” 我一脸坦然地反问。 “哈。” 在山田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中,绝望与疯狂之色进一步肆虐攀升,看上去好似吸纳一切光芒的黑洞,亦或是呼啸着将航船囫囵吞没的漩涡。 紧接着,我很快便明白了那种疯狂的来源。 起初我只是感觉立足不稳,视野好像开了振动模式一样来回摇晃,还以为是自己体力不支。 但我很快意识到,不是我脚步蹒跚,而是大地本身正在剧烈地震颤嗡鸣。 “地震” “不对。” 恩奇都沉声道,“aster,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有什么,我们非常熟悉的” 我闻言顾不上多加思索,连忙提高嗓门向不远处各自激战的岩窟王、贞德和刀剑们喊道 “大家赶快聚在一起,这家伙又想搞事” 话音刚落。 并非方才的红花,却比红花庞大、凶险、夸张千百倍的某个物体破土而出,伴随着隆隆轰鸣,像是拔地而起的通天之塔一样直耸入云。 “哈哈,哈哈哈。” 山田干巴巴地讪笑三声,额角却有一滴汗水滑落。 “因为我没法控制这东西,可能的话,我并不想放它出来。这都要怪你啊,柚木小姐。” 那个物体,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是 “魔魔魔神柱” 第48章 .决战时排场一定要大 “魔…………魔神柱???” 对不起, 此处请容我引用一句鹤丸国永先生的名言。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虽说我们早知道“异能掠夺者”——山田一直处心积虑收集异能,他的库存也必然包罗万象,但不管怎么说, 我觉得宝可梦应该就是奇葩的极限了。 如今看来, 我们还是小看了山田, 也小看了大千世界中无数异能者的沙雕程度。 他们不仅能够召唤宝可梦,还能够让百万Master的梦想化为现实, 家养一根随叫随到的魔神柱。 (话虽如此, 在现实中刷材料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对, 我在想些什么??? 即使魔神柱早已被如狼似虎的玩家们当作了素材库,但不可否认的是, 在剧情设定上, 他们依然是需要全力以赴方能战胜的强**oss。 如果掉以轻心, 搞不好我们会先一步在这里团……呃,有恩奇都在的话, 应该不可能团灭。 不过, 在魔神柱的阻挠之下, 我们能否顺利逮捕山田就另当别论了。 别的不说, 光就体积而言, 这么一个宏伟的庞然大物便足以隔断战场, 为山田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不出所料, 山田放出魔神柱的意图正是如此。 他虽然神色几近疯狂, 但朝向山林飞奔而去的脚步倒还十分稳健, 甚至不忘回过头啐口唾沫, 抽动着嘴角向我们抛下一句挑衅: “有本事的话,就越过魔神柱来追我看看啊!不过我提醒你们,这家伙不受我控制,如果你们撇下它不管,放任它跑到街上,我可不知道它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次是以无辜市民作为人质吗?可以啊,挺有志气,越来越像个干大事的超级坏坏了。” 我虽然口头说得轻松,不过内心也暗自焦躁。 正如山田所说,眼下夜色尚浅,周围街道上应该还有不少来往的行人。倘若我们一时不察,让魔神柱突破封锁线闯出工地,那画面光是想象一下就令人窒息,怕是能把路人活活吓死。 魔神柱不能放任自流,企图拔腿开溜的山田也不能放过。再加上山田手头还有其他从者、刀剑等等,两厢里一对比,我们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顿显支绌。 (尤其是,恩奇都……) 要想在障碍重重的森林中追踪山田,恩奇都超卓的感知能力必不可少。 但另一方面,要确保万无一失地打败魔神柱,恐怕同样需要借助恩奇都的力量。 ——是选择让恩奇都留下,还是让他绕过魔神柱追踪山田? ——又或者,让他一发宝具炸了魔神柱之后再尽快追上? 不,不行。 释放宝具势必会将我的体力消耗殆尽,也会影响其他从者的发挥。不到最后关头,我决不能走出这最关键的一步。 (话又说回来,这根柱子应该有饲主。万一我们把柱子轰炸到无法复原,回头是不是还得赔偿失主损失……) (……万一这是根娇贵的巴巴托斯,我大概卖了自己也赔不起。) 一边怀抱着如此悲观的想象,我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向恩奇都开口道: “这里就交给我们。恩奇都,你先前往森林——” “——稍等片刻,柚木。” 猝不及防地,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柔丝般妩媚入骨的女声,同时还伴随着大炮上膛的硬核声响。 “你说错了,应该是交给‘我们’才对。对方可是掠夺异能的专家,你怎么能让异能生命体孤身涉险呢?” “……” 我愕然回首,迎面只看见一门黑洞洞的加农炮已经对准战场,而肩扛加农炮的lo装美少女衣袂飘飘,翻飞的长发、裙摆与姬袖宛如大鹏展翅,足可见“裙下大鸟”这个称号名不虚传。 lo装炮姐一马当先,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几个脑袋从她身后争先恐后地探出来,活像一大片雨后蘑菇: “就是啊!这么大场面居然不带我们玩,我觉得柚木你不够朋友。” “魔神柱耶,巴巴托斯耶!十年一度的FGO全服庆典,是Master就不能错过!!” “不,还没确定那根柱子就是巴巴托斯……而且FGO运营也没到十周年……” 我徒劳地解释道。 不用说,这自然就是我们二系的各位同事了。 众人看上去风尘仆仆,有些(和我一样穷的)人踩着共享单车,有些人身上还带有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多半是原本分散在全城各处,接到科长召集之后才十万火急地赶来。 看来,我终究还是不辱使命,顺利将战局拖延到了增援抵达这一刻。 (太好了……) 我刚松下一口气,忽然又有新的声音加入: “没关系柚木,就算不是巴巴托斯也完全ojbk啊!” “……?难得啊,怎么连你也来了??” 这位兴奋冒头的小青年我也认识,说来话长,他正是诊疗室那几位常驻从者的Master,堪称史诗级大奶,乃是一位有容乃大、胸怀四海的好同志。 因为身负奶妈重任,他和其他治愈系异能者一样,一向都是整个特务科的重点保护对象,很少亲自前往战斗现场。 顺便一提,“身边美人簇拥却毫无暧昧氛围”是这位小哥生涯中最大的烦恼之一,我对此深表同情。 『有奶是很不错啦,可是就没有其他意义上的奶吗……我的意思是,就没有清姬啊、源赖光啊、静谧的哈桑啊,那种会夜袭我的女从者吗?我非常乐意被她们夜袭!』 ——他本人似乎这么说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小哥虽然不像某位提督一样只能召唤刀男,但纵观他身边的从者阵容,的确是与一般男性幻想中的“后宫”相去甚远。 例如: 一号选手,钢铁护士长南丁格尔,一生致力于救死扶伤,眼中只有病人、病人和病人。 要想获得她的关怀,最为方便快捷的方式可能就是自己成为病人,但未必能够保住四肢。 二号选手,多少有些“画女硬说男”嫌疑的帕拉塞尔苏斯,标准黑长直美人,颜值极其出挑,光是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但不同于恩奇都的是,在许多人眼中,帕先生的男性气质就如同他三木真一郎的型男声线一样纯正,让人很难再知男而上。 三号选手,高雅端庄的爱丽斯菲尔太太,容貌、气质与性格都无可挑剔,男女玩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喊出:“太太我喜欢你啊!” 但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默认,自己会在试图撩她的一瞬间被人爆头,官配的子弹可以穿越时空。 以及,还有一位—— “放心柚木,不是巴巴托斯也无所谓。不管是哪根魔神柱,我都可以让美狄亚lily把它们做成烤薄饼啊!!” “好的,Master!我会努力的!” ——四号选手,楚楚动人的14岁小公主美狄亚,笑靥甜美,天真烂漫,好似花骨朵儿一般惹人喜爱。 但是,因为美狄亚长大后和爱丽太太一样自带官配,而且可以微笑着将魔神柱做成食材,所以同样是一朵无人胆敢攀折的高岭小白花。 “……”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美狄亚lily出现在战场上那一刻,我似乎看见魔神柱微妙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说呢,我突然有点心疼它。 二系同事们和大奶小哥加入战局之后,山田凭借魔神柱扳回的平衡再一次倾斜,我们重新占据了上风。 相较之下,被1234……合计七位英灵团团围困的魔神柱,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好像一只被拔光了毛放在锅里的肥鸭。 但是,魔神柱的灾难并没有到此为止。 吱呀———— 伴随着一阵酷似急刹车的刺耳长音,我看见一辆……一艘……不对,一只巨型皮皮虾猛地在我面前停下,传说中的“水产姐妹”正坐在皮皮虾背上向我挥手: “嗨,柚木!我们也从本部赶来了!需要帮忙吗?” “需要需要,谢谢谢谢!噗嗤。” ——这个名为【皮皮虾,我们走】的异能,无论目睹几次,我都憋笑憋得很辛苦。 “对了,你们记得避开特斯拉和皮卡丘,毕竟电气系克制水系……” 回想起自己小学时代的训练家经验,我谨慎地出声提醒道。 “没事,我们的皮皮虾还有地面系属性!” 水产姐妹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会挖隧道哦,要不要挖一个给你看看?” “……是吗,那真是好厉害的皮皮虾啊。” 也太厉害了。 为啥皮皮虾会这么强啊。 “唉,不过其实今天也轮不到皮皮虾出场,我们只是临时扮演一下搬运工。” 姐妹俩手挽着手,貌似十分遗憾地彼此对视一眼,但轻快话音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柚木,今天还有一位你的老朋友来找你喔!” “……???” 那又是谁? 我平日里注重日行一善两善很多善,人缘绝对不算糟糕,但由于职业限制外加假期短暂,交际圈也说不上有多广泛。 我迅速在脑海中将自己所有可能的“老朋友”清点一遍,仍是摸不清头绪,只能向她们投去困惑求解的视线。 (难道说,是卖药郎又发现了什么……) 我的疑惑,几乎立刻就获得了完美的解答。 ——来人并非卖药郎。 ——但是,【这个人】的出现远比卖药郎更加令我震惊。 因为卖药郎只是神出鬼没,而这个人按照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住宅以外的地方】。 “Master,这边走。因为你下盘太过虚弱,随时有可能跌倒,我建议你迈步的时候尽量小心。” “我、我知道啦!什什什么下盘虚弱啊,我不需要这么精准的吐槽!!”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抬起手胡乱揉了一把。 但无论怎么看,出现在我眼前的两人都是迦尔纳,以及被他忧心忡忡搀扶着一条胳膊、正在极力挣扎的—— “我,我,我是……” 因为长久不见天日而面无血色,又因为长期暴饮暴食而臃肿虚胖的青年,如今正穿戴整齐,双腿如筛糠一般颤巍巍地抖个不停,看上去随时都会瘫软在地。 但是,他终究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挺直腰脊,堂堂正正站在了五年未曾谋面的天空之下。 “我是……我是川崎,初次见面!!” 好像是绞尽胸中剩余的全部勇气一般,宅男川崎紧握双拳,用沙哑的嗓音冲我们高声喊道。 最后一个字狼狈地喊破了音,但他全然没有在意。 “川崎君,你这是……” “他在家里纠结了好几天,一方面良心不安,一方面又担心遭到三条院报复,最终还是决定来到特务科作证。正好赶上大家集体出动,我们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你看,比起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老同学,我们更需要一个清醒的、自愿站上证人席的目击者?” 水产姐妹你一句我一句,三言两语就将前情提要讲了个分明。 而我心中震动,投向川崎的目光也越发肃然起敬: “所以川崎君,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逼迫你,你是凭自己的意志走出了家门,决定亲自指控三条院当年的暴行吗?” “是,是,是的。” 川崎仿佛还不太习惯、又仿佛十分怀恋户外空气似的,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张大嘴拼命呼吸。 “我想了,想了很久!我原本以为,自暴自弃就是对椎名同学和桐山同学的赎罪,但是,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雪女’放过了我,一定不是为了让我继续消沉,像行尸走肉一样度过余生。” “她是——她是为了让我改过自新,好好想一想,自己还能为死去的桐山同学做些什么?” “——————” (啊啊……传达到了。) 桐山夫人那份令人痛心的克制与温柔,本以为只是石沉大海、明月照沟渠,但终于终于,她的善意还是传达到了一个少年的心里。 川崎痛恨着昔日懦弱无能的自己,对夏花的死充满愧疚,五年来,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自我否定与自我惩罚之中。 但是,【雪女】仅只一次的宽恕让他意识到,自己仍然拥有改变的机会。 即使死者已不可能复生。 即使创伤已不可能愈合。 即使未来一生,自己都必须背负着“见死不救”这个沉重的十字架—— “我……我还是想要改变,想成为更好的人。” “所以,我不能再闭门不出了!!” “……” 在他身后,黄金的英灵略微眯起细长湛蓝的眼瞳。我看得出来,那是一个打从心底里流淌而出的赞许微笑。 “我知道。” 仍旧是以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平淡表情,迦尔纳沉着笃定地点评道。 “Master最终一定会用自己的双手推开房门,我一直都知道。从者所需要做的,就只是默默守护他的选择。” “不,还请你偶尔也推他一把啊?”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打趣道。 “……对我来说,这稍许有些太困难了。” 迦尔纳轻蹙眉峰,同样报以一个认真的苦恼表情。 不过下一秒,他立刻以清风般飒爽的战意拂去了这份苦恼,面向魔神柱踏上一步,手中浮现出辉煌灿烂的光枪。 “继续前进,柚木茜。你的战场不在此处。去,追上导致这一切灾厄的根源,然后让一切结束。” “我明白。” 我感激地点头,接着反手搭上恩奇都的手臂,又扬声向战场另一端的岩窟王和贞德alter喊道: “诸位,魔神柱就交给特务科的大家,我们——我们就像主人公一样,突破重围向最终boss进发!!” “我知道啦。” 贞德alter撇嘴,反手将漆黑的佩剑插回鞘中,“干嘛这么热血,对手只是个小混混,这里又不是冠位时间神殿。” “别这么说,alter。” 岩窟王笑道,“场景不是很相似吗?人类之间的信任与羁绊,同样让人感慨颇深啊。” 清光一脸茫然地抢白:“时间神殿是哪里?啊,我明白了!是我还没打到的部分,你们欺负我不知道吗?” “……” 我自然知道,此处并非游戏中的时间神殿。 背景寒碜接地气,抬头时不会看见笼罩天空的壮丽流星雨,魔神柱也只有这么可怜巴巴的一小根。 这就是我的现实。 我脚踏实地地生活在这里,与其中平庸的、毫无浪漫色彩的不公与不义搏斗,心中明白这条道路注定艰难困顿,而且不可能有尽头。 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徒劳无功。 “想要成为更好的人”——只要世上仍有人如此祈愿,我就一定会握住他们的手。 因为,这也正是我的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我相信自己可以排除一切阻碍,前往世界上任何地方。 “我们走。就像迦尔纳说的那样,去逮捕山田,让大家都能和自己的异能团聚,让‘雪女’长久的悲伤与怨恨得到一个结果,让这场悲剧结束。” “在那以后……我希望,幸存者们还能谱写出爱与希望的故事。” 第49章 .反正还有大把时光(一) 风在密林中穿梭。 要形容英灵和刀剑们掠过林间的情景, 大概没有比这更恰当的比喻了。 尤其是恩奇都和岩窟王, 因为他俩原本就是以绿色——虽然岩窟王一直被FGO剧本描述为“黑衣男子”, 但那怎么看都是墨绿色——为基调, 远看去便仿佛与苍翠的林木融为一体,分不清何处是人影摇曳,何处是树影婆娑。 而我则是被纤细的贞德alter(筋力A)单手扛在肩头,一边像口米袋似的左右摇晃, 极力忍受着旅途颠簸, 一边还不忘通过无线电与留在工地的同事们保持联系: “各位,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叫我!要大声地叫!!既然魔神柱都出现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Bea……” 『呸!什么Beast,什么Bad End,不存在的!!』 『对对对, 柚木你赶紧闭嘴,赶紧滚!没听过什么叫祸从口出吗?!』 同事们闻言如遭雷劈,立刻惊恐万分地怼了我一脸。 ——说明一下,所谓的“Beast”又被称为“七大人类恶”, 每一个都能威胁到人类存亡, 咖位和魔神柱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一旦Beast出现, 场面就等于直接开拍末世片,而且有很大可能性直达Bad End。 “不,我也不希望有beast, 只是随口一提最坏的可能性……” 我悻悻地应了一声, 只好合拢嘴趴在贞德背上, 晃悠悠垂下双臂,无所事事地俯瞰风景。 “各位,往这边走。” 恩奇都温声提醒道。他在横斜枝叶间灵活纵跃的身影,看上去宛如一头轻捷灵巧的白鹿。 “嗯?” 一边传来岩窟王狐疑的声音,“这是,海风……” “是海风的味道,这个。” 贞德alter以毫无起伏的冷淡语调回应,“不过,我也没去过海边就是了。” (下次一起去啊!说到这个就要参加泳装活——) (……咳咳,不对。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海边?” 我整个上半身都像钟摆似的摇晃个不住,几乎是从嗓子眼里一个接一个地晃出字来: “难、难道说,他打算跳海逃走……” “理论上不太可能。” 一同跟来的清光偏头应道。他同样将人高马大、脸色发青的三系老哥扛在肩头,令我再次对JK系美少年(女)们的臂力肃然起敬。 “那个特斯拉,还有高文,他们会飞吗?” 清光发出FGO新人常见疑问,“话说回来,怎么判断一个从者会不会飞啊?” ……说实话,这还挺难回答的。 “应,应该不会?” 我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设定集内容,“我印象中是不会,所以才选定这里作为决战地点……该不会,特斯拉其实可以靠放电悬浮在空中?够持久吗?能跨越太平洋吗?” “不至于,他又不是磁悬浮列车。” 贞德小声吐槽,“我倒是记得,高文在礼装里说过自己擅长游泳,搞不好真的可以在狂风暴雨中横渡海洋。骑士这东西真可怕啊。” 我:“???为什么你这么熟悉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设定应该来源于泳装活动中【海军骑士】礼装的描述文字。 贞德alter时常把玩我的手机,做几个任务、翻看几个礼装也没什么奇怪。 (但一般来说,多年老玩家都未必能记住每张礼装的文字啊……???) “那还用问吗。” 岩窟王“嗤”地笑出声来,“那当然是因为,她不想在英灵知识方面输给加州清光,所以每天都熬夜研究——” “——这、这不是常识吗常识!倒是你啊Master,连这种基础信息都记不清楚,这样也算是FGO玩家吗?!” 不等他话音落地,贞德已经气急败坏地一叠声开口打断。 “…………” 虽然以我目前的体位无法看见她的表情,不过我感觉到少女肌肤发烫,耳根和后颈都泛起了一层生气勃勃的红晕,无异于不打自招。 两位复仇者这么一拌嘴,时光仿佛又被拨转到过去每一个悠闲自在的假日夜晚(虽然假日本身不是很多),流淌在众人之间的紧绷空气也略为缓和。 但就在此时,前方引路的恩奇都猛然停住脚步,队尾殿后的骨喰也罕见地提高声音示警: “有敌袭,小心!!” “?!!” 贞德、岩窟王和清光都反应奇快,当下齐齐收住冲势,现场表演了一个高速公路急刹车外加180度大回环。 ——当然,我和三系老哥能否承受住如此激|情的一套操作,情急之下他们也顾不上考虑。 于是老哥脸上的铁青色更深一层,而我在经历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的急速切换之后,嘴角终于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白沫。 “贞、贞、贞贞……你先放我下来……” “你叫谁贞贞呢?!这是那个白色圣女的昵称!!” ……不,我只是没力气把剩下的“德alter”说完了。 再看最先察觉异状的恩奇都和骨喰,骨喰已经拔刀与后方袭来的黑影——看上去似乎是安定——战在一处,而恩奇都伫立不动,貌似只是安详娴静地仰望天空。然而下一刻,天地之间便绽放开犹如火树银花一般耀眼的光芒。 “恩奇都!!” 我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随即一个侧滚翻从贞德肩头滑落,反手将她向前推去: “不用管我,alter亲亲。山田的目标是你们,那朵红花随时都会出现,决不能再让他获得新的异能了!” “真的?那家伙可不是什么正常人。我说小Master,你就这~么确信,他不会自暴自弃杀你泄愤?” 贞德稍显迟疑,但一抬头看见恩奇都与高文、岩窟王与特斯拉都已难舍难分地缠斗在一处,便也忿忿咬紧嘴唇,扭过头冲清光喊道: “我说,你可得好好保护我的Master啊?万一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怕只是少了一根头发——” “茜少一根头发,我就一年不打扮自己。少两根就两年。” 清光不慌不忙,一边将和我一样眼冒金星的三系老哥从肩头卸下,一边以出奇平静的声调如此回应。 “这样足够了吗?快去。” 贞德:“…………” 我:“…………” 怎、怎么说呢。 虽然内容听上去有点荒谬,但这话从清光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毒誓啊。 “……” 贞德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清光柔顺丝滑的黑发、均匀鲜亮的指甲油、潮到没朋友的细高跟小皮靴,可能还在内心想象了一番他T恤人字拖、不修边幅的模样,确认这个承诺的确是重于泰山,终于不情不愿地撤开了手。 “那么,就交给你了。还有,光是不打扮自己可不够啊?要是Master少了三根以上头发,你就给我去剃光头啊,光头!!” (……不,再怎么说这也有点?!) (而且按照我的日常脱发频率,就算居住在无菌病房,可能也会在十分钟之内掉上三根啊!!!) 我哭丧着脸抱住自己秃秃的头,一边目送贞德alter转身加入战局,一边在心中暗自衡量起对方剩余的战力。 两名从者,一振刀剑,一只二秃子……啊不、妖狐,以及一只皮卡丘,这些是我叫得上名字的。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异能生命体,要么是我从未接触过的作品,要么就是诞生于异能者本人手中的原创异能。 举个栗子——以“萝莉控”闻名于黑白两道的横滨犯罪团伙首脑·森鸥外,根据内部消息,他的异能其实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定制幼女,并且让幼女穿上护士服战斗。 emmmmmmm…… 这异能实在让人一看就想报警,但鉴于他本来就是个资本雄厚的黑道大鳄,报警也显得多此一举。 总而言之,原创系异能生命体的造型更为千姿百态,定制幼女、定制哥哥、定制男朋友之类应有尽有,而且能力往往会随着异能者的成长变化延伸,应付起来十分困难。 (对方的实力尚不清晰,这样一来,恩奇都也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凭他们三个应该足以对付……) (那么,我就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我如此打定主意,转过身朝向清光一溜烟小跑而去: “好了清光,为了保住我们的头发,现在就先远离——” ——刹那间,我在咫尺之遥的距离下清晰看见。 清光嘴角一个宽慰的微笑尚未成型,便像是被天狗一口吞食的弦月般断在中路,再也无法补全。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循着他骤然凝聚在一点的目光扭过了头。 接着,我便看见了如鲜血一般浓艳、如大张的巨口一般凶猛,在我身后无声浮现,悄然舒展开花瓣的大朵红花。 “WOC————” 还真被alter亲亲说对了!! 如今山田精心掩藏的真相早已大白,杀了我这个冒牌侦探也无济于事,我完全不明白针对我意义何在??果然还是混沌恶比较理解混沌恶吗?!! “茜!!!” 措手不及之下,清光无暇他顾,只能纵身飞扑上前将我一把推开。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间,错失猎物的红花再次豁开大口,一口咬住了清光用于掩护我的半侧身躯。 “呃……!!” “清光?!” 我眼看着一股黑洞似的大力将清光向后拖去,下意识伸手去抓,不料一把下去只抓住了他垂在胸口的发辫—— “痛痛痛痛!!茜,换个位置、换个位置抓!!再这样下去,我现在就会失去头发!!!” “啊、好,好的!!” 我慌不迭地撤回手,伸直两条胳膊牢牢拽住了他的手腕。 “谢谢……虽然感觉手臂快要脱臼,不过这样好多了……” 清光大半个身体都已被蠕动的花瓣吞没,但还是扬起脸冲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试图以此掩盖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说,那个——” 我刚想呼唤其他伙伴救援,旋即想起大家都在激战,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及时腾出手来。为了避免波及地面,恩奇都更是已经将战场转向了遥远的高空。 “那个——那个暴躁老哥,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搭把手啊!!” “你刚才说我暴躁了?!果然,平时彬彬有礼地喊什么‘高宫君’只是伪装,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暴躁老哥口头上暴跳如雷,但脚下却一步也没有挪窝,甚至还像是疟疾患者一样打起了摆子。 “别、别开玩笑了。凭一般人类的臂力,根本不可能胜过异能……而且,真的没问题吗?被这朵红花吞没,对人体真的没有伤害吗??” “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自己,再说,你之前不都为了追赶清光摔下山坡……” 我愤慨的话语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我从高宫游移闪躲的眼神中意识到——与上一次不同,面对这一刻眼前切实存在的危机,他终究还是认为“自己的生命比异能更为宝贵”。 说到底,这个人眼中最值得珍视的还是他自己。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自己遭受欺凌,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怨气转嫁给清光和骨喰。 “……我明白了。是我不该向你求助。” 果断抛下这句话之后,我再次以双腿牢牢抵住地面,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将清光向外拔。 “喂、喂,柚木,我说没用你听不懂吗!我不是不想救他!!只是我们做不到,做不到你懂吗?!” “靠,我不懂啊!!!” 我拼命将一口气提上喉头,再以吐血般的势头全力倾吐而出: “对你和我而言,异能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没法理解我,我也没办法理解你!!高宫君,对你来说,异能大概只是一种必要的力量……” 掌心早已沾满粘腻的汗水,清光的衣袖仿佛不知何时便会滑脱。 虽说我脚下即是地面,但我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浊流裹挟的溺水者,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手中救命的浮木。 (……不。或许,这个比喻正是属于我的现实。) “对我来说——” 因为实在是极其中二羞耻的发言,所以如果不趁现在,我大概一生都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从者也好、刀剑也好,以后也许会有的其他什么也好,大家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是我骨血和灵魂的一部分!!”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手!!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割舍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之后,还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活着!!!” “——————” 高宫哑口无言。 我心中十分清楚,他并非恶人,只是随处可见的【正常】异能者罢了。 为了异能、为了“角色”,为了虚无缥缈的幻想奋不顾身,在他看来一定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但这份愚蠢,对我而言却是至高无上的宝藏。 看似漫长难捱的时间不过短短数秒,数秒之后,我便感觉自己在汹涌的洪流中精疲力竭,再也没有余力和那朵漩涡一般噬人的红花抗衡。 尽管如此,我也没有松开紧握着清光的手。 然后—— “做得很好哦,Master。再坚持一下就好。” 从遥远的苍穹之上,传来了宛如鸟雀鸣啭一般悦耳的嗓音,以及锁链摩擦晃动的清脆声响。 但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自天空垂下的锁链触及我之前,首先有一只纤细却不柔弱、反而十分强劲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 我错愕万分地转头望去。 “莫非是骨喰脱身了”——如此这般的猜想,在我看见不远处同样一脸惊愕的骨喰时烟消云散。 而后,我终于将视线转移到眼前来人。 “……安,定?” 清光先我半拍开口,难以置信地定定吐出字句。 “…………” 少年和已经被吞噬大半的清光一样,大半边身体仍然被模糊不清的黑影覆盖。 但与此同时,就仿佛面具破碎一角那样,我可以清楚看见少年褪去阴影、恢复清秀原貌的半面容颜,以及与清光的红瞳交相辉映,海天般清透美丽的苍蓝眼眸。 “清光……?” 大和守安定像是久未见光一般眯细眼睛,又像是久未开口一般,迟缓、生涩地慢慢吐字。 “是……清光吗?” 第50章 .反正还有大把时光(二) “……安、定?” “是……清光吗?” 两个彼此不同的嗓音, 带着同样的惊喜、迷惘与不敢置信, 同时道出极其相似的话语。 尽管两人都是清俊少年, 但在这一刻, 他们话语中独特而隽永的怀念之感,却仿佛拥有数百年光阴沉淀的分量。 “……” 而我被夹在两者之间,一手拉着一个,两面都像焊死一样紧紧相牵, 乍一看很像是个左拥右抱的人生赢家。 然而实际上, 无论怎么看,我都应该是一个光辉万丈的超大号电灯泡。 “……那个、要不,我让开,请两位男嘉宾牵手?” “诶?不用啊!” 清光闻言蓦地一怔,条件反射似的将我一把拖住, “千万别放手,万一对方趁机把我吞下——” 他最后一个“去”字尚未出口,我只感觉视野一暗,仿佛头顶有一片黑沉沉的乌云压下。 再定睛一看, 原来是那朵红花的花瓣骤然间暴长数尺, 就像无数条湿漉漉的红舌一样席卷而来, 蛇一样蜿蜒游走,将清光、我和安定,连同恩奇都从空中垂下的锁链一并裹在其中。 “什……?!” 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 眼前顷刻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含混不清的惊叫, 便感觉脚下一空, 整个人都朝向那片密不透光、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坠落下去。 …… …… …… “茜?你没事,茜?”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秒钟,我在清光担忧的呼唤声中睁开双眼,抬起头来茫然四顾。 只一眼我便明白,此处并非现实。在明亮到令人目眩的天光之下,眼前铺展开一片我前所未见的幻境风景。 放眼望去,东京鳞次栉比的钢铁森林都已不见踪影,唯有一排排低矮的木制平房摩肩接踵,仿佛可以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赫然正是百年前的江户风光。 “…………”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痛起来,我恍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唐突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梦境。 “这里,究竟是……” “嗯,我也很奇怪。” 清光伸出一只手来,让我搭着他的掌心慢慢起身,“在你醒来以前,幻境的状况一直很不稳定。其实我……看见了池田屋、我被贩卖过的夜市,还有……昏暗的,空无一人的公寓房间……” “嗵”地一声,我感觉心脏沉重地撞上胸腔。 显而易见,不仅是清光,我的回忆——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阴影和恐惧,也一并融入了这个幻境之中。 (不对,等一下。) (幻境中的风景究竟是自然生成,还是人为设计?如果是人为设计,那么,山田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记忆……) “依我看,山田大概已经没有余力布置幻境,一次性吞入三个人也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无法凭借同一个场景控制三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摆脱干扰、找到出口,我们就可以打破幻境。你看,难度大大降低了?” 大约是察觉到我面色阴沉,清光不着痕迹地绕开这个话题,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认真专注地推测道。 “情急之下,他也不知该优先控制谁。看这幅光景,最后他应该是选择了熟悉的安定。” “也就是说,他想要把刚恢复意识的安定重新纳入手中……” 我忧心忡忡地蹙紧眉心,“不行。我们必须找到安定,带他一起离开这里。清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 或许是我的错觉。 面对这个问题,清光眼底一瞬间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苦涩之色。他有数秒钟没有答话,尴尬的静默流转在我们两人之间。 “我知道啊,当然了。虽然,这是我最后也没能一起抵达的地方。” 再次开口之际,少年清朗明快的声调中混入了几分苦笑,如同在霜雪重压下低垂的灼灼花枝,听上去沉郁中略带疲倦,几乎不像是本人。 “放心,茜。” 但他很快又改口宽慰我道,“即使是安定,也不可能两次被同一番光景迷惑心神。我们只要等待他整理好心情,然后一起前去迎接他就可以了。” “迎接……?” 我疑惑地低声重复一遍。 清光缄口不答,只是安抚似的冲我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转过身,沿着绵延不绝的长街大步向前走去。 “咦?等一下,这是要去哪里……” (丢人,早知道就多看点历史剧了!) 情知这一定是个清光和安定都心知肚明的场景,我一边在内心痛悔自己历史知识的匮乏,一边慌不迭地快步追上。 …… …… “…………” 答案比想象中更为简单,揭晓得也比想象中更快。 这个场景的来源与意义,在清光带领我跨入一座民宅的同时,化为一目了然、明白无误的事实,带着泪水一般滚烫的热度刻入我心中。 那沉甸甸的分量也好,令人五内如焚的腐蚀性也好,都无异于向我心脏中灌注水银。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清光瞳孔中的阴影从何而来。 “——这里,是‘那个人’最后在病榻上死去的地方。” 清光目不斜视,仍旧只抛给我一个清瘦孤单的背影,以惊人的淡泊口吻如此说道。 “我想,山田就是以这幅光景迷惑安定,让他心生怀念,驻足流连,最终长久地受困其中。” “毕竟,安定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啊。” “…………” 我无言以对。并非两人审神者,又无法介入那段沉重历史的我,没有在这里出言安慰他们的资格。 加州清光,以及大和守安定。 通称为“冲田组”,曾经属于幕末天才剑客冲田总司的刀剑。 在那个动荡飘摇的时代,他们陪伴主人入死出生,一次又一次地穿越腥风血雨。直至最后,清光在池田屋一役中折断刀尖,安定目送着总司日复一日遭受疾病折磨,不可挽回地走向生命尽头。 尽管结局不同,但他们一样是被留在世上的悲哀刀剑。 “啊,那是……” 刚一穿过庭院,我立刻眼尖地发现,有一间和室面向庭院的拉门打开了。 透过那道不甚宽敞的空隙,可以看见其中一人横卧于榻榻米上,另一人端正地跪坐一旁,水色羽织让人联想起雨后如洗的青空。 “是安定。” 清光一手拦住急欲上前的我,“我们不要打扰他,慢慢地走过去。” “可是,万一安定再次沉溺其中……” “没事的,茜。你再走近一些,听听他在对‘那个人’说些什么。” “……?” 我将信将疑地放轻脚步,尽可能不引起安定注意地接近回廊——但我很快发现这只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总司”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然后啊,冲田君……” “嗯,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没错没错。他居然这么说哦,‘我是冲田君的狂热粉丝~’什么的,很有趣?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哈哈。” 出人意料地,我听见安定在笑。 我一时怀疑起自己的听觉,但无论我怎样全神贯注地侧耳聆听,他都毫无疑问是在笑。 轻快、活泼,就像所有十几岁少年那样,从一切枷锁与藩篱中解放出来的笑声,又让人联想起雨后清爽的风。 “总司”自始至终一语未发,而安定也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快活地说下去。 我不消多久便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现界以来经历的一切。他说起那位自称“总司真爱粉”、画风清奇的审神者,也说起他带着自己走过的“万里河山”。 “冲田君。” 最后,像是要为这一席絮叨散漫的发言做个总结一般,安定深深地、深深地俯下头去。 “我去看过这个世界了。用自己的双眼,好好看清了冲田君深爱的……直到最后,冲田君都留恋不舍的世界。” “所以……抱歉,也许我还要在世上多停留一会儿。在我真正回到你身边以前,冲田君,能不能请你再等一等呢?” 然后,不等我们出声唤他,安定三两下利索解开束起马尾的发带,又将象征新选组的水色羽织披在肩头,挺直腰脊站起身来。 “怎么样,话都说完了吗?” 清光单手叉着腰一挑下巴,顺势将视线撇向一边,故作满不在乎地朝向安定发问。 “真是的,我都捏了一把冷汗呢。还以为你忘了时间限制,打算在这里一直念叨到世界末日。” (……说啥呢,你明明就对他很放心……) “抱歉抱歉,因为想说的话有点多。” 安定自然听不见我的腹诽,立刻爽快地笑着道歉: “即使明知这不是真正的冲田君,我还是想告诉他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没有战乱的和平世界,不用握刀、可以和小孩子一起开心玩耍的世界……我一直在想,要是冲田君也能够一起看看就好了。他也是为了这样的世界,才会那么拼命?” “你还真多事啊。明知道那个人听不见。” 清光别过脸闷声低语。 “没关系,只是我自己想说而已。而且这一次,我也想好好对冲田君道别,然后缔结再会的约定。” 安定一面这么说着,一面仰起头来安静地眺望天空,“在此之前,我的旅行还没有结束,还有和审神者的约定需要完成。” “哦哦哦~是吗是吗。还真幸福啊安定你这家伙——” “我的审神者很有趣哦。清光也是,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跳槽过来呢?” 安定轻快地抛下这句玩笑话,旋即手扶刀柄背转身去,再一次面向病榻上的“冲田总司”恭敬倾身。 ——那一定不是对幻境,而是对铭刻在他记忆中的“冲田君”道别。我想。 “再见,冲田君。” “作为你的刀剑、为你所使用的日子,真的非常开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种虚假的美梦,对于冲田君来说也是一种侮辱。无论是谁,我都不容许他践踏你的人生。” …… …… …… 数分钟后。 安定和清光重整心情以后,我们轻而易举便找到幻境出口,三人一同毫发无伤地回归现实。而在那里等待我的是—— “Master!!!!!” 毋庸置疑,正是龙之魔女的黑体加粗一号字咆哮。不能通过叙述将这种字体表现出来,实在令人深感遗憾。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能从声音中听出字体? ——修辞啦,这只是一种修辞。 “你这个、愚蠢、天真、尽会给人添麻烦的、白痴Master!!!” 贞德每一个顿号都像一记爆栗正中我脑门,而她似乎还不解气,索性不由分说地抓着我肩膀一阵猛摇,直将我摇晃得晕头转向,几乎能听见脑浆哗啦啦来回激荡的声响。 “居然擅自跳入险境,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早就提醒过你要小心,你还是这么冒失、笨拙、不加提防,简直无可救药!!!” “等等等一下,alter亲亲……你今天词汇量好像特别丰富……” “不错。毕竟alter她相当担心,难免会气得语无伦次啊。” 岩窟王一面轻描淡写揭穿贞德(掩盖在怒吼与痛骂之下)的关心,一面若无其事地将她的手从我肩头扳开——与此同时,他也不露声色地闪身介入我和冲田组之间,可能是觉得我和其他人的异能太过亲密,多少有点NTR之嫌。 “时候不早了,Master。自从你被吞没之后,山田就撤去了阻拦我们的异能,大概是料定我们不可能抛下你继续追踪,打算乘隙逃跑。” 岩窟王口中这么说着,神色间却是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伸手向斗篷里摸索香烟和打火机。贞德alter大喇喇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恩奇都和颜悦色提醒了一句“小心森林火灾”,他才勉为其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不必担心。” 岩窟王一手夹着香烟续道,“虽然你损耗不轻,但对方的异能也一样接近油尽灯枯。再这样消磨下去,太阳骑士的圣剑也只能用来烧开水了。” “……别光顾着嘲笑别人。” 我却没有他这么自信乐观,毕竟我不是一个笑声常在的快乐男孩,“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的宝具‘虎啊起来嗨’,很快就要变成‘猫啊瘫下来’了?” 岩窟王:“……”←由于这个比喻太过生动,拿烟的手不禁微微颤抖.jpg 第51章 .讨债之时已至 月上中天, 夜露清凉。 在恩奇都“气息感知”技能的指引下, 经过一番曲折的林间跋涉, 我们最终抵达了一处紧挨着海湾的陡峭断崖, 在崖边发现了山田踉跄的身影。 “呼……呼……” 正如岩窟王所预期的一般,山田此刻已经濒临虚脱,脸色青白交替,倒是与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相映成趣。 在他脚下, 海浪一重接一重前仆后继地撞上山崖, 洁白的浪花如同雪花一般四散飞溅。富有韵律感的涛声一阵阵灌入耳鼓,掩去了他急促紊乱的呼吸。 尽管如此,山田仍然没有停下跌跌撞撞的脚步,只是兀自强吊着一口气,一心一意地朝向悬崖边缘蹒跚迈进。 “给我站住!!” 我从胸腔中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断喝, 也不作其他劝说或警告,二话不说便举枪瞄准他双腿,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口绽放开炫目的火花。 但子弹却未能成功触及山田——在那之前, 被岩窟王戏称为“只能烧开水”的高文挥动剑刃, 将子弹精准无误地挡下。 “喂, 怎么回事啊埃德蒙。” 我心下暗叫麻烦,同时干巴巴地蠕动嘴唇,“你刚才说什么‘油尽灯枯’, 我看这位大高文还能一战啊?” “……” 岩窟王抬起一只手来按着眉心, “Master, 我也还能。” “哼。现在可是深夜,没有白天的三倍加成,他算什么‘大’高文?” 贞德alter不以为然地扬起面孔,迎着高文雾气缭绕的身影踏上一步,反手握住腰间通体漆黑的细剑。 “清光、安定,还有骨喰,你们几个退后一些,注意其他异能生命体。” 我扭头向刀剑少年们叮嘱道。骨喰沉静地点头答应,而安定则是拉过清光一边袖口,冲他悄声询问道: “清光,‘其他异能’是什么?” “呃……比如说,会诓骗女孩子的狐狸,还有会放电的黄色老鼠?” 安定:“诶。” “异、异能就是这么多种多样啦!总而言之,现场除了我们之外都是敌人,你小心提防就是了。” 清光一时词穷,只好生硬地强行解释。 “我明白了。” 安定会意地点头,接着沉下脸道:“不管对方是谁,总之把他们全部杀光……咳咳,全部打倒就可以了?” 你这不是完全说漏嘴了吗————?!!!! 刚才说了“杀光”对,是“杀光”没错!!你要对楚楚可怜的皮卡丘做什么啊?!! 大和守安定的人设就是如此,犹带稚气的可爱脸庞搭配(一点也不安定的)凶暴性格,时常令人防不胜防。虽说我知道这是一种标准的反差萌……不过,就像恩奇都那会儿一样,每次目睹他们的翻脸现场,都会让我背脊一凉。 “山田君。如你所见,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在内心絮絮吐槽一阵后,我重新将视线和注意力集中到山田身上,面向他喊出警匪片中千篇一律的劝降台词。 “我本着十二万分的好意,希望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这样对你我都好。你想想,垂死挣扎很难看?” 我放缓语速,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善可亲,但台词却极尽尖刻挖苦之能事,半点也不与他客气。 “说真的,你这人已经没什么品格了,唯独能力还有几分逼格。再挣扎下去,若是将自己拖垮,到时候像条咸鱼一样趴在地上喘气,你可就连这么一点~儿逼格都没有了。装B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柚木小姐,你别高兴得太早。” 听我说得刻薄,山田两颊上的肌肉略显紧绷,“你真的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将自己逼到绝路上吗?” “……不是,将你逼上绝路的分明是我啊。朋友,你能不能不要死到临头还这么自以为是?”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不久前他还说过类似的发言。 之后嘛,他压箱底的杀手锏——魔神柱就被大家一通乱拳围殴,这会儿可能已经进烤箱了。 “好了,口说无凭。如果你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手段,不妨亮出来看看。” 夜长梦多,我也不打算继续与他空口扯皮。贞德alter早已挺身上前,我转动脖颈向岩窟王和恩奇都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警惕左右。 “……” 山田蜡白的面孔就像面具一样毫无表情,眼珠也像两颗玻璃球似的,在眼眶中机械而又神经质地来回滚动。 忽然,他夸张地耸动肩膀笑了一声。 “真好啊,柚木小姐。我真羡慕你们啊。像你和桐山夏花一样,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人。” “哈?别跟我来这一套。自己犯罪怪环境,你拉肚子是不是还要怪地心引力?” “我没有责怪谁,只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山田无所谓似的一偏头。仅在这一瞬间,浮躁与贪婪之色从他那张单纯无辜的娃娃脸上褪去,裸|露出一点孩子气的迷茫与天真。 “别看我这样,我爸爸也是个好男人喔?虽然他去世很早,不过他活着的时候,也一直教导我要正直、勇敢,做个俯仰无愧的好人。如果我没有被三条院家收养,不需要对他们母子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一般人就算遭遇这些,也不会去暗算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女孩。” 我淡淡地一口截断,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配枪。 “虽然也是老生常谈的台词了……很遗憾,山田君,不幸无法成为你的免罪符。你可以坚持认为自己无罪,法律容许你保留这点自由。” “我没有办法。柚木小姐,你没有体会过我的处境,不知道那种感觉。” 山田低下头,一脸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自己双手——简直好像在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一样。 “我也想……我也想听从父亲的教诲。所以我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只要舔着脸给他们做上几年狗,总有一天可以……” “但你很快意识到,上层社会的等级制度异常森严,只要三条院母子还在——或者说,只要你还是三条院家的‘跟班’,就不可能有人真正地尊重你。” 接着我又补充了一句,“除了由罗之外。” “没错。” 山田咬紧后槽牙,将摊开的双手紧握成拳。 “我说过,所谓正直勇敢,在权势地位面前只是一纸空谈。我必须先拥有后者,然后才能够把握自己的人生,昂首挺胸地活着。这样一来,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侮辱我的父亲,所有人都会承认他是老爷子的‘朋友’。” (我倒是觉得,自从你帮助三条院欺凌他人那一刻开始,你的膝盖就已经直不起来了啊。) 我心中暗叹一声,脸上仍旧没有流露出丝毫悲悯同情。 因为对他报以同情,也就等同于无视桐山一家所背负的苦难。夏花消逝的生命也好,桐山夫人悲哀无望的复仇也好,都不容许我对加害者怀有怜悯之心。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化猫】事件中的主犯——岛崎一也。 他和山田一样曾经是受害者,百般挣扎而不得出路,继而怨恨扭曲,开始诅咒世上所有孩子的未来。 我想,山田之所以选择夏花作为陷害三条院的“祭品”,大抵也是源于某种相似的诅咒。 不难想象,因为老爷子工作繁忙、由罗年幼,在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的三条院家,山田一直都只能独自摸黑生存。 上学以后,其他同学一样对三条院修平唯唯诺诺,或者敢怒不敢言,或者主动奉承讨好,前呼后拥。 这一切都让山田感到安逸放心,因为他周遭的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他便觉得“黑暗是正常的”。 他便也觉得,自己是正常的。没什么可耻,也没什么可悲。 而夏花就好比穿透黑暗的一束光,同时又是一面反射光芒的镜子,映照出他为虎作伥、蝇营狗苟的身影,让他的卑微与丑陋都无所遁形。 ——所以,山田要打破这面镜子,熄灭这束光,让一切都回归到昔日的黑暗之中。 ——屈辱不堪,却又安稳而舒适的黑暗。 因为不再有光刺痛他的眼,他便可以假装忘了这黑暗,忘了自己的可耻与可悲,继续心安理得地活着。 直到今天。 “山田君,我最后问你一句。” 海风呼啸着拂过山崖,携来一团团潮湿的水汽,以及血水与泪水一般挥之不去的咸腥。 水天一色,夜空犹如覆盖四野的圆形穹顶,无声见证着他的末路与自白。 “我知道,是你散布谣言,唆使三条院带头实施欺凌。但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夏花为什么会死?这也是你的计划,对吗?” “是。” 山田坦然承认。 “大概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桐山那段时间很喜欢拍照。是我告诉她,那座山里可以看见漂亮的野梅花,要是抓拍到雪景就更美了。……桐山这人蠢得不行,她很同情同为受害者的我,所以没有怀疑,在大雪前一天独自去了山麓。” “但是,却已经有人在山中等待着她。” 岩窟王扬眉冷笑。 “不必说,自然是你‘无意间’将她的行踪透露给三条院,他便带着几个亲信一起去‘给她点教训’。” “山田,当时你也在场吗?” 我立刻追问,感觉到自己的胸膛正在剧烈起伏。 “当然,我一直在尾随他们。只是大雪掩盖了痕迹,当时的警官又一心息事宁人,没有认真勘查,所以无人发现而已。” 山田越说越是流畅,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阴郁的得色。 “反正也是最后了,我就告诉你。三条院他们先是抢走了她的相机,用石头砸她、用树枝抽打她取乐,然后浅井美弥提议,要脱光她的衣服再泼上水,冻成一座冰雕,用桐山的相机拍下照片供人参观。三条院觉得这提议很有艺术感,开心地哈哈大笑。” “…………” “就如同你们猜测的一样,桐山奋力挣扎逃跑,不慎失足滚下陡坡。由于腿伤,她无法自己从坡底爬上来。” “……包括你在内,没有任何人想要救她。他们是惊恐之下作鸟兽散,而你是刻意为之。” 我竭力压低嗓音,抑制住自己破口大骂“你们根本不是熊孩子,你们是畜生孩子,连畜生都不想要你们这种孩子”的冲动。 “事情就是这样。” 而另一边,山田没有表露出丝毫歉意或悔意,只是再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看,我根本没有直接参与,下手的都是三条院和浅井他们。要说杀人凶手,那也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 “有没有参与,谁是凶手,不是由你一张嘴就能决定的。” 既然已经获得了必要的口供,我也懒得再与他废话,当即上前一步沉声打断。 坦白说,我之所以耐着性子陪聊,也是因为担心他破罐子破摔跳海自杀,连同最后的真相一并石沉大海。 尽管真相比想象中更加令人齿冷,但是—— (至少,我可以兑现自己的诺言,将夏花真正的死因公诸于世,让桐山夫妇得到他们一直想要的“交代”。) (……他们能否接受,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 多半是接受不了,我想。 “就因为这种理由……” 就因为这种卑劣的理由,这种颠倒扭曲、蛮不讲理的恶意,桐山一家幸福圆满的图景再也无法补全。 怎么可能会接受。 怎么可能不去憎恨、不去复仇。 但是,以我的立场却无法对桐山夫人发起声援。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让山田罪恶的旅途在这里终结。 我再次以眼神向众人示意,一同不动声色地朝向悬崖尽头逼近。在我们面前,手持白银圣剑的骑士严阵以待。 而山田眼珠一转,忽然好像豁然开朗似的咧嘴一笑: “那么,差不多也到时间了。谢谢你陪我说这么多,柚木小姐。其实,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想成为你和由罗这样的人啊?” “少来跟我套近乎,什么‘时间’——” “等一等。Master,你看大海。” 恩奇都忽然一把挽住我的手臂,侧首向不远处开阔辽远的海平面点了点下巴:“那是什么?” “??那个,好像是……” 仔细一看,确实有一个小黑点正在月光下驶过海面,尾部拖开一条长长的银色弧线,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我们靠近—— “不对,那是船!!怎么回事,这家伙难道还有接应的同伙吗?!!” 我心头陡然一惊,从者们当即果断地包抄上前,试图截断山田退路。但此刻我们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掐起来轻飘飘的气力不足,一时间竟然难以压制。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就在我们眼前,山田居然旁若无人地向所有异能生命体下令道: “【不准后退,死战到最后一刻。牺牲你们自己,掩护我。】” “——————!!!!” 没错。从头至尾,这就是山田大辅这个人类的生存方式。 牺牲他人,成就自己。将自己的不幸无限放大,顾影自怜,对他人的痛苦不屑一顾。 对山田来说,这应该就是他权衡利弊之后,自愿选择的轻松活法。 “各位!!” 我立刻作出反应,后退几步为他们让出交战的空间。 “目标只有山田大辅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逃脱,明白吗?我知道这很困难,不过拜托了!!” “嗯。如果对方拼死一搏,确实有些困难呢。” 恩奇都口中这么说着,同时向我投来一个极富包容力的温和笑容。 “不过Master,不用担心。虽然对方多了意想不到的援兵,但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啊。” “我吗?没错,有你们、有特务科的大家在,我的确不是孤身一人……” “不是哦。我不是指这个。” 恩奇都微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我疑惑不解之际,他忽然以清风般流畅的动作抬起一只手,将兰花一般洁白的手指指向天空。 “你看,Master。下雪了。” “……??” 他说的没错。 不知何时,在林间纵横交错的枝杈之上,在葱茏的树冠顶端,方才还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澄澈夜空忽然一反常态,簌簌飘落下无数柳絮一般晶莹细碎的雪花。 这雪落得蹊跷,积雪的速度也快到匪夷所思,不一会儿便在地上铺起了薄薄一层,仿佛一卷闪烁发光的银白锦缎。 “怎么会……现在可是六月啊?” 这话刚一出口,我忽然冷不丁地回想起中国一句俗语: 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喂,茜!!你快看那边,看海面!!!” 不等我回过神来,贞德alter忽然惊喜交加地放声喊道。其中大约只有三分是惊讶,另外七分则是眉飞色舞的欣喜。 “什么?” 我闻声放眼望去,随即同样惊喜地发现—— 原本不可能封冻的海湾,竟然在满天纷飞的雪花中逐渐结冰,化作一整面光洁平滑的明镜。 而山田寄予希望的退路——那艘向岸边驶来的神秘小艇,面对四面八方肆虐的冰与雪,一时间阵脚大乱,一阵无头苍蝇似的左冲右突之后,竟然被生生冻在了坚硬厚实的冰层之中! (啊啊……) (这样的景象,我还以为只有在童话或者特效中才能看见。) 万籁俱寂的雪夜,天鹅绒一般漆黑的天幕之下。透明的、银光闪烁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包覆了整个世界,在大地上,在林木梢头,在无限延展的海平面上,裹上一层柔软纯白的绒毯,镶嵌上一层晶莹透亮的水晶。 那是何等美丽的景象。 那是何等哀伤的景象。 “大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枝叶摇晃之声,我回头时正看见药研从中一跃而出,心下却并不感觉诧异。 “桐山夫人放出了她的生魂!” 药研急切道,“她一直等不到你回来,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我试图阻止她,但还是追不上灵体的移动速度——” “……我知道。” 我抬头仰望天空,感觉到点点冰凉的雪花沾上脸颊,融化,清澈的雪水如同泪痕一般划过脸庞。 “她……又一次帮助了我。” “……不可能。我不会输,我怎么会……” 再看山田,他的脸色一瞬间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绝望如潮水一般迅速漫过面庞,最终无可挽回地没了顶。 然后,他失魂落魄地向悬崖转过身,梦游似的踏出一步—— “恩奇都!!” 不必我出言提醒,早已有锁链如跗骨之蛆一般从山田身后追上,将他层层束缚之后拖倒在地。 “山田君,你可别想着寻死。”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自己也惊异于自己声音的冷酷无情。 “像夏花一样跌落山崖,在漫天风雪中死去……虽说也算报应不爽,但这么凄美的死法可不适合你。你看过《恶意》这本书吗?就像书中的警察那样,让我对你说一句套话。” “我打从心底里,希望你能够活下来。” “——因为法庭正等待着你。” 第52章 尾声:雪霁云开(一) ——两天后—— …… 伴随着主犯山田大辅落网, 一度沸沸扬扬的“雪女”与“异能掠夺者”事件,最终殊途同归, 同时在那一夜纷飞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逮捕山田以后,我将他交给同事们押回本部,自己赶回医院探望了一眼桐山夫人, 就精疲力竭地扑倒在长椅上沉沉睡去。 ……太TMD累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而我再度苏醒,已经是整整一个昼夜以后的事情了。 顺便一提, 因为体力过度透支, 我醒来时已经再次躺上了南丁格尔的病床,她正在一本正经地盘算着“这肝都快爆了,是不是应该给她换个肝”—— “求求你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历史总是如此的相似.jpg 就这样,我被迫暂时在奶妈们的看护下卧床静养,又经过了一整天才获准离开诊疗室,(扛着大包小包的药剂和营养品)回归工作岗位。 特务科的同事们一向精明能干, 在我形同废人的4时期间, 案件收尾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桐山夫人本已气虚力弱,由于再次勉强动用异能, 情况一度十分危急。所幸我昏睡之前气喘吁吁地拖来了大奶小哥,大奶小哥又满头大汗地召唤出四个奶——这次团战他也奶得很卖力, 体力消耗并不在我之下——现场举行了一次英灵界专家会诊, 动用了一些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医疗手段,终于争分夺秒地将她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 “如果今后她一直安心休养,稳定接受治疗, 一生都不再动用异能的话……或许,也能和平常人一样安享天年。” 这是专家组最后得出的结论。 亲耳确认那一刻,我不由地双膝一软,整个人脱了力似的重重跌坐进椅子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重复: “太好了,太好了……桐山夫人她没事,太好了……” 就在过去这一个月间,我已经目睹太多悲剧,实在不忍心再看见桐山家的凄凉境遇雪上加霜。 (那是……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悲剧啊。) 至于山田大辅,也许是因为亲眼目睹希望破灭,他被捕后万念俱灰,对自己过去犯下的一切罪行供认不讳。 他本人似乎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并未直接伤害夏花,我们无法就夏花之死向他追责。换句话说,他过去不惜对我和卖药郎下手来阻止我们调查,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事实,以免丧失三条院老先生和由罗对他的信任罢了。 仅此而已。 这个人心狠手辣,坏事做绝,却始终一心惦念着保持自己清白无辜,不容许一点血污沾染衣角——这种近乎魔障的自恋与自私,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山田所不知道的是,刑法上也存在“间接故意”以及“不作为的故意杀人”概念。 简单来说,那一天夏花滚落陡坡以后,他们所有人都明知夏花腿伤难以走动,入夜后将有大雪封山,一个受伤虚弱的女孩很难在山中熬过一晚。 他们明知道,自己一走了之很可能导致夏花死亡,却依然听之任之。也就是说,他们【放任了这一结果的发生】。 特务科与检方经过审慎讨论,最终一致决定,就夏花一案将山田以及三条院、浅井等霸凌者送上法庭之际,最关键、最核心的罪名不是侮辱,不是伤害,也不是五年前警察所推断的“过失致人死亡”。 ——而是【故意杀人】。 我们都坚信,这是他们应得的罪名。年少无知不是理由,命途多舛也不是理由,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每一个人。 至此,这桩尘封多年的旧案终于昭雪,一锤定音。 虽然山田身为异能者这一细节不能向社会披露,但他一手诱导霸凌的阴险算计也好,三条院等人丑恶的暴行也好,借由媒体一副喉舌,悉数大白于天下。 所有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所有掩盖在光鲜皮囊之下的腐烂沉疴、干涸发黑的陈年血迹,都被摊开在青天白日之下,被倾盆日光照耀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法网恢恢,百密或有一疏,终究疏而不漏。 就在这两日间,包括伤势稍有好转的三条院修平和浅井美弥在内,当年所有涉事学生全数遭到逮捕。 好笑的是,其中一部分霸凌者外强中干,早已被浑身是戏的恩奇都吓破了胆,问什么便答什么,倒是大大降低了审讯难度。 另一方面,桐山先生正式将他保存的一口袋证据提交给警局,其中也包括那部“失踪”的手机,他在桐山夫人的书架上找到了它。 只要打开手机,便可以看见桐山夫人五年来和小雪、山田间的通讯记录,以及更早之前,霸凌者们发送给夏花的种种羞辱谩骂之词。 宅男川崎遵守诺言,在迦尔纳的陪伴下来到警局作证,详细描述了同班同学对夏花施暴的过程,揭穿了众人多年来精心维护的谎言。 据说,他也将作为证人在法庭上出席,和被告席上的三条院正面相对。 他不仅是要正面驳倒三条院,也是要堂堂正正击倒过去软弱的自己,然后开始崭新的人生。 同样赶来为夏花作证的,还有远离风暴漩涡、对往事一无所知的椎名小雪。她从同事口中得知一切以后,半点也不含糊扭捏,当场就“嗷”地一声扯开嗓门嚎啕大哭,任谁也劝不住,边哭边喊着“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知她是在埋怨夏花和桐山夫人,还是埋怨当年早早离开的自己。 她与夏花相识于患难,一别经年,彼此关怀牵念,再见时却已是天人永隔。 同样遭受三条院欺扰的两个女孩之中,她是幸存的那一个。如今她平安顺遂地长大,桐山夫人和夏花一定都会感到欣慰,我们也会,唯独她自己不会。 幸存者所背负的痛苦与悲哀,有时并不亚于死者。 我知道,椎名小雪和川崎一样,从今往后都将肩负着夏花的生命,肩负着“雪女”那份温柔凄切的思念活下去。 这就是幸存者的责任。 其实,我们这些侥幸没有遭受欺凌、得以平安长大的“正常人”,又何尝不是幸存者呢? 不可忘却——我再一次警告自己。 在我所不知晓的地方,有许多比我更加不幸的人,正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奋力挣扎,只为看一眼太阳、大海、街市……或者其他什么司空见惯的平凡景象,在“正常”的世界里做一次深呼吸。 不可忘却他们的存在。 必须牢记他们的苦难。 尽我一生绵力,愿能为他们带去天光。 …… …… …… “高宫君,你真的要走吗?” 我回归工作岗位第一天,最先听见的惊人消息不是其他,而是高宫——三系的暴躁老哥即将离开东京特务科,前往偏远地区挂职锻炼。 而且,这一次他不会带上清光和骨喰,将作为一名普通警员独自出发,前往一处平凡无奇、对升迁毫无助益的基层警局。 “……科长已经批准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柚木你就是来嘲笑我的对?” 高宫嘴上这么声明,一分钟之后他的嘴却又诚实地说了下去: “你说过,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把异能当作朋友和家人——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这种想法很愚蠢。而我把异能当作一种力量,属于我的力量,也就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所以我会为了自己追求异能,也会为了自保而舍弃异能。” “……” 清光与骨喰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审神者,他们本来就没有怀抱太大期望,因此也谈不上失望。 打从一开始,高宫就只是纯粹的“异能者”,并不适合“审神者”这个充满二次元风味的游戏称呼。只不过他的异能恰好来源于游戏,恰好拥有独立的人格罢了。 “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那你为什么要走?” 其实我并不是很关心高宫,不过为了被留下的清光和骨喰,我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而他的回答却令我大感惊诧: “过去我一直认为,我的弱小都是因为‘异能不够强大’。但在责备异能之前,我从来没有检讨过——作为一个人类,一个异能者,我自己真的足够强大吗?如果我足够强大的话,柚木能够做到的事情,我没理由做不到。柚木敢于挺身保护异能,我没理由不敢。” “不,所以说那是我们三观不合……” “总而言之!” 高宫烦躁地加重语气,“我要暂时放弃异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去工作、去战斗,让自己成长为更加强大的人类。要想胜过你的话,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给我记好了,柚木茜,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成为特务科最强的召唤异能者!!” “不,我并不想要你这种劲敌……” 感受到高宫浑身喷薄而出的战意,我立刻蹬蹬蹬后退三步,嫌弃地将脸皱成一团。 (天气本身就够炎热了,为啥这个人还能这么热血沸腾啊?他的最终目标是火影还是海贼王啊?) (真受不了,光是看着就让我感觉满身大汉。) 没错,满身大汉。 我一直很想说,暴躁老哥这种血气方刚的画风,犹如一百条彪形大汉在我面前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与我这朵纤弱的娇花格格不入。 不过,肱二头肌也好、胸大肌也好,他有心锻炼自己也算是一桩好事,而且更便于我NT……咳咳咳,我什么都没说。 “还有。” 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高宫最后故作飒爽地转身那一刻,忽然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山田的自白以后,我发现,自己好像差点就成为和他一样自甘堕落的小人了。我不是为了成为这种人,才加入异能特务科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尴尬地别开视线道: “听、听信谣言,和其他人一起打压你的事情……很……很对不起。我的异能就麻烦你了。” “——————” 留下这声老大不情愿的道歉以后,高宫闷着头向前迈步,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楼梯转角。 紧接着,从转角处传来了平地摔的声音。 “…………” 骨喰仍旧是一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而我和清光面面相觑,原地怔忡半晌,然后不约而同地“噗”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说呢……这种时候,好像也只能微笑了?) “人类还真是多种多样啊。虽然大多数都烂透了,其中一部分倒还保留着‘反省’的功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贞德alter一边心不在焉地随口总结,一边自顾自举步走向与高宫截然相反的方向。 发现清光没有跟上,她又没好气地转过身来,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向清光眉心虚虚一点: “喂,我说你呢。男性JK。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除了茜以外,还有其他更适合收留你的异能者吗?只是暂时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和我们一起行动。听好了,只是暂时啊!!” 清光:“………………噗。” “???你笑什么,看不起我吗你?!!” “不,没什么……那个,多谢你宽宏大量。噗。” “烧了你啊!!” “骨喰哥,之后你和清光还是留宿在高宫家吗?现在你们可以自由实体化,生活应该会自在不少。”←药研 “嗯。”←骨喰 “两个人不会冷清吗?有空的话,也可以到我们这边来啊。” “嗯。周末的话……” “对了,一期哥和他的审神者已经没事了,你知道?多亏了萤丸,是他一路追踪,找到了山田囚禁审神者的密室。不过那女孩身心受创不轻,暂时还需要静养。” “我知道。下次一起去看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写太长了分两章发orz 文中引用的是我国刑法,作者不是法学生只是旁听取材,说错的话当我没说(滚)关于“间接故意的不作为故意杀人”,在我国已有类似判例。 并不是洗白三系老哥!他是个普通的异能者,有缺点也有成长空间,这次他终于认识到错误踏上了极化之旅(?)他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第53章 尾声:雪霁云开(二) 告别高宫以后, 我原本打算直奔二系了解工作进展,却在诊疗室门口意外地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还是……不行呢。” “……卖药先生?” 是卖药郎。 数日不见, 他通身的装束始终如一,仍旧是一袭浮夸艳丽的彩色和服,一方硕大醒目的药箱, 从眼尾与唇畔蜿蜒而过的妖娆油彩。即使在白日里看来,也自有一种绘卷般虚幻而不可捉摸的风流气度。 “要死,你跑哪里去了?!” 我哭笑不得地快步上前, “之前情况那么紧张……” “是啊。不过, 那时候也不需要我?” 卖药郎好整以暇地轻启双唇,神态如往常一般闲适自然,似笑非笑。 “承蒙茜小姐相助,我获得了关于‘雪女’的形、真、理。但除此之外的事情,比如‘魔神柱’之类……就不在我的专业范畴之内了。我也不想在小姐面前丢脸啊。” “好了,别打岔。” 我不为所动地打断道, “逮捕山田并非你的工作, 但如果你之前就在现场,至少可以出面斩除桐山夫人身上的物怪?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原因之一, 是因为桐山夫人的身体。” 卖药郎语气舒缓,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 “她如此频繁地释放生魂, 如果没有物怪附身, 或许早已支撑不住。今日我再次前来,便是为了确认她是否已完全康复……不过,看来还是不行啊。” “原来如此。” 我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 “那原因之二呢?” “……” 卖药郎意味深长地一勾唇角,带着些许哄劝小孩一般的玩味神情轻笑道: “秘……” “搞什么嘛,那个大叔简直不识好歹!!” “就是啊,我们不都给他道歉了吗?居然叫我们滚,我们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跟风而已,跟风啦。垃圾短信什么的,谁都收到过?” “当时我真以为她在援|交耶,骂她两句有什么错!再说,桐山她一向不合群,又不会为自己辩解,被欺负也活该啊。” 卖药郎一语未落,不远处的电梯门忽然开启,从中一窝蜂地涌出好几个花枝招展的红男绿女。 放眼望去,每个人都拥有一张光洁如满月的脸庞,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比一个青春靓丽、容光焕发,满脸都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我认识他们。 他们和三条院、浅井、川崎一样,都是夏花当年的同班同学。 除了转学的椎名小雪之外,在3年2班针对夏花的集体霸凌事件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扮演了“加害者”或者“旁观者”的角色。 其中最积极的一小撮熊孩子——对不起,我真的很想管他们叫畜生孩子——跟随三条院前往山中,对夏花尽情折辱后又弃她而去,成为了一群天真残忍的“杀人凶手”。 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并未遭到逮捕,只是作为证人前来做个笔录。 譬如眼前这群欢天喜地的年轻人,跨出这道大门之后,他们就可以开开心心、清清白白地回归日常。 回到夏花再也回不去的日常。 据说,当他们听说“白色幽灵”并非夏花亡魂、也不会继续复仇之后,一个个大喜过望,甚至当着特务科同事的面相互击掌,轻飘飘地吹起了口哨。 看他们这副模样,大概是以同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向桐山先生“道歉”,然后吃了闭门羹。 说到桐山先生,他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对妻子绝望的复仇浑然不知,只是一味为她日渐虚弱的身体担忧哀叹,起早贪黑地赚取医药费。如今一朝得知真相,桐山先生大受打击,几乎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面对这一张张明媚如花的笑脸,他又能有什么好心情,有什么好脸色? “…………” 首先必须声明——身为一名爱岗敬业的搜查官,我不打算对法律无法制裁的恶行纠缠不休,也深知自己无权审判他人。 但另一方面,看着眼前这幅皆大欢喜的和谐景象,我总觉得有点儿辣眼睛,辣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于是,我悄悄拍了拍恩奇都的肩膀: “恩奇都,你知道怎么做?之前那个完美的雪女cospy,再变一次。夏天火气旺,正好帮他们降降温。” “嗯,我知道。” 恩奇都以一个快乐的笑容作为回应——当然,我们的快乐,是要建立在霸凌者长久的惊惶痛苦之上。 别误会。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啊。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早在恩奇都出手之前,这群倒霉孩子刚一踏出特务科大门,就被迎面蜂拥而来的记者堵了个水泄不通: “请问,三条院修平涉嫌杀人是真的吗?!” “三条院先生已就教子不严向社会道歉,声称愿意接受对儿子的一切处罚。你们对此了解多少?” “你们是三条院高中时代的同学,对不对?据说三条院带头对同班女生实施霸凌,最后导致女生死亡,你们是否也有参与呢?” “我们对被害人父亲进行了采访,他说‘一生都不会原谅那些混账’,请问你们有何感想?是否会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补偿?” “今后你们也会有孩子,如果自己的孩子遭遇霸凌,你们打算以何种立场维护他们?会不会想起从前的自己?” “请公开向死者道歉!” ……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质问声、叱责声,以及年轻人们苍白无力的辩解声不绝于耳,无数唾沫星子几乎将他们淹没,无数话筒就像一个个凶猛的拳头,又像世人一双双愤怒鄙夷的眼睛,直怼到他们脸上。 “……” 我眼看着自动门缓缓关闭,将一切喧嚣吵嚷都隔绝在大楼以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来,他们暂时是无法开开心心、清清白白地回归日常了。 (对了。说起来,椎名小雪的职业好像是自由撰稿人,应该认识很多媒体……) ……是我太天真了。 在法庭之外,社会将以其自有的法则对加害者进行审判。这一场审判,无论其正确与否,都没有我们搜查官介入的余地。 “走。” 我转向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语调平静如常。 “山田夺取的异能已经全数剥离。最近这几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异能者都将赶来特务科,领回他们召唤的异能生命体。到时候难免手忙脚乱,大家一起过去帮忙。” “咦,所有人都会来?那应该很热闹。” 清光兴致勃勃地追问道:“比如说安定、宗三,隔壁的妖狐,再隔壁的皮卡丘……他们的异能者都会来吗?” “确切来说,已经有不少人赶到了。皮卡丘那位训练家我刚见过,是个10岁的小学生,长得跟小智本人似的。据说他的异能是【从10岁开始,每年生日那天在市中心大喊一声‘我收服口袋妖怪了!’,就可以获得一只小智的口袋妖怪】,可怕得很。” “听上去就很可怕啊?!话说回来,小智到底有些什么……” “有什么不重要。关键在于,我不清楚这孩子的异能是否包含神兽。” 说到此处,我脑海中掠过一连串毁天灭地的口袋妖怪剧场版,“如果包含的话……可了不得,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召唤界顶峰啊。” “还有,高文和崔斯坦的召唤者,方才我们在途中也有一面之缘。” 岩窟王一手轻抚下颌,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开口补充: “召唤者是一位单身母亲,她的女儿是个高中生,身材……发育得十分健康。你们懂我意思吗?” 清光:“……懂。” 我:“哈哈哈哈哈别说了……” 我也懂。 要知道,风流潇洒、名满天下的圆桌骑士,无数女性的梦中情人——其中一个情路坎坷,多愁善感,对人|妻和禁忌之恋怀有不可言说的情结(崔斯坦);另一个爽朗单纯,最喜欢胸部丰满的美少女(高文)。 呵,男人。 “其他嘛,宗三、妖狐都有人来领,宗三是被公主抱回去的,妖狐是被揪着尾巴一路拖回去的。” 我扳着手指一一点数,“特斯拉的异能者倒是还没见到……不过,他本人已经清醒过来了。特斯拉你们知道?” 回想起一日来种种令人大跌眼镜的消息,我不由无力地手扶额头。 “他发自真心地认为‘老子天下第一’,心态好得一B。大家都好奇什么幻境能困住他,后来才知道幻境里啥也没有,只有个假的爱迪生,他在里头跟‘爱迪生’吵了一个钟头的架,然后就中招了。科学家牛B啊。” 众人(异口同声地):“牛B啊。” “对了,还有魔神柱。关于这根魔神柱从何而来,由谁召唤,我们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也是啦,这么酷炫的异能肯定会受到监管,搞不好还会被没收,所以异能者一直都小心藏匿。” “也就是说,那个异能者担心受到处罚,所以不敢上门认领魔神柱咯?” 贞德alter轻蔑地咋舌。 “真没出息。魔神柱也太可怜了。” 我摇头叹息: “没办法,暂时只能由我们收养了。头疼啊,为了送巴巴托斯回家,今后还得进一步扩大搜查范围……” “居然丢下巴巴托斯不要啊。这异能者还是人吗。” …… 我们正天南地北聊得火热,忽然只听见身后一阵惊雷似的脚步声,几道人影如同奇行种一样张牙舞爪地向我们冲来: “让开让开让开!!大事不妙了!!!” “怎么?!” 我从未见同事们如此惊慌,一瞬间也被他们惊吓得原地起跳:“怎么回事,山田越狱了?” “越个屁,山田他就快嗝屁了!!” 同事刹住脚步冲我一通嘶吼,额头上青筋暴跳,交织成一个生动的“井”字。 “今天大部分异能者都上门认领自家崽了,你知道不?” “我,我知道啊……” 所以呢??? “大和守安定的审神者,啥脾气你知道不?猛男!社会!冲我们都敢拍桌子!他不知跟谁打听了羁押山田的房间,趁我们不留神,呼啦啦带着一大票兄弟就冲过去了,嘴里还嚷着什么‘犯我者虽远必诛’!!可不可怕,你就说可不可怕?!!” 我:“哦,系吗,那真系太可怕了。”←棒读 “总而言之!特务科经营多年,从没玩死过一个犯人,一世英名不能毁在我们手上。” 同事大口喘气,头发像是触了电似的根根竖起: “再说,我们还没问出那艘船是个啥玩意儿呢,起码得让他交代完再死?!不如说这才是重点!!” “是是是,大家辛苦了……” 眼看同事们心急火燎,我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只好竭尽全力按捺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象征性地宽慰道: “话说回来,安定也没拦着他的审神者?” “他拦个屁!” 同事一蹦三尺高,越发地怒气不打一处来:“起哄最疯的就是他!!” 我蓦地一怔: “他……他也喊着‘犯我者虽远必诛’?” “那倒没有。他喊的好像是什么‘新选组例行检查!’,‘哦啦哦啦哦啦!’,‘小的们上啊打掉他的头!’……” “……” 清光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脸。 …… …… …… “…………” 就在这片鸡飞狗跳的喧哗声中,宛如某种灵异现象一般,诊疗室虚掩的房门无声滑动,悄然敞开一道半人宽的豁口。 最先察觉到的是卖药郎。他礼貌而不失友好地扯了扯我的袖口,示意我回头看向门边。 而我方一转头,恰好便迎上了桐山夫人苍白清瘦的面影。 她安详地倚门而立,蓝白病号服松松垮垮,整个人单薄得仿佛一卷贴在门上的字画,又恍如一枝不胜凉风的莲花。 “桐……” 我蠕动嘴唇想对她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如今还不是开口的时候。我应该等到尘埃落定以后,再带着白纸黑字的判决书去见她。 如今我尚且一事无成,在她面前便也无话可说。 然而,正是面对这样一事无成的我—— 就如同遇袭那一夜,【雪女】挺身保护我之后所做的那样。 ——桐山夫人以温和慈爱的眼光凝视着我,深深地低头行礼。 “……” 再度抬起头之际,她血色稀薄的双唇边缘,已经点缀上了一抹平静而忧伤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嘶哑的喉咙难以发声,她用口型向我说道: 【谢谢你】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对我而言,这句话便是胜于一切的褒赏。 追根溯源,我并不是为了获得感谢才从事这份工作。不过,只要有人愿意向我致谢,告诉我“你对我的人生有所助益”——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就可以挺胸抬头。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大将,你看。” 我正向桐山夫人点头致意,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也不知他们背着我嘀咕些什么,一番你推我挤之后,药研代表所有人出声唤我,又将一部(我借给贞德玩游戏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一期哥审神者的博客,又恢复更新了。” “诶?” 正如他所言,就在数分钟前,屏幕上停滞一个多月的更新日期再次发生变动,博客顶端也跳出了和往常一般清新雅致的标题。 不过这一次,标题上书写的是—— 致大家: 我的一期一振回来了。 其后又是一段轻松随和的问候,仿佛过去一切惊心动魄、绝处逢生的劫难都从未发生,一期一振只是与她开了个玩笑,出了一趟说走就走的远门。 所以,本博客从今天起恢复更新。 让大家担心了,真的非常抱歉。 …… 折断的指针重又相连,一度凝固、静止在空中的书页,又开始朝向下一个篇章沙沙翻动。 就如同沉眠已久的冻土,在春风吹拂之下萌发新芽。 更令人惊喜的是,在博文最后还多了两行简短的附注: 大家好。我是一期一振。从今天开始,我也将一起撰写这个博客,请多指教。 如果藤四郎家的弟弟们看见,希望你们和我联系。我有重要的人想要介绍给你们认识。 “……” (不愧是大家的一期哥。人家带媳妇回家都是见父母,只有他是见弟弟,还是见一个排的弟弟。) 为他们字里行间洋溢的幸福氛围所感染,我不自觉地面露笑容: “药研,刚才你们就是在看这个吗?说真的,连我都羡慕起来了……” “哈?谁让你看他们秀恩爱了。” 贞德alter不耐烦地劈手夺过手机,指尖滑动,三两下便将其中一处文字放大,恨不得把整个屏幕塞进我眼珠子里: “我说的是这个,这个!博主说了,为了疗养身体,她要和一期一振一起去长野最·豪·华的温泉旅馆度假!!” “哦……………………” ——可是,豪华、温泉、度假,这些纸醉金迷的奢华字眼,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Master。” 恩奇都在一旁善解人意地解释道:“alter的意思是,她希望你也能带她去度假。” “什、我才没说呢!我只是说,作为一名称职的Master,难道她不该考虑犒劳一下自己的从者吗?” “?” 恩奇都一脸懵懂,“所以说,你就是想去度假啊。有什么不一样吗?” “度假……” 我一边凝视着博客中花红柳绿的配图,一边短暂地陷入沉思,在脑海中飞快计算自己的账户余额和度假开销。 “温泉……在入秋之前就别指望了,海边我们也去不了,毕竟年假就那么几天。不过,市区的水上乐园还是可以的。正好由罗快放暑假了,到时候还能叫上她和三日月一起,她也需要散散心。” “嘁~” 贞德犹自噘着嘴一脸不忿,恩奇都已经抢先一步颔首微笑: “可以哦。我觉得很好。这样一来,是不是也需要准备泳装呢……” 我连忙举手: “啊,泳装钱我还是出得起——” “对了。因为我可以调整体型,所以使用Master的泳装也没问题呢。” 我&贞德&竖起耳朵细听的清光:“噗———————” 还、还、还有这种py?????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手吗。人类史上最古老的英雄,果然非同一般。” 带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岩窟王口中喃喃低语,然后将一支笔当作烟卷夹在指间,冷静地、浑然不觉地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 我:“埃德蒙——————” “???大家,为什么都僵硬了?” 唯独萤丸丝毫没有get空气中迸溅的火花,只是一心一意为“水上乐园”这四个字欢欣雀跃,满面笑容地牵住我袖口: “走啦走啦。既然决定要度假,就得先把手头的工作完成啊!对,茜?” “啊?嗯、嗯。没错,工作工作。” 我被萤丸拉扯得一连跌出好几步,勉强稳住身形,扭头向众人挥手招呼道: “差不多该动身了。虽然案件已经告一段落,不过还有堆积如山的善后工作等着我们呢。” “啧,结果度假也要赊欠啊。” 贞德alter俏脸一翻,标准而又格外亲切的法式白眼重出江湖。 不过,她终究没有挥开我向她伸出的手。 “……那,你可别食言啊?要是敢欺骗魔女的话,这一次真会让你下地狱的。” “嗯嗯。” 我一叠声地点头答应,然后轻车熟路地挽起她胳膊向前迈步——我知道,她一定不会甩开我的手。 当然,既然已经彼此结缘,我也不会轻易让自己被甩开就是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独毅力和韧劲堪比狗皮膏药。 “走,alter亲亲。还有各位。” ——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自信宣称“我是配得上他们的异能者”,大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但是,即使诚惶诚恐、如履薄冰,每一天都觉得自己这么幸福可能明天就会死,我还是会拼命地伸出手去,死死握住他们的手。 一旦握住,便再也不会放手。 感受着身后桐山夫人温柔的视线,以及繁花盛放一般簇拥在我身边的笑容,我仿佛受到鞭策一般挺直腰背,仰面迎上窗外洒落的明亮日光。 窗外绿意盎然,艳阳高照,正是人间六月天。那一夜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早已无迹可寻。 穿越凛冬、讴歌春光、迎接盛夏,在这片冰消雪融的大地上,我们终究要向前迈进。 迈进,然后坚信。 在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没有永不终结的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 《雪女》完。 并不是肯定舆论/道德审判,只是描写“法律无法制裁的恶行也许会招来法律之外的恶果”这种客观现象。当然,也不是鼓励群殴犯人(。 PS:第二卷 没有存稿全靠爆肝,我自己也觉得有很多仓促不连贯的地方,很感谢大家一路追下来,真的谢谢。如果这个故事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点温情、一点力量,或者能对某个角色产生一点喜爱之情,那就真的太好啦。 第54章 说到动画就要有泳装回 长久以来, 我对于日本动画业界都怀有这样一个疑问。 也不对。确切来说,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有很多, 譬如:为什么梶裕贵CV的角色常常保不住手臂,为什么石田彰CV的角色常常保不住头,为什么樱井孝宏CV的白发美男子常常让人掉头……等等等等, 这只是其中一个。 这个疑问就是—— 为什么,无论何种题材的动画中,都有可能出现“泳装回”呢? 这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业界共识吗? 泳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 我也曾猜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 除了贴身内衣以外,泳装能够最大限度呈现出角色——无论是男性角色还是女性角色——完美迷人的身材曲线,说得粗俗一些就是“美好的肉|体”。 而且,泳装回特有的阳光、碧海与蓝天都使人心情开阔,有助于涤除邪念,不会像内衣福利镜头一样, 让人轻易产生某些少儿不宜的旖旎幻想。 ……好, 可能还是会的。 说句题外话,诸如《银魂》或者《碧蓝之海》之类的作品, 即使角色全|裸出镜也不会让人产生丝毫幻想,不得不说是一种独特的魅力。 总而言之, 尽管我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但“泳装”作为一种健康合法的风景+肉|体观赏活动,同时也是夏日快乐与活力的象征,多年来在各种日常或非日常作品中大放异彩, 经久不衰。 无论是英灵还是刀剑男子,说到夏天就要去海边,说到海边就要换泳装,说到泳装就需要氪金,说到氪金就—— “倾·家·荡·产·啊。” ——以上,就是我在第三年泳装活动中,强氪五星贞德满宝之后的心情。 此时此刻,我正抱膝蜷缩在沙发上,面对急遽缩水的圣晶石余量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泳装’这种可怕的事物??太可怕了,泳装贞德完全蒙蔽了我的双眼,剥夺了我的理智,这一定是恶魔用来毁灭人理的兵器……” “我看你的脑袋才要毁灭了啊————!!!!!” 伴随着这声怒吼,贞德alter就像所有痛打出轨丈夫的女中豪杰一样,将我的脑袋重重摔在了沙发背上。 “唔呃咕噗!!” 我发出犹如青蛙被踩扁一般的声音。 “唯独这一次,我也十分体谅alter的心情。” 岩窟王正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翻阅杂志,闻声不咸不淡地抬起头来: “Master,你还真是……悍不畏死啊。” “我虾米也木有做啊!” 我整张脸都被贞德alter按入了沙发里,呼吸艰难,连带着吐字也含糊不清,“虽然我强氪了白色的贞贞,但我也有在通宵爆肝黑色的贞贞啊!当然,埃德蒙的泳裤我也会肝出来的!!” “…………” 就像所有夙夜操劳的家长一样,岩窟王近乎慈爱地叹了口气。 “虽说这也是老生常谈……不过Master,你的心真是太大了。” ——简单说明一下。 在FGO第三年的泳装活动中,贞德(泳装限定版)和贞德alter(泳装限定版)同时实装,只不过白色贞贞是稀有的卡池五星,黑色贞贞是平易近人的活动四星从者,俗称点击就送。 对我而言,左手一个贞,右手一个贞,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倍快乐。因为岩窟王同时开放了泳装灵衣——相当于换装系统,我迫切希望刀剑也能引进——这快乐便又进一步扩充为2.5倍。 但是,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快乐。 事实上,因为“凭什么我是四星”这一点,现实中的贞德alter大为不满,一连好几天都在闹别扭。 回想起来,当年本能寺活动中,擅长跨次元发言的织田信长也一直抱怨“凭什么冲田是卡池五星,我就是活动赠送”,时时刻刻翻来覆去地意难平,直到荣升卡池从者才算是扬眉吐气。 不过在我看来,自己喜欢的从者当然是越亲民越好。 星级也好,强度也好,都不如实实在在放入My ro中的喜悦感来得珍贵。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很高兴这次的泳装alter是活动从者,得到她不需要很累很辛苦,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氪金。看见四星的alter,我甚至比看见五星的贞德更加高兴。 ……然后我就挨打了。 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 这不是纯粹从经济角度出发的理性思想吗??? 就算被埋在土里,钉在棺材里,我也要放声高喊: 人类没有必要迷信五星!没有必要迷信卡池限定!!美人不问出身,我只要拥有贞德(们)的笑容就足够了!!! “前半段倒是说得很好……所以说,为什么要加上‘们’啊。” 清光偶尔串门一次便目睹我挨打现场,不禁无奈感叹。 “如果不是因为你喜欢所有贞德,什么贞都想要,alter也不至于这么计较。茜,你真的完全不懂少女心诶。莫非你的内心是个大叔,其实是吉尔·德·雷元帅转世吗??” “不,大叔比我更懂少女,元帅比我更懂贞德。” 我颇有自知之明地摇头,“我应该只是个历经生活磋磨,身心憔悴的中年妇女……” …… 也许是因为我的心态无限趋近于中年妇女,提及之前允诺的水上乐园度假计划,我一方面铆足干劲打点准备,力求让全家人玩得开心;而另一方面,想到“自己的泳装”时,我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没必要花那冤枉钱,找找我高中时代的学校泳衣。 好不容易等到贞德alter怒气平息,我一边讨好地替她梳理长发(她可以自由变换头发的长度),一边随口提起这个念头。 “钱呢,一定要花在刀刃上。反正我也不好看,到了水边都是看alter亲亲,随便穿点什么就可以了。” “说什么蠢话?” 贞德alter却是干脆地一口否决,恨铁不成钢似的别过脸来斜睨我道: “你可是我的Master,你的形象也会影响我。听好了,如果你不肯用心打扮自己,就不要和我出现在同一画面。” “也、也不至于这么嫌弃……” 我委屈地吸着鼻子,但到底还是顺从了她的想法,点头承诺自己会买一身新泳装,而且绝对不是五千日元包邮那种。 “啊,Master。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就在此时,恩奇都恰好捧了一束新摘的鲜花进门,闻言极其自然地开口接话。 “关于水上乐园——” 然而他刚只说出半句,便被贞德alter斩钉截铁地拦腰打断: “不可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类最古英雄,就算茜不穿自己的旧泳装,我也不会允许她借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不过,我的确是想借没错……” 恩奇都苦笑着一歪颈子,但神色间依旧一派谦和,不仅看不出丝毫愠色,反而显得格外……轻松愉悦。 (等一下,愉悦?) “哈。” 岩窟王低着头从容不迫地翻动书页,并未觉察恩奇都神情异常,只是短促地轻笑两声,以一种越发促狭刁钻的语气调侃贞德: “被人抢先一步的感觉如何,alter?照理来说,本该是身为同性的你提出这种要求,茜也一定很乐意将泳装借给你。但是很遗憾,从体型上来看,你多半是穿不上茜的泳装。” 贞德:“…………” 我:“…………” 这句话的引申意义过于深远,我一时竟无法判断,他是在嘲讽贞德的失策,还是在嘲讽我比贞德足足小了三圈的胸围!!! “咳。” 岩窟王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当然,体型本身不是问题,无论哪一种体型都没什么不好。” “……” 我尚未开口应答,贞德已经迅速地回过味来,一拍沙发扬声反驳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穿不上茜的泳装,难道你就穿得上了?!是啊,没错,我就是同性。除了服装尺寸不合之外,大多数事情都可以一起做。更衣室是同一间,卧室是同一间,温泉也在同一个浴场。其他Avenger做得到吗???” “怎么做不到。” 岩窟王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地反手向衣兜里掏烟: “alter,你有没有听说过混……” “我——听——不——见——什么混浴,什么偷窥,那种破廉耻的话题我听不见————” ……不,你这不都说出来了吗。而且,岩窟王他根本没提到偷窥啊。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法国人为啥这么热火朝天地议论日本泡澡文化啊。为啥这么熟练啊你们。 最后,药研以一把自厨房中直线飞出、准确无误扎穿桌上一个苹果的短刀终结了这场争论: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在室内抽烟!!” 岩窟王:“……抱歉。” 贞德:“抱……咦,我为什么要道歉?” 可能这就是一家之长的气势,我满怀钦佩地想道。 (……咦,一家之长不是我吗?) …… 在家长威严的震慑下,场面很快归于平静,所有人都像幼儿园小孩一样安静乖巧地端坐在沙发上。 包括我在内。 我刚为贞德alter打理完头发,只觉得两手空空,心尖发痒,很需要再找一个牺牲品来供我祸害: “恩奇都,我来帮你梳头?” “诶?不必费心了,Master。”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和善的恩奇都微微一怔,旋即委婉而不失坚定地拒绝了我。 “我的本质是兵器,而且具有自我调整的功能,无论何时都能维持自己的形态。所以,不需要花费心思为我打理外表哦。” “哦……” 我骤然回想起他的设定。 由于和吉尔伽美什的相遇与离别,恩奇都对于自己“兵器”的定位越发根深蒂固。尽管他对人类态度友好,也愿意为人所用,但本质上仍然将自己与“人”区别开来。 再加上有那位独一无二的挚友在前,要想与恩奇都提升羁绊、追求进一步的关系更是困难重重。 (在迦勒底的藤丸立香面前,恩奇都也只说“希望你将我当作道具使用”。因为他一直自称道具,连玛修都对他说过“不要说这么悲哀的话”呢……) “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换装的时候再说。” 我略带寂寞地缩回手去,正准备起身将梳子收起,忽然只感觉身侧光线一暗。 “那个,埃德蒙……?” “怎么了?” 岩窟王理所当然地在我身边落座,恰好遮挡住窗边斜照进来的日光。他将视线投落到我手中的梳子上,指尖随意缠绕着自己一绺白发,唇边弥漫开一缕暧昧不明的笑意。 “莫非,这也算是‘同性特权’吗?” “不不,那倒没有。” 我连忙将姿势调整为跪坐,又笔直地挺起脊背,如此一来才能轻松触碰到他的头顶。 我伸手托起他颈后蓬松的白发,有些惊奇地“咦”了一声: “埃德蒙,你的头发好像长长了?” “从者——异能的头发哪会长啊,多半是这家伙自己调整了灵基。” 贞德爱答不理地一翻眼睛。 “你看,你很喜欢长发不是嘛。” “我觉得都好啊。” 我口中这么应着,一面感觉到青年绢丝般的白发在掌心散开,情不自禁地将五指收拢了一些,小心调整力度和角度,让梳齿如小舟一般从银白的河流中缓缓滑过。 “不过,夏天长发还是有点热?我有多余的发带,稍后我去给你们拿一下。” “嗯。那样也好。” 岩窟王满意地点头,同时又将脖颈向我手边靠了一靠,金色眼瞳惬意地微微眯起,怎么看都像极了被人侍弄的猫。 顺便一提,我们家货真价实的橘猫正被萤丸抱在怀中,我感觉他快要被撸秃了。 “……” 而恩奇都对眼前一切或明或暗的火花都视若无睹,只是从矮柜上搬来一个花瓶,将怀中五光十色的鲜妍花束放在一边,口中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开始以一种优雅的、浑然天成的手法专注插花。 “对了,恩奇都。” 话题一口气跑歪十万八千里,我努力地脑海,终于回想起他一开始的发言: “关于水上乐园,你好像有事要和我说……” “啊啊,对呢。” 恩奇都心平气和地抬头,秀丽面容上重又焕发出那种开朗愉悦的神采。 “Master,最近你一直在比较节假日优惠价格,还没有决定好去哪里?如果在意成本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提议’是指……” “有一家水上乐园,我们应该可以游玩哦。” “真的吗?!!” 我忙不迭地撒开了手,以免自己激动之下拽掉岩窟王的头发: “恩奇都,难道你抽中什么奖券了?” ——还是说,有试图搭讪的路人给你送奖券吗??? “嗯?不,不是哦。说到这个,Master,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呢。” “?????” 我头顶盘旋飞舞的问号越来越多,只好一脸茫然地递出手机。 也不知恩奇都打开了哪个软件,只见他轻巧地输入一串号码,不到三秒钟便忍俊不禁地轻声自语道: “啊,通过好友验证了呢。果然很快啊。我看看,视频通话是在……” “???恩奇都,你是在跟谁加好友吗?” “嗯,对啊。好了,这样应该就连上了。” 恩奇都快活地一合双掌,然后双手捧起手机,将已经开启视频通话的屏幕转向我道: “吉尔,你也来打个招呼。这是茜,是我现在的Master哦。她好像一直很想见你。你那座水上乐园,我可以邀请她一起来玩吗?” …… ………… ……………… 对不起,我刚才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恩奇都、刚才、说什么来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我彻底当机的大脑恢复运转,眼前便有一道熟悉的黄金人影,一阵熟悉的、如雷贯耳的高亢爆笑声将我拖回现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让我发笑了!这个一脸蠢相的小丫头,这个平庸无奇的杂种,你管她叫做Master吗?不过你说得对,吾友啊,她确实能够取悦我。即使隔着屏幕,本王也嗅到了扑面而来的贫穷气息啊!!” 我—— 我—— “我日吉尔伽美什啊!!!!!!!!”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卷开头是迦尔纳,这一卷开头就是闪,黄金三靶轮流出演w 闪本质一直相同,这里的闪灵基是Caster,相对好说话一点……大概 幼闪在FHA里承包过一整座水上乐园,不同的闪终将殊途同归(滚 PS:泳装贞贞我当然是全都要啊! 第55章 说到水上乐园就有AUO “我日吉尔伽美什啊!!!!!!” ——事后, 我花费了十分钟来焦头烂额地解释“这个‘日’只是语气词,绝非对王不敬之意”, 此处按下不表。 这一次,我是真正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了。 真要命。我分明只是在21世纪跟一个土豪(?)视频聊天, 不知为何,这画面倒像是正儿八经的王宫谒见一样。 顺便一提,同样不知为何, 吉尔伽美什的好友id竟然是“土豪P”, 大概他本人真的十分中意这个称呼。 “恩奇都,你究竟是在哪里找到土豪……不对,吉尔伽美什的?” 趁土豪P兴致缺缺地冷眼打量我之际,我慌忙支起手肘碰了碰恩奇都胳膊,求救似的转向他道: “我、我听说他对你的Master非常挑剔,一旦判断对方配不上你, 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打死……” “嗯, 是这样没错哦。” 恩奇都坦然地一口承认,“不过, 现在的吉尔比较稳重,大概只会把人打到半死左右。” “恩奇都救我——————!!!” 我立刻发出不成人声的悲鸣。 “哼……” 再看通讯另一端的吉尔伽美什, 只见他神色漠然, 眼睑懒洋洋地抬起一线,一手斜斜支在扶手上托着腮边。乍一看他仿佛端坐在金碧辉煌的王座上,但只要定睛细看便会发现, 他屁股底下的不是王座,只是一张普通的沙滩椅。 ……只是一张沙滩椅。 因为这幅场景太过惊人,所以我要重复两遍。 我们伟大的吉尔伽美什王,气宇非凡,仪表端正,身穿一套颇具当代霸总风格、尽显低调奢华的名牌衬衫与长裤,手中摇晃着一杯香槟,悠然自得地端坐在一张沙滩椅上。 在他背后,可以看见装潢一新的宽敞大厅,一整排工艺精美的仿真椰子树,以及水波荡漾、人声喧哗的泳池。 “…………” 我大张开的嘴半天没能合拢,下巴几乎整个儿脱臼落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Master。” 恩奇都见我震惊失色,终于不紧不慢地微笑着开口解释: “因为你这几日一直在挑选去处,所以今天,我也想出门实地考察一下,亲眼看看市区几座水上乐园的环境。虽然我的感想不能作数,但至少可以记录一些情报,帮上Master一点忙。” “那,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感激涕零地点头,下意识就想伸手拽过恩奇都的衣角拭泪,但吉尔伽美什立刻冷冰冰地甩过一记眼刀,硬是将我的手给瞪了回去。 隔着手机屏幕也能如此犀利,真不愧是吉尔伽美什。 (……等等,不对劲啊。) 这与其说是“谒见”,倒不如说更像是新上门的媳妇拜见公婆??? 而且这公婆还格外挑剔,还有可能家暴!!听上去感觉更凄惨了!!! “然后,我就在其中一家新开的水上乐园遇见了吉尔。” 恩奇都似乎并不将眼前的婆媳危机(?)放在心上,自顾自泰然自若地续道: “当然,我隔着半座城市就感觉到他的气息了。没想到吉尔居然在现代置办产业,我也吃了一惊呢。” “有什么好惊讶的。此地既没有需要治理的国土,也没有需要裁断的国民。既然如此,这个‘世界’本身,便是本王一时的休假之地了。在休假期间顺手经营产业,也算是王的余兴之一啊?” 面对久别重逢的友人,吉尔伽美什语带笑意,堂而皇之作出气势恢宏的王者发言。 恩奇都同样还以笑容: “从吉尔口中说出‘休假’两个字,这本身就足够令人意外了。” “本王也没想到会被异界召唤啊。若非如此,如今的本王便不会与你相见。你能够明白?” “嗯,确实很像吉尔的风格呢。所以说,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聊天,也要感谢各自的Master啊。” “哈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时刻不忘给她讨人情。顺便一提,本王可没有什么Master!不如说,现在都是其他人管本王叫Master,虽然是读作‘Master’,写作‘老板’就是了!!” “…………” “?怎么了,尽管笑。这是本王特意保留至今的英雄王笑话,因为没有遇上其他从者,一直都用不上啊。” “…………” 抱歉,我笑不出来。 不仅是恩奇都,我也能够理解吉尔伽美什的言外之意。 从对话中不难猜想,这个“吉尔伽美什”的灵基和性格侧面,应该属于恩奇都殒命之后、独自踏上冥界之旅,最终彻悟归来的贤王。 ——因为目睹挚友死去,他才成为了如今的自己。只要他身在王座一日,便不再拥有与恩奇都交谈的自由。 虽然性格……和笑声的音量有待商榷,不过要论心态与器量,这位土豪P先生倒是毫无疑义地令人心折。 我是粉,真的。 但正如叶公好龙一般,即使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闪粉,也没法在他本人面前保持镇定,更顾不上激动开心。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哪一句话恰好踩中他的雷点,而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打飞我的头。 闪终究是闪,就算不是暴君也不能掉以轻心。 “总之,现在这座水上乐园归吉尔所有,他也愿意邀请我前去。机会难得,我就把Master介绍给了他。” (……总觉得这个“总之”省略了一百万字,不过还是别吐槽了。吉尔伽美什说自己没有Master,也就意味着他和迦尔纳一样是个“游离角色”……) (换句话说,根本没有人能够制止他。) 我心下戚戚,一心一意将自己蜷缩成很小很可怜的一团: “您、您好,吉尔伽美什王。初次见面,我叫做柚木茜,是召唤恩奇都的异能者。” “喔……?” 听见这句话,吉尔伽美什终于略有几分兴致地抬起眼睫,赤红瞳孔微缩,仿佛头一次注意到我这个人类的存在。 “不以‘恩奇都的Master’自居,你这小丫头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啊?嗯,嗯。毕竟我不是真的Master。” “很好。” 他威严地一点头,“知道吗?恩奇都这么称呼你倒是无妨,但你若是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厚颜无耻地自称为‘御主’,那就准备承受本王的怒火。” ——毫、毫无防备地回避了死亡fg啊?!!!连自我介绍都有可能成为送命题,大王您这么严格的吗??? 我只感觉满头冷汗涔涔而下,将脑门压得更低了: “不敢当,不敢当。大家都是回应我召唤的伙伴,我虽然会以Master的名义下达指令,但归根到底还是请求大家协助,不敢以‘主人’自居。” “哼。好了,抬起头来。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过于战战兢兢、妄自菲薄也只会令人不快。” 我暗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吉尔伽美什放话时的语气轻蔑如初,但如果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紧绷的嘴角与眉心逐渐舒展,不再如先前那般疾言厉色,字里行间都留出了些许通融缓和的空间。 “既然是恩奇都承认的女人,应该多少有些可取之处。至少,粗略看来,你对本王和恩奇都的崇敬之心并无虚假。” 吉尔伽美什略一停顿,又面露不悦地挑起眉峰: “只不过,你崇拜的对象似乎有些多……” ——你连这都能看出来吗?!!!! ——不愧是明察秋毫的贤王,丝毫没有被我(对待墙头)的虔诚态度迷惑,一眼就数清了我有多少个墙头!!! “不、这个,那个是……” 我接过药研递来的手帕,草草抹去自己额头上淋漓的汗珠。 送命题一道接着一道,与往常玩笑般的修罗场不可同日而语,实在令人应接不暇。 “吉尔,你就别吓唬她了。” 眼看我疲于应对,恩奇都原本只是含着一点恶作剧似的笑意安静旁观,此刻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便笑盈盈地开口打起圆场: “Master你也是,不用那么紧张。关于你的事情,我之前都有一五一十和吉尔说起过。” ——说、说起什么??关于我和我的一百零八个墙头吗??? “放心。” 恩奇都笑意渐深,如同一潭伸手便可掬起的清泉,“我清楚朋友的性格。如果不是觉得他也会喜欢你,我也不至于轻易把Master介绍给他。毕竟稍微有点危险呢。” “你你你确定吗……在我看来,他的态度和‘喜欢’相去甚远啊……” 我感觉额角滴落的冷汗几乎汇成溪流,只好徒劳地不住擦拭。 另一边贞德却敏锐地觉察到盲点,猛然抬起脸来,目光灼灼地望向恩奇都: “等一等,你说‘也喜欢’?‘也’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别激动。那副沉不住气的模样,简直让本王想起了伊什塔尔。一说到她本王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反而是吉尔伽美什大笑着抢先回答——他似乎对我这一大家子越发有兴趣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或许是贞德alter的神情触动他某些记忆,土豪P先生一手按着小腹,一手将沙滩椅拍打得咣咣作响,看上去仿佛在一瞬间返老还童,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活泼可爱的气息。 “呼……好了。别在意。”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声,“就在刚才,本王一时想起了伊什塔尔种种吃瘪丢脸的画面,心情畅快得难以自制。那女人虽然是个傻瓜,要论制造笑点的本事倒是一绝啊。” “是吗?我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恩奇都语气平和,容色却在一瞬间不可抑制地冷彻下去,有如潺潺清泉转眼结冰。 “那女人是危害人类的邪神。为了地上的安宁,希望她可以就此在神代长眠,永远都不要苏醒呢。” “哎呀,这下踩中地雷了。看见了吗,小丫头?唯独这个话题,在吾友面前可要慎之又慎啊。” 吉尔伽美什口中这么说着,但神色间丝毫不见避忌慌张,反而转向我扬起一抹提点后辈似的、近乎和蔼的笑意。 我立刻乖巧地点头:“这个我知道。” 之前也提及过一次——月球人尽皆知,生前的恩奇都和女神伊什塔尔一向势同水火,相看两厌厌厌厌厌,史称乌鲁克白色相簿。身为“神之兵器”的恩奇都之所以会迎来死亡,也与伊什塔尔密切相关。 关于这个话题,别说我自己了,就连二系每位同事都被我一次次殷切地耳提面命: 【我不管伊什塔尔是你们谁的女神、谁的老婆,总之绝对不能在恩奇都面前提起,更不能在恩奇都面前吸。】 【PS:实在憋不住的话,就吸一口伊什塔尔的同胞姐妹艾蕾缓解一下。】 当然,我相信恩奇都的器量,也不认为他会耿耿于怀、无端迁怒。我十分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作多情的过度保护——但我坚决不改。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的从者,我的伙伴,我就是喜欢掏心挖肺地惯着,仅此而已。 不过,吉尔伽美什是个例外。 关于伊什塔尔这个雷区,他不仅可以提,还可以在挚友的任何一个雷区上疯狂蹦迪。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彼此的喜怒、祸福乃至生死,大概都是可以挂在嘴边恣意谈笑的聊天话题。 而我只能在内心无奈拱手: 赢不过,赢不过.jpg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对了,‘喜欢’。对于恩奇都而言,人类本身就是‘值得喜爱’的对象,更何况你一看便是个人类中的标准型。他对你抱有好意,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漫不经心地随口叙述,一面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一面又将低垂的眼帘掀开一道缝隙,冲我投来慵懒却不失凌厉的视线: “不过,你可别自以为是啊?这终究只是‘身为道具的好意’。吾友在这方面异常顽固,能否更进一步……杂种,就要看你身为人类的底力了。” “是,我一定努……呃?”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有几分像是鼓励,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呵,别那么惊讶。本王不是说过吗?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王的一时兴起罢了。” 好像再次对我丧失兴趣一般,吉尔伽美什意兴阑珊地阖上眼睑,掩住了那双仿佛可以直刺入他人心底的红瞳。 “不过……是啊,吾友说得不错。对于平凡、渺小,唯独死缠烂打的毅力高人一等,自认卑微却又**深重,胆敢向凡人不可触及的星辰伸出手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本王并不讨厌。” “杂种,你已经具备了这种资质。接下来就尽管狼狈地摸爬滚打,建立值得本王刮目相看的功勋。” “毕竟,胆敢放出‘我日吉尔伽美什’此等狂言的女人,本王千年来还是头一次看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庆幸杂种,保持这种心态努力五百年的话,本王也不是不能考虑赐予你王的宠爱啊!!!!!” ——你TM怎么还记得这句话啊!!!!! ——而且这不是P话吗,我又不是英灵,哪有可能再活五百年啊?!!! …… …… “……” 自顾自撂下这样一席P话之后,吉尔伽美什自作主张地单方面切断通话,留下我们一个个尴尬地面面相觑。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身为一个道行浅薄的游戏玩家,我不敢说自己对他的性格了若指掌,更对他此次现界的背景一无所知,对他的用意一头雾水。 顺便一提,我觉得他这个人简直沙雕至极。 但是—— 十分奇妙地,从方才前言不搭后语的沙雕对话中,我仍然领悟了一件事情。 “恩奇都。能听我说两句吗?” 我向眼前美丽的泥人举起木梳,犹如祈祷一般虔敬地双掌合十。 “‘道具’、‘兵器’什么的,不要说这么悲哀的话。我不想将你和其他人区别对待,哪怕只是尝试也好,和我们一起‘生活’看看?就从梳头开始。对于家人来说,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啊。” ——如果不敢主动跨出第一步,不敢朝向遥远云端的星辰伸手,那就什么都不会开始。 我的确狂妄贪婪,而且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不敢以“主人”自居,但我却隐秘地期盼着:作为“家人”一同度过的时光,于他们也如于我一样,能够成为珠宝一般闪烁光芒的回忆。 所以,不仅是战斗,不仅是工作。 我想与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度过有限的人生。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幸福地度过。 “所以,今后我也会将恩奇都当作‘人’来看待。请多指教。” “…………” 须臾的缄默之后,恩奇都以一如既往的优美仪态偏转头来,面庞上浮现出些许困惑为难的笑容。 “我……并不推荐呢。吉尔是我独一无二的挚友,但如你所见,最终我没能够成为人类,只是一事无成地回归泥土,徒然给朋友留下了永久的孤独。所以,至少我希望Master……” “那并不只是孤独,恩奇都。” 我直视着他欠缺情感起伏、如同镜面一般毫无涟漪的双眼,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 “你留下的不只是孤独,更是无可替代的宝物。明白吗?我说的‘宝物’不是指天之锁,而是指‘恩奇都’这个灵魂。因为与你相遇,吉尔伽美什才成为了更好的王。我也一样,是将你的灵魂而非肉|体视为宝物。” 当然我也喜欢肉|体,不过这个暂且不提。 “…………” 大概是对我的倔强无话可说,聪慧知性的英灵一时间默然不语,只是宛如初生稚子一般睁大双眼,以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我。 最后,有如稚子第一次蹒跚学步那般,他像是在摸索什么似的交叠双手,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如果,这就是Master的愿望……我也试着回应看看。” 我去!! 与此同时,我清楚看见对面的贞德alter嘴角一抽,以口型无声呐喊: 这样也行? 这样也行。 坐在另一侧的岩窟王手扶额头,同样以口型镇静地回应道。 据我所知,这好像就叫做“助攻”。那个英雄王,本以为他是来抢……不、带自己人回家,没想到竟然是来送助攻的。不愧是秩序·善,从根本上就和我们合不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闪是夏威夷度假状态,各方面都比较放飞,他出现的原因以后再讲 秩序善的闪啊,太感人了(落泪 回头想想,其实闪意外地还挺中意王道主人公type,CCC的白野和FGO的立香都是,茜茜大概也算这一款……她只差一次拯救世界(等等??? 恩奇都的道具心态是个坎,他对自己生前“没能成为任何人”的评价实在太悲伤了。闪虽然是个恶婆婆(喂),不过说到底,整个乌鲁克应该还是有共同的愿望,也就是“希望恩奇都能够幸福” 第56章 次日清早, 我照常从一夜安详的睡梦中醒来。 (呼……昨天真是惊涛骇浪的一天啊。) 吉尔伽美什的现身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但意外中的意外是他竟然——没错,他·竟·然没有搞事,只是一心一意地放飞自我享受假期,在民间做了一位清闲自在的创业土豪,看上去生意做得还不错。 更别提他还对我态度宽容,简直催人泪下, 感动得我险些在梦中哭湿枕巾。 虽说“没有异能者随行”这一点令人忧心,但考虑到这位大王的性格,其实寻常Master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十分有限,有与没有恐怕相去不远。再者说,要论对吉尔伽美什的影响力, 一个恩奇都就抵得上十万个普通Master,恩奇都一句谏言就能胜过三十万令咒。 除非恩奇都和他一起搞事, 那才真叫一个天地变色, 恐怖如斯。 真到了那一刻,我也只能对恩奇都高歌一曲“你爱我还是他”,然后听天由命了。 ……你看我有胜算吗? (不过,导致吉尔伽美什现身的原因也是异能……如果真有这种未知的异能者存在, 还是得用心盘查一番。) “alter亲亲, 起床了……” 我一边在内心暗自叮嘱自己,一边掀开空调被起身,同时习惯性地伸手向枕边摸索,试图推醒躺在双人床另一侧的贞德alter—— 但是, 触手处的手感却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怎么感觉……头发比alter亲亲短一些?而且,皮肤的质感也不大一样……) 我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努力驱动仍然沉眠在朦胧雾霭之中的大脑,扭头向奇妙触感的来源望去。 “………………” 然后,我伸出的手就这么纹丝不动地凝滞在空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弯曲,硬邦邦的宛如死后僵直。 ——的确,刚才那一瞬间我至少在脑内死了三次,直到现在还没有满血复活。 “埃……埃德蒙??” 我凝视着青年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用力将脑袋左右甩了两甩,勉强在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开辟出一方清明,让思绪可以顺利流转。 冷静。冷静下来,柚木茜。 总之先冷静。 然后再冷静。 这只是技术性调整,不要慌。 从现场情况上来看,岩窟王似乎原本正坐在床沿——大概是准备前来叫我起床,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整个人不知不觉地(??)面对我侧躺下来,头部恰好占据了贞德alter的枕头,无意间(???)实现了一次完美的李代桃僵。 “…………” (算了。反正都是复仇者,也没有多少差别……) (……不对,没有个P啊。) 我沉吟数秒,而后反手掐住自己胳膊上一块嫩肉,毫不留情地狠狠拧了一把,几乎将手臂上一个红彤彤的蚊子包扭转360度。 “哎唷卧槽痛死我了!!!” ……好,看来这不是梦。 既然如此,那我多半是因为昨日的和平谒见大喜过望,如今已经不着痕迹地疯了。 又或者,是我终于在二十年的单身生涯后欲|求不满,以至于产生幻觉,妄想言情中的夜袭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将?” 正当我陷入一团混乱之际,药研爽快干练的声调如同明月清风,只一瞬便将我从混沌的迷雾中拯救出来。 “药研,那个——” “啊,岩窟王也在这里。” 少年目光流转,丝毫不显露惊讶之色,“这都第几次了?明明嘱咐过他要叫你起来,结果自己也跟着一起睡着……” “……???”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劈落,我生硬迟缓地抬起头来,瞪着两眼呆滞重复道: “怎么,他不是第一次在我身边睡着?” “当然不是。” 药研屈起一条胳膊搭在门框边缘,声色都是一贯的沉着笃定,看上去真是比大佬还大佬,比成熟男人更成熟男人。 “我听说,他们‘从者’原本不需要睡眠,但是‘异能生命体’需要。岩窟王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从来不肯服软,只当自己还和往常一样,该通宵通宵,该失眠失眠,该夜袭夜……咳咳。有时候他早晨难免疲倦,只是没让大将你发现罢了。” 药研抬手按住眉心,从喉咙中吐出一声混杂着苦笑的叹息。 “不知为何,他总能在大将身边放下心来,一看着你便容易入睡,倒是有利于治疗失眠。” “一看着我就犯困?别,我又不是政|治教科书……” 我垂着头茫然无措地咕哝两声,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搭上岩窟王肩头,唯恐自己意识模糊,下手不知轻重,像是方才掐自己一样掐疼了他。 “醒醒,埃……” 我刚要施力摇晃,忽然只见他貌似十分惬意地偏转面孔,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恰好贴上我的小臂,热量也随之过渡,我立刻感觉到皮肤在青年温热的吐息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真的,我越来越觉得他像猫了。” “是吗?” 对于我天真的感慨,药研一针见血地发表评价: “我怎么觉得他和alter一样,只是仗着自己的猫系属性向你撒娇呢。” “???埃德蒙,向我?” 不得不承认,“撒娇”这个形容具有一种奇异的魔力,霎时便撩拨得人心尖发痒。 也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喉头无端升起一阵烟熏火燎似的焦渴,连忙反手指向自己鼻尖,不可置信地干笑道: “你别逗我了。药研,你和埃德蒙就好像我两个爹,我也一直娇生惯养,向你们俩撒娇都来不及,哪有埃德蒙向我……向我那个啥的道理?”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到底,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 药研不置可否地耸肩,笑容中却流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揶揄之色。 “不过大将,我现界三年,好歹也算粗略翻过《基督山伯爵》这本书。主人公的确成熟睿智,但他一方面作为长辈呵护着海黛这位少女,将少女称为‘我的女儿’,另一方面,他不是也被少女的爱情拯救了吗?这并不矛盾啊。搞不好是‘对女儿比较软弱’的类型,那个主人公。” “……那是当然的。因为,海黛她又热情、又勇敢,和长年被囚禁在冰冷坟墓中的伯爵十分相配……” 是的。那位少女热情而勇敢,所以才能让一度冰封的心重新开始跳动,让蛰居在黑暗中的复仇者再次梦想幸福。 所以,《基督山伯爵》才能成为“等待”与“希望”的故事。 “热情,勇敢……” 我将这几个字含在舌尖上细细地咀嚼一遍,感觉一种咬破黄连般的苦涩感在口中弥漫开来,其间又掺杂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甜,像是饮尽苦茶之后的回甘。 (“给复仇者以救赎”……难道说,我也能做到那种事吗?) (吉尔伽美什也说过类似的话。贪得无厌没什么不好,凡事都要勇于踏出第一步……)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垂下目光,恰好迎上青年前所未见的安逸面容。 “……” 也许是因为缺乏清醒时的精悍神采,埃德蒙·唐泰斯清俊端正的容颜也好,挽成一束披落在肩头的长发也好,在日光下越发泛出一种宛如大理石雕像——确切来说,应当是宛如幽深墓穴中的骸骨一般,病态、冰冷、阴郁的苍白之色。 没有生气,没有温度,仿佛一切都被涂抹一空的白。 (……不,不行的。) 我悬在半空的手伸出又收回,来回往复好几次,终究还是软绵绵地垂落下去。 (说什么救赎,我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光是能和他们共同生活,承蒙他们关照,就已经是我不可多得的幸运了。我只是一心希望为他们带来幸福,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够成为“特别的存在”。) 毕竟与他们相比,我迄今为止的生涯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心态、觉悟也依旧青涩浅薄,不值得挂在唇边一哂。 (岩窟王一定也是,只将我当作不谙世事的“女儿”……) 至少,我一直都是如此认为。 除此之外的可能性,我从未、也不敢再去设想,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是一样。 我并非海黛。 即使发自内心地珍视对方,我依然缺乏踏入亲近之人心底深处的勇气,也尚未知晓何为爱情。 ——所以,现在的我还无法救赎任何人。我所能做的只有陪伴而已。 “……” 我将垂落的右手紧握成拳,双唇不自觉地抿了又抿,牢牢锁住喉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走,药研。一直劳烦埃德蒙为我操心,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一天了。” …… …… …… 与久违地获得一晌安眠的岩窟王相比,这一天异能特务科门庭若市,人心浮动,处处都洋溢着一片盛夏暑气般的欢声笑语。 原因说来也简单。 入夏将近一个月以来,我们辖区内的社会治安水平空前良好,诸事太平(这种太平三五年都难得遇上一次,实在弥足珍贵),大家上班都是机械地、无所事事地坐班打卡,各自摸鱼,要么喝茶聊天看报纸,要么奋发图强肝游戏。 没有压力也没有动力,没有紧张也没有刺激。两点一线的公务员生活周而复始,车轱辘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虽说悠闲自在,但也乏味得可以让嘴里淡出鸟来。 就这样,在炽热如火的夏日骄阳之下,每个人心中都有意或无意地窜起了一丛火苗,翻卷着红艳艳、**辣的舌头舔舐心尖: ——好想放假啊!!!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 ——好想出门快活啊!!! 而我今日踏入大楼之际,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之前几位惨遭山田毒手的异能者登门致谢。 这一次异能特务科大获全胜,一举收缴回所有失踪异能,委实赚足了民间朋友们的好感度。尤其对于奋勇围殴魔神柱的二系,失主们一个个感激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现场撮土为香,一股脑儿与我们所有人结为兄弟。 正所谓“千里因缘一线牵”,大家一样都是千里挑一的沙雕异能者,相见无异于老乡见老乡,自然有说不尽的话题,空气中的热闹浮躁又比往日更胜三分。 放眼望去,论面孔都是再眼熟不过的那几张——特斯拉、妖狐、皮卡丘、左文字一家,以及他们各自的异能者等等。不过,他们用于表达谢意的礼物倒是千奇百怪,不仅令人应接不暇,而且令人喷茶。 因为我们再三表示不能接受贵重财物,这些个沙雕朋友们显然也是挖空心思,变着法儿想要捣腾出一份物美价廉又不失诚意的“薄礼”来,最好是千里送鹅毛,雪中送暖气,一分重量可以承载十二万分的情意。 不过……乍看之下,现场根本没有一份礼物称得上“微薄”,反而让人充分感受到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抱歉啊,特斯拉先生。您这些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办公室某个角落,一位同事满头大汗地连声推辞着,生生将脑袋和双手摇成了三副拨浪鼓。 也难怪他会如此惊慌。在他面前,赫然正摆放着堆积如山的电风扇、空调与电冰箱,一层层直摞到紧挨着天花板,每一台电器都锃亮崭新,白花花一片耀人眼目,几乎将我们办公室的一堵白墙彻底淹没。 ……要是遭遇上级部门突击检查,那可真是人赃并获,一查一个准啊。 “有什么不能的?” 面对同事近乎恳求的推辞,尼古拉·特斯拉——传说中的“交流电之父”不以为意,豪爽地叉腰大笑道: “放心收下,年轻人。这些电器并不昂贵,都是我自己组装的,而且都是节电特制版!什么,组装过程?轻松得很!毕竟我和爱迪生那种凡人不同,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啊!!” “不,就算是自己组装也……话说回来,您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原材料啊?” …… 另一方面,宗三左文字的谢礼与之相似,同样拥有重逾千斤的分量。 实不相瞒,在我们多管闲事的牵线搭桥之下,宗三已经顺利与自己的兄长江雪和幺弟小夜重逢,目前正和自家异能者一同寄住在郊外的江雪农场度假。三兄弟朝夕相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尘世纷争,共享天伦之乐,分分钟就从“左文字不高兴”变成了“左文字很高兴”。 说到江雪左文字,多年来他沉迷种田,如鱼得水,结果竟然一发而不可收,在农产品领域开拓出了一片辽阔新天地。虽然尚未发展到什么“亩产万斤粮”、“肥猪赛大象”的夸张地步,但如今的江雪农场已是十里飘香,远近闻名,从五谷杂粮到瓜果蔬菜一应俱全,堪称一座大型综合性农业基地。 照这样下去,我估计他迟早会有自己的注册商标。 这不,这一回他们兄弟仨别出心裁,直接从自家农田里拉了三车皮薄个大的西瓜上门,足够让我们一天不落地玩上三个月海滨打西瓜,也足够支撑瓜先生在岗位上奋斗三年——前提是西瓜不会坏。 我们:“哈哈哈哈哈谢谢啊……” 虽然这份谢礼的画风格外清奇,还有些神似乡(土)村(味)爱情故事,不过实用性第一,谁又会在意“画风”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呢? 再看另一位同事,他正在哭丧着脸苦口婆心地劝说妖狐: “对不起,这个我们也不能收。先不说贵重与否,也不说实用性如何,是否适合当下的季节……在此之前,我们的良心都会痛啊……” “???” 我探过头去好奇窥看,只一眼便感觉大脑都在颤抖,扭头将口中的茶水喷出一朵花来:“噗————” 那礼物不是其他,正是一条精美绝伦的毛皮围脖,底色是雪白中透出一抹风骚妖娆的紫,怎么看都与妖狐的毛色别无二致!!! (太、太残忍了!虽然妖狐多半活该,但还是太残忍了!!) 那边妖狐本狐也是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将自己的尾巴尖儿抱在怀中,一脸心疼地不住摩挲。唯独他的异能者(女)始终笑容可掬,捧着自己娇艳如花的双颊粲然笑道: “哎呀,不用担心,我这些毛都不是现拔的,不算虐待式神。说来惭愧,我们家妖狐不大安分,每次他勾搭小姑娘被我发现,或者技能只突了两下就罢工,我就从他尾巴上薅一把毛作为惩戒。久而久之,你看,我都薅下来一条围脖了!” 妖狐发出“噫呜呜噫”的声音: “小生没有勾搭,小生只是在寻找自己命定的少女……至于技能,那每次都是随机释放,也由不得小生自己做主……” “是吗?那你的尾巴毛也由不得你做主,你多看其他小姑娘一眼,我就薅你一次。怎么着,谁还不是个病娇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推基友的新坑:《[综]卫宫家能不能拯救世界》夜笑:“IF线立香的奇妙之旅” ———— 沙雕异能者快乐多ry 茜把自己对所有人的感情都定义为【亲情】,对于更进一步的感情她是有心结的,不过最后都能解开啦 这一卷差不多该分线了,候选股范围我已经缩小到了伯爵和恩,自己内心差不多是五五开,两边都铺了线都能写,现在郑重其事地询问一下大家的想法! PS:出本的话会收录分结局,不出本就发在wb或者另开短篇。伯爵和恩肯定会有,其他如果有想看的就在这里告诉我8 第57章 我的夏天不可能如此凶险 “对了。alter亲亲, 你看见萤丸没有?” 眼看着同事们与民间异能者其乐融融地打成一片, 我也不禁会心微笑, 同时以余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伙伴们的身影。 “刚才突然有一群人涌进来, 该不会被冲散了……” “别说蠢话了。萤丸的话,不就在那里吗?” 贞德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一挑下巴, 示意我将视线转向一处角落——不知为什么,只见一大票面生或面善的女同事蜂拥而上, 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地你推我挤,相互紧挨的肩与肩连接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直将那个角落封堵得水泄不通。 光看这副阵仗, 别说是萤丸了,恐怕连一只萤火虫都飞不出来。 我:“???什么,这又是什么情况?” 现场气氛热烈非凡,在一波接一波凌乱嘈杂的声浪中,间或可以听见一两声清脆的呼喊: “好痛!谁踩我的脚?!” “前面的把头低一低,我都看不见了!!” “大家不要挤, 慢慢来,一个一个摸……每个人都有机会……” …… 我:“?????” 这就更让人莫名其妙了。 单说这些台词, 怎么听都像是某位国民级人气偶像的见面会现场, 狂热粉丝们拼命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 为了一次握手、一次合影机会争抢得头破血流。 但我心下清楚, 唯独在我们搜查二系,这种现象绝对不可能发生——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无论男女老少, 都只喜欢被碾压成一张平面的二次元偶像。 顺便一提,唯有那一队特立独行的荣耀战士是个例外。他们既崇拜3D小人也崇拜三次元真人,比如传说中的“一叶之秋”。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一叶之秋”本人是长是短,是扁是圆,对其唯一的认知就是“这位大神打荣耀吊炸天”。即使在街头与大神擦肩而过,他们多半也无法识破对方的真容。 一无所知却能够爱得死去活来,我想这大概就叫做柏拉图,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真爱形式。 “所以说,这次到底是谁来了……” (该不会真是一叶之秋??不可能啊,这片场都不一样啊???) 我正兀自困惑不解,一边已有同事笑容满面地解释道: “还能有谁啊,不就是那个小智——不对,那个召唤皮卡丘的小学生吗?他前两天刚过11岁生日,这次运气更好,捞出来一只可以自由进化的伊布。也算人家孩子有心,还记得带来给我们撸一撸,聊表谢意。你看,萤丸刚把伊布抱在手里,人就被姑娘们吞没了。” “……” ——什么,借人撸一撸也能算致谢的吗?!!! 我下意识就要将这句吐槽从舌尖上喷出,但旋即回想起伊布的外表是何等惹人怜爱,皮毛是何等柔顺丝滑(当然我没有摸过,只是凭空妄想),再看一眼此刻特务科空前绝后的欢腾景象,我不得不承认: 对于口袋妖怪爱好者来说,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宝贵的谢礼了。 我可以想象,那一瞬间的柔软触感虽然一文不名,同时却也堪比基督山岛上价值连城的宝藏,足以让人享益一世,回味终生。 “好。既然如此……” 身为一名清醒理智的社会人,在大家都被毛绒绒的伊布冲昏头脑之际,这会儿我自然是要—— “——把我空投进去,alter亲亲!!为了撸到伊布,现在我就要克服我的过山车恐惧症!!!” “你就不能为我克服吗?!……不对,我什么都没说,刚才是你听错了!!” “?什么,alter亲亲你居然连伊布的醋都吃,这可真是吓到我……” “去死啊!!!” …… “伊……伊……伊布……” 在众多女性们如狼似虎的毒手之下,不明就里的伊布瑟瑟发抖,两只前爪紧紧攀住萤丸纤细白嫩的脖颈,还时不时发出幼猫一般细弱的叫声,用肉球连连拍打他的肩头。 “哇——伊布好可爱,萤丸也好可爱——” 然而这一幕落在饥渴的众人眼中,简直就是可爱×可爱=可爱的次方,愈加激发了她们对一刀一兽上下其手、肆意蹂|躏的**。 而我因为从天而降,一马当先地抢着将萤丸和伊布一起揽在怀中,自然在这场战争中首当其冲,不到三秒钟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撕扯下来,又像是扔麻袋一样毫不留情地抛出了人群。 ……要不是我们往日还有几分塑料同事情,我毫不怀疑,她们会冷酷地冲着我这个插队狗吐唾沫,再踏上一万只脚。 太真实了.jpg 这番光景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等到萤丸和伊布从人群中脱身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们浑身都被撸脱了一层皮,一个赛一个白得发亮。 “没事,柚木?” lo装美少女垂手理了理自己蓬松的裙摆,在我身边另一把椅子上仪态万千地坐下,口中悠悠叹道: “真是的,现在的小姑娘都太疯狂了。”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头一个揪着我领子将我拖出来的就是你,你还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现在我都能辨认出你独特的皮鞋脚印。 没关系,我原谅你。 因为回头想想,换了我大概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伊布使人疯狂,被人在面前横刀夺伊布的话,嫉妒确实会使人面目全非。 姐姐,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只是这爱比不上伊布而已。 “……嗯?” lo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刚挽起衣袖将茶杯举到唇边,忽然秀眉一拧,带着几分露骨的嫌恶之色别过脸去: “怎么,三系的精英朋友也对我们这狗窝有兴趣?” “……?!!” “三系”两个字立时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我回忆起他们关于我不堪入耳的流言毁谤,全身反射性地拉响警报,血液“轰”一声冲上脑门,方才蔫巴巴垂到胸口的脑袋也一个激灵霍然扬起。 (三系的人,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我循着lo娘的目光抬眼望去,只见门口果然有两副陌生面孔,打地鼠似的忽隐忽现。 其中之一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戏多成瘾、处处与我针锋相对,语气措辞都酷似三流女配的【后援团】姐姐。 “……柚木茜……” 此刻她大半身形都隐藏在门框之后,唯有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孔幽幽探出,再加上目光阴鸷诡谲,如同冰凉滑腻的毒蛇一样死死黏在我身上,看上去便形同鬼魅,颇像是一颗徒有头颅的“飞头蛮”。 那目光委实过于森冷可怖,饶是我自命胆大包天,猛一抬头也不由地感觉脊背发寒。 “哦~我懂了,又想来找柚木的茬么?行啊,我奉陪。” lo装美少女见对方来者不善,当下也不含糊,手一扬便抓住自己的裙摆作势欲掀: “机会正好。大家都是攻击系异能者,我的‘裙下大鸟’能不能击碎你的‘道成寺钟’,我早就想试试看了。” “啊啦,真野蛮。” 眼见第三者从旁插话,后援团面有不甘地从我身上收回视线,两道精心修饰的柳叶眉斜斜飞起,嘴角也紧跟着飞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谁说要跟你们动手了?别自作多情。我呀,只是替纲村系长过来看看,二系这位即将上任的‘柚木系长’,嘴脸有没有变得好看一些。不过乍一看嘛,啧啧啧,还是一脸没出息的丢人相就对了。” “…………” 牛B啊。每个字都五行欠揍,每句话都让我想要给你一顿社会的毒打,一般人可做不到这点。 话虽如此,但我实在不想被她拉低到同一个档次,在既无营养、又无品位的口舌之争中|共同沉沦。于是,我对她明目张胆的挑衅视若无睹,扭过头笑吟吟地转向恩奇都道: “恩奇都,你还记得上次那个鹰钩鼻、三角眼,一脸刻薄相的纲村系长吗?没错,就是对我出言不逊,然后差点被你抹了脖子那个。唉,我看他当时都快吓尿了,怪可怜的。” “嗯,我记得。” 恩奇都立即会意,默契十足地点头:“那个人虽然自视甚高,看似无所畏惧,其实意外地怕死呢。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后援团脸色一变:“你们放——” “说起来,我也很想知道。” 我对此恍若未闻,语气反而越发温软甜腻。 “多日不见,纲村系长的胆量有没有练大一些,能不能和他的官威成正比?恩啊,不如你再抹他一次脖子,帮我看看……” “柚木茜,你敢!!” 后援团难以自制地嘶声尖叫起来,同时疾步上前,竖起纤纤十指就要冲我脸上招呼。 不过—— “咔嚓”一声。 早在她踏入我周身方圆三米之前,lo娘就已经面不改色地架起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她眉心: “你再上前一步试试。三系背后唧唧歪歪了柚木多少酸话,你还当我们不知道么?不过是碍着一层同事身份,又不想让柚木烦心,所以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罢了。怎么,你还觉得我们好欺负了?没错,科长是有意举荐柚木担任二系系长,我们这一群自说自话的问题儿童,也是时候该有根主心骨了。” “不过,你们好像还没拎清楚,科长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那么我就告诉你。从今以后——以往都只是一盘散沙、各行其是的二系成员,都会团聚在柚木身边,不遗余力地保护她。所谓的‘集体’,就是这么一回事。” …… …… …… 将后援团撵走之后,我才从lo娘口中得知:今天一大早,科长就将她和其他几位系长叫去办公室,表明他有意拔擢我担任二系系长。不过,这一决定尚且需要层层报批,一切都以未来的上级通告为准。 “咦,姐姐你是系长来着么?我都忘了。”←我 “忘了也正常,因为当年没一个人乐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最后是击鼓传花选出来的。我自己都快忘了。”←lo娘 “哦……” 在我看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 虽说异能特务科一向任人唯贤,不以资历论短长……但据我所知,这次我无论事成与否,都绝对属于史无前例的破格晋升。 而三系的纲村系长一贯嫉贤妒能,对我和暴躁老哥都极尽打压,不久前刚上门敲打过我一次,企图威吓我放弃调查。如今事件已尘埃落定,我不仅顺利将山田逮捕归案,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步登天,既打脸又扎眼,恐怕会进一步招致纲村忌恨,成为他眼中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出头鸟”。 “茜,你还好?” 萤丸仰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凝视着我,眼瞳亮如星斗,腮边还挂着点点晶亮的汗珠。 “没关系,有我在呢。如果那些人欺负你,我会把他们都解决掉的。” “不不,‘解决掉’还是不太行。” 我面色和善地抚摸他发顶,“依我看,这时候就像成熟稳重的吉尔伽美什一样,把他们打到半死……不,四分之三死。” “?‘四分之三死’是什么,要怎么打?比如一个人有200块骨头,就掰断其中的150块吗??” “快住手,小孩子不要讲这种话!!!这么硬核的打法,我只在《东京喰种》中见过!!!!!” …… 毕竟尚未正式升迁,我暂时也不打算将这次平步青云的意外之喜放在心上。我们正一边撸伊布一边半开玩笑地说着闲话,忽然有个同事突发奇想,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道: “藤间呢,谁去把他叫来?他家四个从者,正好过来一起嗨啊!” 另一位同事笑道: “藤间啊,我刚还在诊疗室碰见他来着。他说今天好不容易凑足了召唤条件,正准备着手召唤第五个呢。” “哇,这么刺激的吗?” “藤间”正是诊疗室那位大奶小哥的姓氏。若单论召唤条件的苛刻程度,他几乎能够与我媲美,至今我还从未目睹过一次召唤现场。 好奇心驱使我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前去查看情况,顺手拉上贞德alter就一溜烟地跑下了楼梯: “走走走,搞不好是你最喜欢的优质美男子呢!” “说什么呢。” 贞德兴味索然地撇嘴,“那男人只喜欢夜袭他的美少女。要我说,他最多也就召唤出白色的圣女,或者布伦希尔德……” “然后跟你百合!!” 我兴奋地一拍双掌,“那不是更棒吗?” “去死。” 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尚未抵达诊疗室门口,首先在大厅中遇上了另一位熟稔的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柚木,alter。” 与吉尔伽美什气质截然相反的另一位黄金英灵——迦尔纳身穿一套修身得体的现代装束,一见面便客气地向我们点头问候。 “听其他异能者说,他们都打算向你们表达谢意。如今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所以想来看看,是不是能够帮上什么忙……” ——那敢情好,你能帮的可太多了!!首先就穿上耀眼的黄金胖次,和我们一起去泳池!!! 我刚想如此作答,忽然只听见身后“咔”地一声门响,大奶小哥藤间面色灰白,好像深秋时分半死不活的蚱蜢一样,垂头丧气地探出脸来。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会……居然又不是,居然又震歪了……我的老婆们都已经抛弃了我吗……” 而当他抬头看见迦尔纳那一瞬,藤间的脸色立刻从灰白转变为青紫,仿佛刹那间被无情的命运扼住了咽喉: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不行,你别过来,你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 猝不及防挨了陌生人一通驱赶,迦尔纳神色茫然:“没想到我如此不受欢迎。柚木,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但我比他更茫然:“不,你还什么都没说啊……” “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藤间一个猛虎下山飞扑上前,发泄似的抓住我衣领一通摇晃: “柚木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啊!!我这次召唤之前焚香沐浴,斋戒三天,诚心祈愿自己能够抽到倾国倾城的美人……” “……呃,然后呢?” “最好是黑皮的、古典风格的,具体来说就像是山鲁佐德、尼托克丽丝、示巴女王一样的!!虽然夜袭组也很好,不过黑皮才是我真正的口味!!!” “呃,她们三位的确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没有了,我的人生没有然后了!!我求求你,赶紧让迦尔纳走!!!” 藤间煞白的脸上写满惊恐,从胸腔深处爆发出一声近似哭嚎的惨叫—— “我召唤出了他弟弟阿周那啊,还TM是女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茜茜:突然走上事业线,话说升官加薪吗? 再提醒一下这卷定cp,上章评论区有买股调查,我再等两天统计一下(guna ———— 布伦希尔德:FGO活动梗,黑贞玩真人乙女游戏,不小心给自己开了一条和布姐的百合线(。 山鲁佐德、尼托克丽丝、示巴女王:都是FGO的黑皮美人,分别是一千零一夜女主、埃及女法老和所罗门王的妻子(之一) 迦尔纳和阿周那:兄弟,宿敌,不死不休。阿周那是个在神话中穿过女装的黑皮美男子,CV和伯爵一样是岛崎信长,虽然本人并不沙雕,却被信长带得沙雕了起来(。 第58章 风水宝地梦幻泳池 “——以这种形式现身, 实在非我本意。若是令诸位感到惊惶困惑,我先在此致歉。” …… 一刻钟后, 诊疗室。 偌大空旷的诊疗室中, 我和藤间小哥浑身紧绷地坐在房间一端, 拼命在脸上堆出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直笑得双颊麻木, 嘴角一跳一跳地不住抽筋。 而在数米开外的另一端, 一名倾国倾城的绝色黑皮美人—— 啪! 我在内心给了自己一耳光。 对不起, 我重新说。 在房间另一端, 一位黑发褐肤、俊眉修目(虽然必须在强光下才能看清)的年轻男子, 从头到脚包裹着一条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大号毛巾被, 将全身装束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英挺端正的东方面孔,面孔上一双乌黑眼瞳闪烁生辉, 炯炯有神地凝视着我们。 青年的名字是【阿周那】。 印度神话中闻名遐迩的古老英雄之一, 迦尔纳同母异父的兄弟, 也是他一生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宿敌。 PS:因为某些机缘际遇,阿周那生前曾经穿过女装。 ——没错。英俊潇洒的褐肤美男子穿上女装,可不就是藤间心心念念的“黑皮美人”吗? 由此可见, 藤间召唤前许下的愿望十分灵验,也许可以考虑发张自拍照当作锦鲤。 不过很显然,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也不知为什么,单从性格谈吐上来看,眼前这位【阿周那】与我记忆中的游戏形象别无二致。然而, 这身……嗯……女装就像游戏中的“灵衣”一样,牢牢附着在他身上,与灵基紧密结合,彻底代替了原有的战斗装束。 换句话说,除非我们为他找来其他替换衣物,否则就连阿周那自己也无法更改。 因此,为了保护Master的心脏与特务科的和平,阿周那当机立断地裹上了一条被被,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深色版的山姥切国广。 ……说真的,要在这种场景下认真严肃地谈话,也太难为人了。 (说是“女装”,到底是怎样的女装啊?) 我太过在意被被之下的景象,以至于每隔五秒钟就要暗搓搓地抬眼偷瞄,希望能够从缝隙中窥得一线天机。 遗憾的是,阿周那不愧是一位资历深厚、业务纯熟的英雄,攻守两方面都可谓滴水不漏,360度全方位毫无破绽,愣是没让我找到一丁点偷窥的时机。几次三番尝试未果之后,我也只好偃旗息鼓,将注意力转移到谈话内容上来。 反倒是阿周那察觉我坐立不安,抢先一步坦然发问道: “您希望我脱下这块布吗?” “……不、不,还是算了。” 青年目光坦荡,但我只感觉心脏冷不丁地一紧,连忙猛烈摇头:“我还不想被灭口……” 当然,后一句话我是以微不可闻的音量小声BB。 “咳咳。稍后我会给你找其他衣服的,这个就别在意了。” 藤间面色颓唐,花了好大功夫才从方才的致命打击中振作起来,欲言又止地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是想说……” “Master,是要说迦尔纳的事吗?” 不成想,早在藤间冷汗涔涔地酝酿语句之前,阿周那便已察言观色,敏锐捕捉到了我们两人僵硬躲闪的神情。 “迦尔纳也在这里。虽然刚现界的时候尚不习惯,但现在我已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这点程度的感知力还是有的。” “……!!!” 我和藤间同时汗毛倒竖,像是弹簧一般猛地绷直了脊梁。 面对英灵温沉如水的眼神,藤间满腔的勇气鼓到一半又漏了气,舌根好像一连打上七八个死结,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不、这个那个,是这样的。阿周那,你听我说……虽然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想和迦尔纳一决胜负,但现在我是你的Master,我需要对你的一切作为负责。如果你们一人一发核弹下去,把这栋大楼给炸了,我的薪水和工作就……” “是,是啊。” 我也厚颜无耻地小声帮腔,“我只不过是恰好在场,说不定都会被追究连带责任。我还要氪金呢。” “这点不用担心,Master。” 稍后赶来的恩奇都原本一直微笑旁观,此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倾身向前,压低嗓音在我耳边说道: “他们两位的‘神性’等级很高,天之锁应该能够起效。” “是吗,如果有个万一就拜托你了……” 面对如此可靠的发言,我不禁(在内心)泪染衣襟。 然而,与我们的担忧大相径庭,从阿周那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 “我理解了,Master。如果这是您的希望,我也将暂时收起武器,放弃与那个男人一决生死的意图。请放心,如今的我不同于以往,我并非没有与他同一阵营的经历。” “……………………” 这一刻藤间与我的表情,恐怕只能用“瞳孔地震”来形容。 ——刚、刚、刚才,阿周那说了些什么?? ——他是不是说,愿意暂时放弃与迦尔纳敌对,将他当作“同一阵营”的从者看待??? 他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对,等一下。我都忘了,如果是拥有FGO剧情记忆的阿周那,确实有可能从“迦尔纳aaaaaaaa!”的状态获得成长,成为思虑周详、顾全大局的成熟大人。) (嗯,人都是会成长的。就好像佐助也会结婚生子一样。) “不过,我也有一个心愿,希望Master能够谅解。” 阿周那彬彬有礼地俯首,神态语气中充满诚恳,端的是一派温雅斯文,风度翩翩。 “……” 我和藤间相互对视一眼,最终不约而同地向他点了点头: “你说。” “我可以承诺——除非必要,此次现界期间,我不会与迦尔纳兵刃相交。不过,我是否能够以其他方式与他展开竞争呢?比如说,狩猎魔神柱……” 我:“……” 我一瞬间仿佛看见,被圈养在遥远郊区的巴巴托斯迎风抖了三抖。 “那个,现代恐怕没有那么多魔神柱供你们艹……” 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要说阿周那在剧情中引人瞩目的壮举,莫过于北美大陆那一战,他燃尽自身释放宝具,将敌方召唤出的二十八根魔神柱一扫而空。 二十八根啊。 “没关系,这只是个比喻。” 阿周那见我们并未一口否决,神色为之一转,口吻中也多了几分与外貌年龄相符的轻快活泼之态: “这里是21世纪的都市?既然如此,那应该有许多和平的竞技方式。在Master能够接受的范围就好,我想试着与那个男人较量一番。” “呃,这个嘛……” 藤间尚在踌躇不决,忽然只听见一声门把手旋转的轻响,接着房门缓缓敞开一道缝隙,一直在室外待机的迦尔纳淡定探出头来。 “我接受这个挑战。只要不对Master造成困扰,阿周那,我随时都可以与你一较高下。” “很好,这才是我所知道的迦尔纳。” 阿周那心满意足地点头,声色平稳无波,唯独眼神中燃起了沉静的战意。 “那么,时间、地点与项目,从现在开始好好考虑。无论是何种竞技内容,我都一定会胜过你。” “正合我意。” “………………” 眼睁睁看着两人“达成共识.jpg”,我和藤间面面相觑,最后也只好无能为力地一耸肩膀。 人家几千年的因缘纠葛,郎才郎貌,天生一对(宿敌),轮得到我们两个妖怪来反对? …… …… …… 数日后—— “……所以说,这就是你邀请无关人等一起来水上乐园的理由?”←贞德alter “是啊。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天我们包场,吉尔伽土豪请客。”←我 ——就在如此交谈的我们面前,泳池边缘高耸的十米跳台顶端,可以远远看见一黑一白两道鲜明的身影。 不,不对。 确切来说,只有阿周那一个人肤色鲜明,远看如同黑色火柴人,靠近一些看又像是《名侦探柯南》中的犯人剪影;而迦尔纳浑身白得发光,几乎完全与天窗中倾泻而入的阳光融为一体,只能看见一条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泳裤。 ……不是灿然生辉的黄金胖次,不知为何我还有点小遗憾。 要我说这对兄弟也真是绝了,一个白得发光,一个黑得发亮,并肩站在一起就是白加黑,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活像一幅标准的太极图。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开灯还是关灯,总有一个人会完美融入背景,只剩下一条泳裤。 没错,阿周那穿的是白色泳裤。 “3、2——” 在跳台底端,穿着绿色儿童泳裤的萤丸兴致高昂,双手高举着一黑一白两面小旗: “——1!!” 伴随着小旗一挥到底,两道人影……不对,一道黑色人影与一条黑色泳裤同时从高空中一跃而下,好像两枚鱼叉一般直直投入水中。 这一次,在满池碧波的映衬之下,我终于看见一黑一白两个脑袋冒出水面。而后他们毫无停滞,立刻开始在水中高速前进,犹如两枚鱼|雷一般飞也似的疾掠而过,在身后拖出两道清晰的波纹。 两人一边奋力疾驰,一边隔着飞溅的水花以眼神相互厮杀,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呼喊: “迦尔纳aaaaaaa——!!这次是堂堂正正的公平决斗,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很好的气势,但我也无意在此落败。来!” …… “这就是英灵的十米高台跳水接一千米自由泳竞速吗,真系精彩。” 我口中叼着用来舀刨冰的塑料勺子,面无表情地鼓掌道。 “……话说回来,我的假期什么时候变成游泳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周那的画师pako曾经画过只穿一条白色三角胖次的阿周那(捶地 至于女装,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啥样,每个人的脑补都不一样,所以还是自由想象2333 今日份的新鲜沙雕,下章继续泳池篇! 第59章 风起云涌魔幻泳池 “3、2——1!!开始!!!” 盛夏时节特有的倾盆日光。清凉开阔的水面。跳台与滑梯下方大片飞珠溅玉的水花。 眼前只见一片衣香鬓影, 色彩缤纷的泳衣、发丝以及沙滩排球等水上玩具飘摇招展,在碧波间穿梭来去。耳边回响着裁判员萤丸欢欣雀跃的稚气嗓音,与少年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混在一处, 难分彼此,交织成一曲无忧无虑的夏日歌谣。 “……天国啊……” 我斜倚在泳池边缘美人榻一般的舒适躺椅上, 啜饮着平日里根本不敢想象的冰镇混合果汁, 感觉自己宛如一位高贵的黄钻贵族, 不由心旌荡漾, 发出梦呓般的喃喃低语。 没错。 如果这里不是天国,那还有哪里是呢? …… 为了这一天的水上乐园之旅,我和药研可谓殚精竭虑, 前前后后反复钻研商讨,比起往日制定开会议程时多费了一百万个心。 我们的宗旨只有一个—— 要开心!要很开心!要让大家都开心!! 说来简单轻巧, 不过, 要实现这一点却并非信手拈来。 就拿岩窟王来说。 旁人未必清楚,但我和药研都心知肚明——他生前也曾是一位风里来、雨里去的大海男儿, 就像歌曲中唱的那样“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然而, 十九岁那年的人生剧变致使他身陷囹圄, 孤岛上十四年的牢狱之灾砥砺了他的意志,同时却也磋磨、摧折了他的精神,让他无法再以毫无阴霾的眼神眺望大海。 大海是他的摇篮,他的坟墓, 他十四年间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 经过实地考察后,我们忧心忡忡地发现: 对岩窟王来说,这座全面模仿海滨风格的水上乐园,虽然不至于触发精神创伤,但或许也并非一个能够开怀享乐的去处。 (虽说我是因为alter才制定了这个度假计划,埃德蒙原本就意兴阑珊……但来都来了,还是希望他也能开心点啊。) 岩窟王性情乖僻,很有几分一意孤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偏执。我自知难以说服他放下心结,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只好剑走偏锋,转向隔壁诊疗室的南丁格尔姐姐求助。 说起来,岩窟王和南丁格尔也算有一段因缘——他曾在监狱塔活动中将失忆的南丁称为“美塞苔丝”,也就是《基督山伯爵》中主角初恋的名字,我至今不清楚用意何在。 也许在他心中,“美塞苔丝”就像南丁格尔一样,是一位坚毅、严格而且充满慈爱的伟大女性。 (……emmmmm,总觉得哪里输了。) 怀着如此难以言表的芥蒂与竞争心,我一方面邀请藤间小哥带上他的Milk×5同行(仔细想想,阿周那的游戏技能可以奶自己,四舍五入也是个奶),另一方面特意将南丁格尔拉到一边,请她帮忙“让埃德蒙也能穿着泳裤快乐起来”。 我知道她做得到。 南丁格尔本人心怀天下患者,自然也是爽快地一口答应: “Mr.唐泰斯对?我知道,那个人的精神上背负着创伤。病灶必须尽快切除,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医疗宗旨。” 就这样,在迦尔纳与阿周那之外,我和“美塞苔丝”之间也上演了另一场“达成共识.jpg”。 而岩窟王果然不出我所料,到了游玩当天,我们都清一色地换上泳装在水边碰头,却只见他还如往常一般礼帽斗篷、全副武装,浑身散发着阴暗气息伫立在一处墙角,光是看着就让人闷得慌。 而他的说辞也十分简单敷衍: “这种明朗欢快的场合不适合我。你们玩,我看着就好。” “请你适可而止,Mr.唐泰斯。” ——就在下一秒,从我身后传来了手术刀出鞘+子弹上膛的声音,堪称双声道死亡奏鸣曲。 早已与我达成共识的南丁格尔身穿一套明黄色比基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黑洞洞的手|枪,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左右开弓地摆开架势。 (……太酷了。幸好今天是包场,要不然这画面明天就能上头条啊……) 我不合时宜地如此感叹。 “哪有人在夏日的泳池边穿着斗篷?恕我直言,Mr.唐泰斯。并不是‘这种场合不适合你’,只是你自己不愿意配合。” 以一种酷似黑道社会一姐的姿态,南丁格尔双手平举凶器,朗声道出无可辩驳的正论。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在闹这种别扭吗。身为从者,却让Master为你的精神健康担忧,这也算是某种失职?” “…………” 岩窟王一时无语,也不知是心中触动,还是单纯被眼前比基尼+手|枪+手术刀的绝世组合给震慑住了。 说实话,就在南丁格尔迈步上前那一刻,我总觉得他的表情与手术台上的我分毫不差,满脸都写着“别过来!快住手!你要对我做什么!”。 “那个、南丁姐姐,差不多就……” 眼看岩窟王神色僵硬,我忍不住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强人所难。 “如果他实在不乐意的话……” “治疗期间,请患者家属保持安静。” 南丁格尔丝毫不给我情面,冷酷干脆地断言道:“如果他真不乐意,现在就不会感到为难了。听着——” 护士长抬起一双目光炯炯的明眸,凛冽的眼波如同提灯一般穿透迷雾: “——【你已经不在海浪环绕的伊夫堡了,没有必要画地为牢。】” “……?!” 岩窟王就像被人踩中尾巴的黑猫一样猝然抬头,“你说什……” “当然,这不是我说的。” 南丁格尔面色泰然,二话不说就将我给明明白白地打包安排了。 “是你的Master,她在和我交谈时曾经这么说过。她似乎怀有某种误解,认为你不会听从她的劝说。而你似乎也有误解,认为自己的心结会给她的假期蒙上阴影。” 她接着说道: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不是吗?我真不明白你们都在烦恼些什么。” “……………………” (……是,是这样吗?) “……” 在窒息般的长久沉默之后,岩窟王首先败下阵来,抬手摘下自己仿佛与头顶融为一体的礼帽,将白发潦草地拢成一束马尾。 “我去换衣服。” …… …… …… “干杯————!!!” 在大家众志成城的努力下,我们总算是一个都没有少,在泳池边高举起盛放着各色酒水或果汁的玻璃杯,碰撞出一片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响。 ——不过,我们的共同行动也就仅限于此。 貌合神离(?)的干杯之后,各方来客立即各奔东西,你提一网袋西瓜,我抱一个排球,他扛着一块冲浪板,一个个像是下饺子似的投入水中。 至于印度兄弟,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着去做热身运动,一起挥洒青春的汗水了。 ……话说回来。 (西瓜和排球就算了……为什么要带着冲浪板来泳池啊,江雪哥哥。) 我正在内心暗自腹诽,只听见一边宗三左文字正冲着诊疗室的Caster三人组文雅低头: “拜托了。一点点就好,请在水面上制造出海浪。小夜他很想看看大海……” 等一等————————!!!!! 虽然顺势邀请你们一起前来的是我,但这可不是我家的泳池,别对它做出奇怪的事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实为有趣!!” 然而泳池之主本人襟怀宽广,不仅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爆发出一阵高亢洪亮的开怀大笑: “竟然想在本王的领土上兴风作浪?很好,冲着这份胆魄,本王准了。杂种们,你们就尽情施展本领,让本王见识一场愉快的即兴演出!” “不,并没有人要表演给你看啊……” 我将这句大逆不道的作死台词藏在心底,诚惶诚恐地一缩脖子,低头向吉尔伽美什——我们这次度假的赞助商打了个招呼。 “王啊,贵安。您今天……呃,衣品真好。” “哈哈哈,说什么呢你这杂种。就算你说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本王也不会因此就对你另眼相看。明白吗?王可没那么容易被讨好啊!” 低调奢华的土豪P先生傲然昂首。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他的表情很像是“嘴角疯狂他妈上扬.jpg”。 “Master,我们也下水?” 就在此时,恩奇都从光辉灿烂的土豪P背后探出头来。虽然他和平常一般衣着朴素,但在我眼中,那道身影却比成吨的黄金更为耀眼。 唯一的美中不足在于,恩奇都最后也没能确定选择男装或女装,所以取了个折中之法:上身宽松的白色T恤,下|身泳裤,看上去格外清爽可爱,就好像将日常穿着的白色套头衣裁短了一截。 少了长袖和长裤的遮掩,英灵柔韧、白皙而又拥有肌肉线条的手脚一览无遗,让人不知将眼睛往哪里放。 顺便一提,岩窟王习惯将马尾扎在后颈附近,而恩奇都因为长发过腰,此刻便用一条装饰着白花的头绳将发丝高高挽起,跳跃的高马尾简直像是一道落雷劈在我心头: ——这这这,这也太可爱了!!!!! “Master?” 大概是见我石化一般僵立原地,恩奇都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高马尾也随着他歪头的动作一齐摇晃。 “啊?哦、哦,没事……” 我猛地回过神来,“话说回来,你这样不觉得拘束吗?” “咦,是指衣服吗?嗯……我觉得,还是不要让Master感觉到明确的性别特征为好。因为Master说过,‘恩奇都就是恩奇都’。” 人偶般完美无瑕的中性美人眉眼含笑,理所当然一般俯身牵起我的手腕,转过身步履轻快地朝向水边走去。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我会按照Master喜欢的方式和你相处,这样就好。” “啊、是……” 我尚未从方才巨大的视觉冲击中恢复清醒,只是凭着本能懵懂回话。 “对了,总之我想先试试那个最高的水上滑梯。Master也一起?” “是…………不是等一下?!!!” 那个滑梯看上去起码得有七八米,而且滑道七拐八弯,回环曲折堪比过山车啊?!当初游乐园时期的噩梦,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归根到底,那根本不是一般水上乐园中应该出现的设施,也不该是面向人类开放的设施!!到底是哪个白痴设计的啊?!! “不愧是吾友,竟然一眼就看中了本王亲自设计的Golden·AUO·人类最古宇宙漂移大滑梯!!!顺便一提,在身上涂满滑溜溜的沐浴露会更刺激!!!” TMD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茜茜:我已经死了 恩奇都造型参考泳装二期五星礼装,国服朋友很快就可以抽惹 泳装三期梗:伯爵自称没兴趣享受海边度假,斯卡哈问那你为啥穿泳装,伯爵说是因为南丁追着他喊“哪有人在海边一身黑”,但斯卡哈指出“你难道不是为了配合Master吗?” ———— 大家中秋快乐!买股的评论我都看过了(也数过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必须面对如此痛苦的抉择…… 简单说,论数量伯爵超了近一倍,论理由,伯爵是“伯爵的100个优点+更自然更适合cp”,恩是“恩奇都的100个优点+粮太少饿死了”(恩厨在线落泪,开这个坑之前我完全没想到同好这么多 所以最后,我作出了一个贪婪的决定 这篇文在考虑评论和剧情安排的基础上,主线会按照伯爵线走下去,完结后另开短篇收录分结局,出本时也会收录(主线恩和黑贞大概都是橘里橘气……我是说闺蜜 同时我郑重和十万恩厨(滚)约定,虽然开坑前不敢保证cp,但我保证下个坑【会把恩作为主线从头开始好好地写一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继续写恩奇都 新坑文案已开,有兴趣可以点我专栏预收一下《魔王今天下班了吗》这篇,应该是个风格类似不过主线更加轻松的沙雕文! 第60章 风高浪急魔鬼泳池 “恩奇都, 你——你冷静一点。” 我弯曲膝盖半蹲在八米高的滑梯顶端, 双手紧抱着一根栏杆, 不光是“两股战战”, 简直全身都像筛糠一样簌簌地打起了摆子。 “有话好说, 我觉得这个还——还——还是不行……” “?没关系, 吉尔制作的设施虽然夸张,不过都很安全哦。” 恩奇都温言软语地宽慰我道: “对英灵来说。” 这根本不算是安慰啊——————!!!!! “抱歉,开个玩笑。” 大概是眼看我脸色发青, 恩奇都一手扶上我瑟缩发抖的肩头, 收敛笑容正色道: “放心。我也算是从者,一定会保护Master的安全。” “不不,不光是物理安全的问题……” 我当然相信恩奇都能够保护我毫发无伤, 但我不敢相信自己脆弱纤细的心脏。如此跌宕起伏、九曲回环的滑梯, 实在是对我表皮与内脏的双重挑战。 没准儿我的臀部还没因为摩擦生热而自燃,我的心脏就先自爆了。 “……”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际, 只见一道黑黢黢的人影从滑梯下方掠过, 不着痕迹地站定脚步。 不知为何, 那道人影在泳池中依然头戴遮阳帽, 身披酷似船长制服的长外套…… (……等一下,帽子和外套?) 再定睛看去, 那人虽然将帽檐拉得很低,发型有所改变,脸上还架了一副颇具迷惑性的圆框眼镜,但怎么看都是岩窟王本王啊?!! “……???不是, 他怎么变装这么快?虽然我早知道他在游戏中就是这么打扮……” 难道我的氪金能力又开发出了新功能、新操作,可以直接导入灵衣系统,将我解锁的游戏灵衣转变为现实服饰? 那也不对啊,我这不还没肝完吗?我迦勒底的岩窟王还没穿上泳裤呢! “哎呀。” 恩奇都也在我身边轻声感慨,感慨中透露出些许不出所料的了然:“看上去,他早就准备齐全了啊。” “……” 岩窟王一言不发,也未对自己这身齐全行头作出任何解释,只是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捞出一个游泳圈(由于动作太过流畅,我简直怀疑他是从四次元裤衩里掏出来的),单手将游泳圈抱在身侧,又面朝我们的方向展开一条手臂,状似漫不经心地挥了两挥。 (……这,这又是几个意思??) (“尽管滑,我接着,淹不死”……???) 不对、等一下,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想从这里滑下去啊!!! “Master。” 然而恩奇都已在滑道入口处优雅地单膝跪下,纤长指尖依然搭着我一边手腕,正向我投来满含期待的眼神: “就一次,不行吗?” 我:“………………………………” 一分钟后,我视死如归地蹬直两腿,像具僵尸一样直挺挺地坐在了滑梯顶端。 ——我还能说什么呢? ——“色”字当头一把刀。将来我若是死了,多半便是做了牡丹花下的一捧花肥。 说起来,低头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在岩窟王掏出的游泳圈表面,印满了不甚显眼的深色|猫咪图样。每一张猫脸都圆润饱满、眉开眼笑,似乎暴露了他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癖好。 若换在平时,我一定会别过脸暗自偷笑,然后在内心告诉自己“回家多把橘猫抱给他撸两把”。 但如今这一刻,岩窟王的猫咪游泳圈落在我眼中,却像极了中国同事常用的表情包“今天我是流泪猫猫头,我不骂人,只是流泪”。 “恩奇都,我还有几句遗言……呸,几句话想说……” 化身为流泪猫猫头的我嘴唇颤抖,好不容易才撬开自己咯咯作响的牙关。 “你、你滑下去之前,能不能从十倒数到一,给我一点时间作心理准备……” “咦,要从十开始数吗?一般不是从三……” “请从十开始!拜托了!!” 我毫无矜持地合掌哀求,随即发现松开扶手后自己无处依托,立刻又忙不迭地将手放了下去。 “嗯,可以啊。” 恩奇都随和大度地点头,接着便在我身后分开双腿坐下,毫无一丝芥蒂或邪念地伸手,就像初次见面时那般从我肩上环过。 (……啊,幸好坐在我身后的是恩奇都。如果是其他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我好像都会碰到某些不该碰的地方……) “那么,我要开始倒数咯。” “好、好的!!” 我犹如触电一般陡然绷紧身体,同时不自觉地合拢双眼,只敢偷偷掀开一道缝隙向外窥视。 没想到的是,我这一辈子差点就栽在这条缝上。 首先,我以眼角一缕微乎其微的余光看见——在与我们相邻的另一条滑道附近,一位女性正拖着一条围脖……不对,是拖着一条白中泛紫、与围脖同色的大毛尾巴,以及缀在尾巴后头的半|裸妖狐,大步流星地登上高台。 ……怎么说呢。 这个世界的妖狐,大概是负责扮演“被芙芙踢脸的梅林”、“被十万伏特轰飞的火箭队”一类的搞笑角色。 太悲惨了。即使明知他曾经是个制作少女标本的变态,我都有点笑不出来了。 “妖狐呀,你自己说说。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我惊疑不定的视线,变态妖狐的变态异能者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摩挲着他的尾巴,看上去撩人而又恐怖,像挑逗又像威胁。 “你是不是找那位可爱的、芳龄14岁的美狄亚小姐搭讪了?是不是还对她说‘喔~美丽的异国少女,你正是小生的命运之人’?” 说到此处,女性异能者语气一沉,犹如千斤重锤般迎头压下,连我这个旁听者都不由地暗自心惊。 “我说,什么意思啊你。看不起我吗?嫌弃我年纪大了是吗??在外面有别的命运之人了是吗???” “唔,呃……” 妖狐虚弱地咳出一口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小生明明非常谨慎,抓住美狄亚小姐前去购买饮料的瞬间,悄悄潜水,从人迹稀少的深水区离开泳池……” “呵呵呵。那还用说吗?因为我看你神态鬼祟,一个劲儿盯着人家小姑娘出神,所以我长了个心眼,提前一步绕去了自动贩卖机背后。毕竟你看,你做过连环杀|人狂,我也是做过跟踪狂的女人啊。” 异能者面目慈祥,满怀怜爱地掬起一捧白毛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多软和的毛啊。今天我就不薅你了,你自个儿往全身涂满沐浴露,从这里头朝下滑下去,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我:“…………” ……魔,魔鬼啊。 (不对,现在不是为妖狐操心的时候……) 不等我收拾心情面对自己的魔鬼之旅,只听一阵温婉如铃的轻笑声响起,高台另一侧也有来客缓缓登上。 “真巧,小妹妹。你也是来教育自己不听话的异能吗?” “……?” (这次又是哪路神仙???) 我在好奇心的引诱下将眼皮撑开一寸,不动声色地朝向笑声来源处望去。 现身于我们面前的同样是一位女性——确切来说,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高大、俊美,和我一样将双眼眯成一条细缝的青年…… ……不对,说什么和我一样眯眯眼,那TM不就是崔斯坦吗?!! 圆桌骑士之一的崔斯坦,又被誉为“圆桌第一美男子”,不仅面容端正、气质高雅,而且多才多艺,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少女期望的完美骑士。虽说他有些不为人知的人|妻爱好,但这也无伤大雅,毕竟一期一振都有个喜欢人|妻的弟弟。 (再说,崔斯坦的异能者不就是个人|妻吗。他还能犯什么事儿……) “小崔呀,你自己说说。” 以一种与妖狐异能者如出一辙的口吻,风韵动人的太太微笑着拈起崔斯坦一绺红发,一双善睐明眸弯成一对月牙。 “你刚才,是不是向那位美丽迷人的爱丽斯菲尔夫人搭讪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在外面有别的人|妻了是吗???” 我:“噗——————” 连你也是这样吗————?!!!! 老崔,你在干什么啊老崔,圆桌骑士的名誉要怎么办啊?!!我现在就要打电话告诉你们的王!!!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Master,请听我解释。” 因为崔斯坦很少睁眼,旁人难以从外表上分辨他是梦是醒,此刻他的表情就如同置身于一场噩梦。 “我……我只是向那位夫人打个招呼,随意寒暄几句,绝对没有不轨之念……” “是吗?正好,我听那些特务科的朋友说,爱丽斯菲尔夫人的丈夫也在京都被召唤了,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崔斯坦:“请等一下!!!!!” “开玩笑的。我也舍不得让你被狙|击枪爆头。” 太太莞尔一笑,同时竖起一根春葱般纤细白净的手指,向高台下方悠悠一点: “真遗憾,这儿也没多余的滑梯了。小崔呀,要不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跳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惩罚游戏……好像奈何不了崔斯坦……)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只听见崔斯坦如蒙大赦地长舒一口气,当即利落地应了一声“遵命”。紧接着,他便和岩窟王一样从四次元泳裤中掏出一把弓——或者该说是一把竖琴,一边信手拨动琴弦,一边无所畏惧地从高台上一跃而出。 然后,践踏我物理学常识的奇迹一幕出现了。 崔斯坦借由音波反射(没错,就是音波反射)缓和了下坠之势,在空中优雅地弹着竖琴滑翔而去,口中还哼唱着极其平易近人的歌词: “I fly~~~~~” “噗—————————” 这一次,我和另一边驻足围观的妖狐异能者不谋而合,齐刷刷地喷了出来。 不巧的是,妖狐异能者手中正端着一瓶开了盖的沐浴露。 她这一喷倒没什么,只是那瓶沐浴露一不小心脱手飞出,恰好劈头盖脑地冲我浇下,其中一部分还不偏不倚洒到了我的臀部周围。 而我下意识地松开扶手遮挡沐浴露,一下被兜头泼个正着不说,整个人霎时失去支撑,重心不稳,就这么直愣愣地沿着滑道俯冲下去。 一见我失手滑脱,恩奇都自然要伸手拉我,但他也不知是反应不及还是图好玩,非但没有阻止我下滑,反而跟在我身后一起兴致盎然地滑了下去!!! 我的惨叫声回荡在风中: “说——好——的——数——到——十——呢——” 更不巧的是,就在我们风驰电掣冲向水面的同时,妖狐异能者大概是觉得“其他人都跳了,我也不能落后”,索性将妖狐顺手往下一推,与我们凑了个整整齐齐的铿锵三人行。 她不推倒还好,这一推加上沐浴露助阵,可谓效果拔群,妖狐顷刻化身为一枚锐不可当的狐型炮弹。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分别经历两段九曲十八弯的滑道洗礼,犹如两条跃过龙门的锦鲤一样俯冲而出,又适逢等候在滑梯下方的岩窟王上前迎接,眼看三方人马就要面对面地激情相撞。 当时场面是这样的: 岩窟王:“茜!!!!!” 妖狐:“啊啊啊啊啊!!!!!” 我:“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个岛崎信长不要一起说话我听不清谁是谁!!!!!” 就在此时—— “迦尔纳aaaaaaaaaaaa————!!!!!” 第三个岛崎信长——阿周那目不斜视地一直线疾驰而来,周身席卷的魔力漩涡掀起惊涛骇浪,恰好将我们与妖狐隔开,顺便卸去了我和恩奇都势不可挡的魔鬼加速度。 也多亏他这么一挡,我得以有惊无险地平稳落水,而且不等水面漫过鼻尖,我便被乘风破浪而来的岩窟王一把捞起。 (……话说回来,泳池中为什么会用上“乘风破浪”这个词?) 在意识朦胧的脑海中,我无声发出一句常识性的灵魂质问。 “……” 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岩窟王发觉我平安无事之后,层层纠结的双眉逐渐舒展,神色多云转晴,从满腔焦急转为一缕欣慰而又无可奈何的笑意。 “……茜。玩得开心吗?” 他这么说着,并未松开将我从水中抱起的手。 “啊、我……” 好烫。 缺少平日里厚重衣物的阻挡,对于浑身湿透的我来说,这份由对方体温过渡而来的热量实在太过灼烫,几乎一路从手臂和肩背处烧到了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将自己发烫的脸颊埋入雪堆里降温。可惜在夏天,这通常都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于是我只好将脸压得低一些,再低一些,从胸腔中挤出一线若有似无的气音: “……嗯。虽然激流勇进很可怕,但是有你们接着我,我挺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逐渐狰狞(滚 泳池救生员伯爵那个猫猫头游泳圈他还挺喜欢的,虽然他不说 茜茜又一次高空坠落,这次她终于被公主抱了,太不容易了 ———— 崔斯坦的梗:他可以靠音波在空中滑翔,一边飞还一边高呼I fly;三期泳装期间他试图跟爱丽太太搭讪,切嗣在他背后“我想把他杀了” CV梗:妖狐、阿周那、伯爵的CV都是岛崎信长,是三倍的快乐 第61章 千金难买王高兴 “……天国啊……” 我再次以醉生梦死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时, 我已经不再身处水中, 而是和方才下水前一样——准确来说,我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像条死狗一样四仰八叉地摊开手脚, 呈“大”字形扑倒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顺便一提,这句“天国”具有双重含义。其中一重是普通的“这里快活似神仙”,另一重则是“老子刚才差点升天”。 一番酣畅淋漓的水中运动之后,许多张躺椅在泳池边缘整齐划一地一溜儿排开,各种人、各种非人生物以各种姿势花样摊平, 形成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线。 其中, 清光面戴一副酷似时髦女星的太阳眼镜, 正熟练地向自己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涂抹防晒霜;安定手持一把色彩明亮的儿童水枪, 正兴致勃勃朝池中嬉闹的大兄弟们挨个儿滋水,五分钟后他就被兄弟们一起拽到了水里;而在我左右两侧—— “哈哈哈,说的没错。这可真是极乐啊, 极乐。” “哈哈哈哈哈,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乐园!!!” ——左边是和蔼可亲的三日月宗近, 右边是平易近人的黄金土豪P,两位颐养天年的老人家并列而坐。同样爽朗的笑声从左右两侧同时响起, 化为一段余音绕梁的立体环绕声,在我耳边循环播放。 吉尔伽美什仍像先前一样,手中摇晃着装满香槟的晶亮高脚杯,每一滴浅黄色的酒液都清澈透明,在日光下反射出近似金钱的诱人光泽。 而三日月杯中同样盛满清透的浅黄色液体, 乍一看也像是酒水,不过我用心多看了两眼,就发现杯中零星漂浮着好几样点缀: 菊花,枸杞,以及金银花。 ……真健康啊。 “怎么了,杂种?一直东张西望。” 由罗正和贞德alter她们一同在水中玩儿沙滩排球(当然,贞德施力时只用一根手指),三日月笑吟吟地看着,时不时也倾身与由罗交谈些什么。吉尔伽美什大约是一个人“哈哈哈哈哈”笑得腻了,便冷不丁地将话头抛向我道: “哈,让本王猜猜。莫非,你是沉迷于本王完美的肉|体,看呆了吗?” “唔咳!!” 我险些将口中的果汁喷出一米远,忙不迭地把屁股向后挪:“不敢不敢,我只是随便看看。” “哼。你这家伙,懂得谦卑识大体倒是不坏,但一直在本王面前战战兢兢、畏手畏脚,也令人甚感无趣。本王隐约觉得,这种态度很像是一个蓄着小胡子的西装男人……” 吉尔伽美什一手抵着额角,就像惯于忘事的老年人一样阖目沉思。 “奇怪啊。在本王的灵基记录中,应该没有遇见过那种男人才对。” “不,这个……” 那不就是远坂时臣吗?!不就是那位思想成熟、战法犀利,不惜下血本重氪召唤英雄王,却因为无法让他愉悦(?)而惨遭捅肾的悲剧御主吗??? 虽然我并不讨厌时臣先生,而且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体验时臣的结局!!但愿悲剧能够在他这一代终止,拜托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幸好吉尔伽美什很快便厌倦了记忆,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来冲我随意一摆。 “难得的夏日,本王也不会计较你的失态。你也是,难得生了一副可圈可点的脸孔,一直皱着眉头又算怎么回事?即使是价值连城的璀璨宝石,如果一直埋藏在土中,没有经过修饰打磨,也不过就是寻常的瓦砾罢了。” “诶。” 由于前所未闻的意外台词,我不由越发错愕地挑高了眉梢:“你说我的脸……什么?” “?” 这次吉尔伽美什也面露意外之色,“怎么,难道从来没有人夸奖过你的脸吗?虽说你也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和本王的审美之间相去甚远……不过,作为普通杂种来说,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了。” 他略顿了一顿,又将一对鲜明锐利的红瞳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道: “英灵就罢了,他们的眼界标准原本就与常人不同。但是,如果你从未被人类称赞过容貌,那就只可能意味着两件事。” “两件……?” “其一是好事,说明你一直生活在不以外表,而是以能力或品行评断他人的环境里,所以无人对你的相貌评头论足。你的使魔,你的职场伙伴,大概都是如此。至于其二……” “——杂种,你没有被人‘宠爱’过?” “…………” 倏忽间,些许杂乱无章的断片从脑海中一晃而过。 几乎是毫无障碍地,我立刻便理解了英雄王话中的含义。 都说“瘌痢头儿子自家的好”,一般来说,家中长辈总会把年幼的孩子视为掌上明珠,越看越是玉雪可爱。 除了个别笃信“打是亲,骂是爱”的特殊人种之外,父母也好,上门拜访的亲戚朋友也好,多少都会抱着孩子夸上几句:哎哟喂,我们家宝贝儿真好看,你看这鼻子像爸爸,眼睛像妈妈…… 如果孩子原本就容貌端正,那自然更不用说了,分分钟被家里爱不释手的大人们夸出花来。 不过很显然,我并没有这种记忆。 “我……也算好看吗?” 我两手捧着一直自认为平凡无奇的脸庞,一时间怅然若失。 正如吉尔伽美什所说,如果这副皮囊足以令他另眼相看(说的也是,毕竟他不可能像撒币一样到处播撒“王的宠爱”,当年遭到他性|骚扰的伊丽莎白也是个电波美少女),那么迄今为止,“没有一位亲戚长辈夸赞过我”这点确实很奇怪。 当然,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是的。我确实……没有被异能以外的‘家人’疼爱过。” 我低眉敛目,将双眼隐藏在垂落的刘海和手中精致剔透的玻璃杯之后,心中明白自己此刻的表情不会好看。 “除了母亲之外的‘家人’,我从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即使是抚养我长大的母亲,她也一直非常讨厌我的脸,更不可能夸我长得漂亮。” ——【孤身一人】。 ——对我来说,那就是在我觉醒异能之前的“真实”,也是我过去在梦魇中无法摆脱的诅咒。 在十余年朝夕共处的记忆中,就像全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样,母亲一直以表情匮乏的冷淡脸孔与我相对。 没有慈爱,也没有怨言。 母亲漆黑的眼瞳中只有空洞,仿佛所有情感与生命力都被蒸腾殆尽一般,让人联想起无波的深潭,干涸的枯井,以及野火焚烧之后空无一物的荒原。 而我直到她消失无踪以后,借由加入异能特务科、查阅案卷和手记,才得以了解她这种冷漠态度的缘由。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母亲一直都讨厌着我】。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再见她一面,好好地和她谈一谈。否则,我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 (母亲当年不告而别,一定是被卷入了某个事件。只要我继续追查这座城市的犯罪者,总有一天——) “讨厌孩子的脸?还真是个奇怪的母亲……不对,等一下。” 吉尔伽美什懒洋洋地随口应着,忽然蓦地噤声,随即恍然大悟般深吸了一口气道: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小丫头,你——” “……” 因为不愿听见他之后的结论,我下意识地将脑袋埋入双膝之间。 “——你还真是个命途坎坷的杂种啊。不过,这又算得上什么!!!” “啊?” 好像,和想象中的发言不太一样??? “怎么,一脸措手不及的呆相?你以为本王会同情你吗?会嘲笑你吗?大错特错!你固步自封、妄自菲薄的理由,本王已经充分理解了!正是在此基础上,本王要作出王的裁断!!” 我被英雄王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倒,片刻间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听着他目空一切地昂然笑道: “亏你还是本王和恩奇都的fan,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听着,柚木茜!” “你是被什么人、以什么理由创造出来,和‘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你早已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为何还要对昨日的残灰耿耿于怀?蠢材,背离造物主这点小事,恩奇都早在千年万年之前就做到了!!” “——————” ……啊啊。 这是何等振聋发聩的话语啊,我想。 这位大王,果然不是一开口就只会哈哈哈的纯正搞笑角色。AUO即便沙雕,隐藏在沙雕之后的通达睿智也足以震颤心房。 (……呃,这话似乎不太像在夸人。算了,无所谓。反正王也不会在乎。) “吉尔,你叫我了吗?” 就在我心潮澎湃、感动之情无以复加之际,忽然听见恩奇都柔和带笑的嗓音传来。接着我只觉眼前一暗,从我们头顶硕大的遮阳伞边缘,倏地探出了一个长发飘拂的绿色脑袋。 “恩奇都?为什么你会在上面……” “啊,抱歉。” 恩奇都轻盈地倒挂下来,绑成马尾的长发如同柳条一般在我眼前晃动。 “刚才,我听见Master在和吉尔谈论你过去的事情,所以稍微有点在意。如果Master不希望我知晓的话,我只能向你道歉了。” “哪里,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只是我怕打扰大家的好心情,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时机。” 我连忙摇头,“而且我早就说过,因为有你们在,我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样懊恼纠结了。除了母亲以外,我一点都不在乎血缘意义上的亲情宠爱,因为我的‘家人’就在身边。” 没错。 尽管尚且无法心无挂碍地喜欢上自己,但如今我已经能够相信,自己的人生绝非一无是处。不仅是为了给过去的母亲一个交代,更是为了守护自己从今而后的人生,我才会站在这里。 “是的,因为有大家在——” 然后,我感觉到熟悉的热度覆上手背。 岩窟王好像自我身后的阴影中凝结成形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伸手,苍白的五指从我手背上拂过,粗砺掌心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旋即复又分开,虚虚拢着我的手,保持着一点克制的、亲近而不狎昵的距离。 我回头望去时,恰好就撞入他稳定如礁石的眼光里,一如数年前初次相见,不移不改。 而他沉声道出的话语,与方才恩奇都活泼的开场白大同小异,也正是岩窟王初次受到召唤时所说、长年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虽然说多了都被玩成了梗,但此刻听来,依然不减其动人。 “茜。——你叫我了吗?” “……” 按照通常套路,这会儿我应该回答一句“并没有叫”或者“我叫的是大家”来与他抬杠。 但鬼使神差地,迎上他笃定目光的瞬间,我想也不想就脱口答了一句: “嗯。我是叫了……” 轰隆!!!!! 最后一个音节尚在喉头,我便只听见当头一阵巨响,整个遮阳伞居然不堪重负地冲我压了下来!!! 不是,恩奇都有这么重吗?!! “小心!” 岩窟王也顾不上再与我对话,当下不假思索地将我一把拖开,避开眼前轰然落地的重物。 而后便是“扑通”、“扑通”好几声听着就痛的沉闷钝响,贞德alter,萤丸,不知为什么还有由罗,一个接一个从遮阳伞顶上直线坠地。虽然他们都及时采取了防御姿势,但事发突然,到底还是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下。 顺便一提,由罗有贞德柔软的躯体作为肉垫,所以完全没有承受坠落的冲击。这会儿她正晕晕乎乎地冲我打招呼: “茜姐姐,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各位……你们,什么时候……” 大意了!因为泳池中玩耍的小伙伴太多了,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才要问你呢!!” 贞德alter反应奇快,翻脸也奇快,对自己和众人暗中听壁脚的事实只字不提,不由分说就冲我倒打一耙道: “说好解决案件后就告诉我们你的过去,结果我们还一无所知,你就和外人兴高采烈地讲个没完?!开什么玩笑啊!!” 不是,那个。吉尔伽美什是恩奇都的家属,我的(潜在)金主,理论上应该不算外人。 话虽如此,我也自知理亏,于是讷讷地缩起脖子道:“对不起啦,alter亲亲。不过你看,你们也都听见了……” “谁听得懂啊,你们两个一来一去的古怪哑谜!给我把话讲清楚,Master,你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讨厌你的脸?” “什么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吉尔伽美什一脸百无聊赖地接过话茬。 “母亲厌憎幼子,多半就只有一个理由。再加上这小丫头从未见过父亲,如今又为了清剿恶行而奔波,答案自然是昭然若揭。” 他对贞德狐疑的眼神视若无睹,目光在我和神色关切的恩奇都身上来回逡巡一遭,最终收敛笑容,像是一时兴起,又像是满怀深谋远虑地开口说道。 “正好。难得本王高兴,就当是嘉奖你背离造物主的决心,便赐予你一点微不足道的恩赏。本王可以预见,你迟早会与自己的‘原点’,与彻底搅乱你人生的‘那个事件’正面相对。而且,那个事件或许与本王现界的原因有关。” “到了那时,本王恩准你一次求助的机会。是要借助本王的力量还是财宝,都由你自己决定。” 贞德:“等等,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案子……” “——是人口贩卖。” 我淡淡开口回答道。 不可思议地,我发觉自己的语声出奇宁静。其中没有愤怒或仇恨的硝烟,那是一种愤怒沉淀、冻结之后的宁静,犹如休眠火山口冰雪环绕的湖泊,十年如一日静静蛰伏,等待着一次积蓄已久的爆发。 曾经以为是足以压垮心灵的灾祸,一旦说出口,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简单。 “……” 岩窟王不发一语地握住我肩头,我抬起头以眼神向他表达谢意,同时低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我心中已没有痛苦。 我不会再为此痛苦。 因为,以这种丑陋的、沾满罪恶的形式出生,从来都不是我的错误。 “二十多年前,我的母亲是一宗人口拐卖案件的受害者。直到今天,那个团伙的头目依然没有落网。” “母亲一度带着我逃出生天,隐姓埋名低调度日,但她在数年前再次失踪,此后再无音讯。后来我加入特务科,除了虚无缥缈的理想之外,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她的下落。而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寻找当年的犯罪团伙,以及我那不知名的父亲。” “——然后,我会将他们一个不落地送入监狱,或者送上断头台。” 作者有话要说:Q:道理我都懂,为什么遮阳伞质量这么好苟了这么久 A:因为是王の特制遮阳伞! 关于茜茜的过去,这就是最后一个主线副本啦。比起破案,可能更像是打|黑?因为打|黑,所以也会涉及文野的港黑(什么绕口令)剧情并没有很黑的!相信我! 茜的心结很简单,母亲失踪后她得知了母亲曾经是拐卖受害者,也猜到自己可能是犯罪者的孩子。因为知道自己很难拥有普通的“家人”,所以她加倍珍惜异能;因为无法拯救曾经身为受害者的母亲,所以她才会拼命去救还能得救的人。这就是她的原点啦。 PS:因为有王の大腿,下一档氪金还是会有的 第62章 这玫瑰上刺有三尺长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假日的尽头总是紧连着上班。无忧无虑的泳池之旅过后, 工作日再一次如期而至。 话虽如此,近日来特务科一直沉浸在安详平稳的氛围之中,说是“上班”, 其实也就是翻看着社会新闻咸鱼度日罢了。 “咦?今天一大早开始, 好像就没看见alter亲亲啊。恩奇都倒是经常四处观光,怎么连她也……” “呵。” 对于我不经意提出的疑问, 岩窟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隐含揶揄的哼笑: “不用想也知道。alter的话,应该是赶着前去档案室,调查你母亲当年的案件。” “喔……” 说的也是。昨天我一时激动,突然在她面前宣布那种石破天惊的新情报,对案件的来龙去脉又语焉不详,也难怪她会在意。 “现在想想, 我是不是太轻率了啊。公开身世这种情节, 好像应该是在更加严肃、更加重大的场合, 比如星空下啦,黄昏时分的教室中啦, 至少也得是月光下的仓库或者花园, 充满浪漫的宿命感……” ——而不是在水上乐园的遮阳伞下, 发言者和听众一律身穿泳装,耳边还回响着水声、嬉闹声,以及妖狐响彻云霄的惨叫。 “别在意,茜。你的出身如何,对我们来说, 并没有你和世人想象中那么重要。” 岩窟王淡淡笑道,“所以,无论是在泳池边、火锅边,或者是深夜的床头,全都无关紧要。你只要在任何‘愿意开口’的时间,随意向我们开口就好。” “你还真能说啊。” 药研恰好端着两杯咖啡走来,闻言半带嗔怪地扬起一边眉毛,噙着一点调侃的笑意插话道。 “说什么‘深夜的床头’……那种场合,你不夜袭的话根本看不到。稍微自重一点啊,伯爵先生。” “不,那也未必。” 回想起自己当年的窘态,我一边从药研手中接过咖啡杯,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来。 “回头想想,我的确有过夜不能寐,需要你们看着才能睡着的时候……” “?啊,也对。确实有过这种事。那时候的大将……该怎么说呢,和现在判若两人,想起来倒还觉得有些怀念。” 药研隔着桌子将另一杯咖啡递给岩窟王,顺势也在我身边坐下,一手托着腮帮偏过头来看我,将唇角抿出一个兄长式的慈爱弧度。 “真奇妙啊。自从我成为大将的护身刀以来,明明只过了三年,却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错。这也就说明,Master的成长就是如此迅速。” 岩窟王理所当然地接话。 “你在自豪些什么啊。” 药研苦笑,“不过,你说的没错。当年我一心觉得‘要保护好眼前这位不幸的少女’,但不知不觉间,大将早已不再是那种形象了。” (是啊,我变成了皮厚耐艹的社会女青年呢哈哈哈。顺便还觉醒了“我全都要”的龙属性。)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好事。) “对了,说到这个。” 也不知是第几次重提旧事,我小口啜饮着咖啡,感觉一股难言的苦涩同时刺激味蕾与心头。 “关于当年的人口贩卖案件,这么多年追查下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些年来,我一方面全力以赴地投入特务科日常工作,另一方面,我也暗中拜托科长施以援手,从未放松过对于母亲下落的,以及关于二十年前旧案的追查。 然而一晃三年过去,我眼前依旧只有一片人海茫茫,无论是关于母亲还是当年的犯罪团伙,我都没能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 (说不气馁是骗人的。但是,再艰难也不能就此放弃。) (如果连我都放弃寻找母亲,对她的生死漠不关心……那么在这世上,到底还有谁会毫无保留地为她说话,为她讨还公道呢?) 母亲是拐卖案件的被害人,我是她无从选择的子女。我们之间的关系畸形而又充满罪恶,或许,她从来就不曾对我怀有过一丝亲情。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无论几次我都会大声说: “她是对的。” 我的出生,打从一开始就只是“某个犯罪者的一厢情愿”。虽然要接受这一点十分困难,但我发自内心地相信,被害人没有任何必要对我——对一个无耻罪行的结晶怀抱丝毫感情。 但是,即使如此。 即使母亲从未爱过我,甚至一直厌恶、憎恨着我,她还是将我从犯罪者身边带了出来,没有放任我留在不见天日的地狱之中。 若是没有她,便不会有今天的我。 所以,即使我们永远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母亲也永远都是我的“恩人”。 为了回报这份拯救我一生的恩情,我必须找到她,必须清算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恶行,让作恶者偿还一切。二十年光阴流逝,哪怕他们都已经死了、腐烂了,钉在棺材里,埋在土里,我也要将他们的骨头一根根刨出来,摆放在太阳底下,教阳光把他们骨头缝里的每一点血腥都蒸个干干净净。 也可以说,这就是我的复仇。 (所以,我才和复仇者相性特别好……) “当年的情形你们都知道。母亲是在东京遭人绑架,但她脱身以后,却带着我一路逃往九州最南端,在那里将我抚养长大。” 我略微平定了一下起伏的心绪,一手捏着鼻梁,尽可能以平淡的语调继续说道。 “那时候的母亲如同惊弓之鸟。也许是因为亲身经历,她原本不相信有人能够制服那个团伙,所以只希望明哲保身,平安度日。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得知了‘异能特务科’的存在……” “可想而知,对方应该是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异能犯罪组织’。” 药研沉吟着点头,“我记得,大将的母亲是前往东京报案,然后就此失去了音讯?” “是的。我之所以能够得知这一切,也是多亏了九州特务科留下的记录。但是,这个案件还没来得及移交到东京,母亲……还有负责护送她的九州搜查官,就在旅途中人间蒸发了。” 而且,多半凶多吉少。 如今想来,我也不禁心有余悸——倘若我没有觉醒异能,没有被特务科挖角,恐怕便只能在漫无边际的孤独与茫然中度过余生。母亲与那位搜查官的行踪,也终将成为又一桩无头谜案,被世人淡忘,被时光沉埋,最终被打上一个冷冰冰的“未解决”标签,湮没于档案室浩如烟海的文书案卷之中。 而作恶者依然逍遥法外。 幸好,他们是异能者,我也是。 “可惜的是,当年九州特务科太过保守,一心认为这案子该归东京管辖,并未探问详情就送走了母亲。直到今天,我对于当初的案情仍是一知半解。” “二十年前吗……” 提及往事,药研与岩窟王对视一眼,两人同样是眉头深锁。 药研首先开口道: “我记得科长调查发现,当年确实有一段时间,各地频繁发生年轻女性和儿童的失踪事件。但后来大多数都成了无头案,也无法证明这些事件之间存在关联,所以就被当作一般的‘行踪不明’搁置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不止是当年。” 我沉声接过话头,“也许二十年间,那个团伙还在一直持续不断地作案,只是不再那么密集,所以没有引起注意罢了。” “他们能够完美地瞒天过海,想必使用了常人所不能及的手段。如此说来,‘化猫’事件中协助拐卖团伙的岛崎一也,岂不是十分可疑?” 岩窟王将咖啡杯凑到唇边啜了一口,屈起指关节轻轻地敲打桌面。 “还有,‘异能掠夺者’山田大辅。他用于掳掠异能的那朵红花,也很适合用来搬运人类。” “话是这么说……” 但时间对不上号。 犯罪产业链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已成型,当时山田恐怕还在穿纸尿裤,而岛崎也许刚被自己的控制狂父母打断了腿。 二十年前,【与他们相似的异能】确实有可能被人用于拐卖,但就算从他们身上追查,多半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关联……我不知道的关联……) “各位啊,大家注意一下。” 我正抱着脑门冥思苦想,忽然只听见房门开合,说人人到,科长越发光滑闪亮的头顶第一个跃入眼帘,让人不禁想要为他配上文字: 我们公务员,很休闲的.jpg “……” 贞德紧随其后步入,双唇拉平成一条直线,面色阴沉如同将雨的天空。在她臂弯间,正环抱着一看便知道十分沉重的大量案卷。 我见状也感觉心情低落,只好心虚地将视线撇向一边。 (总觉得很对不起她。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正暗自盘算着应该如何开口,科长下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顷刻间将我本就纷乱的思绪生生打断: “近日来各地都有汇报,说是妇女儿童的失踪人数大幅上升,怀疑出现了有组织的诱拐或绑架案件。市警方面的搜查陷入了困境,他们担心其中有异能者团体参与,所以希望我们能够一同协助调查。” “咣当”一声,我好像一屁股坐在鞭炮上似的霍然站起,险些将椅子整个掀翻: “科长,请让我负责!!” “我知道,我知道。” 不知为什么,今天科长似乎笑得格外和蔼可亲,别说是菊花了,他额头眼角细密的抬头纹和鱼尾纹几乎团团簇拥成了一朵海葵。 “就算柚木你不说,我也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 “什么,有多重要?” 不料科长如此上道,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关于这一点,我想请大家先观看一段影像。” 科长讳莫如深地卖了个关子,随后也不回应同事们狐疑诧异的眼神,径自启动设备开始播放。 那影像乍一看平平无奇,不过视角独特,不像是某处固定不动的监控摄像头,倒像是从某种飞行工具上拍摄的。 “听说是使魔。” 同事们交头接耳地互相科普,“你看,孔明老师不是个魔术师吗?所以各地都麻烦他制作了一批鸟型使魔,充作监控、巡视、寻人之用。” “当然,都是请他加班制作的。” “Caster倒是不止他一个,但他头一个提出‘还有这种操作’,也只能由他带头加班了。” “孔明真可怜啊……” “……” 我在内心默默为孔明上了一炷香,而后摒除杂念,屏息凝神,一心一意将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影像上。 影像亮度很暗,似乎是某处荒郊野路边的夜景。画面中央可以看见一辆车,两道人影,两人一前一后拖着条沉甸甸的麻袋,正试图将那条麻袋抛入路边一个临时挖就的粗糙土坑。 “等一下,这该不会是……” 我正骇然自语,便只见麻袋束口处的绳索松脱,一只骨瘦如柴的人手,一蓬枯草般的长发从中滑了出来!!! “#%#¥&&*@¥¥&%!” 两人口中也不知在骂骂咧咧些什么,泄愤似的朝麻袋上踢了一脚,粗鲁地伸手将人头按入袋中,拽起袋子两头就要一口气往下抛去。 ——就在此时。 ——犹如惊悚电影一般,某种离奇的、匪夷所思的恐怖情状发生了。 “…………” 就在沉溺于暴行的两人身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第三道人影。 不对,若说是“人影”,体积未免太过庞大。那黑影从车顶上方出现,看上去简直像是汽车发生变异,骤然化为了一头脊背高耸的巨大怪兽。 “……” 黑影缓慢地站直身体。直至此时,我们才能够勉强看出疑似人类女性的上半身线条,以及迎着夜风轻盈飘舞的长发。 只是,那道黑影身上——或者说手上,却分明提着两柄酷似重锤的巨大武器。 在TA起身同时,先前那两人也发觉了不速之客的存在,当下惊骇难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纷纷掏出匕首等武器向TA招呼过去。 然后,仿佛十分懵懂茫然、又仿佛带着些羞怯少女特有的慌乱,黑影踉跄着退后一步,犹如呼吸一般自然地挥起重锤—— “——————” 影像至此戛然而止。 我猜想,大概是因为之后的画面太过血腥,不适合饭前饭后观看。 “咳、咳咳……” 科长默默环视一圈同事们精彩纷呈的面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气氛: “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们最后高能……” “倒是给个高能预警啊!!!!!” 众人异口同声发出悲愤的呼号。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科长装聋作哑地强行推进话题,试图假装无事发生。 “经过查证,这两名男子都是有前科的猥亵、强|奸惯犯,被装在麻袋中的女性是最近一位受害者,因为被注射毒|品陷入休克,他们慌乱中误以为女性死亡,所以企图将她弃尸郊外。目前,这位女性尚未脱离危险。” “啧。” 我小声地咋了下舌头,“垃圾。” 科长接着说道: “出现在影像中的神秘黑影,也被证明是刚刚现界的异能生命体,而且和迦尔纳一样,是没有异能者跟随的‘游离角色’。因为她控制了力道,那两人最多也就是缺胳膊少腿或者半身不遂,没有闹出人命,所以上面并未下达处分决定。不过,她的危险性不容忽视,还是得给她找个监护人……” (“她”?监护人……?) 我尚未回过味来,便只见科长意味深长的目光悠悠落在我身上,满脸细纹越发像是一朵招摇的海葵: “柚木,我看你就不错啊。你很擅长这种工作?” “……” “…………” “………………哈?” “我反对!” 贞德alter抢先一步厉声开口,“开什么玩笑,那女人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放任她留在Master身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再说了,你以为我们家是托儿所啊?!” ——不,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唉,别激动啊。说到底,还是要柚木自己决定。” 科长干笑着挠了挠自己光亮的头,“总之,我先介绍她和大家认识一下。小姑娘,过来打声招呼。” “……” 以科长这句话为信号,虚掩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徐缓地,小心翼翼地。 “那、那个。我,我可以……进来吗?” ——从房门敞开的空隙间,伸出了足以将成年男子一把捏碎的夸张巨爪。 只一眼便能看出,那副巨爪就是影像中“重锤”的真实样貌。 锐利而又沉重,泛着金属制品特有的冰冷光泽,让人联想起硬核游戏中披坚执锐的机甲巨兽。 但是在巨爪末端,却又分明衔接着妙龄少女洁白柔软的上臂、肩膀,以及令人目眩神迷,好似带露花朵一样的可爱面庞。 “请、请多指教。我是Passionlip,职阶是Alter Ego。我才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我会努力的!” 少女嗓音甜美,紫罗兰色泽的长发曼妙垂落,晶莹艳丽的红瞳犹如玫瑰初开,又像是熟透的樱桃一般莹润诱人。 不过是简单的视线相接,少女便难掩羞赧地涨红了面颊。 “那个……请问,你就是Master吗?太好了,看上去像是很温柔的人。这位黑色的贞德小姐,明明体型和力量都不如我,却一直阻挠我,我还以为她的Master也很坏心……” 贞德(面无表情地):“好,决斗。现在马上。” 我:“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Passionlip(翻译为热情迷唇,昵称是lip/莉普):出自FeCCC,黑樱BB制造的分|身(alter ego)之一,想成为人类的AI少女。特点是双手一吨重的巨爪和G+的胸 原本有跟踪狂+病娇属性,确实非常危险,不过在fgo都改了!现在lip是个温柔的怪物,只是看似乖巧懦弱,其实非常擅长损人而已(。 PS:CV小仓唯,真的很好听建议上B站搜一下! PPS:蘑菇执笔倾情写作的CCC联动活动,剧情真的非常好看,百万月厨在线落泪了解一下! 第63章 这美丽学妹你承受不起 盯—— 盯———— 盯—————— (……总觉得, 在后宫起火之前, 我的后背会先一步烧起来啊。) 这是何等痛并快乐的煎熬啊。打从刚才开始, 我稚嫩的后背就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负担。 简而言之,就是如同芒刺一般尖锐,又如同烙铁一般**滚烫的视线。 ……真是太可怕了,嘤。 “那、那个, alter亲亲……” 心想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试探着回头向她搭话。 贞德:“哈啊?!!”←狂战士的表情 “……对不起, 什么事都没有。” 一秒钟不到就被拒绝了————!!!!! 柚木茜,遭遇人生二十余年前所未有大危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觉得自己距离Nice boat(Bad end)不远了。 …… 说明一下现状。 眼下,我正和贞德、Passionlip以及药研和萤丸一同, 走在前往医院查看受害者与嫌疑人状况的路上。 之所以会形成这种阵容,是因为讯问时需要lip在场对质, 而贞德无论如何都要同行。除了她们以外,我只好选择了不会进一步刺激贞德竞争心,也不会有意无意调戏她的和平人选。 因为我还不想死。 顺便一提, 我们之所以选择“步行”这种健康朴素的方式,是因为能够容纳lip的交通工具, 大概就只剩下卡车了。 至于她的外表,那倒是不必担心。 根据人设, Passionlip(热情迷唇)与她的姊妹Meltlilith(溶解莉莉丝)原本是诞生于电脑空间的“女神复合体”,战斗力超越寻常从者,与人类更是相去甚远。为了让这样的她也能够融入现代社会, 特务科众人可谓殚精竭虑,各显神通。 体重超标?没关系,轻量化异能者帮你忙。这一招在女同事体检测体重时频繁使用,屡试不爽。 巨爪太过夸张?不要紧,幻术异能者为你打造完美的保护色。虽说只是障眼法,无法真正将lip的巨爪替换为双臂,但也足以让路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要问他们为何如此尽心,理由只有一个: ——开玩笑,谁不喜欢惹人怜爱的美少女啊!!! ——不光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 鉴于那双巨爪本是lip身体的一部分,原本不该是羞于见人之物,我也曾担心过这种掩人耳目的措施会令她不快。 不过,lip本人的接受程度却十分良好: “没关系的。那个,我也很想拥有普通的、人类的手臂……以前,我因为没法接受自己,还出现过‘认知障碍’的情况。现在这双手臂,虽然只是虚假的幻象,但我非常开心!因为,在大家眼中,我再也不是‘怪物’了?” “没关系,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接受了身为怪物的自己。” 少女这么说着,绽放开如同原野繁花一般璀璨的笑容。 “但是,如果能够体验一次普通女孩的时光……哪怕只是谎言,只是转瞬即逝的一夜美梦,我都觉得好幸福啊。” “……”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猛男落泪。 …… 一路上,Passionlip眼观鼻鼻观心,举止姿态就像闺中少女一样安静贤淑,只有水汪汪的大眼睛间或一转,两束好奇目光追随着天边飞翔的鸟雀而去。 “……那个……” 似乎是在反复的斟酌与踌躇之后,少女终于下定决心,翕动嘴唇发出夜莺鸣啭一般清柔的声音: “我,我也可以……叫你‘Master’吗?” “那还用说?当然不行。” 不等我开口答复,贞德alter便已不由分说地一口打断。 这话本身并不出人意料,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所列举的理由竟然极其正当: “你啊,不是因为茜,而是因为其他异能者才显现的?就像迦尔纳一样。真要说Master、契约者什么的,也该去找对方才比较妥当。不然你们日后相遇,茜又成什么了?” “也,也对呢。” 面对如此尖锐而在理的指责,Passionlip立刻退缩,但又颇有些不甘心地撅起嘴唇: “但是,我找不到嘛。我也知道自己是因为某个异……异能者?才会出现,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那个人的‘缘’。很奇怪啊,这样子。” “?你感觉不到吗?” 我闻言一怔,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 这情况就有些不对劲了。 “游离角色”我不是第一次遇见,在迦尔纳之前也出现过几例。简而言之,他们虽然没有与异能者之间建立附属或主从关系,可以脱离异能者自由行动,但无一例外都能感知到异能者的“缘”。 也正是循着这份“缘”,迦尔纳才找到了大家的好朋友宅男川崎,并且成功将他引领上脱宅现充之路。 但是,Passionlip却说她“感觉不到”……? 回头想来,吉尔伽美什也没有费心寻找导致自己出现的异能者。起先我以为这是王の从容+不屑一顾,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和lip一样,无法感知到那个异能者的踪迹。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如果连续出现找不到异能者的“游离角色”,那么……那个异能者究竟……)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茜,到医院了哦。” 我正低垂着头浮想联翩,萤丸开口将我从满脑子迷蒙的雾霭中拉回现实: “生病的大姐姐,还有那两个坏人都在这里。” “嗯。” 我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走,我们先去看看受害者。” 根据市警方面提供的情报,受害者今年20岁,是一名京都地区的在校大学生,大约一个月前失踪,家人多方搜寻无果,却不想会在东京发现。 一位京都女性,为何会于深更半夜被人抛弃在东京郊外,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 或者,也许该说是“不言而喻”。 “她……应该是被绑架或诱拐之后,又被当作商品投入地下人口市场,最后落到了这两个杂碎手里。” 俯视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轻女性,我扭头向萤丸他们解释道。 “当然,这条产业链上每一个人,无论层级高低,都是杂碎。” 说着我又转向一边的医护人员,分分钟转换面孔,轻而易举便抑制住了语调波动,代之以钢铁般沉着坚定的声线: “请问,这位女性情况如何?有可能恢复清醒吗?” “这……我们现在也不好说。” 医生踌躇着道,“虽然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毒|品有可能影响她的大脑。再加上她严重营养不良,身体非常虚弱,恢复起来也比较困难……” “这样吗……” “啊,不过。在治疗期间,她曾经苏醒过一次。虽然很快又陷入了昏迷,但她说了几句话,我不知是否对你们的工作有所帮助。” “什么?!” 我立刻急切地倾身向前,“她说了什么??” “她说什么……‘花,是花’,还有‘我坐了船’……” “什————” 我目瞪口呆。 即使现在传来山田大辅越狱的消息,也比不上这句话带给我的巨大冲击。 不仅是晴天霹雳。 也不仅是一记重锤落在心头。 这堪称是以上两者的叠加,简称“雷神之锤”。 “您说……‘花’和‘船’?” ——山田大辅的异能。将人与异能生命体包覆其中,自由移动的红花。 ——以及,那一夜唐突出现在悬崖边的海面上,险些帮助他逃出生天的船舶。 (难道说,岛崎、山田与这一系列拐卖案件之间,果真不是毫无关联?但岛崎姑且不论,山田应该并未参与……) 不,也不对。 山田的目标是出人头地,是不顾一切地践踏他人往上爬,最终完全继承三条院家的政|治与社会地位。 也就是说,如果他成功上位,完全有可能成为非法行业的新一任“保护伞”!!! 既然如此,对方试图拉拢他也就说得通了。而山田被捕以后,对自己的罪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唯独对那艘无人驾驶的神秘小艇守口如瓶,也不知是心怀忌惮,还是依然对自己背后的靠山抱持希望,心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于岛崎…… 很遗憾,在研究部门捣腾出让他恢复人身的方法之前,他暂时大概是无法开口了。 “这就是所谓的‘万策尽’吗。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对山田的记忆执行强制了。” 不过,那艘小船毕竟与山田的罪行本身无关,也无法证明是由他的同伙派来。只要我们无法证明这一点,探索山田罪行以外的记忆恐怕有违人道,能否作为未来搜查的证据还未可知。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更需要一个能够提供清晰证词的人证。 因此—— “两位。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姑娘,还想得起来吗?” 另一间病房内,面对在警方重重监视之下接受治疗的嫌疑人,我眯缝着双眼露出冷笑。 或许见我也只是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个伤势稍轻的男人毫无惧色,流里流气地冲我吹了声口哨: “谁~知道呢?反正老子还没对她做什么,随便打了点药她就不行了,都没来得及快活。一个未遂而已,大不了再进去蹲两三年,老子都习惯了。三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我照样糟蹋小姑娘!!” “……” ……可怜的杂碎。由于麻醉药的作用,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双腿被砸得稀烂,这辈子别说人道,恐怕只能和轮椅相依为命了。 话说回来,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是吗?在此之前,我想你应该考虑一下如何再活三年。” 我也不与他废话,只是随意地侧身让到一边,让他得以看清Passionlip楚楚动人的容颜。 男人:“噫——————” lip(纯真无邪地眨眼):“???” …… 之后,两名犯罪者足足花了一刻钟才从恐惧中恢复清醒,勉强可以开口|交谈。 看来那一夜的记忆,他们原本只是当作“噩梦”置诸脑后,没想到噩梦化为现实在白天出现,还堂堂正正地加入了警方。 如此甜美、如此恐怖的国家暴|力,绝大多数犯罪者都是第一次目睹。 “我说……饶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男人身心双重意义上都萎了,瘫软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蠕动嘴唇。 “我们……是从别人手里,买来了这个女人。” “别人?什么人?” 我面无表情地翻开笔记本。 “专门卖货的人。他们有一个座机号,联系他们、谈好价格之后,他们就会把‘货’放到特定的地点。” “特定的地点?” 我抬高眉毛,“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止一个?” “对,对,每次都不一样。大多都是荒郊野外,废弃工地之类……然后,我们玩腻、玩坏的‘货’,还可以转手卖给他们。据说之后还有其他用途,也不知他们回收去做什么。” “我艹你爸爸。” 我面无表情地戳破了三页纸,“接着说。” “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们只是买货而已,货源都是道上朋友介绍的,除此之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艹你爸爸。lip,到我这里来。” “不要啊啊啊啊啊————!!!!” “那个,前辈。我听说这是脏话不可以讲……”←lip “‘前辈’?!你现在是在叫谁前辈??”←贞德alter “咦、咦?是茜小姐啊。因为我比大家晚一步加入,又不能称呼‘Master’,所以就……” “太狡猾了!!竟然一来就想抢夺王道女主角地位,你这女人,长着一张乖巧的脸没想到这么心机!!!” …… 又是一阵威逼利诱之后,我看两人实在无法再吐露什么,也只好就此作罢,转手将目前为止获取的信息提交给本部。 十分钟后,我就收到了更加令人惊恐莫名的反馈。 立刻回来,柚木。事情大条了。这一次,恐怕我们至少得成立个联合专案组。 “……什么?怎么回事??” 你发送回来的电话号码。根据搜查一系的报告,那个号码,和当初在“连续儿童诱拐事件”中,落网嫌疑人提供的“送货号码”完全一致。他们诱拐儿童之后,都会通过那个号码与上线接头。 这个号码是空号,实际上并不存在,自然也就无法追踪。所以,关于那起案件的后续调查一直深陷瓶颈。 目前特务科明确的,只有一项情报。因为苦无进展,我们一直不敢告诉你…… 老同事最后一句话,犹如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冷风直接灌入血脉,刹那间冻结脏腑。 【在岛上】,柚木。那些家伙的巢穴,位于一个需要乘船前往的岛屿。这一点,与你母亲当年在九州报案时的证词完全一致。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副本要开啦!虽然是个充满意难平的故事,但能得救的人都会得救 所有事件都是彼此关联的,再多几个我也编不下去了x ———— 后辈属性:月球灵魂奈须蘑菇的爱好(喂)举个栗子,除了fgo的女主角玛修之外,fsn和ccc的樱都是后辈角色,lip作为樱的分|身也会将主角叫做“前辈”。“前辈”大概是蘑菇的浪漫! 第64章 请教教我,福尔摩斯先生 当日下午, 异能特务科。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有如黑云压顶。 每个人的眉毛都拧成一团麻花, 嘴唇却紧绷作一条平直横线,脸孔拉得老长,因此个个看上去面目扭曲,十分痛苦。 这也难怪, 我想。 二十年前的悬案再次浮出水面, 又摆明了与眼下好几起大案脱不开干系, 其中的分量非比寻常,任谁也要慎重三分。 不过话虽如此,眼下我们手头掌握的情报,却并不比二十年前丰富多少。当年唯一的人证——我的母亲未及正式报案便已失踪, 根据九州方面的记录,她当时只说自己遭到绑架, 又在一座与世隔绝的海岛上遭人囚禁多年,费尽心思才找到机会逃出。 至于如何逃脱,她没细讲, 甚至也没有提及我的存在。 我们猜测:当年多半曾有人协助她逃脱,而她希望保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有些事情, 知道的人总是越少越好。 ——然而,母亲孤身一人守护着诸多秘密, 却没来得及将它传达给任何人。 也正因为她的失踪,如今我们才会束手无策,只能从零开始按部就班地追查。 “……我真没出息。” 我将双手紧握成拳抵着额头, 磨牙似的慢慢挤出字句:“明明好几次都与线索近在咫尺,却没能抓住机会……” “好了,柚木。” 同事温声宽慰我道,“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再说,岛崎和山田是否与当年的拐卖案件有关,现在还没个定数。” 另一名同事唉声叹气:“这定数怕是没法有了。根据刚传来的消息,岛崎一也和山田大辅的大脑,似乎都被人‘动过手脚’。” “……‘手脚’?” “异能或者科学,又或者两者兼有。” 同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神色间犹然带着几分余悸。 “总之,凭借我们现有的技术和异能,无法读取到他们两人的记忆。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之后我们抓到的每一个人,都接受过这种阴险的手术。” “得了,还真是滴水不漏。话说回来……” 我先是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忽然心头一凛,紧追着话题接下去道: “等一下。他们两人接受的‘手术’,真的只有‘防止情报泄露’这一种功能吗?” 同事一怔:“那你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 药研第一个理解我的思路,双手着力按上桌面:“大将是怀疑,‘手术’内容与他们的异能有关吗?” “……咳。” 岩窟王似乎原本也想接话,只是被药研抢先一步,方要开口便已无话可说,只好别过脸去生硬地干咳两声。 就在这时。 正确的推理方向,小姐。 ——仿佛隔着一层奇异的薄膜,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极具穿透力的沉郁男声。 “谁……?” 那嗓音作为“人声”来说十分陌生,很显然,它不属于我任何一位三次元或者二次元同事。但在另一重意义上,却又有种阔别重逢般的熟稔。 而当我循声望去时,几乎立刻便明白了这份“熟稔”的来源。 初次见面,各位。 在科长不知何时打开的大屏幕上,一张轮廓深邃的男性面孔正淡然俯视着我们。 在一般人眼中,这位男性五官端正,高鼻深目,一头秀发乌黑亮丽——虽然因为梳了个背头的缘故,他的发际线有些引人瞩目,不过也没比我高到哪儿去——再加上犹如夜色一般深沉厚重、尽显逼格的黑色斗篷,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英伦美男子。 但在我眼中,这位美男子脸上却仿佛写着一行大字: 【这不就是我当年坠机的福尔摩斯吗——————?!!!】 “是……是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太可恨了,你们这些高贵的限定五星,一个个都是我会呼吸的痛!!! 不要问我为了福尔摩斯氪过几单,那段记忆早已被我封印在恩仇的彼岸,我心中只有玫瑰色的海豹回忆,比如十连出贞德、一呼符出恩奇都什么的!!只要怀抱着这些回忆,我就可以直面惨烈的坠机,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嗯……这位小姐,露出了好像看见仇人一样的表情呢。 福尔摩斯一脸忧愁地皱起眉毛,不过,好像和恶党们对我的憎恨不同,更像是因爱生恨…… “不存在的。” 贞德alter二话不说就将我的脑袋按了下去,用物理手段封锁我的视线。 “茜不需要更多的extra职阶了。Ruler什么的,我现在就粉碎掉给你看。” 哈哈哈。还请你高抬贵手。 福尔摩斯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轻飘飘地一笑而过。 时间宝贵,我们先进入正题。这位用仇恨……或者说嫉妒眼神凝视着我的小姐,你是Miss柚木茜?我记得,你是我之前的委托人之一。 “啊!对了!关于‘化猫’一案的疑点,我曾经拜托你……” ——关于我们无法追踪的“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网站,以及潜入马戏团之际,我在任务过程中突然鸣响、迫使我不得不手撕壮汉的手机。 这两个不得其解的疑点,我一直记挂在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合理的解答。 看来你也还记得。不好意思,因为在你之前还有六百八十三件委托,所以我直到现在才能给你答复。正好,这个答案也与我这次接到的新委托相关,可以一并发表见解。 六百八十三件。 福尔摩斯面沉如水,泰然道出了某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实。 不过,在场所有人——迫使福先生与另一位孔先生加班的元凶,全都厚颜无耻地假装没有听见。 我国公务员队伍素质堪忧啊。包括我自己。 那么,该从何处说起呢…… 像是作为长篇推理的开场白一般,福尔摩斯端起放在手边的烟斗,悠然凑近自己色素淡薄的唇边,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他流露出久旱逢雨般的满足神情。 “……咳咳。” 也许是受到他的感染,岩窟王不自觉地将手伸向斗篷,但药研和贞德同时用眼神制止了他。为了掩饰自己这一徒劳无功的动作,岩窟王只好再次发出干咳。 (总感觉……自打我们从水上乐园回来,大家对埃德蒙越发严格了……) 大概只是错觉,我想。 要说原因,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见得是因为他太不合群,没有和大家一起趴遮阳伞听壁脚? “福尔摩斯先生。” 科长丝毫不敢将这位侦探当做年轻后生看待,但凡开口便要一丝不苟地用上敬语: “您刚才说,柚木她的怀疑方向正确。也就是说,您认为岛崎和山田两人的异能……” 不错。 身为FGO主角队伍中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行家,这一次福尔摩斯却是破天荒的爽快,当场给出了肯定答案。 他们两人的异能,应该是借由某种外力得来。再说得直白一些,在你们追寻的犯罪组织中,这两种能力……搞不好,【是可以量产的】。 “什么?!!” “不可能,那种级别的异能啊?!” “那也太要命了!!” 这话宛如投石入水,瞬间便在人丛中激起一片嘈杂惊骇的浪潮。 不对,说“量产”也不太准确。 福尔摩斯显然是成竹在胸,把眉毛斜挑成一个刁钻促狭的角度,慢条斯理地续道: 如果那种异能当真可以无限量地产生,拐卖案件的规模,一定不止如今这种程度。确切来说,在对方的团体中,应该有【不止一个同类异能者存在】。 说的没错。 医院中那位受害者是在一个月前遭逢毒手,当时山田已经落网。她口中提及的“花”,想必不是山田的异能,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那又会是谁呢? (而且,犯罪组织的据点很可能位于海岛,当日山田也险些被海上的小舟救走……) 看来Miss柚木已经明白了。 就像在赞许反应敏捷的助手一样,福尔摩斯微微舒展眉心。 是的,山田大辅背后的人物与“海”有关,岛崎一也本身与“拐卖”有关。因为电话号码一致,所以与岛崎合作的拐卖团伙,就是本次案件中的“货源”。另外,本次案件中对方采取的绑架手段,也就是所谓的“花”,很可能与山田的异能相似。 “所以,他们两人都有可能牵涉其中……” 我若有所思地抿唇。 并不只有他们两人。即使失去了岛崎与山田,那个团伙仍然在继续活动,甚至越发大胆猖獗。这也就意味着,失去这两人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科长凝重地点点头: “所以您才会认为,对方掌握了某种手段,可以批量制造他们两人的异能。而他们的异能,很可能也是由对方赋予的。” 这是可能性最高的解释。 福尔摩斯沉着颔首,轻挑的眉梢间显露出几分郁结之色。 很遗憾,侦探的推理只能以现有情报为基础。现下情报有限,尚不足以得出结论。 见传说中的名侦探也如此断言,在场众人不免一筹莫展,但他随即又接下去说道: 不过,关于当初Miss柚木的两个疑问,我现在就可以给予解答。 第一点。“为什么岛崎建立的网站无法追踪?”这个问题的答案,与“为什么拐卖团伙的联系电话是空号?”一样,大概比你想象中更为单纯。这么说——你在寻找的那座岛屿,也许不适用一切岛外的联系方式。在那座岛上,他们或许拥有独立于整个日本的通讯网,除了指定对象之外,谁也无法介入。所以,他们的犯罪才能持续二十年而不露形迹。那正是名副其实的“幽灵岛”啊。 第二点。“为什么Miss柚木的手机会突然鸣响,险些导致潜入失败”……这就更单纯了,应该说这很基础,我的朋友。也就是说—— …… …… ……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越发愁容满面(一半是因为案情,一半是因为智商全方位遭到鞭挞),一个接一个迈着沉重的步伐鱼贯而出。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留到了最后。Passionlip的专长并不在此,她对这些错综复杂的案情不大听得懂,也不大有兴趣听,所以中途就开始东张西望,渐渐掩饰不住贪玩怠工的心思。 我也不想勉强lip,所以早早找了个“参观特务科大楼”的由头放她出去,又唯恐这孩子懵懂乱逛,便示意恩奇都一同跟上。 贞德alter嘴角一抽,像是在包子里吃出了苍蝇:“你让他一起去?他自己都刚来不久……” 我神色不变,只是忧心忡忡地吁出口气来: “我也想让你们女孩子一起去,但我怕回来的时候,你们俩就只剩一个人了。” “我才不会——” “alter亲亲,你能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无论lip对我作出怎样的人|身攻击,我都绝对不会和她发生争执’吗?” “这……” 现在贞德的表情,就好像在包子里吃出了半只苍蝇。 “不对,给我等一下!” 一秒钟后她猛然回过神来,“我对别人恶言相向的时候,你不是每次都会制止吗?!那女人就没问题吗?!!” “不,怎么说呢。就属性来说,我觉得‘傲娇’和‘天然黑’是不一样的。傲娇的重点在‘娇’,比如alter亲亲你哄一哄就娇了,其实我不是很怕你;天然黑的重点在‘黑’,要是越哄越黑可怎么办?嗯,我觉得让她保持天然就挺好的。” “好,在那女人之前还是先杀了你。” “所以说我不是很怕……好烫!屁股!我的屁股突然好烫!!起火了,这次我的后宫、啊不,后×真的在物理意义上起火了!!!” “大将,你控制一下措辞。这话不适合让萤丸听见。”←药研 …… 十分钟后。 我们迈出大楼的时候,恰好看见lip正流连于庭院中的花坛之前,其中各色鲜花开得热闹,远望去便是一片绚烂缤纷,煞是明艳动人。彼时已近黄昏,一日下来地面上簌簌地积了不少落花,还未来得及清扫。 生如夏花。 不知为何,我忽然毫无来由地想起了这句话。 “……” 恩奇都便是在这幅背景下,自然闲适地屈起一条腿,草木精灵似的斜坐在花坛边缘。他手中正掬着满满一捧落花,洁白手指蝴蝶一样灵活轻巧地穿梭,将花枝弯曲,将多余的花叶摘落,一点点编织出个圆环模样。 “恩奇都,你在做花环吗?” 我好奇地凑近前去。 “是啊。” 他微笑着抬起头来,那笑容霎时让身后繁花都失了颜色,“Passionlip说她想要,但她的手……没法从事这些精细的工作。正好,我倒是很习惯制作这些。” “前辈,我好高兴。” lip表达感情的方式就像小孩子一样单纯,不过是一个落花编织的花环,便足以让她眼眶湿润,满脸都泛起幸福快乐的红晕: “我一直,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够送花给我!我还以为,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好的好的,乖哦乖哦。” 我也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抚摸她的头,但依然时刻留心与少女凶险的双臂间保持距离。 保护自己不被她伤害,同样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心。 “在东京还有很多更大的花园,也有lip最喜欢的西番莲和郁金香。等工作结束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嗯!” lip雏鸟啄食似的用力点头,“我虽然不擅长精细的工作,但如果需要破坏、压扁、粉碎什么东西,不用担心,全都包在我身上!打人啊揍人啊,砸坏大门和墙壁啊,这些我最擅长了!!” “……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发挥的。” 我暗地里捏了把冷汗,尽可能对少女话语中的危险含义视而不见,凭着一腔温柔怜爱撑起笑容。 是的。尽管危险,但她实在是惹人怜爱。 作为战斗兵器而生的少女,以扭曲形式诞生的人工生命,却像所有纯真无垢的孩童一样渴望被爱,向往人心。 我没法对这样的她置之不理。所以,我才不顾贞德alter的警告,毅然接下了照顾这位少女的使命。 ……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更多美少女。 ……真的不是。 (话说回来,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Passionlip的存在方式,在某种意义上与我很相似……) ——说到底,我又是因为什么而降生的呢。 ——母亲显然不期望我的出生。那么,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又是怀着何种心思、何种图谋,非得要我降生在这个世上? 因为他的血脉必须延续?因为他家有皇位要继承?还是因为—— “茜。” 岩窟王的声线略带沙哑,打断了我徒然无果的浮想联翩。 我回身望去,便只见他弯腰从地上拈起一朵被风吹落的紫阳花,用衣角包裹着小心地擦拭干净,然后上前一步,仿若不经心地抬手,将花朵斜斜埋在我耳后束起的黑发之间。 “……” 他退回到原处,眯起眼仔细打量,“很合适。夏日祭的季节就快到了,不光是Passionlip,你也该有些花来装饰。” “哦,哦……” 我有些不好意思反手向鬓边摸去,“我一向是清水糊脸,一套正装穿三年洗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浴衣也只敢隔着橱窗看看,倒是没想过这些。……那个,好看吗?” “嘁,你倒是自信点啊。” 贞德alter抢过话头,一开口就像是蒸醋,酸味四溢却有益身心健康,“你的脸啊,连那个自恋爆棚的AUO都夸奖过不是吗?只要下点功夫,应该也算是能看。”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算你的容貌与人渣生父相似,你眼中的光芒也与他无关,是你自己的东西。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她连珠炮似的一席话说罢,岩窟王也神情笃定地冲我点了点头,大约便算是默认了。 “…………” 没想到,又被他们鼓励了。这样也算是混沌·恶吗,两位漆黑复仇者。 从他们身上获得的馈赠与祝福,我大概一生都无法还清。除了“以身相许,生死与共”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恰如其分的报答。 “谢谢你,alter亲亲。你果然很容易娇……” “闭嘴!!!!!” “好的,我闭嘴。” 我乖觉地举起双手告饶,“我知道你很想揍我。走,我给你约个更欠揍的兄弟过来,你冲他发泄就行。” “???你哪来这种兄弟?” 贞德一腔愤怒立刻转为疑惑,似乎不相信世上还有比我更欠揍的人。 而我则是得意洋洋的冲她合上一只眼睛,悠然抛去一道稳如老狗的秋波: “福尔摩斯说‘情报不足’。所以我想,既然通过合法渠道无法获得情报,就只能采用一点非常手段了。” “——我约的那个兄弟,叫做折原临也。据说他年轻时太调皮,被人用钢筋打折了腿,是个才华横溢、人憎狗嫌的情报贩子。” 作者有话要说:老福:你咋回事儿,小老弟,这是常识 所有人:从伯爵身上嗅到赢家的气息,让我们一起孤立他 临也……应该不用介绍了,我觉得大家没吃过临也肉也见过临也跑(?)刚开坑的时候我还有考虑过把他加入股市,结果光是一大家子就写不过来了!文野和药郎也是这样成为了客串ry 时间线对应无头外传,就是临也离开池袋以后(25岁+),外传中他会接受警方的委托,顺便坐着轮椅继续搞事。茜:你是个成熟的情报贩子了,不要再搞事了.jpg(不可能的 ———— 来推基友的新坑!《[综]BE拯救世界》 网页版请戳: 版请戳: 第65章 情报贩子不可信任 “——所以说, 折原临也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当日夜间,我带着小伙伴们一同在火锅店对面、传说中鹤丸打工的咖喱店落座, 等待约定的时刻,以及约定人物的到来。 顺便一提。 我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碰头地点,不仅是因为老板和我相熟,各方面都值得信赖, 更是因为有鹤丸在的地方就有惊吓整蛊。 我中过那么多次招, 也该让这位社会阿临哥品上一品了。 “临也先生吗……嗯……” 面对贞德alter直截了当的疑问, 我一本正经地托着腮帮沉思良久,最后干脆开口道: “简而言之,他就是个人渣。” 贞德:“哈?” “形容起来很麻烦啦。真要讲的话,大概一本书也写不完……不过,不管这个人内在如何, 他当年干过、现在依旧在干的许多垃圾事总是没法否认。只是他这人精明得很, 一直在违法边缘风骚走位,所以我们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罢了。” 话音刚落—— “讨厌啦, 把人说得跟犯罪分子一样。明明我也有在帮你们警方的忙耶。” 挂在店门上的玻璃风铃“叮当”一阵清响, 紧接着,耳畔便响起了一道比风铃更加清润圆滑、让人联想起夏日晴空的声音。 几乎完美融入夜幕的黑衣青年, 带着满面灿烂的笑容,从门外浓郁的夜色中轻盈滑入店内。 之所以说是“滑”, 是因为这男人正坐在一辆造型奇特的轮椅上,被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推了进来。 “好呀,小茜。” 男人用异常亲热的口吻向我打招呼。在他那副端正清爽的面孔之上, 精明狡狯与孩子气的天真交汇重叠,一双细长眼瞳闪烁着伶俐的光。 “你的名字和我们那边粟楠会的大小姐一样,叫起来还蛮怀念的。” “什……” 贞德半张着嘴转过脸来,眼神中清清楚楚写满惊讶:残、残疾人?这么身残志坚的吗?? “没错。我刚才跟你说‘他被人用钢筋打折了腿’,这不是比喻而是描述现实哦。” 我耐心而又贴心地向她解释道。 “准确来说,他是被人用钢筋凌空打飞了好几米,之后又硬撑着跟对方决斗,最后在对方的铁拳之下双臂骨折,还被卷入这场打斗的俄罗斯美人捅了一刀……就这样还只是行走不便,简直可以歌颂为医学奇迹了。” “顺便一提,起因是他将一吨重的堆高机从楼顶推下去,想要把对方就地砸死。所以这完全是自作自受。” 贞德:“……我应该吐槽吗?你是想要我吐槽??问题是,我要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应有的遭遇。但仅限于折原临也,即使他的遭遇再凄惨三倍,我也坚信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而他本人即使听见这种刻薄评价,也依旧挂着一副没所谓的爽朗笑容,简单来说就是凑不要脸。 “小茜还是老样子,好过分啊。这可是我的心理创伤哦?拜那一架所赐,现在我都没法和以前一样上蹿下跳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寂寞。” “是吗?创伤啊寂寞什么的,我一点都看不出来。而且,临也先生没法自由走动,对遵纪守法的一般市民来说是个福音。搞不好会有很多人拍手称快呢。” “别这么说嘛。我只是给大家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情报而已,也可以说是充满爱与祝福的职业啊。” 临也笑吟吟地说着,一边示意孩子们帮他将轮椅推向柜台。 “不过嘛,也正因为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比起‘可能会招惹警察上门’的工作,还是‘能够让警察给我发锦旗’的工作比较理想。对小茜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发锦旗的。临也先生是收钱办事?这是生意,又不是见义勇为。” 况且,临也虽然措辞殷勤,但无论从他的神态还是实际行动上来看,我都不认为他对警方乃至法律本身怀有丝毫敬意。 他本人也曾经直言不讳:【比起人类制定的法律,我更看重人类本身。】 “哎呀,被戳穿了吗。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要名利双收呢。” 临也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说,茜和这家伙很熟吗?” 与此同时,从我身后传来了贞德alter明显暗藏不悦的低语。 “搞什么啊,那种油嘴滑舌的男人。光是看着就叫人不爽。” “‘这家伙’在东京也是屈指可数的情报贩子,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有时候难免需要找他合作。” 岩窟王低声解说道,“茜为了查案,也为了追查自己母亲的消息,过去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 “就能力来说他是一流的,这一点大将也承认。” 药研补充,“只是性格差劲透顶罢了。大将说‘工作第一’,这点程度的不快她可以忍受。” “喂,我都听得见诶。话说你们根本没打算避着我。” 临也夸张地叹了口气。 “不光是小茜本人,就连异能也对我这么苛刻吗……还是该说,这就是所谓的‘物似主人形’呢。” 我摊开两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干涉过异能们的意见,临也应该是凭本事拉的仇恨。 正如岩窟王所说,在工作之余,我也曾向折原临也打探过母亲的下落。这家伙收费实在不便宜,光是为了下定决心付钱,我就足足挣扎苦恼了一个多月。 不过那一次,即便神通广大如临也,也对我所需求的情报示以难色。 “我所能打探到的,只有‘能被打探到的消息’。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情报源,那也就无从查起了。” “——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类,而是真正的‘怪物’嘛。” 他是这么说的。 自那以来,三年时光匆匆流逝。如今,与二十年前相似的拐卖案再次浮出水面,我们获得了更多线索,他也该有些新料了。 “对了,我点了咖喱。临也先生,我们边吃边说。” 正好熟识的女店长为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咖喱饭,我一手握起勺子,同时别有用心地偷眼斜睨临也的方向。 在他面前,客串扮演服务生的鹤丸国永放下另一个盘子,报以热情洋溢的营业性笑容: “来了,请慢用!这是我们店长特制的招牌special咖喱,配料有……” 临也:“啊,我还不饿耶。遥人君、小阳茉理,你们两个先来尝尝看。” 鹤丸&我:“等一下————!!!” “什么嘛,果然加了料啊。” 临也前倾身体靠上台,兴致缺缺地支起一条胳膊托着下巴。 “小茜你呀,稍微有点太过光明磊落了,完全不适合暗算人哟?都写在脸上了。” “不,这你就误会我了。” 我从容不迫地反驳道,“并不是我算计你。鹤丸对每个店长的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都会玩这套,因为大家最后都会原谅他。实不相瞒,我本人已经中招好多次了。” “原来如此。所以这咖喱到底是……” “抱歉抱歉,不过我可没说错啊。” 鹤丸理不直气也壮地一挺胸膛,“这确实是店长特制,水泥混凝土口味的新品种special咖喱!全东京只此一家啊!而且有益健康,只是会给人带来一点惊吓而已。” 临也:“不,那已经不能叫做口味了。话说回来小茜,你那盘——” 我:“是抹茶巧克力口味,牛逼。” “……” “老板,请问你开咖喱店的意义是什么?作为人类观察的特殊样本,我迫切想要参考一下。” …… 一边品尝着徒具咖喱外形的巧克力芭菲,我正打算向临也提问,但一抬头看见他身后那一对小学生模样的金童玉女,便忍不住问了句题外话: “临也先生,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以防万一我问一句,他们该不会是你诱拐回来的。” “不是的!” 外表活泼开朗的男孩抢先否认道,“临也先生是个好人!是他救了我和阳茉理,现在也是他在照顾我们!!” “……” 然而,站在另一边的少女面色阴沉,玻璃珠一样的眼瞳中闪耀着昏暗冰冷的光辉。无论怎么看,那都不是凝视“恩人”的眼神。 “遥人这个笨蛋。” 须臾的沉默之后,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喃喃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杀掉临也哥哥。” “临也先生。” 我半带威胁地压低嗓音,“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吗?我没做什么啦。” 临也同样将嗓音压低到接近耳语,脸上那副面具般的笑容越发深邃。 “他们两人的爸爸,本来是好友兼生意伙伴。后来公司出现问题,遥人的爸爸为了保护挚友,假意与阳茉理的爸爸的决裂,将他赶出了公司,准备独自承担一切。但是阳茉理的爸爸对此一无所知,对背叛自己的好友恨之入骨。” “然后呢,他就把遥人的爸爸给杀了哟。当然,下手后他得知了真相,冲动之下就跑去自杀了。” “再后来遥人的妈妈精神失常,刺伤了阳茉理的妈妈。最后两人一个住进了医院,一个住进了精神病院。所以,这两个孩子暂时就由我照顾了。” “——你不觉得,这是个非常富有人情味的故事吗?我很喜欢哦。” “…………” 我面无表情地掏出手铐:“临也先生,你还是跟我走一趟。” “别误会啦。事先说明,我绝对没有教唆阳茉理的爸爸犯罪,只是接受过他的委托而已。对于每个上门索取情报的人类,我都会提供平等的交易条件,也会一视同仁地爱着他们,尊重他们的选择。之后作出何种选择,完全都是他们自己的意志啊。” 临也轻描淡写地如此叙说。 在他那张一贯兴致高昂——高昂到不自然、好像小丑一样的清秀脸孔上,此刻仅仅只有平淡与空虚,以及真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怜爱之情。 “我并没有特别期待某种结局。如今那两家人的凄惨景况也好,或者他们误会冰释、皆大欢喜的Happy End也好,我都同样喜闻乐见。因为那都是‘人类’演绎出来的结局。” “……” 我把玩着手中银光闪烁的手铐,心里明白临也不可能留下证据,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向我坦言。 而且,恐怕正如他所说——这两个孩子之所以会沦落到无依无靠的境地,都是源于父辈们自愿作出的选择。 根据他一贯以来的习性,临也所做的,最多也就只是“愉悦旁观”罢了。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合适的罪名逮捕你。” 最后,我只能赌气似的抛下这么一句话。 “临也先生,你这个人真的很垃圾。” “很多人都这么说。” 宛如蛊惑人心的恶魔一般,同时却又携带着一丝微薄的、若有似无的人情味,临也偏头露出微笑。 “谢谢夸奖,小茜。你那热切的正义感和同理心,以及你对我因此而生的敌意,我都觉得非常可爱。” “锵”地一声,我听见身后传来贞德alter拔剑的声音。 但在那之前,临也就用另一句话让全场陷入死寂—— “嗯~因为我很喜欢小茜,所以关于你妈妈的案件,我先给你提供一个情报好了。确切来说,我可以帮你找到‘提供情报的人’。” “什么?!” 我霎时将方才的对话抛诸脑后,腾地站起身来。 “没错,有这样一个人。” 临也悠然翘起二郎腿(因为腿伤,这个装逼动作让他的额角沁出了冷汗,但他忍着痛一声不吭),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他自称多年前遭到诱拐,在一座岛屿上接受了‘关于异能的手术’。正是凭借那个异能,他侥幸得以逃脱,后来加入了地下社会寻求庇护。如今,他是横滨最大的非法异能者组织——‘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之一。” “虽然只是黑|道上的流言,不过我听说,他好像可以召唤出所罗门王的魔神哦?”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我们的魔神柱终于能回家啦! 明示:本章除了最后一段之外都无关主线,不认识临也的话可以当成角色展示短片,他的出场只有两章(喂 两个孩子的故事发生在外传开头,几句话让你明白“临也断了腿还是那么糟糕啊?!”不过在外传正篇,他又将故事导向了善恶有报的正统HE,这大概就是混沌中立的可怕之处 如果说月球的梅林哥哥是【爱着人类的HE】,那么临也就是【对HE和BE一视同仁】。不管是善也好恶也好,救赎也好毁灭也好,他都会开开心心地看下去。因为茜的后续一看就很有趣,这次他会抱着观赏心态帮点忙 第66章 大明湖的水,魔神柱的泪 ——在那座神秘诡谲、甚至连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岛屿上, 曾经有一个人接受过“异能手术”, 如今他可以召唤魔神。 说实话, 这短短一句话中蕴含的情报量实在太大, 以至于我整个大脑都短暂地当机了几秒钟。 “……哈???” 除了这个字以外,也没有什么话语可以概括我的心情了。 至于我的伙伴们,他们看上去比我更加懵逼: “什么港……什么黑手党?” “唔~嗯。” 萤丸鼓着腮帮努力思索,“那个‘港口黑手党’,我记得是……” “是横滨地下社会的支配者, 连当地特务科都要对他们忌惮三分。” 到底还是岩窟王和药研资历深厚,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之前‘化猫’事件中, 不是有横滨侦探社的异能者前来援手吗?” 岩窟王思路清晰,立刻便将点与点之间流畅地串联起来。 “特务科、侦探社,以及港口黑手党。据说, 这三股势力在横滨三足鼎立, 彼此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搞什么啊。” 贞德alter不满自己被话题抛弃,嘴唇噘得可以挂上一面旗,“先是情报贩子,再是黑手党,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啊哈哈, 确实挺晦涩的。” 也对, 最近我们邂逅的新人物都与月球无关,怕不是触及到alter亲亲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对我们来说,灵活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临也, 以及彻头彻尾湮没于黑暗中的非法异能组织,差不多也都属于视野之外的“盲区”。 关于他们的情报,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据说多年以前,横滨特务科曾经派遣一位精英特工前往黑手党卧底,结果却遭到对方利用,被其反将一军。黑手党首领将计就计,兵行险着,借机与政|府进行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幕后交易,进而获得了台面上的合法资格。 这桩往事堪称凶险,只要其中有一步行差踏错,便有可能导致整座城市血流成河。如今想来,依然令人感到寒毛倒竖。 港口黑手党自此一炮成名,成为了各地特务科新人眼中的黑恶势力代表,老前辈口中的大灰狼。 “如果你再偷懒,我就送你去港口黑手党卧底!”——前辈们如是说道。 虽然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但我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位“从岛上逃出的异能者”没有报警,反而转身加入了黑手党。 凭那位首领——森鸥外的胆识与能力,确实足以从其他犯罪组织手中保护他。 我可以理解。对于无法信赖光明的惊弓之鸟来说,要想寻求安全感,唯有投身于更为深沉的黑暗之中。 (好像也有传闻说,太宰治就是那位首领一手栽培,后来才因为某些内情离开了黑手党……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药研蹙眉沉思数秒,随即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来,“难怪他迟迟不来认领魔神柱。黑手党的成员,哪有可能上门自投罗网啊?” “怎么样,这情报相当有用?” 临也邀功似的一耸肩膀。 “要是一直没法解答小茜的疑问,我作为情报贩子可就没脸见人了。不瞒你说,自从三年前开始,我就特别留心关于‘岛’和‘诱拐’的情报哦。” 我听着便有些来气:“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 “因为你没有问嘛。再说,观察小茜焦急苦恼的表情真的很有趣,我都开心得停不下来呢。” “……” 我单手端起桌面上无人问津的水泥混凝土咖喱,连眼都没眨一下,毫不迟疑就瞄准临也的头部拍了过去。 “哎呀!” 临也敏捷地偏头闪过,语气中依旧笑意盎然,“别生气嘛。作为赔礼,我不都把最关键的情报告诉你了吗?” “你根本没打算赔礼。临也先生,你只是想看看我之后会如何行动,内心其实期待得不得了?” “说对了。” “去死。” 我冷静地抄起另一盘咖喱。 顺便一提,之前那盘咖喱险伶伶地擦着临也耳际掠过,尚未落地便被早已等候在旁的岩窟王一把接住,连一滴汤汁都没有飞溅出来。而这一次,贞德alter早已有样学样,迅速移动到另一边严阵以待了。 只是在我看来,她似乎满脸都写着“你扔,我接住之后就现场扣他头上”。 “算了,现在跟你计较这些也只是浪费时间。” 我生怕贞德真给临也脆弱的脑瓜开了瓢,只好暂时收敛怨气,将谈话的重心转回正题: “我再确认一次,临也先生。那位异能者,亲口说自己【被诱拐】、【在岛上接受手术】,而且【能够召唤魔神柱】对?” “如假包换。如果小茜不相信的话,我这里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直接向他本人确认。啊,不过接下来的情报都要收费哦?” “我知道。钱不是问题。” 我面不改色地掸了掸手。仅限这一刻,我表现出与人设截然相反的财大气粗: “麻烦开个发|票,我带回去找科长报销。” …… …… …… 折原临也这个人虽然毫无道德,但多少还有一点职业道德——只要甲方资金到位,要求明确,他就会展现出惊人的服务态度与业务能力。我相信,就算客户指名要找“五彩斑斓的黑”,他多半也能顺畅无阻地调配出来。 既然临也有意留心,那么他能够在第一时间给出我所需要的情报,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用公款)大肆挥霍一波之后,我顺利获得了那位魔神柱饲主的联系方式,也从临也口中得知了他的详细个人信息。 饲主今年17岁,出人意料的是个少年。不过,考虑到黑手党雇佣童工的现象极其泛滥,劳动法鞭长莫及,太宰治18岁那年就已成为五大干部之一,这一点倒也不算稀奇。 据说,这名少年本名叫做“刚”,10岁那年无故失踪,再次现身并加入黑手党是在六年以后,此时他已经改名为“和”。 最近三年来,在临也所知晓的范围内,少年是唯一逃脱那座岛屿的幸存者。 说不定,他就是继我母亲之后的第二个。 至于少年改名的原因,临也说无关紧要,而且“只要你和他见面就会知道啦”。 关于他的异能,临也同样说“见面就会知道”。 我不得其解:“怎么,异能还能写在脸上不成?” 怀着如此质朴的困惑,我拨通了少年的电话,询问他是否方便开个视频。 大概是因为临也先前与他通过气,少年虽然有些拘谨,但还是爽快地一口应承下来: 没问题。姐姐,我外表有点特殊,你等一下不要吃惊喔。 “放心,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呃噗!!” 不错。我的确是见过许多风浪,也与许多千奇百怪的沙雕异能者有过交集。 但我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劫后余生的少年,这位传说中可以召唤魔神的大佬,他—— 他、他、他竟然是个女装大佬啊!!!!! ——少年,你确定自己是接受了异能手术,而不是被送去了泰国吗?!! (怎么回事??阿周那也是、他也是,莫非“女装”是当代异能界的流行趋势……???) 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屏幕对面的少年蓄着齐肩长发,发尾挑染成明亮的浅栗色,还微微烫了个卷,身穿一套日本高中常见的黑色水手服(为什么是水手服?),大大方方地冲我咧嘴一笑: 你别误会。这就是我在接受“手术”之后,后天觉醒的异能。 ——你确定你觉醒的不是X癖吗?!! “那、那么,小老弟,你这到底是个什么异能??” 面对眼前这番始料未及的惊人光景,我久违地犯起了结巴。 再以余光四下里一瞥,其他人的状态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萤丸歪着头小声嘟囔“这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岩窟王嘴里的香烟无声滑落,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烟灰散落在胸口;一向喜怒形于色的贞德alter更不用说,她的下巴都快磕到胸了。 药研倒还勉强维持着镇定,只是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乱?” 我:“……不,这不是你弟弟。虽然你弟弟也穿裙子。” 要说现场唯二无动于衷的,那就是Passionlip和恩奇都了。 Passionlip不以为意,是因为她纯真如同初生婴儿,看什么都是一样好奇,女装大佬并不比其他人物更稀罕;至于恩奇都,我想应该不用解释。 事实上,恩奇都不仅不惊讶,还能够游刃有余地向我们搭话: “各位,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再看对面的女装少年,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善解人意地微笑道: 嗯,我明白。大家看见我都会吃惊的。我一开始也很不习惯,不过六年女装穿下来,倒还真有点欲罢不能…… “你说六年?” 我越发惊愕莫名,“小老弟,你已经穿了六年女装?这是你从小的个人兴趣,还是……” 不是的。 少年沉静地摇了摇头。他确实已经习惯女装,再加上人也生得清秀瘦小,乍一看还真有些雌雄莫辨的中性气质,让我联想起了贞德口中的“男性JK”。 这是我的异能。我小时候被人诱拐以后,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卖掉,结果我却被送去一座岛上,接受了一系列身体检查。后来,他们说我“有资质”,就把我留下来软禁,每天给我吃各种各样的药、打各种各样的针,有时还要在我身上动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成为了一个“人工制造”的异能者。 我的异能是—— 只要在三年内,每天穿着女装时以上,就可以召唤出一柱魔神。如果想要召唤下一柱,在下一个三年里,我必须和自己已有的魔神柱一起穿女装。 我:“噗——————————” …… 之后的三分钟,我都在忙着擦拭被自己嘴贱喷了一桌的咖喱。 …… 三分钟后,我仍然有些神智恍惚,只能凭着本能机械地翕动嘴唇: “道……道理我都懂,但是魔神柱要怎么穿女装?我只知道阿周那的女装……” 很简单啊。我的巴巴托斯可以缩小到玩偶大小,有时我给他套上布娃娃的衣服,有时我给他穿我的迷你裙,有时黑手党给我发了奖金,我就去给他买一件质量好点的娃衣,巴巴托斯也会高兴。 ——他还会高兴?!! “等一等,这个柱设似乎……和我所知道的‘魔神柱’不太一样……” OOC了啊柱柱!!! 按照FGO设定,魔神柱不应该都是中二、装逼、藐视人类,端着一副文艺矜持的反派boss架子,每天策划着如何焚毁世界吗??? 这个……其实,我的巴巴托斯有些不一样。他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交流,而且性格非常胆小,似乎怀抱着什么心理创伤。 少年愁眉不展地解释道,看上去仿佛是真心实意在为巴巴托斯的心理健康担忧。 后来,我发现他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几百万个御主包围,御主们不停抽打他的身体,要他吐出什么“再临素材”,什么“心脏”……巴巴托斯说,自己成日成夜地被这段心理创伤折磨,身心都已经憔悴不堪,自然就性情大变了。现在他只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宝宝,穿着小裙子,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所有人:“……………………”←目瞪口呆.jpg 对了,巴巴托斯还说什么“众生皆苦”,在他原本的世界里,无论是魔兽还是魔神,就没有一个遭遇不悲惨的。一旦遇上主人公,飞龙会被拔掉牙齿、指甲,剥去鳞片,魔兽会被拔光全身的毛,被榨出兽脂,被名叫“贝狄威尔”的圆桌骑士挖掉眼球烤了吃。机器人被拆掉齿轮,龙骑兵被拆掉骨头,就连具有人形的影从者,都会被碾碎成粉末回收,做成“虚影之尘”!!! 可怜的巴巴托斯,直到现在,他看见贝爷的求生节目都会瑟瑟发抖…… 说起自己亲爱的朋友巴巴托斯,水手服少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最后越说越是激动,双手“啪”地一声拍上屏幕: 虽然我不懂这个游戏,但是姐姐,有句话我一定要讲!!! ——你们FGO的Master,良心都不会痛吗????? 我:“当然不会。你想什么呢,小老弟。为了得到素材,只要是游戏里掉落素材的敌人,就算是神我也杀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素材:fgo中给从者升级升技能的道具,一般通过打小怪获得,魔神柱因为掉落丰厚所以也挨了千万次毒打 贝狄威尔的烤眼球:他真的烤过,还挺好吃,真实硬核贝爷 女装大佬改名是因为真名过于猛男,有点违和ry 茜:确认过眼神,凡是沙雕异能者都做了好人,不沙雕的都做了反派……但是你也太沙雕了! 第67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有个小朋友遭到诱拐, 被强行带去一座神秘岛屿接受手术, 然后获得了召唤魔神柱的异能。 ——这是在我们通话之前, 折原临也告知我的情报。 但是, 经过面对面的坦诚交谈,我不得不将这条情报修正为: 有个天赋异禀的小老弟遭到诱拐,在岛上接受手术(不是变性手术),然后他成为了一位能靠穿女装召唤魔神柱的大佬,现在他还和魔神柱——和巴巴托斯一起穿女装。 划重点, 他还给巴巴托斯买小裙子! ……总觉得,整个故事的画风都有点不一样了。 要打比方的话,就是从《天网》变成了《后街女孩》。 不过正事要紧, 我也不能只顾着没完没了地吃惊,再这样下去有多少鲸也不够我吃。 尽可能迅速而不露痕迹地调整情绪之后,我试着向他打探岛上的消息: “和君, 关于那座岛屿, 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岛上吗…… 少年对自己的经历颇为坦荡,仿佛事无不可对人言,提到这一节却是罕见地面有难色。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掌握的情报有没有用。我在岛上的时候,一直都被囚禁在实验设施里。透过设施窗口看见的, 除了周围的村落之外, 也就只有位于岛屿中央的“大树”了…… “‘村落’?” 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立刻顺藤摸瓜地追问下去:“岛上还有村落?村民都是些什么人??”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那座岛屿……就算不是武装基地,至少也应该是亡命之徒的犯罪窝点。难道他们还能在岛上落地生根, 挑水浇园不成?) 是的,有村落。 少年同样懵懂不解,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困惑之色。 据说,那些村民都是岛屿上土生土长的岛民,原本以耕作和捕鱼为生。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接纳拐卖团伙,我就不清楚了。 “……”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感觉犹如沼泽中沉淀的淤泥,光是说出口都令人嫌恶作呕,所以我刻意保持沉默,不动声色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你刚才还提到‘大树’。那又是什么?” 在FGO第二部 主线里,倒是有一种和魔神柱相似的柱形Boss,名叫“空想树”。 至于“空想树”的功能……因为涉及剧透,这里就不详细描述了。 总而言之,如果说FGO第一部 的使命是打柱子、打许多柱子、打柱子们的老大,那么第二部迄今为止的目标,就是砍树。 (现实中,应该……不会有那种毁天灭地的珍稀树种……) 我暗自捏了把冷汗。 那棵树吗?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它一直耸立在岛屿中央最高的山丘上,周围防守非常严密。 少年若有所思地蹙眉,似乎是在努力回忆。 打从我被带到岛上时起,那棵树就生长得非常茂盛了。近年来更是越来越高大,从远处就能一眼看见,而且还会开花结果…… “防守严密?” 我扭头与众人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难掩惊异戒备,“那座岛之所以与世隔绝,他们之所以能够实施‘异能手术’,该不会都与那棵树有关?” (我的妈呀,越来越像空想树了!!) 少年一本正经地点头: 我觉得很有可能。我可以感觉到,除了我们这些实验体之外,他们最重视的就是那棵树了。 他顿了一顿,随后讷讷垂下视线,自嘲似的一挑唇梢。 不,不对。那棵树,应该比我们更重要…… 那笑意中浸透了浓郁的疲倦与哀伤之色,分量远超出他的年岁。一瞬间,就连他乌亮的睫毛膏也像是叶尖清露,别有一段忧郁风貌。 直到此刻,我才第一次真切地产生实感——这个少年和我的母亲一样,在那座岛屿上,在那座炼狱之中,度过了宛如永劫一般悠久漫长的时光。 对一个无忧无虑、沐浴在关心呵护中成长的幸福孩童来说,生活就如同拆礼包,每一天都有未知的惊喜。 但对少年而言,岛上的生活就好比拆炸|药包,每一天都有可能被炸个粉身碎骨,来不及受惊就送了性命。 (这真是……太硬核了。) 不难想象,在那漫无止境的长夜中,大概也唯有穿个女装,做个沙雕,才能够让少年获得片刻喘息,暂时忘却自己身陷囹圄、朝不保夕的事实。 所以,他才能够保持精神正常,心态乐观,最后抓住一线稍纵即逝的机会逃出生天。 即使有魔神柱帮助,这也堪称奇迹。 想到此处,我诚恳地向少年低头致敬: “和君,你辛苦了。” ——我敬你是个硬核女装大佬,改明儿可以介绍你和阿周那认识一下。 啊,不不不。我还算不上辛苦。不如说,因为遇见了巴巴托斯,我已经是岛上最幸运的人了! 少年却没显露出半点委屈神态,立刻用力地来回摇头。 据我所知,被掳到那座岛上的人,大抵就只有三种结局。 “三种?” 嗯。要么就是接受手术,成为“能够为他们所用”的异能者,然后加入组织,为他们效力……这是最好的结局。对了,好像也有人渴望得到力量,所以自愿来岛上接受手术。 少年扳着手指,认真地一一点数起来。 (“自愿接受手术”……马戏团团长岛崎一也、还有“异能掠夺者”山田大辅,应该都在此之列。当然,他们本身应该都和少年一样,拥有成为异能者的素质。) 少年接着说道: 也有人没能撑过手术,就在手术过程中死去了。这是第二种结局。 既没有丧命、也没有成为强大异能者的人,被关押一段时间之后,都会相继被人带走。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是有一次,我透过窗户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被带去了一户村民家里…… 再后来,她也成为了村民,就在那里住了下来。大概两年后,我还见过她一次,她抱着一个小孩儿坐在门口,呆呆地晒太阳。孩子和她一样瘦,像两只猴。 这就是第三种结局。 “…………” 我想,这就是村民们愿意相助的理由。 也难怪拐卖团伙青睐这座岛屿。比起更加清静隐蔽的无人岛,这里不仅拥有广袤丰沃的土地,还拥有滋养罪恶的绝妙温床。 在那片宛如桃花源一般远离尘世的土地上,恶之花蒙昧而猖狂地盛开,也不知有多少人怀着憾恨长眠黄土,做了供他们茁壮生长的养料。 “……混账东西,全都该死。” 不祥的预感得到印证,我不得不一手紧按住腹部,以此来遏制胃袋中翻江倒海的咖喱。 对了,姐姐。还有一件事,我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 “什么?” 如果说少年这一席话只是令我反胃,那么他之后道出的话语,无疑就是一柄从我头顶贯穿,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钉死在地上的利剑。 他说: 姐姐,你知道“紫夫人”吗? “什——” 身体先于思考,不受控制地作出反应。 那感觉不像是我自行站起,倒像是我的两条腿触电一般痉挛、绷紧,将我整个人从椅子上顶了起来,然后在惯性作用下踉跄后退,“咣”地一声撞翻了椅子,接着丧失平衡向后倒去—— “茜!!” 岩窟王站得离我最近,再加上先天身高优势,长臂一伸便将我拦腰截住。 “……嘁。” 落后一步的贞德alter扑了个空,忿忿不平地一咬嘴唇,想也没想就冲岩窟王的胫骨上踢了一脚。 岩窟王:“?????” “茜,你没事?” 萤丸也从一旁探过脸来,担心地冲我上下打量。 “我没事,只是……痛痛痛……” 由于刚才跳起时小腿磕到了柜台,我一边吃痛地嘶嘶吸着凉气,一边从喉咙中挤出一丝失真的气音。 “和君。你刚才说的是……‘紫夫人’?你确定吗??” 紫。 柚木紫。 毫无疑问,那是—— “母亲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 …… …… 当我们结束这次讯问、踏上归途的时候,窗外早已是月上中天。 晚风习习,夏夜清凉如水的月光铺满街道,看上去如同一条无限延伸的银河。 “前辈,前辈!你看,街道有这——么宽敞!和灵子世界不同,踩在地面上的感觉好有趣啊。” 正值街头僻静无人,Passionlip也不用再担心无意间造成死伤(?),可以自由地舒展身体。眼看着她好像出笼的雏鸟一般欢欣雀跃,连我也不自觉地面露笑容。 “……” 可惜那笑容不能持久,转眼即逝,我的嘴角重又沉甸甸地耷拉下来。 但我的步伐却很轻,轻得踩不到实处,像是一步步踏在虚幻缥缈的云间,随时都有可能从千尺高空一头坠落,摔成一团支离破碎的血和骨头。 那位“紫夫人”,据说是他们首领中意已久,最后好不容易搞到手,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有一次我被带去首领的房间,虽然首领本人没有露面,但我在柜子上看见了那位夫人的照片。在宅邸中,她的画像也随处可见。 少年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循环播放,如同一台破损卡带的录音机,永远都只能重复同一段台词。 姐姐,她长得很像你。 …… ——我不是没有预想过这种可能。应该说,我早就猜到了。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我的异能,只要拥有足够的金钱,便可以说是所向披靡的强大。我也曾经怀疑过,这真的能用“我是个天选之子”、“我就是传说中的玛丽苏”来解释吗? 那声音好像耳鸣,嗡嗡作响。 ——如果。 ——如果,我的异能不仅是【适合犯罪】,而是【打从一开始就为了犯罪而诞生】的异能呢? ——再进一步说。 ——“柚木茜”这个人类,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犯罪而被制造出来的】? 声音逐渐扩大,如同海啸灌满鼓膜,淹没脑海中千头万缕的思绪。 扩大。 扩大。 扩大—— “茜。” 忽然,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滔天恶浪中,混入了一道迥然不同的声音。 不,不对。不止一道声音。 有很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绞成一束,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掘出缺口,化为从我头顶垂落的强韧蛛丝。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去—— “茜。我在这里。” 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伴随着切实的触感和热量一同传来,稳稳安放在我冰凉彻骨的掌心。 我抬头望去,视线便直直撞入一双沉着笃定的金瞳,如同日光下浩瀚宁静的大海。 “埃德蒙……还有大家。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明白。我明白得很。 柚木茜就是柚木茜。无论我的父亲是谁,无论我是因为什么理由而诞生,都与如今站在这里的我毫无关系。 这点小事,我自然心知肚明。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只要明白这一点,我就能够心无挂碍地接受自己。 这具身躯是贪婪、野心和恶意的结晶。说得中二一点,就算说我是“罪恶之子”也不为过。 退一万步讲,哪怕我的异能与阴谋算计无关,全然只是个因祸得福的巧合,母亲在那座岛上所遭受的痛苦也决不能一笔带过。 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即是她的痛苦。 “……对不起。稍微……” 面对如此丑恶的真相,我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开口。 这是我的真心话。 所以——这一刻,在将纷繁的思绪付诸话语之前,比起理智与思考,我决定顺从自己心意的选择。 我上前一步,额头轻轻抵在青年温热的胸口,将脸颊埋入他宽大厚实的斗篷之中。 “这样就好。稍微让我靠一会儿,埃德蒙。” “啥……” 贞德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药研拽着胳膊拖到一边去了。 另一边,萤丸和Passionlip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大眼瞪大眼;而恩奇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背着双手饶有兴味地观望,清丽面孔上依旧挂着一抹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 贞德:“我就想不通,那种吵得要死的男人有哪里好唔唔唔……” 药研:“嘘!安静点。话说回来,你俩‘哈哈哈哈哈’起来都差不多?” …… 于是接下来,我耳边就只剩下了有力的心脏——或者该说是“灵核”跳动之声,以及夏夜里依稀可辨的虫鸣。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打算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太久,也不会放任情感决堤。 心中汹涌而出的软弱一放即收,仅只是数秒钟的任性依靠,在我心中便足以代替一场无声的、酣畅淋漓的嚎哭。 足够了,我想。 还有人能够随时随地容忍我依靠,足够了。 很遗憾,我并没有坚强到能够孑然一身,仅凭自己的力量独自前行。但反过来说,只要还有人对这样的我怀有信任与期待,世上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援引一句中国的古诗来说,这大概就叫作“此心安处是吾乡”。 ——没关系。我可以的。 ——如果我是从深沉的黑暗中来,那么,我定要一步一步,自己迈向盛大的光明中去。 “抱歉,埃德蒙。” 在贞德alter忍无可忍、出声喊停之前,我再一次郑重低头,流畅而自然地抽身离开了青年的怀抱。 “我失态了。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整理好心情了。” “……呵。无妨。” 我无法看见青年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和往常一般低沉稳重的嗓音从头顶倾注而下,伴随着熟悉的烟草味道,如同月光一般寂静地笼罩、包围着我。 接着,我便感觉脚步倏地向前一跌,视野随之倾斜—— “……咦?” 数秒钟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被岩窟王拽过手臂、环着腰间向前拖了一步,脑袋也再次不由自主地磕在了他的胸前。 “今夜月色这么好,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 他轻笑着说。 那笑声极其克制内敛,只在尾音处略微上扬,音色清爽澄澈,像一阵朦胧月夜里掠过心尖的风。 “所以,我也失态一次就算扯平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是稀有的感情线!(被揍 太平洋很大,架空岛屿没有原型,不过我想说什么大家应该都懂(挠头 PS:敲黑板,恩当初说的月色真美是天然物理意义,伯爵不是 第68章 和乌鲁克势力把酒言欢(一) “今夜月色这么好, 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 “所以, 我也失态一次就算扯平了。不是吗?” …… ——那一晚,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过匆忙, 我甚至没有余力去品味这句话的悠长意蕴。 在这起事件引发的惊涛骇浪中,我的情绪变化,只不过是湖心一道细不可察的涟漪。 当夜凌晨,我整理好现有情报之后,立刻便将其汇总并转交给科长, 请求他统一布置,一方面着手安排送巴巴托斯回家,一方面动员所有力量, 彻查那座神秘岛屿的所在位置。 据说科长今天难得地按时下班,这会儿已经早早扑倒在床,却被我一通电话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当场那叫一个呼天抢地、苦不堪言: “柚木你知道吗?!我再不睡觉, 就真的没有头发了!!” “这……您不是已经没有了吗?” 我小心而真挚地指出事实。 科长欲哭无泪:“我正打算去做植发呢!!!” 我:“……您真有钱。” 像我这样没钱做植发的,万一来日爆肝秃头,大概也就只能戴个便宜的假发套了。 想到这里,我总觉得头皮有点儿凉飕飕的。 “啊,到时候我要做个绿色的。恩奇都和.那样的长发, 我早就想试一试了。紫色也不错……” “我说你, 别以秃作为前提啊。” 贞德alter小声吐槽道,“还有,你就没考虑过银发吗?!” …… 言归正传。 证人少年能够与魔神柱巴巴托斯沟通, 当年又是社会柱哥带着他横渡太平洋(真不愧是神代生物),虽然少年本人毫无方向感,但只要获得巴巴托斯的“证词”——我知道这听上去非常魔幻——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确定岛屿所在的大致范围。 这其中的工作繁琐且富有技术含量,一言以蔽之,与我无关。 不如说,真正需要我斟酌思量的,是在【找到岛屿】以后的事情。 “这一回,东京异能特务科应该会投入全部力量……不仅是我们,还有其他分局。”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敢说自己拥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此刻最令我牵肠挂肚的隐忧,不是我与犯罪组织首脑间可能存在的联系,而是当初会议上,歇洛克·福尔摩斯为我们亲切解答的“第二个问题”。 也就是—— “萤丸,你还记得?那一天我们潜入马戏团搜查,因为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们暴露了行踪,不得不采取武力手段强行突破。” “嗯,我记得!” 萤丸坦率点头,“那时候,茜的铃声还是‘Nobu~Nobu~’呢。” (……不要模仿钉宫语气啊,这也太可爱了?!萤丸的可爱简直令我犯罪!!) 我努力按捺住犯罪冲动,循着萤丸的话头说下去: “是啊,后来我就把铃声换成了圣遗物,召唤出了恩奇都。顺便一提,我现在的铃声是‘来讲讲王的故事’。” “怎么,你还想要梅林?” 作为一名沉迷抽卡的FGO玩家,贞德忍不住插话道,“嘁,你总是喜欢这种花言巧语的男人。不过,看在他技能的面子上,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啊哈哈……我就知道alter亲亲会喜欢。” 我知道她会开心,不光因为梅林的技能可以(在游戏中)让贞德如虎添翼,更因为他是个貌美如花的帅哥。 哪怕这位帅哥和折原临也一样骚断腿,但正所谓秀色可餐,美男子可以下饭,至少能够让人饱饱眼福。 ——更何况他的CV还是樱井孝宏。 “咳咳,先不说梅林哥哥。我是想说,那一天我的手机铃声之所以会突然响起,并不是因为工厂粗制滥造,也不是因为我粗心手滑。当然,那更不是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 我回想起福尔摩斯的解答。 在看似荒唐无稽的表象背后,时常都会有一个出奇简单而明确的真相。 换句话说,那次“意外”的真相也就是—— “有人趁我不注意,偷偷动过我的手机,取消了静音模式。” “………………” 贞德双目圆睁,用夸张而又露骨的鄙夷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好像突然发现我变成了一个智障。 “……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我尴尬地挠头:“呃,这个……” “话不能这么说,alter。” 岩窟王清楚其中利害,先我一步开口接过话茬——不过他刚一开口,贞德alter就丝毫不给情面地将脸甩向一边,只以眼角一抹冷冰冰的余光斜睨着他。 “……” 岩窟王尽可能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下去: “茜的意思是,既然确定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对方的‘动机’何在。” “用埃尔梅罗二世老师的话来说,就是‘Why do it’。” 我插嘴补充道,“异能者和魔术师一样,‘How do it’的方法太多,所以只能从动机着手调查。” ——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福尔摩斯也以谈论早餐般轻松愉快的语调,面带让人联想起“咪啪~☆”音效的爽朗笑容,在会议上给出了我们意料之中、但是比想象中更加干净利落的回答: 啊,那对方当然就是“内奸”啦。哎呀,情况不妙啊,各位所在的异能特务科! ……那可真是太不妙了,我想。 不用问,福尔摩斯这句话刚一出口,当即在全体参会同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幸好三系的纲村系长和后援团姐姐有事外出,否则我们恐怕当场就能打起来。 更不用问,从搜查一系到三系,没一个人主动跳出来认领这个从天而降的“内奸”称号。 要知道,平日里二系和三系再怎么针锋相对、水火不容,都可以说是“人民内部矛盾”。但一旦有人鬼迷心窍,和犯罪组织同流合污,那就真成为不共戴天的“敌我矛盾”了。 不过……如此说来,此事中仍然留有一个无法解明的疑团。 在我们特务科,如果真有犯罪团伙安插的“内奸”存在,TA大可以将我们的搜查行动透露给岛崎和山田,让他们提前跑路,根本不用如此拐弯抹角地对我下手。作为卧底来说,这种操作手段未免太low了一点,更像是闹脾气的小学生使绊子。 但是,从岛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的确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到突袭,事先并没有收到任何通风报信。 由此可见,在拯救两人狗命这一点上,“内奸”的态度也十分消极。 ——这又是为什么? 也许,对方虽然将Miss柚木视为敌人,但并没有将犯罪者视为同伴。也就是所谓的“内讧”。 或许是为了照顾在场听众的智商,福尔摩斯提供了加量不加价的优惠酬宾服务,抽丝剥茧地为我们详细解释道。 所以——无论对方是否在场,我都想告诉他或者她。现在还有机会。你没必要一生都和犯罪者捆绑在一起。连莫里亚蒂都能够扮演“正义的伙伴”,你不觉得尝试一下也不错吗?虽然莫里亚蒂他其实…… “不要再说了!!” 话音未落,现场已经有好几位二系同事跳将起来,试图隔空堵住他的嘴: “闭嘴福哥,万一有人还没打到莫里亚蒂的剧情呢?!你再说下去就要剧透了!!!” “重点是这个吗?!” 贞德紧跟着拍案而起,“况且,现在FGO都已经更新到第二部 了,谁会不知道莫里亚蒂……” “我不知道啊!!!”←代替审神者旁听的加州清光 (PS:目前清光的游戏进度是第一部 第六章 ,对圆桌骑士绝赞心理阴影中) …… …… …… 最终,会议在一片鸡飞狗跳的和谐氛围中顺利结束。没有纲村系长带头,二系和三系之间也没有因为福尔摩斯关于“内奸”的断言发生冲突,一切都维持着春日薄冰般微妙而脆弱的平静。 尽管如此,每当想起这件事,我紧锁的眉心始终无法松缓分毫。 我无法放松。就在我们身边,潜伏着一名身份不明、意图不明、立场不明的神秘人物,TA的行动曾经险些导致潜入失败。 ——谁又能预测,这一次TA会做出些什么? ——TA究竟想要什么?? …… “茜,你在怀疑搜查三系的人?” 大家一个接一个洗漱完毕,各自进入卧室之前,恩奇都忽然在门口叫住了我。 “咦?恩奇都,你为什么……” 关于我和三系之间的矛盾渊源,岩窟王和药研经验丰富,对其中的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也知道我一直被他们有意针对。 而恩奇都现界时间最短,只是偶尔目睹过一两次争执,理论上应该并不了解他们之前有多跳。 (没错,那会儿我初来乍到,三系如日中天,他们跳得可比现在高多了。) (尤其是纲村系长和后援团姐妹。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天梦游,一把火烧了他们家贷款还没还完的房。) 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和我一样是搜查官。 纲村系长一心盼望着晋升,最看重背景清白,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真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职场纠纷,为了打击一个穷困潦倒的异己,就跑去和黑恶势力狼狈为奸吗? 无论怎样苦思冥想,我都无法彻底肯定或否定自己的怀疑。 所以,我决定将这份疑虑封存在自己内心,直到更加确凿无疑的铁证出现。 (可是,为什么恩奇都会……) “嗯?‘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怀疑’吗?很简单啊。Master的心情,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恩奇都神色平和,和往常一样将引人遐想的话语说得天经地义,仿佛在教幼儿从一数到十。 “Master,你不太喜欢怀疑他人。所以,你一旦心生疑念,就会表现得非常明显哦。” “……抱歉。” 被他一语点破心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我确实不想怀疑……” 并不是因为我圣母心肠,被人大喇喇骑到了脖子上,还愿意无怨无悔地替他们织毛衣。 单纯只是因为—— “其实,我悄悄调查过三系搜查官的异能。从客观条件上来说,除了清光的审神者高宫老哥,还有瓜先生以外,没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我的手机。” 换句话说,如果福尔摩斯口中的“内奸”当真出自三系,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瓜先生啃着瓜亲自下手,要么就是高宫指使清光或者骨喰,灵体化之后暗中作梗。 ——这其中任何一种可能,我都不愿意相信。 至于嫌疑最大的纲村系长和后援团姐姐,两人一个是【镰鼬】,一个是【道成寺钟】,一个风一个火,偏生都是纯粹的攻击型异能者,堪称天王盖地虎、王八配绿豆,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再说他们的跟班ABCDE,我都暗中委托lo娘帮忙,一一排查下来,愣是没发现一个人拥有类似“气息遮蔽”或者“控制电子设备”的异能。 也就是说,对纲村他们而言,这是一次不可能犯罪。 …… “我没法不怀疑三系。但是,我也没法怀疑清光、骨喰、瓜先生,所有这些拥有隐蔽能力的人。” 左右都已经被恩奇都一眼看破,我索性耿直地向他摊牌道: “接下来的共同搜查,对我而言应该会非常辛苦。所以,我正在考虑两手准备。” 没有确凿证据,即使是明察秋毫的科长,也无法采取有效措施来防范可能存在的内奸。谁都有可能是,谁都不一定是。 因此,如果之后整个特务科一起乘船前往海岛,谁也没法保证我们不会与内奸“同舟共济”。 ——那还秘密潜入个P啊。 “这次搜查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无论如何,我必须避开这种风险。可能的话,我想要寻找其他交通工具……比如骑个魔神柱什么的……” (也不知巴巴托斯载重量如何,能装下我们所有人吗?防水措施怎么样?有没有空调?lip一个人起码占据三个人的空间,在家里都只能睡榻榻米,万一巴巴托斯身上只有四座或者六座,那可就尴尬了。) “……” 面对一筹莫展的我,恩奇都倏然绽放开一个无声的灿烂笑容,踮起足尖跳跃似的上前一步,额前柔软的刘海恰好拂过我的额头。 “太好了。” 就好像在测试体温一样,他轻轻抵着我的前额,语气中是种小孩子抑或小动物一般纯然无垢的亲昵。 “这样一来,我就不算是多此一举了。作为‘道具’……不,作为‘从者’,能为Master排忧解难,实在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吉尔也体会过这种心情吗?” “恩奇都……?” 我完全接不住话,只能茫然不解地眨着眼睛。 “Master,你忘了吗?吉尔曾经答应过你,给予你一次向他许愿的机会。” 性别模糊的澄澈嗓音在耳边回响,携着一点恶作剧似的开朗笑意,又透露出满满一腔不加掩饰的信赖与自豪。 “如果魔神柱不足以搭载所有的同伴,那么——吉尔的‘光辉之舟’维摩那又如何呢?” “这……” 我先是瞠目结舌,数秒后旋即受宠若惊地连连摇头。 “不不不,别了。一生仅有一次的宝贵机会,我还不想用在渡海这种事情上。不如说,我还指望着靠吉尔伽美什氪出下一档呢。” 当然,后半句话基本上是个玩笑。 (那可是传说中的英雄王啊。就算不是为了氪金,至少也应该在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拜托他帮忙……)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恩奇都直起腰身与我拉开距离,仿佛有些困扰地蹙起眉心,食指一下一下轻点着自己唇边。 我忍痛叹息: “是的,很遗憾——”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拜托吉尔。”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如此说道。 我:“诶。” “嗯,我来拜托吉尔。” 恩奇都面色如常,唇畔笑意如花,再次以理所当然、波澜不惊的语气复述道: “总之,只要拜托吉尔借出维摩那,送我们前往海岛,再和我们一起对付岛上的敌人,最后出资帮助Master完成下一次召唤。这样就可以了吗?” “正好,我也想继续和吉尔一起冒险呢。太平洋吗……这么辽阔的海洋,生前我们都没能一起去过。再加上Master的话,应该能够成为非常有趣的旅行。” 我:“?????” 什么??? 还有这种操作??? 虽然这话听上去跟3P一样,令人想入非非到情不自禁地“嘿嘿嘿”,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我可以全都要的吗????? 那——那—— ——那你们倒是早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是橘里橘气的恩w 闪:本王赐茜一个许愿的机会…… 恩:好的挚友,再来三百个 闪不要面子的吗.jpg —————— 下章出海啦!完结篇期间推出“看眼缘送积分&红包”酬宾活动(喂),求留言2333 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的勾心斗角:出现在1.5部第一章 ,有人还没打到吗ry 第69章 和乌鲁克势力把酒言欢(二) 时间在等待中一晃而过。 通过某些不便透露的排查手段, 特务科得以锁定岛屿所在的大致坐标, 大约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 随着时日推移,盛夏时节逼人的酷暑逐渐消退,白昼间也时常有阵阵清凉的微风拂过耳边。经典的夏日祭在各个街区都陆续举办过几场,一如既往的盛大热闹、人流如织,可惜我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身心都不得自由,到头来也没能毫无顾忌地开怀享受。 难得恩奇都特意为我制作了心仪已久的浴衣, 就这么眼睁睁地目送夏日流逝,说实话我有些不甘心。 “如果这次, 大家都能平安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夏日祭。” 与众人一同筹备渡海事宜之际, 我忽然福至心灵, 一开口就给自己立了个教科书般的标准fg。 “……茜,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贞德alter停下手头动作, 定定凝视着我的目光异常沉重。 “我听说, 讲出这句话的人多半很快就会死,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这可不像当初约火锅——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深入敌方腹地,搞不好真会死哦?” “你的情报已经过时了,alter亲亲。” 我瞪着眼一本正经地大说瞎话。 “这叫做反向fg,意思是‘把一目了然的死亡旗帜挂在脑门上,反而就不会死’。因为死亡旗帜太过明显, 读者都看得出来,这时候‘存活’反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转折了。文艺创作还真是博大精深啊。” “……” 贞德不为所动,转动眼珠赏给我一个法式嫌弃:“胡扯什么呢, 我看你只是单纯地‘想去夏日祭’而已。你当我傻吗?” (……唉。女大十八变,现在连她都没那么好忽悠了。) 我一边在内心暗自感叹乡村不良少女的成长,一边低下头细细审视自己的配枪。 枪当然是好枪,这些日子我可谓枕戈待旦,对待随身的武器装备更是呵护备至,从枪套到每一枚子弹都保养得无懈可击。 毕竟,我们即将深入对方长年累月蛰居的巢穴,谁也不知岛上会怎样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至少希望自己不会成为累赘。 “对了……那个,茜前辈……” Passionlip由于那双与生俱来的手臂,无法帮助我们收拾什物,只好小心拘谨地背着双手站在一旁。 “前辈,你真的要和大家一起上船吗?其实,你不用顾虑我……” “顾虑?” 我略一怔忡,随即意识到少女话中所指。 得到吉尔伽美什和……魔神柱巴巴托斯的襄助之后,我反复思量,到底还是没有与特务科分头行动。也就是说,我仍然打算坐上那条(很可能成为泰坦尼克号的)航船。 与此同时,我也没忘记得来不易的宝贵外援:一方面,我通过恩奇都恳请英雄王与我们同行,一旦发生不测时出手相助;至于巴巴托斯,只能委屈他化身为潜水艇,暗中跟随在我们乘坐的船舱底部,秘密保护船上众人安全了。 幸好,巴巴托斯号的功能比我想象中更为全面。在搭档少年的真心关怀和精心培育之下,他不仅能够生产素材,还可以将人纳入体内下海潜航,根本就是十项全能、海陆空三栖的魔法生物。 这么可爱的巴巴托斯酱,难怪大家都喜欢(搞)他。 除了他们之外,川崎与迦尔纳,由罗与三日月,还有其他散布民间、与我交情匪浅的异能者主从,只要我有心拜托,他们应该都愿意伸出援手。 纯粹的“善良”与“正义”只是空洞无力的口号,要想让善意昭彰,就必须比作恶者更有力量。 这是我一贯的信条,也是母亲当年对我为数不多的关照教诲之一,多年来我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不过,眼下我还不打算叨扰这么多人,有一个AUO和一个柱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我为何明知有内奸潜伏在侧,还是要与TA同船而行—— “哼,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相处小半年下来,贞德alter也将我的心思摸了个**不离十,这时候便得意洋洋地端出一副前辈派头。 “茜才不是担心你,怕你在黄金飞船上挤得慌呢。听好了?我们这位小Master现在膨胀得很,她知道英雄王会倾囊相助,所以有恃无恐,大着胆子放心地往陷阱里跳。” 恩奇都也跟着展颜微笑: “Passionlip,你不用担心。无论这个陷坑有多深,我和吉尔都一定会接住Master的。” “嗯,那就好……” lip惴惴点头,仰起脸庞出神地遐想了一会儿,又带着几分神往之色轻声道: “夏日祭,我也好想去啊。” “lip?” 我一时没跟上话题转折,不由怔怔地唤了她一声。 “没、没什么!” lip转瞬间又好似大梦方醒,慌慌张张地红了脸低下头去: “不可能的,像我这种……我连人类都不是,又很容易伤害别人。而且,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大家都会欺负我……” 嗯,这点倒是没错。 由于生理构造(?),Passionlip带有一种先天性的“受虐体质”。简单来说,他人很容易被她的存在激起施虐**,从而对她极尽苛刻之能事,由此招致的麻烦与混乱数不胜数。 其中风评被害的典型就是绿色Archer罗宾汉,因为他一时暴躁差点打了lip屁股,从此就收获了铺天盖地的弹幕“没想到你是这种绿茶”,还有很多不明就里的FGO玩家大喊着要他自害。 太可怜了,噗嗤。 我为无辜被害的幼儿园园长绿茶默哀一秒钟,然后转向lip露出一脸慈祥的姨母笑: “没关系。现在大家都是异能生命体,不是真正的从者,特性上应该也会有所缓和。实在不行,再找其他Caster帮忙就是了。我听说北欧女神斯卡蒂的卢恩魔术,甚至可以让布伦希尔德暂时控制本能,不去杀自己的恋人哦?” “啊,我知道女武神布伦希尔德!我的宝具就是她……” lip先是兴奋得双眼放光,但不知是不是回想起自己的宝具属性,立马又有些怯生生地缩起脖子。 “那、那个,我的宝具……大家,好像都有点害怕。” 的确,lip身上融入了一部分布伦希尔德的数据,所以宝具名称【直至死亡将你我分开】相似,就连“最终会杀死心爱之人”的病娇属性也有几分相似。 即使少女如今已经洗心革面,而且将宝具升华为【纵使死亡将你我分开】,但前车之鉴仍在,听上去总是让人有些胆寒。包括lip自己,也一直担心会再次对心爱之人造成伤害,所以才会如此畏怯怕生,裹足不前。 这样的女性确实十分危险,贞德alter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但是——如果连美少女的对夫宝具都不敢接,那还谈什么爱她!!!我一点都不害怕啊!!!!! “没关系的。” 我再次面带微笑向lip重重点头,“虽然没有订立契约,但lip既然与我同行,就是我们的同伴。尘埃落定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去夏日祭。” “咦、咦?!前辈,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lip这么大的……尺寸,浴衣可能会比较难找,到时候只能再麻烦一次恩奇都了。” “怎么会,这都是举手之劳啊。” 恩奇都轻快应声。 再看lip,她大概也没料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接纳,一时间愣怔失神,云霞般的玫瑰色眼瞳中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前辈,我……” “别哭啊。这都是开心的事。” 我伸出手指替她揩去眼角的泪光,语调沉稳镇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lip。我不知道你是被谁召唤,因为什么理由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但你既然已经活在这里,就不用再顾忌什么,只管一门心思好好地活。” “和身体、能力、宝具无关,只要lip依然怀抱着一颗普通少女的心,你就永远都不会成为怪物。” ——抛开一切,好好地活。 这话不仅是为了宽慰消极保守的lip,也是为了劝勉心中那个自怨自怜的“我”。 自从隐约窥破自己的身世以来,我也曾经辗转反侧、坐立不安。但在这半个月间,一旦我全身心投入对未来的筹划中去,往事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在母亲和身边众人的安危面前,只是轻轻一晃便破碎得不留形迹了。 ……再加上,那一夜岩窟王毫无芥蒂地拥我入怀,虽然并不令人意外(法国人,法国人.jpg),但确实让一时消沉的我振作不少。 是他——是他们明明白白告诉我,他们看重的既不是我的出身也不是异能,他们肯叫我一声Master、一声大将,完完全全就是因为我这个人。 没错,我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基因铭刻于每一个细胞,就连我的异能,都未必是天生地养的好运气。若是我没有猜错,来自“生父”的那一半血脉承载着累累罪恶,流淌在我四肢百骸,就算是刮骨疗毒也不能剔除干净。 在母亲眼中,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噩梦,一个寄生在她身上的可悲怪物? 但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lip,我们的心也是自由的。” ——我不能选择作为谁的孩子出生,也不能选择自己获得异能的理由。 ——但如何活下去,如何使用自己的异能,却也由不得任何人来替我做主。 我实在不算襟怀宽广。直至今日,即便心结开解,我也仍然对自己的降生和母亲遭受的磨难耿耿于怀。 幸好,清算一切的机会已经近在眼前。 现在的我,早已没有沉溺于梦魇之中的闲暇。 …… …… …… 启程当日,海边。 要说我们科长,他这人披了一层温吞和善的、秃秃的皮,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其实认真办起事来,一向不缺少雷霆手段。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重用我这种社会人了。 锁定岛屿所在之后,科长各方面打点准备,未雨绸缪,不出三天就拟定了包抄计划,再过三天便要启程。 听说三系的纲村系长还对此颇有微词:“那座岛屿位于公海,又不在我们的辖区,何必为此劳师动众?” 这话说得太没担当,不出所料,自然是被科长和颜悦色的一句话顶了回来: “岛在公海,受害者却是我国市民,我们责无旁贷。纲村君如果不乐意,这次行动你不参加,一系以下全权交给柚木君指挥,也没什么问题。” 纲村:“?????” 纲村系长一向嫉我如仇,话说到这份上,你就算把他的头打掉,他也是要抱着头赶来与我一较高下的。 他想较高下,我却不想与心胸狭隘、造谣生事的傻逼论短长。登船当天,远远看见他和后援团姐妹一前一后站在队列之中,我顿时把脸皱成一团,忙不迭地捏着鼻子躲到一边。 关于他们身上的“内奸”嫌疑,我也曾经设法暗中查探,但一直毫无结果,不知不觉也成为了我的半块心病。 根据调查,纲村是个起于寒微的贫民子弟,早年境遇比山田大辅还要苦上几分,完全靠实打实的业绩上位,除了嫉贤妒能、权欲熏心、又low又没品之外没有太大黑点(虽然这黑点已经够大了,可怜暴躁老哥那些年断过的签)。至于后援团姐妹们,包括领头那位——据说她名叫“真理亚”,和纲村资历相当、交情深厚,却一直没什么实绩,所以进进出出都要抱着大腿——祖上三代都是安居乐业的小市民,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敌暗我明,我并未松懈对他们的怀疑,见面难免露出破绽,眼下还是能避则避为好。 只可惜对方并不领情,我有心绕道,他们竟然还要送上门来挨打: “哎呀,这不是‘柚木系长’吗?啊、不对,我都忘了~科长当初只是放了个风声,这么长时间过去,你的职位还没一星半点动静呢。” 人未至声先到,音色和韵律都别具一格,光听她吐个气儿我都知道是谁。 “看来离你和纲村系长平起平坐,还差得远呀~” “哼,那是自然。” 纲村系长显然十分受用,当即配合她的赞美,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骄慢挺胸,傲然睥睨,很像是一只没几根毛却还不自知的开屏孔雀。 “对了柚木,你渴求已久的升迁无望,就凭普通搜查官那点工资,退休之前能攒够六千万吗?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不如去攀附三条院家,让老先生和大小姐给你找个有权有势的二代嫁了,靠男人过活,也省得你如此奔波辛苦,叫人看着可笑又可怜。” “就是呀。” 后援团姐姐一搭一唱,故意把腔调拖得老长:“你看我跟对了系长,哪还用得着累死累活。说到底你也就是为了钱,还当自己多清高呢?” 我:“……” 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能有如此讨厌的人,上帝造他俩的时候是不是恰好帕金森发作??? 真是要了老命了。 喜欢钱怎么了?远坂凛喜欢钱,和所罗门王有过一段罗曼史的示巴女王也喜欢钱,“拜金主义”在月球就是个萌点,你有意见,你这么能,你咋不找奈○蘑菇说去呢??? 要不是眼下不好暴露吉尔伽美什的存在,否则我真想让恩奇都再去拜托他一发,先用钱把眼前这两人埋了。 (唉,第一反应竟然是“用钱埋人”,我可真是个庸俗的人。) 我内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上更是不怒反笑,一句积压已久的肺腑之言在嘴边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坦坦荡荡地吐了出来: “我说,你们为什么讨厌我啊?” “什么……?” 纲村一下没反应过来,接不上话,方才那副倨傲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 “我问你,你为什么讨厌我?我拿我的工资,办我的案,和你们三系井水不犯河水,也算给足过你面子,自问一举手一投足都磊落光明,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处处与我过不去??” “你——” 我不给他反驳的余地:“难道就因为你是个蝇营狗苟、贪得无厌的小人,要靠打断下属撸猫来维持自己的地位,我和你不一样,我一门心思兢兢业业地赚钱氪金,所以你就容不下我??你还指点我攀附旁人,我看你在搞笑,你当我和你一样是滩烂泥,腿软得站不起来,非要死乞白赖糊在墙角才能给自己增一点高???” 纲村闻言眉心一抽,脸色大变:“柚木茜,你别给脸不要脸!!” “哎哟我去,您居然还有多余的脸可以送人?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我故作惊骇地一个倒仰,“算了,您那点脸多金贵啊,还是自己好好留着。我也不稀罕,不用眼巴巴地拿上门送给我了。乖。” 说罢我便举步越过他向前走去,眼看后援团伸出手想要抓我,我脚步不停,劈头甩过去一个跟着alter亲亲苦练许久的白眼: “滚,莫挨老子!” “…………” 药研一直快步紧跟在我身后,此刻也忍俊不禁:“大将,你得知身世以后非但没有消沉,反倒是更加锋芒毕露了。我们都插不上话啊。” “那当然。你还记得我和lip说过的话吗?‘这是好事’。仇人近在眼前,母亲说不定尚在人世,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怼两个人怎么能表现出我的开心。” 我刚意气风发地说到这里,正要大步登上通往甲板的阶梯,脚下步伐忽然一滞。 原因无他,唯金闪闪而已。 ——对,金闪闪。 方才还灰扑扑的、其貌不扬的简易扶梯,乃至与扶梯相连的船舱和甲板,转眼间便已镀上了一层宝气珠光。直没过脚踝的毛绒毡毯一路从船上铺到地面,光芒耀目却不显俗艳浮华,踏上去便如同迈过一片黄金的田野,麦浪翻滚,十里流金,炽烈鲜明地烙印在视网膜之上。 更别提船上船下一眨眼多出的布置摆设,知道的人……不,除了我之外恐怕也没人知道;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一艘盗墓船,吃了熊心豹子胆,正大张旗鼓地将赃物往船上搬。 只因为那些名贵陈设,除了富有四海的帝王陵墓之外,实在也不像是其他地方能有。 “OH…………” 我大张的嘴巴半天没能合拢,就这么一路目瞪口呆、步履蹒跚地上了船: “我的老天爷……我的好大王啊,您这又是干什么?” 果不其然,吉尔伽美什大王堂堂正正地在满室金光中落座,比科长还科长,简直像是科长他爷爷。 他坐得理所当然,回答更是理直气壮: “笑话!你大胆请求本王同行,本王看在挚友的面子上大度应允,结果你竟然用如此寒酸的船只来迎接本王?!虽然本王自己说也有点那个,但如果是Archer职阶的本王,现在你这杂种的头早已飞了千万次!顺便一提,本王完全是为了自己舒适才如此布置,绝不是看见挚友的Master因为贫穷遭人折辱才临时起意,你可不要自以为是。还有,把手机交出来,本王现在就给你氪金,省得你和别人都念念不忘!!” (呃……你都把真心话说完了,我还有啥好说的?领旨谢恩。) 我背靠恩奇都,又心知这位贤王表面威严,内里还是比年轻时的小暴脾气宽宏不少,当下也毫无怯意地出言直谏: “可是王啊,我们这次是秘密潜入,身边又有‘内奸’潜伏,不宜太过张扬。如果‘内奸’得知您的存在,或许会碍于您的威仪而收手。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引蛇出洞……” “蠢货,费那功夫做什么?” 吉尔伽美什不耐烦地一口打断,单手托腮,血红蛇瞳状似散漫地微微眯起,目光中却不掺杂一丝轻慢玩笑之态。 他平淡地宣言道: “他们不出来,碾过去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茜真的飘了,膨胀得很.jpg 终于到了大家最喜欢(?)的爽文展开w 今天也会随机在评论区捉小孩拿来煲……送红包和积分,到完结还有挺多章的,我争取给所有眼熟的小伙伴都发一次(X 第70章 只闻旧人笑,不闻新人哭 “在仇人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之后,心情如何?Master。” 出航后, 船舱顶部的甲板上。 岩窟王斜倚栏杆, 迎着飒爽强劲的海风摘下礼帽, 好整以暇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因为氪金六千万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我趁着这当口离开船舱透气, 头一眼就在甲板上看见了他。 ……终于摆脱了药研三令五申的禁烟条例, 他看上去心情比我更爽。 “一般般。” 烟雾刚一升起便被海风吹散,沾不到我的鼻尖,我也就视若无睹地在他身旁站定: “纲村他们算什么‘仇人’?太抬举他们了。打个比方,卡德鲁斯这个人贪婪、愚蠢、懦弱,但你复仇的时候, 会把卡德鲁斯放在心上吗?” ——“卡德鲁斯”是《基督山伯爵》中一个小人物的名字, 明知主角埃德蒙受人陷害,却因为懦弱而选择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埃德蒙的父亲饿死,未婚妻嫁与仇人。因为他并未直接参与阴谋,最终也没上埃德蒙的复仇名单, 甚至在穷苦潦倒之际收到了一笔养老金。 但他并不满足, 得陇望蜀,最后把自己给作死了。 月球故事和大仲马的原著究竟有几分吻合, 这一点我不得而知。不过,岩窟王本人曾经饶有兴味地过这部作品,自然明白我言下之意。 ——【我和你一样,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 他抿着香烟意味深长地睨我一眼, 一时间沉默不答,似乎是在思忖我为何突然提及他生前往事。 而我也毫不遮掩地一抬下巴,大大方方迎上他目光: “反正我们都到了船上,出了海,让你不追思过往是不可能的。与其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还不如摊开来聊聊。” 我顿了一顿,放眼眺望着万顷碧波,回想起“基督山伯爵”生前的坎坷遭遇,语气中情不自禁地染上了一点伤怀。 “我读的时候,觉得基督山伯爵刚强、睿智、恩怨分明,总之样样都好,简直就是我的童年男神。只是许多话没个人讲,身边没个人叫他‘埃德蒙’,估计他心里也是憋得慌。” ——话是这么说,但他前有初恋美塞苔丝这道白月光,后有海黛这样世所罕见的珍宝美少女,寂寞是不可能寂寞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寂寞的。 我酸溜溜地想。 不应该啊,当年我磕伯爵X海黛CP磕得多开心啊,怎么现在就酸起来了呢? 我正勉力压下那点毫无来由的酸意,岩窟王也像是看开了什么一般,低垂视线轻笑一声道: “无妨。Master,你想聊什么?复仇者的人生,并不是有趣的故事。” “我知道。” 我重重点头,“虽然《基督山伯爵》是个复仇爽文,但‘爽’只是读者的观感。完成复仇之前的苦难折磨,还有二十多年来日夜焚烧内心的恨火,对你来说却是无可置疑的真实。” “……” 岩窟王沉默须臾,唇角冰凌般冷锐的笑容逐渐敛去。只是些微角度变化,便蓦然平添了一缕难言的苦涩自嘲之意。 “茜。” 他嗓音低郁沙哑,吐字却十分清晰,“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认为,我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实,而不是‘某人撰写的故事’吗?” 我感到呼吸一滞。 他到底还是有此一问,我想。 多数英雄都有传说傍身,即使他们得知自己是个二次元再创作角色,也大可以将自己的记忆与亚瑟王传奇、希腊神话或是《吉尔伽美什史诗》联系起来,不至于一步踩空,轻飘飘落不到实处。 至于贞德alter,她在游戏中本就是个吉尔·德·雷元帅手搓的架空角色,而且早已跨过了自己心底“赝品”这道坎,如今反倒大有些“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开阔胸襟。 嗯,也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 但岩窟王不同。他首先是大仲马著作中的虚构角色,存在本身暧昧不明,又被月球亲妈——樱井光(性别存疑)一套魔改操作,人设和记忆上便与当代广为人知的“基督山伯爵”有了出入。 如此一来,他立身于世的根基便越发模糊不清了。 不过他一向性情刚毅,若不是触景生情,大概也不会生出这种“我究竟是谁?”的朴素疑问来。 “埃德蒙,我觉得你不会在意这个。” 我略一沉吟,到底还是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坦然相告。 “我所知道的岩窟王,即使发现自己是中的登场人物,也会哈哈大笑着连作者一起嘲笑。你会说,‘既然我站在这里,这就是我的真实’。” “不错。我确实不在意。” 岩窟王淡淡答道,轮廓深邃的侧脸生硬如同雕像,目不斜视地远眺前方。 “我是在问你,茜。这三年间,你将我看作什么?是你从小一直倾慕向往的书中人物,从愤怒和仇恨中获得解脱、结局圆满的‘埃德蒙·唐泰斯’吗?” “————” 我险些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虽然与传统意义上的修罗场毫无瓜葛,但我怎么觉得,这也算是一道凶险万分的送命题呢??? 把答复含在舌尖上斟酌良久,我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个……我能不能好奇问一句,如果我回答‘是’的话,你会怎么说?” “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仿佛不愿直视眼前的风景一般,岩窟王重新将礼帽扣回头上,拉低帽檐遮住眼帘。 “茜,虽然我允许你这么叫我,但我并不是你所熟知的‘埃德蒙’,亦或者‘基督山伯爵’。如你所知,那位主角最终舍弃了自身的恶念,在宠姬海黛的慰藉和鼓励下重新面向未来(他说到这里,我觉得胃中泛起的酸水又向上翻搅了一寸)。但是,作为从者、作为复仇者现界的我,并没有获得过那样的救赎。” 【此世没有宠姬,那么此身便将作为万劫不复的复仇鬼长存——】 我回想起FGO赋予“岩窟王”这个角色的定义。 对于他和《基督山伯爵》的主人公来说,这大概就是决定性的区别。 他经历过书中主人公的坎坷苦难,也亲手行使过精心谋算、痛快淋漓的复仇。但是,唯独主人公最后的True End,埃德蒙·唐泰斯本应获得的一切——内心的释怀,灵魂的安定,少女纯洁热烈的爱,以及海阔天空的未来…… ——在我面前的“岩窟王”身上,这一切都没有到来。 在月球故事中,他作为“复仇者化身”的一面被镌刻在英灵座上,性格和心态随之定格,被镶嵌在一幕幕永不终结的复仇剧之中。 换句话说,作为人类,作为人物,埃德蒙·唐泰斯一生否极泰来,最终抵达圆满;但作为英灵,岩窟王只能在永无休止的仇恨中徘徊。不得安好,不得解脱。 不得幸福。 对他来说,原著中那些温情和救赎便有如梦中光景,美则美矣,终究无法成为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即使一度对仇人趋于冷酷偏激,基督山伯爵也无疑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尽管如此,“岩窟王”却被界定为混沌·恶,原因大抵就在于这里。 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我并不是你所熟知的埃德蒙·唐泰斯。】 【如果你将我当作他,我恐怕会让你失望。】 (他在意的……是我的想法吗?) “…………” 不知何时,胃袋中翻涌的酸楚之意逐渐平息,但我仍然下意识地一手按着小腹,反而引来了岩窟王忧虑的目光: “……茜,你还好。你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痛经。) 我摇了摇头,同时在内心无声地回答道。 但他仍然若有所思地将眉一拧,而后熟练地伸手解开斗篷,像是用襁褓裹孩子一样层层披覆在我肩头,三两下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 “海上风大。” 岩窟王难得惜字如金,只向我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谢谢哦……” 我眼看挣扎不脱,也只好哭笑不得地接受下来,心想自己早晚要被他们娇惯成废人Master。 比起这个,还有一句更加重要的话语,我必须在这里明确地传达给他。 “埃德蒙。” 我一边呼唤他的名字,一边伸出手去,静静覆上他随意搭在栏杆边缘的手背。 “我知道,你并不认为自己是书中那个广为人知的‘埃德蒙’。我也一样,我并不是因为把你当作书中角色,所以才坚持这样叫你。” “那你是——” 岩窟王轻挑下颌,将侧脸偏转过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眼中似乎有期待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 感受着掌底坚硬硌手的老茧和伤痕,我深吸一口气,同时也将胸中所有的勇气与真诚提到喉头,一鼓作气吐露自己的真心。 “我叫你埃德蒙,因为【这就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你的父亲这样叫你,你敬爱的船长和神父这样叫你,你的未婚妻也这样叫你。” “我——我不知道我算是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大概就是‘家人’——总之我相信,你爱的人应该这样叫你。啊、不是,我说的‘爱’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也不是开玩笑!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不想只把你当从者,所以……所以……你懂我意思?” 我惊觉自己方才的发言实在微妙,忙不迭地把话往回拉,可拉到一半反而连带着自己一同陷入茫然: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我是几个意思啊? “那个,我……你……埃德蒙,我是说……” “……” 眼看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都没能续上话来,岩窟王抬起一只手掩住面孔——我起先以为他是不忍直视,后来才意识到他双肩微微颤抖,喉头间或漏出一两个短促明快的音节,分明是在掩饰脸上满溢而出的笑容。 “……噗。呵呵……” 岩窟王:忍笑.jpg “有、有什么好笑的?!” 万万没有想到,我在“法式白眼”之后这么快就使出了另一招——也就是alter亲亲传授的“法式恼羞成怒”,毫不迟疑就有样学样地冲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然而我的力道却不能与贞德(筋力A)相比,这一脚下去,岩窟王修长挺拔的身形没有分毫摇晃,反而顺势将腰杆一斜,冷峻端正的面容随之向我头顶靠近。 与气质截然相反的温暖呼吸,一瞬间吹动了垂落在我鬓边的发丝。 “……” 他并没有急于拉开距离,只是保持着倾身近前的姿势,极其缓慢小心地一寸寸俯下面颊,低垂眼睑,让话语伴随着幽深专注的目光一同降落在我耳边。 他的声调仍旧很低,仍旧压抑着挥之不去的戾气与阴霾。但我能清楚感觉到,紧绷在他咽喉深处的一根弦正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就连我的心弦也仿佛与之共振,激荡出阵阵高亢悠长的余音。 我有种预感,他好像要说什么非常重要的话。 因为重要,因为不同于平日间没心没肺的玩笑和撩,所以越发不能轻易出口。 “茜。” 在我忐忑不安的注视下,青年缓缓开合嘴唇。 他说得很慢,很小心,就好像一个学生在课堂上紧张地背诵课文,又像是一个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人,正亦步亦趋地摸索着学习发声。 “茜。我的Master,我的——你让我在心里隐约想过的事情难道是真的?你真的觉得在我身边很幸福吗?” 他低声说。 “那么你爱我吗?” …… …… ……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湮没在浩大庄严的寂静之中。 那寂静有如深海,尽管一切光线与声息都无法透入,却有一道漆黑的暖流温柔环绕着我。 唯独血液“轰”一声冲上脑门的声响,比任何滔天巨浪都更为强烈、更为清晰,更为—— 更为要命啊啊啊啊!!!!! “什、什、什什什什……” “……偶尔也会写点不错的台词啊,仲马。” ——很遗憾,这份令人神魂震荡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钟。 伴随着岩窟王下一句话,我感觉自己一瞬间又变成了关在水族馆中的深海鱼,只听见清脆而残忍的“啪嚓”一声,将我与人世分隔开来的玻璃水缸便分分钟碎成了粉末。 刹那失神之后,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埃德蒙……你……这个是……里的台词???” 艹,难怪如此震撼人心,我就觉得在哪里听过!!!还真是背课文啊?!!! 也就是说,这个该死的法国男人—— 你—— 你—— “你他妈的在逗我?????” 啊,不妙。 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真的因爱生恨产生了某种杀意。原来如此,这就是布伦希尔德和Passionlip的感情吗…… ……等一下。 因、因什么生什么来着……??? 我的脸色再一次青白交替,自己都能感觉到面颊上一阵冷一阵热,远看肯定像是霓虹灯一样变幻纷呈,五光十色,极其精彩。 “太——太过分了。” 我磕磕绊绊地抗议道: “埃德蒙,我知道你不是角色,推荐你读也是为了更好地区分——当然我不否认,我也想要从中寻找共同点,借此来了解你的心理和喜好,并不是为了让你这么玩我……” “我不是在玩,Master。” 岩窟王大约是快乐够了,终于收敛起最后一点玩世不恭的讥讽笑意,转而以一种神职者般虔敬庄严的表情面向我道。 “那的确是书中的台词,但并不意味着【那就不是我想说的话】。就如同你通过那本来揣测我一样,我也在通过你喜欢的作品揣测你,揣测你想要听见的话语。” “看来我猜对了。” 他勾起唇角,绽放开一个近似忧郁的微笑。 “只不过……我一直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能够对你这样说。真要说的话,就在五分钟前,我才从你的回答中获得了确信。” (也就是说,他觉得自己不是“书中的埃德蒙·唐泰斯”,所以一直没法对我说出我想听的话吗?) “那、那么,刚才是你的真心话……” 我心头一软,刚要将拉长的脸收回去几分,便只听见他接下去说道: “我发誓,茜。我没有要愚弄你的意思,只是你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一时兴起就……抱歉。” “抱、抱歉你个头啊!!好了你不要再讲了,你们这些肮脏的游刃有余的成年人,我我我还是个宝宝呢!!!” 我慌不择路地使出恼羞成怒二段踢,同时踉跄着向后跳开一步——明明以往都不觉得距离太近引起尴尬,此刻我却感觉一颗心脏堵在嗓子眼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连气都喘不匀,活活把一张脸憋得冒烟。 这下我的脸色倒是不像霓虹灯了,我感觉应该像个燃烧的小太阳。 可恨啊,太可恨了成熟男人!!为什么他都不会尴尬!!!为什么只有我在一惊一炸,他就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背台词,还TM一边背一边大喘气!!! 而且是那种台词!!! 我要是有那个胆量和脸皮的话,我也——我也—— (……我也啥?) ——你真的觉得在我身边很幸福吗? ——那么你爱我吗?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两句台词的出处,也知道中的海黛是如何回答。 在“岩窟王”的世界中,他并没有邂逅能够给他那个回答的女人。 所以,他的指针没有摆动,他的复仇没有落幕,他的晨曦没有到来。 ——那么我就可以吗? 岩窟王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使用《基督山伯爵》的台词,我也同样怀疑自己的资格。 埃德蒙·唐泰斯。 这曾经是我偶像的名字,是我心仪纸片人的名字,也是如今在我身边,风雨无阻休戚与共,陪伴我度过三年旅程的男人的名字。 我抬起头,用茫然惶惑的眼神向他询问。 我——可以那样回答你吗? …… “不必急于一时,Master。你也需要时间整理情绪。” 岩窟王再次展现出成熟男人潇洒宽宏的气度(也可能是他已经收获了十年份的快乐,暂时不用继续拿我开心),并未一口气步步紧逼,只是怀着些许不易觉察的怜爱之意抬手,替我整理颊边凌乱的黑发。 然后他虔诚俯首,一手拨开我额前刘海,飞快地用嘴唇在我额头上碰了一碰。 “我等你的回答。” “——————” 我为什么没有当场去世,在多年以后仍然是一个困扰我的不解之谜。 …… …… …… 在多年以后,我还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非要赶在决战之前拉着我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不惜为我多竖起一面“我等你回答”的凶险Fg,以至于我就像个戏台上的穆桂英,浑身都插满了旗子。 也许是他面向大海,心中春暖花开;也许是他预感到暴雨将至,担心我的母亲遭逢不测,我在悲痛之下再次否定自己。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说我本来就打算氪金后暂缓抽卡,压着一张底牌留到岛上,暂时不会召唤下一档的异能生命体。 ——不过,因为这横插进来的一档大戏,我足足有24小时脑浆炸锅,完全没能思考我的下一个老公/老婆。 不仅如此,当我将脸埋进AUO抱枕里辗转反侧的时候,我绕地球三百圈的反射弧终于归位,头一次认真思考起了这样一个常识性问题: (虽然,我天天都在说“我全都要”,“大家都是我的后宫”……) (……不过,老公/老婆/后宫都可以有很多,“恋人”果然还是独一无二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 算了,不用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伯爵:好了后宫文可以到此为止了 天国的第六档:?!?!?! 第六档会被茜当做底牌,在岛上有需要的时候出现w ———— 原著海黛的回答:“我爱你就像别人爱一位父亲、兄弟和丈夫一样,我爱你就像爱生命、爱上帝一样。因为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崇高的人。” 这句话太尊了,茜不敢讲,伯爵也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能听见,一怂怂几年可还行 关于伯爵的月球魔改:“岩窟王”作为复仇者现界,心态停留在放下仇恨之前,所以不认为自己是得到救赎的埃德蒙;海黛不是人类,和伯爵的关系也不像cp,比较像守望伯爵的背后灵(我合理怀疑是为了推伯爵咕哒)顺便一提海黛特别美,我全都要 第71章 我们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从我与岩窟王的谈话告一段落、我梦游般脚步虚浮地离开甲板, 到我艰难地将三魂七魄塞回自己脑子里, 回到船舱与众人讨论之后的安排——在这期间,有多少时间流逝,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干干净净, 好像一面遭人大力涂抹的平整白墙。 “啊……各位好……” 面对一来一回间两眼放空的我,贞德alter头一个焦躁跳起,伸出手来探了探我的额头。 “……奇怪, 没发烧啊?难道是撞到头了?!还是说, 被三系那些家伙套上麻袋打了闷棍——” “不不, 我很好。” 我连忙条件反射地拽住她衣袖,顺便小声嘟囔着补充一句:“在物理意义上。” “什么??” “没没没什么!比起这个, 我的手机……” “在这儿呢。哼,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这个。还记得氪金,脑子应该没大碍?” 贞德没好气地将手机抛还给我——这一抛也就等同于将6666万日元甩到我手上, 整个手机顿时散发出今非昔比的浓烈金钱气息, 好像烧红的秤砣一般沉重滚烫。 然后她纤眉一挑,唇角一歪, 通过一个风情万种、原汁原味的法式白眼, 向我生动地展示了何为“东施效颦”(东施当然是我)。 不愧是alter亲亲,就连白眼也翻得如此迷人! 我双手颤巍巍地捧着手机, 试图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这样一来就能准备第六档……” “比起这个,那位金闪闪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和Passionlip碰头之后, 似乎两人都有了新发现。” 贞德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谈起正题,又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着道: “我说,岩窟王人呢?抽根烟需要这么久吗??” 我(秒答,因为过分紧张而破音):“他他他说自己在外面旁听就好,不用在意!!!” 贞德(同样秒答):“???太可疑了!怎么回事,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呃…………” 再看现场其他人,萤丸和lip依旧懵懂,骨喰神色淡泊,药研和清光一脸了然地眉来眼去(?),你撞一下我的肩膀,我用手肘戳一下你的腰,清光还颇有些忿忿不平地撅着嘴唇小声BB“太狡猾了”,看上去越发像个JK了。 至于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这对人类最古胖虎,他俩自然是老神在在,到哪儿都像坐镇乌鲁克王宫。一个姿态宛如春风般闲适自然,浑身散发出“我觉得OK”的宽容气息;另一个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恨不得把一对眼睛安到自己天灵盖上,显然不将我的情绪变化放在眼中,满脸都写着“关朕屁事”。 我急于从微妙的尴尬氛围中挣脱出来,立刻将话题转向他们道: “王啊,请问您究竟发现了什么?” “哈!好奇吗杂种?” 吉尔伽美什果然十分配合,一边朗声高笑,一边大摇大摆地向椅背上一躺。 “听好了。本王只说一次,可没那个闲心和你慢慢解——” “没关系的,前辈!” lip一本正经地握拳——实际上应该是攥紧了爪子,“如果前辈有什么地方不理解,或者没有听清,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解释给你听的!虽、虽然我不太聪明,但是我会努力的!!” “……怎么回事,你这小姑娘??” 惨遭拆台的吉尔先生瞬间翻脸,又开始像海豹一样咣咣拍打着座椅扶手: “都住口,让本王来说。这可是王所赐下的玉言,你们都给本王好好听着!!” “哦……” 吉尔伽美什口中的“发现”,内容其实格外简单,只用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能概括。 ——【在他和Passionlip之间,可以感觉到“缘”的存在。】 也正是如此简单明了的一句话,险些让我当场从椅子上滑下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 “本王说……不对等一下,本王说过只讲一遍?!罢了,看你如此惊讶,就让你在此认清现实也无妨。” 他果然再次得意洋洋地重复了一遍,也让我再次深刻认识到“贤王真是个好人”。 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在他这句话语中,究竟蕴含着怎样令人细思恐极的深意。 “吉尔伽美什王和lip之间,有‘缘’存在……也就是说,你们两人‘是因为同一个异能者而现身的’,对?” “嗯。” lip老实温顺地点头,“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 我感觉喉头一阵干涩,下意识地用力咽了口唾沫。 “那么,那个异能者难道就在——” (……不,不会这么巧?) “哼,大惊小怪。” 吉尔伽美什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口肯定了我心中含糊不清的推测。 “那座岛屿既然能够隔绝电波和网络,就算连异能者的‘缘’也一起隔绝,又有什么可奇怪的?高兴点,杂种。看来,你的目标和本王的目标,很快就能够一次性达成了。若是本王高兴,搞不好也会分你一杯羹,顺手帮你清扫一下道路哦?” “哎,说什么呢吉尔。你不是早就答应要帮忙了吗?”←恩奇都 “……在这种场合就保持安静,吾友。” “————” 盘根错节的庞大拐卖团伙。 失踪的女性和孩子们。 生死不明的母亲。 与吉尔伽美什和Passionlip结缘的异能者。 以及,那棵矗立在岛屿中央的神秘大树。 ——所有这一切,都能在我们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找到吗? (总感觉,肩头的负担更加沉重了……) 我正竭力平定澎湃的心神,忽然又听见吉尔伽美什轻蔑地冷笑一声: “不过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即使有本王坐镇,也无法和乌鲁克的居民相提并论。个别人物倒还算可圈可点,但先前那一拨算是怎么回事?现在是慎二特卖周吗??” “?那个,请问‘慎二特卖周’是指……” “你也知道,叫做‘间桐慎二’的小丑。本王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借由游戏、动画之类,也好好观赏了一番他在屏幕中的表现。” 贤王语气平淡,漫不经心说起在《Fate/stay night》中与自己勾肩搭背的少年——或者,该说是“想做反派却一事无成,可怜的搞笑角色慎二君”。 “本以为这人类足够珍奇稀有了,没想到刚一踏上这艘船,到处都是慎二、慎二、慎二……怎么回事,你们莫非有收集慎二的兴趣?集齐七个慎二会发生什么吗???” “???” 我愈发一头雾水,“没有啊。我要收集的话,应该也是收集七个阿尔托莉雅……” 吉尔伽美什眼中一亮: “看不出来,你这杂种还挺有眼——” “——柚木茜!!” 我们关于“慎二”的愉悦谈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舱门便被人粗暴地一把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纲村那张俊俏而又阴鸷刻薄的面孔赫然出现。 “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纲村高高扬起下巴,他原本就比我高出一个头,这会儿更是用两个黑洞洞的鼻孔俯视着我: “要开作战会议了。刚才食堂也不见你们人影,柚木茜,你就这么目无纪律,毫无团队意识吗?” “哈哈哈哈哈。” 就在他大放厥词的同时,我清楚听见背后传来吉尔伽美什的愉快笑声: “看到没有?这就是慎二。果然是个绝妙的小丑,不知为什么,本王一看见他的脸就很想笑,哈哈哈哈……” “…………” 原来如此,我明白他口中的“慎二特卖周”所指何意了。 在吉尔伽美什眼里,以纲村系长为首的整个三系,大概就是一个由慎二影分|身组成的加强排,包括各个职阶、各个等级的慎二,可能还有性转慎二。 不愧是AUO,果然很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么一说,以慎二的性格,倒是的确有可能反水……) “……” 想到此处,我不禁以露骨的怀疑视线对纲村来回审视。 而纲村也不是傻子,很快从吉尔伽美什的笑声和我的目光中感受到莫大羞辱,当即面带愠怒地向我们踏上一步: “柚木,你那是什么眼神?听着,你能春风得意,完全是倚仗科长的偏爱、异能的纵容,还有几分运气罢了。只要你在这次任务中铩羽而归,导致科长对你失望,你就什么也不是。没错,你……” 话音未落。 一直在门外待机的岩窟王当机立断,大踏步走近前来,一把扭过纲村几乎捣到我脸上的拳头,试图通过物理手段让他闭嘴。 但是,也就在这一瞬间—— “你……就……什么……也……?” 岩窟王刚摆好架势,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他关节处施力,纲村忽然面目扭曲、脸色煞白,脑门上汗落如雨,仿佛浑身骨骼都在一刹那被人抽空。只见他剧烈地打着摆子,整个人好像一滩烂泥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什……么……” 纲村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灰白的嘴唇反复蠕动,却只能发出一点嘶哑断续的杂音,喉咙里好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 我比他更想问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我这儿还没发力呢,纲村系长,你怎么就自己倒下了???系长?!你在干什么啊,系长!!不要停下来啊!!!” “等等,茜。情况不对。” 岩窟王迅速反应过来,手臂一拧便将口吐白沫的纲村翻了个面,让他面朝上平躺在地,好像一条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这——恐怕不是急病或晕船,而是中毒。是‘内奸’动手了。” “我知道,埃德蒙。没想到我们的头号怀疑对象第一个嗝屁,我只是想在抢救他之前皮上一皮。药研!” 如今也顾不上回忆方才脸红心跳的场景,我一边在岩窟王和纲村身旁蹲下,一边转头望向自己最为信赖的少年。 “大奶……藤间君也在这条船上,我现在就联系他,麻烦你带着Passionlip跑一趟,务必保护他的安全。至于他手头那几位Caster,他应该知道如何调度。藤间君是我们最重要的奶,绝对不能出事!!” “放心,大将。那边还有阿周那在,一时半会应该出不了差错。” 即使目睹风云突变,药研沉着镇定的姿态也丝毫未改。 “只是‘内奸’既然下毒,恐怕受害者不止一个……” “没错,所以才更需要保护好藤间君。” 我斩钉截铁地断言,“万一他有什么不测,我们最宝贵的医疗力量都会消失。不能再耽搁了,狗狗狗法特狗!不对,我是说来次狗!!” ——然而,就在下一刻。 轰隆!! 好像遭受了某种来自侧面的巨大冲击一般,船舱骤然间朝向一侧倾斜。 伴随着远雷般不绝于耳的轰鸣,舱内顷刻间天旋地转,所有人和摆设都不受控制地失重滑落。 (糟糕,我要被闪大王满屋子的黄金砸破头了!!!) 这是我脑内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幸运的是,恩奇都反应敏捷、出手果断,赶在我们人仰马翻之前抛出锁链,将在场众人麻利地拴成了一条龙,不费吹灰之力就单手拖拽着我们一跃而出。 ——刚一冲出房门,我们就被四面八方袭来的骇人热气包围了。 “什……怎么回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船舱内部已是浓烟密布,热浪翻腾,分明就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艹,三系果然是一群慎二,没了系长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指望不上!我记得二系的各位都在外头吹风,我们赶紧离开船舱!!” “稍等,Master。这场火起得蹊跷,一看就不是寻常纵火。” 岩窟王和贞德alter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严肃眼神,双双迈步上前,仔细端详舱内各处升腾的火舌。 然后,他们同时得出了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结论。 “果然,和我们一样……这是异能生命体,是【从者】释放的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进本啦开打啦!之后应该都是主线了!买定离手押内奸了! “不要停下来啊!”——难以说明的沙雕梗,有兴趣可以百度 友情提示: 1、上章有告白(滚 2、之前几章我发了很多红包,可能评论太多淹没了,有空可以上自己后台看看有没有中奖w以后还会发的 第72章 浪着浪着就翻了 “我不明白!” 离开船舱前往甲板的路上, 在耳边嘈杂的人声和哔剥作响的火花声中,我扯着嗓门愤然高喊。 “就算有内奸、有从者潜入纵火, 舱内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出声示警?!三系风气再烂,格调再低,好歹纲村系长和他那群狗腿的功绩是实打实……” “不,或许不是。” 岩窟王一扬斗篷为我挡下迎面扑来的火苗,“茜, 你还记得‘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吗?” “什——” 我当然知道。 “安德烈”和“卡德鲁斯”一样, 是《基督山伯爵》中登场配角的名字。他原本是一个不学无术、品行卑劣的苦役犯,基督山伯爵不惜花费重金,将他精心包装成一位家财万贯的贵族公子哥儿,哄得自己的仇人腾格拉尔神魂颠倒, 对“安德烈王子”万般巴结, 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他。最后安德烈身份败露, 锒铛入狱, 腾格拉尔也在整个巴黎面前出尽了洋相,堪称经典爽文桥段。 (但是,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提起……?) “纲村天生一副玉树临风的漂亮皮囊,为人却虚伪浅薄, 惯于左右逢源、媚上欺下,又有足够强悍的异能傍身。即使他的皮囊底下是个草包,即使他贫瘠的脑髓根本不足以驾驭异能、引领他人——如果我是犯罪者,我也会着力包装培养他,让他能够一路顺风地占据高位。” “我甚至不需要收买他。纲村这样的人, 一旦上位,自己就会成为从内部腐蚀队伍的毒。” 以一副指点后辈的过来人口吻,岩窟王循循善诱般平淡讲述道。 “既然纲村不是‘内奸’,只是个纯粹的无能之辈,这便是唯一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纲村之所以能够爬到系长的位置,并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三系如此乌烟瘴气、捧高踩低,以至于霸凌之风横行,有能者无法出头,也都是因为有人把纲村力捧上位,让一个慎二掌握了实权?” 也许是受了吉尔伽美什的影响,不知不觉间,我也开始自然而然地将“慎二”当作形容词和代词使用了。 对不起,我诚心向FE系列中智勇双全、有情有义的慎二君道歉。 “但是,有谁能够做到这种事……” ——除了科长以外,还有谁能做到? “我不是暗示你怀疑科长。” 岩窟王摇了摇头,“真要说的话,纲村担任三系系长,其实还在眼下那位光……科长上任之前,而且早了一年有余。就算上层有什么猫腻,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不是,你刚才想说“光头”对。你还有人性吗。 岩窟王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现在的科长是否有察觉端倪。但无论如何,纲村已经在三系掌握实权,上下沆瀣一气,工作上又滴水不漏,没有过错可抓。在掌握切实的把柄之前,科长不宜、更无法妄动,毕竟他也只是个国家任命的公务员。” “——所以,为了不让纲村一家独大,他才会考虑拔擢你来与纲村抗衡。” “…………” 尽管眼下情势危急,但在岩窟王如此不紧不慢、条分缕析的阐述之下,我只感觉长年来弥漫在脑内的浓雾逐渐淡去、消融,又宛如潮水落而礁石出,一寸寸暴露出险恶嶙峋的真相。 ——在我苦苦追寻对方的时候,对方其实早已将手伸到特务科内部,别说在我们卧榻之侧酣睡,甚至还能大摇大摆地打呼噜磨牙。 明明身陷火海热浪之中,我却感觉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冷下去,如同在寒冬腊月里浸入冰窟。 “好了,现在别计较这些了!!” 贞德alter手握长剑当先开道,也许是听我们叨叨个没完,忍不住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冲我们喊道: “现在怎么办?!如果三系当真只是一群废物,科长是有心无力,那么下毒的‘内奸’到底是谁?难道还在你们二系不成?!” “这还不好说……” “那就闭嘴!” 贞德吼道,同时一脚踢开通道中挡路的杂物,“别光顾着炫耀你的头脑了。要分析什么、推断什么,都等过了这一关以后再说!” “……” 我一边露出宠溺的笑容,一边用口型向岩窟王说道:她吃醋了。 岩窟王立即意会,而且旁若无人地说出了声:“没关系,我不会与她计较。” 贞德:“?????” …… 我们好不容易穿过一片狼藉的火场、抵达甲板上的时候,船上早已翻天覆地,彻头彻尾地变换了一番光景。 “柚木?!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困在船舱里了!!” 一位满脸烟灰的同事扭头冲我高喊。他身上的西装也被烧焦了好几处,狼狈得像是个“我要饭回来了.jpg”的表情包。 而他话音刚落,船体便被某种分量十足的庞然巨物撞击,再次大幅度朝向一边歪斜,几乎将我整个人凌空甩出。 “怎么回事?!” 我两腿绷得笔直,使出吃奶的力气扳住舱门,“发生了什么,我们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大鸟……大炮lo娘犹如怒目金刚一般屹立在船舷边缘,双手提着黑漆漆的炮筒指向天空,俨然便是一座人形自走炮台。 在她炮口所指的前方—— “魔神……柱……?” 那的确是魔神柱。而且还不止一根。 前方、左方、右方,三柱魔神宛如三座巨大的冰山,黑压压遮天蔽日。魔神柱呈现三面包抄之态,将我们前行的船舶围困其中,无路可进。 “……果然。他们那边,还有其他召唤魔神柱的异能者……” “确认到魔神柱出现!” 其中一位拥有全方位观测异能、负责侦察的女同事放声喊道——也许是因为我们进入了岛屿附近海域,无线电等电子设备效果甚微,通讯完全靠吼。 顺便一提,这位同事的观测异能在实战中异常有效,不过我听说现在有几个高中生更牛逼,用这种超能力来打篮球。 “魔神柱名称,已经判明!” 她同时也是位资深月厨,对剧情中每一根柱子的花纹和配色如数家珍,“十二点钟方向,哈艮地!十点钟方向,安多拉斯!一点钟方向,桀派!!” “……不是,为什么都是些下场凄惨的奇怪魔神柱?!啊,安多拉斯和土方岁三交上了朋友,所以不算特别惨!!” 再顺便一提,哈艮地被美狄亚lily做成了草莓味烤薄饼,桀派……桀派不提也罢,他已经被人画出了无数调|教本子。 但不管怎么说,即使在剧情中搞笑多于恐怖,对方也仍然是如假包换的所罗门七十二魔神。如今他们排山倒海地压迫过来,也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而且,再怎样萌化、谐星化、本子化,再怎样口口声声“我是个柱性恋了!”,也不可能改变魔神柱本身的魔性外观。他们浑身上下密布的眼球,犹如章鱼海魔一样蠕动的肢体,早年刚出场之际就让我好几个朋友犯了密集恐惧,堪称噩梦级精神污染。如今被三根柱子包围,近距离看着他们凹凸不平的表面、来回转动的眼珠…… ……果然还是,有点恶心。 对不起,我坦白。我是个假的柱性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叶公好柱”。 “别傻站着了,我们的对手可不光是魔神柱!!” lo娘抬起一条长腿架在船边,进一步将炮口拉高,“早夜,把你的观察视野再放大一点,看看我们头顶上有什么!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股妖风……” “是,是的!” 女同事急忙应声,“稍等一下,现在开始观察——啊,我看见了!有个人型生物在我们上方徘徊!但、但是,对方似乎不是型月角色,所以我认不出来!!” “靠,要你何用?!” 情急之下,lo娘甚至顾不上维持自己一贯的优雅形象,“描述一下,让柚木帮你猜!!” “诶?!那、那个,对方长了一双很大的黑色翅膀,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对了,面具是橙红色的,看上去像是老人,又像是鬼面……” 女同事急得满头大汗,舌头几乎打结:“还有,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 我:“那不就是阴阳师的大天狗吗?!” (狗子,你怎么了狗子!你到哪里都逃不过反派的命运吗?!) “糟了,如果大天狗在海上掀起风浪……呜哇!!” ——也不知该说是祸从口出,还是我和远在高空的大天狗不谋而合。我只刚来得及说出一句话,船身便猛然剧烈摇晃,一阵宛如刀锋般冷厉的罡风席卷而来。 (该死,我该说“幸好他们手上没有一目连和荒川之主”吗……?) 话虽如此,大天狗同样有御风之能,又可以振翅而飞躲避攻击,光是他的大招也够我们喝一壶了。 “茜,你打算怎么办?” 岩窟王一边放眼环顾战局,一边沉声向我询问道:“藤间在另一边和魔神柱交战,阿周那和帕拉塞尔苏斯也在。至于南丁格尔、美狄亚她们,应该被他派去舱内救援了。如果中途遇上纵火的从者,也好有个照应。” “慎二也是一条性命,藤间君的选择没错。” 我颔首表示认可,“那么,我们就加入甲板上的战斗。巴巴托斯受伤未愈,也不能指望他和桀派他们同袍相残。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我开口求援,吉尔伽美什已经抬高下颌,爆发出一阵杠铃般慷慨激昂的大笑: “怎么样杂种,黔驴技穷了吗!需要远程攻击是吗!很好,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拜托本王出手的话,本王也不是不能考虑。对,无论如何的话!!” 他说了两遍!!! 趾高气扬地说了两遍!!! 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将“求我啊”说得如此正气凛然的人!!! 我:“好的,拜托您出手。” 吉尔伽美什:“……嘁,你这杂种真没意思。你就不能再有点骨气吗?” “如果骨气能换得您一臂之力,我现在就去补钙补维生素D。” 我不卑不亢地婉拒道,“若是不能突破这片包围网,我们也无法继续前进。吉尔伽美什王,您也想找到让自己现界的异能者?” “哼,这倒是没错。胆敢将本王拖入这种平庸无趣的世界,本王要好好看看那是个怎样的杂种。如果让本王失望——” (反正你也不会杀人的。你是个秩序善,我知道。) 我在内心无声腹诽,同时转向另一侧的恩奇都道: “巴巴托斯应该还在水下潜航,能不能麻烦你下去传个话,告诉他们‘情况有变,现在就让后面接应的船只跟上’?” “接应?” 贞德alter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什么接应?我说Master,你又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啊哈哈,只是以防万一的保险而已啦。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 既然内奸已经动手,我也没有继续瞒天过海的必要,当下便直截了当地向她坦白了实情: “其实,自从我们出海以后,在距离我们数海里开外的后方,一直都有港口黑手党的船只尾随。” “什……黑手党?!” “没错。你还记得?召唤巴巴托斯的女装少年,从岛上逃出以后加入了黑手党。他在黑手党中的直属上司,也是现任五大干部之一,似乎是个很重情义的男人。” 我一边警惕地眼观八方,一边尽可能简洁易懂地向她解释道。 “过去和太宰治齐名的‘双黑’之一,名字是中原中也——那个人,好像打算帮和君报一箭之仇,顺便还了我们救回巴巴托斯的人情。” “当然,身为非法组织的黑手党不能直接帮助政|府,这会影响他们在地下社会的威慑力。所以,他们只是派遣船只跟随,如果我们遭遇不测,他们会帮我们将伤员和遗体送回岸上。简单来说,也就是‘捡尸体’啦。” 说到这里,我不由连连摇头,打心底里发出一声近似叹息的苦笑: “什么黑手党,我看他们不如改名叫红十字会。” “我明白了,Master。只要让他们赶来接应就可以了?” 恩奇都正欲动身,忽然只听见负责侦察的早夜一声惊叫,紧接着连珠炮似的一口气报出好几个人名: “大家注意!九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同时有船只出现!船上可以目测到从者……有了,一边是黑胡子——海盗爱德华·蒂奇,还有女海盗玛丽和安妮,另一边是哥伦布!!” “我了个——” 虽然早有预料,但如此盛大的欢迎阵仗,多少还是超出了我苍白贫乏的想象。 但早夜的报幕却并未就此终止: “上方也有新的人影出现,而且乘坐着某种飞行道具!这个是……等一下,不会?!这是……天舟……马安娜吗??” “什么?!” 这一次就连吉尔伽美什也勃然变色,“该死,在这片海上连本王的感觉都变迟钝了!你说天舟马安娜,那不就是——” “——啊啊。我感觉到了,吉尔。那女人在这里。” 打断他这句话的,是从我身侧一步之遥传来的、我们前所未闻的,宛如冰一般寒冷彻骨的声音。 恩奇都的声音。 那副人偶般端正秀美的面容,此刻也仿佛冻结成一朵凛冽的冰花,满盈着毫无温度的冰冷笑容。 “真没想到,连她也被召唤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还曾经苦恼过,如果Master召唤了她,我要如何控制自己呢……” “这一点不得不感谢对方啊。感谢他们召唤了她,让我们再次相互敌对。” 就好像要伸手拥抱天空那般,恩奇都以一种自然优雅的姿态张开双臂。诞生于神明之手的泥人眉目如画,身段舒缓,看上去极尽温柔。 但是,从他口中流淌而出的话语却与之相反—— “嗯,看来这次可以全力以赴了。总之,先让女神伊什塔尔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我知道,眼前这一战已经无法阻止了。乌鲁克硬核白色相簿,果真名不虚传。 “大将,是时候下决断了。” 药研深谙战场之道,沉思半晌后神色严峻地提醒我道,“眼下双方势均力敌,战局一定会陷入胶着,纵使我们突破也必然元气大伤。与我们兵分两路的一系和其他同事,想必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 “……是的,我想也是。” 我一脸凝重地点头。 我终究还是小看了对方。早知如此,就该把民间异能者召唤的迦尔纳和圆桌骑士一起带来。 “所以,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分头行动。” 药研急迫地加快语速,“一部分人留在这里与对方周旋,另外一部分人乘坐维摩那,和大将一起前往岛上。大将手上还有一次召唤机会作为底牌,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OK,我也是这么打算。” 乌鲁克神仙打架一触即发,我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危急关头踌躇拖延,当机立断道: “萤、埃德蒙、alter亲亲跟我走,其他人留在这里。lip,恩奇都现在腾不开手,只能麻烦你通知后方了。” “嗯、嗯,交给我!” Passionlip受宠若惊地用力点头,“我会努力的!通知他们以后,我立刻就回来战斗!我很强的!!” “……嗯。我知道,lip真的很强。” 自从事态急转直下以后,我头一次展露出会心的微笑。 “好了,各位——动身。我相信,这就是我们和这群人间渣滓的最后一战了。” “下一次,让我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对方的召唤系统已经非常成熟了,不过还有限制,在这片海域是真的很强 海上都是友情出演,纵火的从者之后也会出现(X 伊什塔尔(弓凛)在对面,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消极怠工状态,但是被闪恩一晒……(。 第73章 红白玫瑰只能选一朵 “下一次, 让我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这是我和lip、药研以及其他同伴分头行动之前, 意气风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三分钟后—— “救————命————啊————” ——在数百米的高空,迎着几乎能将我整个头盖骨掀飞的喧嚣的风, 我从灵魂深处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惨叫。 “这不科学,这不可能!!!” 我每一次开口都会被灌入一嘴头发加上一嘴的冷空气, 但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咆哮: “我——我看见过远坂时臣乘坐这艘飞船,当时他不是这样的!!他看上去优雅又从容, 衣服头发一点没乱, 甚甚甚至还能和闪大王举杯cheers!!!” “cheer你个头啊人家是魔术师!!” 贞德alter在呼啸的风声中怒吼,“把嘴闭上,小心咬断舌头!!!” 但我冥顽不灵地坚持发声: “不不不是我说啊,吉尔伽美什到底会不会开飞机?!长痛不如短痛, 短痛不如无痛, 我们走直线不好吗???这是什么720度托马斯大回旋啊啊啊啊啊————” 话音刚落。 一阵流星般猛烈密集的光雨迎面袭来,眼看我的脑壳就要卷入其中化作一片尘埃——就在此时,吉尔伽美什引以为傲的黄金之船陡然急转, 于千钧一发之际惊险万分地避过了漫天光炮。 ……看来,之前那些回环曲折的风骚漂移, 也都是为了避免遭到战火延烧, 保住我脆弱的颈上人头。 对不起,我向英明的吉尔伽美什王土下座道歉。在心里。 (此处距离海面已十分遥远,船上炮击的余波也无法抵达。这种规模的攻击,只可能是——) “喂,我说那边, 那艘一看就让人火大的金闪闪飞船!!给我停下!!!” ——啊,糟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面对远处传来的高亢女声,由吉尔伽美什远程操纵的飞船显然不太乐意照办。但对方已经发觉并且高速逼近,也许是顾虑到我的人身安全,最终维摩那还是勉为其难地被她逼停下来,稳稳当当悬浮在空中,与风一般疾掠而来的黑发女性正面相对。 而这个“她”,自然就是方才让乌鲁克胖虎们面色大变的女人——或者该说是女神——在神话中掌管美、金星、丰收、战争、破坏,总而言之,就是属性非常繁多的【伊什塔尔】。 不过,在FGO中登场的Archer·伊什塔尔并非本尊,而是以附身于远坂凛的姿态出现,所以也被人称为“弓凛”或者“伊什塔尔凛”。 这也就意味着,她会比原汁原味的女神更好说(搞)话(定)一点。 因为凛的人格抑制了女神性格中残酷无情、娇纵任性的一面,而是让善性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所以有句讲句,如今这个“伊什塔尔”……除了脾气有点大、性格有点嗨、而且极度傲娇之外,应该不是特别危险的从者。 倒不如说,她应该是个相当容易拉拢成为伙伴的从者。毕竟是傲娇嘛。 ——如果我方没有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的话。 “嗯~还挺识相的嘛。这样才对。竟然想要绕开我偷偷溜过去什么的,也太失礼……不如说,不觉得有点过分吗?不光是那个金闪闪,就连他的船都在无视我吗??” 女神的外貌果真与“远坂凛”别无二致,一头漆黑微卷的长发光泽亮丽,如同瀑布般逆风飞扬;五官清秀中不失飒爽,身材匀称苗条,手臂和双腿都修长而柔韧,充满健康灵动的活力之美;介于阿尔托莉雅和间桐樱之间(?)的胸部线条也十分优美,恰到好处,我见犹——咳咳,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看得如此仔细? ——那当然是因为,伊什塔尔的穿着比凛本人清凉的多啊!!! 简单来说,抛开富丽奢华的王冠和首饰不提,那就是一套豪华、绚烂、璀璨夺目的黄金泳装。 如果换作远坂凛本人穿着这套装束,即使不至于面红耳赤,大概多少也会有几分尴尬不自在。而伊什塔尔却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在意我肆无忌惮的目光,自由奔放的性格可见一斑。 (不过,考虑到吉尔伽美什也可以若无其事地全|裸逛街,或许这就是独属于他们的美妙文明。) “哼~嗯……” 令我稍感意外的是,虽然伊什塔尔和恩奇都相看两厌,但她并没有甫一见面就对我们表现出露骨的敌意。 相反地,她只是在我们头顶悠然盘旋两圈,居高临下、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末了从鼻孔里吐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冷哼: “什么嘛,果然只是个平常的Master啊。明明是个普通人,却不自量力地和从者一起翱翔于天际……这样的Master,我还是第二次看见呢。” 不用问,“第一次”自然就是当年在乌鲁克浴血抗战,和伊什塔尔、吉尔伽美什一起力挽狂澜的藤丸立香。 “实不相瞒,其实藤丸立香也是我”、“没错,正是在下”——早些年我还能大言不惭地如此宣称,但随着FGO剧情推进,立香上天入地开高达,铁拳痛击盖提亚,让我恍然意识到他/她的身躯是何等高大伟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TA同日而语。 因此,面对伊什塔尔颇为抬举的形容,我只是矜持地略一点头: “不敢当,不敢当。” 伊什塔尔也不与我计较,只是潇洒地一甩长发,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你要去前面?我是不会害你啦,还是回头比较好哦。前方是比冥府更加惨烈的炼狱。就连下过冥府的我都这么说,所以绝对没错。” 她顿了一顿,又略有些不自然地偏过脸去。 “你看,你又不是魔术师,又不能在战斗中提供多少支援,没理由非要和从者一起同行?” “……???” (这个……虽然语气非常别扭,但她该不会是在为我担……) “这女人——女神怎么回事??” 贞德alter抢先一步代替我道出了内心的疑问,但她的关注点似乎偏移不少:“我突然觉得背上一阵恶寒,有种相性很差的感觉!!” (嗯,毕竟属性重叠了嘛。先是JK,然后是傲娇,alter亲亲似乎一直在和其他角色撞属性呢。) 我一边在内心哭笑不得地这么想着,一边镇定自如地拟好答案,转向贞德alter坦然笑道: “alter亲亲。作为从者,你更喜欢藏身于安全地带指挥的Master,还是和你一起站在前线的Master?” “?要说聪明,当然是前一种比较聪明。不过,和我一起坠入地狱的、愚不可及的Master,我觉得更有趣哦。” “嗯。” 面对与想象中如出一辙的回答,我绽放开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伸手将她白皙纤长的十指握在掌心。 同时,我扬起面孔转向表情微妙的女神,一字一句回答得坚定清楚: “这就是我的理由。因为有人喜欢我在这里,所以天上天下,冥府也好炼狱也好,我都会陪他们一起去。” “……” “…………” “………………” 伊什塔尔朱唇微启,纤秀双眉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半是震惊、半是无言以对地睁大双眼: “你,你你你……怎、怎么回事啊你这个人类!太大胆了,太肉食性了!!居然毫不脸红地说出这种……” “——哎呀。我真意外,你居然会指责别人‘不脸红’呢。” 就在此时,再熟悉不过的清越嗓音响起。 伊什塔尔一语未毕,只听见宛如滚滚冬雷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一道、两道、无数道酷似闪电的光柱自上而下劈落,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奔女神头顶而去—— “最不知耻的不就是你吗,女神伊什塔尔?” “……!!” 恩奇都的攻势暴烈迅猛,但伊什塔尔也不是泛泛之辈,当下便敏捷地驱使天舟马安娜闪身避开。尽管如此,她仍然受到霸道无匹的余波冲击,不得不暂时性地与我们拉开距离。 “干什么啊你?!” 刚一稳住姿势,她立刻愤慨地冲上空挥舞拳头。 “没看见我在和这个人类说话吗?竟然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打断别人聊天,简直匪夷所思。怎么,对于破铜烂铁来说,理解‘礼仪’果然还是太难了吗?” “……你还是老样子,脑袋不太好使呢。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在她愤怒视线的前方,恩奇都笑容温润如春水,却只是浮于脸庞表面的薄薄一层。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绝无丝毫笑意,眸光尖锐森冷,一池春水之下分明埋藏着亘古不化的坚冰。 “我当然是为了阻止你继续骚扰Master,所以才故意打断的啊。” “呵呵呵呵呵……还真敢说呢。好,决定了!本来打算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呜哇……在对方面前,他们俩果然讲话都很难听啊。) 心知自己无从插手,我不自觉地将身体向后缩了缩,同时尽可能语气平稳地向恩奇都喊道: “稍等一下,恩奇都。我们接下来要前往岛屿,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从伊什塔尔口中打听一点关于敌人的情报。” 说着我也不等两人回答,径直望向蓄势待发的伊什塔尔道: “你——并不是岛上那些人的‘同伴’,对?” “哎呀,你发现了?那还用说。” 伊什塔尔似乎也无意隐瞒,格外爽快利落地一口承认下来。 “我才刚现界一天而已,那些人又不是我的信徒,更重要的是一点都不美,根本没有让我出手相助的价值。我可是女神大人喔?如果不是投鼠忌器,我早就一口气把他们击沉了。” “‘投鼠忌器’,是指……” “因为你看,岛上还有很多女人啊、小孩啊,需要有人来照顾嘛。我不能离开这片海,而且还要依靠那些人才能维持存在,一旦动手就只能同归于尽了。如果一不小心留下漏网之鱼,岛上的人都会遭殃?” “原来如此。” 恩奇都深以为然地颔首,“也就是说,【你什么也做不到】对。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能女神呢。” “闭嘴啦废铁。我又不是自己乐意才被召唤的。” 似乎对自己眼下的境遇十分不满,伊什塔尔气鼓鼓地将脸撇向一边。 “所以啊,为了温存实力、避免自己刚现界一天就被遣返,我要在表面上服从他们的命令。事先说明,我可是超~不乐意哦?不过,有人告诉我——” “——【总有一天,一定会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异能者来到这里。到那时,只要找到机会里应外合,所有的人都会得救。】” “……?!!这句话……是指……” “莫名其妙对?毫无根据,更像是自我安慰的乐观妄想。不过呢,我却觉得可以相信。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难得的一抹真心微笑转瞬即逝,伊什塔尔猛然拧紧眉心,皱起鼻子,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脸嫌恶表情。 “我更没想到,你居然会带恩奇都过来……糟透了,简直糟糕透顶。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自己解决一切,然后潇洒帅气地离开。和恩奇都合作?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人理的危机,杀了我也不干。” “呀,真稀奇。我居然和你意见一致啊。” …… ——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伊什塔尔打从一开始就特别关注我,看来是岛上另有奇人,早已经预言了我们的到来。 (但这位大小姐一向骄傲自我,究竟是谁能够对她产生影响,让她按捺性子等待……) 想到此处,我还欲继续追问,恩奇都却已面带忧色地向我开口道: “Master,还是不要太过信任她比较好。这个女神并不是人类的同伴。就算没有受制于人,她也未必会出手救助岛上受困的人类。不如说,她的任性妄为只会把事情搅得一团糟,自从神代以来一直如此。” “哇,居然堂而皇之当着本人的面说坏话耶。我说,你还好?渺小的人类Master?” 这一次,就连伊什塔尔也向我投来了担忧的眼神: “该不会……你和乌鲁克人一样,被这家伙人畜无害的温柔外表欺骗了?这种扭曲的性格,我看也只有那个金闪闪承受得起……” “不,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假思索地断言,“恩奇都这样就好。” 抱歉,虽然漂亮的女孩子我也喜欢,但胳膊肘总要往内拐,这个犊子我还是要护的。 “……原来如此,你口味也挺重的。真可惜,我本来还觉得‘这孩子很有趣,可以留着多观赏一会儿’呢。” 伊什塔尔一脸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纤长的脖颈略微后仰,仿佛十分遗憾地阖上双眼—— 然后,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对鲜活的红色瞳孔已经转变为利刃般残酷无情的金,带有一种神明俯瞰人间般冷峻的威严。 不对,不该说“般”。她的确就是神明。 正因为是神明,人类之于她如同蝼蚁草芥,所以她一念之间便能让生灵涂炭,一念之间又能够让万物复苏。 我完全相信,她对于岛上受害者怀抱的一缕善意,对我的一丝亲近欣赏,以及她此刻眼中洋溢的杀意,全都是出自于毫无保留的真心。 “既然选择站在恩奇都一边,那你就是我的敌人了。没错,我是个任性的女神——不是为了召唤者,而是为了自己,我要在这里和你们战斗。反正我也得继续扮演听话的傀儡,机会正好?” “——————” 一切变故,都只发生在弹指之间。 就在下一个瞬间,伊什塔尔毫不踌躇地瞄准我们放射光炮,而维摩那也即刻作出反应,猛地拉高船头一飞冲天,辗转腾挪,一边急速上升一边画出“S”形轨道躲避攻击。 而我自然也原形毕露,瞬间恢复了和伊什塔尔对话之前的凄惨状态—— “救————命————啊————” “喂、Master!!” “茜!!” 岩窟王和贞德alter方才都十分识趣,对于一触即发的乌鲁克相簿视若无睹、安静如鸡,这会儿倒是齐刷刷复活过来,一左一右将我紧紧夹在其中。 “?!!轻轻轻一点,我好像要吐出内脏来了……!!!” “茜,小心!!” 无独有偶,有偶就有三。眼看着维摩那又是一个头朝下高速俯冲,原本坐在我身前的萤丸一跃而起,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我的小肚子。 我:“呕………………” 我刚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音节,抬头看见贞德脸上大写的“噫”,连忙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母亲啊。) (我觉得,我好像要死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毛汉三摸鱼打游戏回来了!日服送酒吞真好 下章上岛啦,上岛后第六档还会远吗!好的决定了这次就给奶中的姐妹发红包! ———— 弓凛的Master比较难搞,对异能行动的控制力很强,也可以做到让从者自害。弓凛主要还是打假球,当然要是能干掉恩奇都她也很开心(。 茜:她真美丽,我选择恩奇都,今天的我不是龙(喂 第74章 不入虎穴,焉得NTR 越过伊什塔尔镇(放)守(水)的防线以后,维摩那一路平稳直行, 在远处开阔的海平面上, 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岛屿模糊的轮廓。 幸好,现场还有恩奇都这个血厚、防高、仇恨稳的T。否则, 就算伊什塔尔有心放水, 万一敌方Master持有令咒之类的强制手段, 照样可以一举击沉我们这艘风雨飘摇的航船。 当然,我不是指黄金战斗机维摩那, 而是指特务科的寒酸小破船。 ——说到底,竟然能够让伊什塔尔都心怀忌惮而不敢轻率行事, 不得不暂时隐忍不发、曲线救国,对方到底是个怎样恐怖的异能者啊? “太好了,终于不晃了…………嗝。” 而我因为方才惨叫得太过卖力,此刻不仅喉咙嘶哑, 甚至还吸入了满满一肚子冷空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冷隔。 “……” 岩窟王和贞德alter先是齐齐一怔,随即分别向两边转过头去,假装他们没有发笑。 (……不是, 我看得出来啊。) “茜, 你还好?” 只有萤丸顾不上笑,真心实意地为我担忧, “落地以后,我们找个地方喝点热水。” “热水?想得倒美。” 贞德不以为然地一翻眼睛,“这种与世隔绝的小岛, 有淡水就不错了。” “没关系,我会就地生火烧水!” “哈?!你是嫌我们暴露得不够快吗?真是的,你和圣诞lily一个德行,想到一出是一出,所以我说小孩子就是……” “好了,都别说了。嗝。” 我一手按着小腹,一手心力交瘁地扶住额头,“总之先落地再说嗝。对方连刚现界一天的伊什塔尔都能派出,嗝,可见势在必得,岛上的防备未必严密,应该能找到可乘之机嗝。” “……茜,你先别说话了。” 岩窟王也抬手扶额,“我怕我们忍不住笑。” “不你根本没在忍嗝。” …… 又是一段风平浪静的飞行以及一顿猛嗝之后,我们终于抵达岛屿附近,在一处刀劈斧凿般陡峭的悬崖上降落下来。 这面峭壁临海而立,不远处便是一片苍郁森林,与当初山田大辅落网的环境颇有几分相似,茂密林海足以遮挡我们的行踪。 身边这两人一刀都是几番伴随我出生入死的老手,我向他们一本正经地递了个眼色,示意大家小心行事。 “一定要时刻留意周遭,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我们走,嗝。” ——以及,不必在意我接连不断的嗝。 ——最重要的是不许笑。 “……” 我一边拨开眼前错杂横生的灌木,一边在内心暗自回想船上众人的面孔。 若是情况允许,我也有心把药研他们带在身边。但现场尚有“内奸”未除,总要留一个老成持重的靠谱同伴主持大局,再留下几个足以一锤定音的强悍战力。 (我自以为考虑周全,但对付这些个魑魅魍魉,怕是多长几十个心眼也不够用……) 想到这一节,我不由再次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同时长长吐出一声酷似蛙鸣的“嗝”。 “…………” 不是,有完没完啊?!同一个梗玩儿这么多次,就算这是个沙雕段子,读者肯定也会看腻啊!!! 我用力按住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青筋,刚要开口搪塞几句,忽然只听见一阵枝叶摇动的嘈杂声响,分明是有什么活物被我惊动了!! “……?!” 我猛然扭过头去,神经立时紧绷到几乎断弦:“什——” “呜哇!被、被发现了啦!这下可怎么办啊?!” “啊哇哇哇……对不起,都怪我乱动……” ——出人意料的是,随后响起的并非亡命之徒穷凶极恶的喝骂,而是两道清脆稚嫩、甚至犹带着一丝软糯的童音。 我循声望去,恰好看见两个形容狼狈的男孩儿从灌木中探出头来,头发蓬乱,衣衫破损,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落叶泥土,看上去宛如在战乱时代仓促逃难,两人眼底难掩的惊慌之色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 不过,我只是草草一眼掠过便已认出——这两个孩子,绝对不是被人强行掳来岛上的受害儿童,而且也不是普通人。 原因很简单,普通人家的小孩【不会在腰间佩刀】。 “咦,你们不是……” 萤丸眼珠一转,也惊讶地叫出声来:“五虎退,还有包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咦?!!” 两把藤四郎小短刀乍一听见熟悉的嗓音,双双大感惊讶,这点惊讶旋即又转变为不敢置信的惊骇慌张。包丁顿时有些撑不住架势,秉性怕生的五虎退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指尖微微发抖,颤栗着退缩到包丁身后: “是、是萤丸啊。你和人类在一起……难道说,你,你也……加入那些人了吗……?” “‘那些人’?” 萤丸扑闪着大眼睛不明就里,而我见微知著,已经从少年们闪烁其词的话音中猜到端倪——他们八成和伊什塔尔一样,虽然受到召唤,生死都被人掌握拿捏,却并没有对恶贯满盈的召唤者真心顺服。 他俩之所以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林间,多半也是为了从召唤者身边逃离。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会飞的刀。 (眼下他俩如此惊慌,显然是把我们当作了岛上的追兵……) “请等一下!!” 我内心一片清明,正打算上前讲几句好话安抚,耳边忽然又响起一道宛转动听的女声,伴随着一道婀娜倩影直扑到我面前: “对不起,我可以代替他们道歉。所以,还请不要杀掉孩子们……也请不要杀掉我……” 我:“…………” ——这岛上到底还有多少异能生命体,因为不肯作恶而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定睛看去,这位美人肤色黝黑、体态丰腴,面上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巾,身上也披着同色同款的洁白薄纱,黑白相衬别有一段风情,端的是风姿绰约,楚楚可怜。 不过正如FGO一贯以来的尿性,女性身上的布料分量少得可怜,风一吹飘飞摇曳,更增添了一分若隐若现的朦胧诱惑之美。 “你是……” 我虽然算不上资深月厨,但也不至于连这副惹眼的美貌都认不出来。 “不夜城的Caster,山鲁佐德小姐?” 严格来说,山鲁佐德出场时并未公布真名,此刻道出她的真名等同于剧透。不过山鲁佐德本身人设特征明显,再加上铺天盖地的同人传播,我想是透不到什么人……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啊!!!干嘛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啊?!!”←贞德alter “你失算了,Master。事实上,因为不夜城那一章没有alter喜欢的美男子,所以她暂时搁置了攻略。”←岩窟王 ……好,还是被我透到了。 “您果然知道……我的真名呢。” 山鲁佐德——《一千零一夜》的叙述者,传说中为了拯救全国女性挺身而出的宰相之女。此刻她脸上毫无传说中的英勇无畏之态,眉间凝结着一层惨淡郁色,对眼前不知所云的争执视而不见,只是一心一意地俯身向我倾诉道: “这么说来,您果然也是岛上的人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和这些孩子……” 在旁人看来,她的怯懦表现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根据月球设定,山鲁佐德的勇气在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的一千零一个日夜中逐渐消磨,对死亡的恐惧日渐增长,最终占据上风,一寸寸侵蚀了她的内心与性情,让她转变为如今这样“只要不会死怎样都好”的惊弓之鸟。 关于这个打破大众认知的反套路设定,月球人内部各有争议,这里就不展开论述了。 重要的是,即使是这样对死亡避如蛇蝎的山鲁佐德,也没有对即将落入“犯罪者”手中的短刀们见死不救。 由此可见,她的心性已经在迦勒底熏染之下有所恢复,并未彻底遗失本性中的温柔善良。至少这一刻,我认为眼前强忍恐惧的女性值得信任。 而且—— 落入犯罪者手中的下场,恐怕也比想象中更为恐怖。 “抬起头来,诉说物语的女人。” 我正敛目沉思,岩窟王已经代替我沉声开口道: “然后尽情欢喜。我的Master并非夺你性命之人。相反,她是将你从死亡恐惧中拯救出来的人。” “……?!” “没错。” 我不失时机地亮出警官证给她看:“小姐姐,你能看懂日文吗?我叫做搜·查·官,简单来说,也就是逮捕岛上那些不法之徒的警察。” “……啊啊,啊啊!!您真的是……这是何等的……!!!” 山鲁佐德喜不自胜地舒展眉眼,一把将我双手紧紧握住,轻薄面纱难以遮掩她满脸洋溢的激动之情: “这么说,您将会推翻支配这座岛屿的暴君,驱散长年累月的黑暗,为我、为岛上带来崭新的黎明吗……?那么,您毫无疑问就是贤良的明君了!” “大、大概?我有这么了不起吗??” 我被她说得有些脸红。不愧是传说中靠三寸不烂之舌降服暴君的女人,她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 同时我也不忘转向短刀们,好声好气地安慰道: “你们也不用害怕。药研藤四郎是我最信任的伙伴之一,这次他也一起来了,就在岛屿附近战斗。只要你们平安离开,还有机会见到一期一振。” “药、药研哥和一期哥!!我们还能见到他们吗!!” “真的吗……?!” 这下两把小短刀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所有惊恐仓皇都被纯真无瑕的喜悦取代,看上去总算不像是来自暗黑本丸的刀了。 ……不如说,能把短刀都调|教得如同置身于暗黑本丸,如此手腕,比起当年的暴躁老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在内心暗暗咬牙,对岛上异能者的厌恶感更加深了一层。 “对了,你们虽然……不是笑傲整个本丸或者迦勒底的强者,面对敌人,应该也有自保之力。只是被人发现而已,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害怕?” “您有所不知。” 山鲁佐德果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惊喜过后迅速地恢复冷静,“我们受到召唤的时间较早,当时召唤者能力尚不成熟,也影响了我们的能力……如今的我,尚且无法发挥出从者力量的十分之一,只是个软弱无力的叙述者罢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闻言豁然开朗,接着又不解地追问道: “既然如此,对方为什么不索性和你们解除契约,重新召唤更强大的异能生命体?” “这……因为我们不愿服从,即使解除契约之后重新召唤,结果也是一样,反而会给他们增添麻烦。所以,不如将无力的我们拘禁在岛上……” “我想,其他的异能生命体也是一样。只要稍有反抗之心,就会被异能者剥夺全部力量,关入‘神树’之下的地牢作为养料,遭受不见天日的痛苦折磨,却不会轻易丧命。所以,我才敢斗胆向您求情……不管沦落到何种境地,只要保住性命、苟延残喘,说不定还能够迎来一线转机。” 我听得大皱眉头: “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这么作践人?好玩儿吗??” “这……” 山鲁佐德沉吟须臾,接着略有些不确定地缓缓道来: “抱歉,我也不是很明白。据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有朝一日‘捞空卡池’,让其他人无从召唤……” 我:“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明天继续更! 今天的客串是藤四郎弟弟们和1001姐姐,1001姐姐在主线里的戏份不太讨好,不过来了迦以后还是一心一意从良的(啥)还和法老尼托克丽丝成为了黑皮姐妹花! 大家关于第六档的奶我都收到了w虽然最后只有一口奶能实现,不过我会尽量让大家想看见的角色都有机会客串一下的!这次不行还有下一篇文 第75章 光源氏粉碎计划 “那么柚木小姐, 请您随我来。” 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 山鲁佐德一边谦恭有礼地向我们致意,一边引着我们向密林深处走去。 至于五虎退和包丁藤四郎, 他们一个半带哭腔地喊着“请、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另一个撒娇似的叫嚷着“我要和人|妻在一起!”, 一前一后连蹦带跳地迈开脚步,不一会儿便一溜烟跑出老远。 “对不起,虽然我的确入宫侍奉过国王, 但似乎和那个……‘人|妻’不太一样……” 山鲁佐德为难地低声解释着, 然而在热爱人|妻的包丁面前并没有什么卯用。 “啊, 等一下!” 我连忙疾步跟上,同时飞快地整理思路, 尽可能言简意赅地向他们说明了自己来此之前的境况。 “我猜想, 他们会不会已经派出了主力……” “您的猜想没错。” 山鲁佐德的回答妥帖而又笃定,如同一颗清凉宁神的定心丸滑入咽喉。 “因为‘神树’不容有失,为了将你们拦阻在半途,岛上已经是倾巢而出。如今留在此处的,除了一部分守卫之外, 大多都是像我这样丧失力量、不愿服从的异能。因为我没有反抗,所以倒是还可以自由行动……” “‘神树’……是指岛上那棵大树吗?” “是的。穿越这片密林之后便能看见,坐落在岛屿中央的山丘之上, 庇佑——同时也是镇压着整座海岛的‘神树’。一切的灾祸,都是从那棵树开始的。” 山鲁佐德姿态娴雅地扭转腰身,一双幽深水润的翠色眼瞳直勾勾凝视着我, 如同质地上乘的宝石。 “这其中的故事,您想听吗?” “……好。” 山鲁佐德的叙述功底委实令人动容,骇人听闻的案情被她柔声细语这么一讲,倒也有几分像是世外桃源的古老传说。 我咽了口唾沫,开始屏息凝听她的讲述。 …… 所谓的“神树”,其本质非常简单,也极其一目了然。 ——那棵大树,正是支配整座海岛、乃至整个犯罪集团的【暴君】的异能。 最初——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如今的一系列辣鸡抽卡游戏、甚至是型月诞生以前,那棵大树还没有如此崇高的地位,以及如此丰富多彩的功能。 当时,【暴君】的异能仅仅是种下一棵树,创造出一个不受外界信息干扰的独立空间,也就相当于“异次元”。 光就这一点来说,的确与FGO第二部 的“空想树”有几分相似。但不同的是,这棵树创造出的空间只能屏蔽一切观测设备、信号追踪,却不能在物理上阻挡外人进入。 所以,我们才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踏上岛屿。 与此同时,这棵树本身就具有“基站台”的功能。 也就是说,当初岛崎一也能够在岛上建立“幸福安心家长委员会”网站,再通过基站接入岛外网络,而我们却无法追踪到网站的起源;岛外的人口拐卖团伙可以通过基站和岛上联系,但如果由我们来拨打,他们手中持有的接头号码却会显示为空号。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棵大树所创造的空间和通讯网,能够选择性地接纳一部分人,并且排斥另一部分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在犯罪领域得天独厚的异能。 同时,犯罪团伙的首领在精心挑选之后,最终将据点选定为这座汪洋之中的孤岛,有效弥补了大树“不具备物理防御功能”这一缺陷。 如此一来,这座海上魔窟固若金汤,堪称完美,首领也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这片土地上大展宏图。 原住民? 他们与外界交通不便,长年来一直苦于人丁稀少、繁衍无望,而犯罪团伙带来的女人和孩子,在他们看来简直比金山银山还要宝贵。几乎没有经历任何龃龉,他们就自发成为了犯罪者完美的天然屏障,也成为了滋养“神树”的丰沃良田。 我并不意外。 但是,面对意料之中的真相,我依然感到悲从中来。 在岛上这些人看来,为了繁衍生息,为了延续一支虚无缥缈的抽象血脉,亦或者为了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利益,践踏人命实在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座海岛,就是隔绝一切规则与道德,可以为了自己的**而理所当然践踏他人的世界。 没有理念,没有信仰,也没有什么诸如毁灭/救赎/创造新世界之类中二兮兮的壮志宏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这么简单。 硬要说的话,那位【暴君】或许有意将自己的枝叶不断延伸,最终覆盖全世界,成为“黑社会の王”之类呼风唤雨的反派大魔头。 你就说俗不俗?low不low? 俗得很,但也俗得可怕。 眼中只有权力和利益的反派,作恶的意志大概比谁都要坚定,也比谁都更豁得出去,干得出来。 ——要不然,他怎么能做出【捞空卡池】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没错,我依然对他的野心耿耿于怀。) “我听说,这座岛上开始研发‘人工异能’,大约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山鲁佐德低垂眼帘,开始幽幽诉说另一段故事。 “那时候,‘神树’的其他功能尚未被发现。所以,要想制造出属于自己的‘人工异能者’,除了不断地研制药物、实施手术、进行人体实验之外,唯一方便快捷的途径就是……就是……” 好像对事实感到毛骨悚然一般,她细细长长地轻抽了一口凉气。 “就是……【找到适合诞育异能者的母体,然后迫使她们怀上孩子】。” “——————” 一瞬间,我感觉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猛地轰飞我半个脑壳,同时将我所有的理性和思考一口气吹出脑外。 我预想到了。 虽然,虽然我已经预想到了———— (……啊啊。) (原来我过去内心怀揣、自以为早已达到顶峰的愤怒,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过是如今这满心恨火的百万分之一。胸中埋藏着如此强烈的愤慨与憎恨,也难怪我会与一干复仇者渊源深厚,意气相投。) (我,果然还是与理客中的公平执法者相去甚远啊……) “女人,孩子,所有人都会经过筛选。” 在一片荒芜空白的死寂之中,唯有山鲁佐德的叙述声不紧不慢,如同清泉一般柔和地抚慰着耳膜。 “岛上有人可以鉴别他们的资质。有资质的孩子,就留下接受改造。有资质的女人,就留下作为生产婴儿的母体。” “没有资质的女人和孩子,就再次作为‘商品’转手售卖。有人被送去岛民家中,也有人自此杳无音讯。” “是的,就宛如……石沉大海。” “…………” 山鲁佐德对岛上情形的描述,与当初女装少年——巴巴托斯饲养员的证词完全吻合,没有丝毫出入。 两相对照,一字一句血迹斑驳,便已隐约勾勒出地狱的轮廓。 “……到了。” 我正沉溺于她所描绘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忽然只见山鲁佐德施施然停下脚步,伸手向前方遥遥一指道: “那里,就是囚禁……或者说,【豢养】女子的鸟笼。” “……?” 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只见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矗立在山坡之上,乍一看非但不像监牢,反而更像是历史剧中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气势之恢弘,装潢之华美,甚至可以媲美宫廷。 当我向山鲁佐德道明这一疑问时,她只是流露出些许苦涩的微笑: “正如您所说。在那位暴君看来,海岛便有如他的宫宇庭园,那么这些受困于此、任他采撷的女子,自然也就是‘后宫’了。” “………………” 我飞也似的转身捂住嘴巴。 “对不起,我有点想吐。” “茜。冷静些。” 大约是眼看我脸色青白、步履蹒跚,岩窟王踏上一步,抬起手臂轻轻揽过我的肩头。 “你——只有你才能终结那些女人的苦难。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保持冷静。记住,复仇者不可被仇恨扰乱心神。” “我明白……我明白。” 我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两遍,一手硬掐着胳膊克制自己反射性的痉挛。 “照这个说法,我的母亲是‘有资质的女人’,那位少年就是‘有资质的孩子’,岛崎和山田则是慕名而来,自愿入伙接受改造。一切都对上了。” “您的母亲?请问……” 山鲁佐德轻掩檀口,眼中闪烁着一抹疑色。 我连忙追问道: “我的母亲也曾被掳来过这座岛屿。她名叫‘柚木紫’,你听说过吗?” “这……莫非是指‘紫夫人’?关于这位暴君……首领心仪的女性,我也只是听闻过传言。她似乎并不是作为母体被掳来岛上,而是因为首领多年前就已对她一见钟情,之后意外发现她拥有母体资质,故而欣喜若狂,一心认为两人本就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要结为连理。但紫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即使诞下孩子后也一直待他冷若冰霜,最终带着孩子逃了出去。” 她略一踌躇,又斟酌着轻声道: “……莫非,那个孩子就是您吗?” 大概是,我想。 ——顺便一提,“二十年前”再加上“多年前”,我母亲的年纪至多不过十四五岁,甚至还可能更小,钟你老母的情啊??? ——我母亲叫紫,你他妈还真以为自己光源氏呢??? 但眼下不是唾骂人渣的时候,我只好按捺下翻江倒海的胃液,勉强维持住语调平稳: “那么,你知道‘紫夫人’最后的下落吗?她有没有被抓回来,或者被……” 山鲁佐德颇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并未听闻。如果她再次落入那个男人手中,其中来龙去脉,或许也只有他本人知晓。被紫夫人拒绝是他一生的奇耻大辱,他之后大肆彰显自己如何深情,大约也是为了掩盖这一事实。只不过,口耳相传的故事不会骗人……” (……也就是说,如果母亲再一次坚定地拒绝了他,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只会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母亲,然后将现实抛诸脑后,继续沉浸在自己一厢情愿的深情妄想之中。) (真是个疯子。) 我在内心为生物学上的父亲下定结论。而后,就像他对母亲的意愿置之不理一样,我也同样将他在母亲和我身上寄托的“一家三口”妄想抛诸脑后,甚至还想再吐上一口痰。 不存在的,想都别想。 你以为这是鱼龙混杂的匿名网站,容得你随便口嗨,“爱她就去QJ她”张口就来? 你以为这是强取豪夺的霸总,女人一个个欲拒还迎,被你搓扁揉圆惯了就会上瘾,最后还能拼一个两厢情愿,皆大欢喜,阖家欢乐? 或者说,你还怀抱着三百年前棺材板里挖出来的腐烂残渣,笃信“生了孩子就能圈住她”? 想做我爸爸,配钥匙五块钱一把,你配吗??? 你配个几把????? 作者有话要说:boss被茜妈打过两次脸,茜是来打第三次的 不仅限于霸总系,某些言情中的“强制爱”“强扭的瓜最后还能甜”,可能也和女作者不好意思写女方主动有关,总的来说还是属于个人口味,我觉得没啥问题……当然,如果代入现实就是犯罪了。所以茜吐槽的是“你以为这是?”,而不是本身哈 霸总是个人口味,不过那些宣扬买家对被拐妹子宠爱得如珠似宝,最后女性深受“淳朴乡村”感化自愿留在大山、成就美好姻缘的剧本,我是真搞不懂讲的什么东西 第76章 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那么, 暂且就说到这里。” 不知为何,当山鲁佐德的叙述告一段落之后, 我倏地感觉浑身一轻,终于重新感受到久违的日光暖意。仿佛刚刚穿越一段漫长、漆黑、冰冷的隧道,半截身体都已没入齐腰的浑浊泥水之中,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回到人间。 “呼……” 当我回过神来时, 我已经一手按着胸膛, 长长倾吐出一口郁结的浊气。但光是如此,仍然无法纾解我内心压抑的激烈感情。 要打比方的话, 就好像用水泥强行封堵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结果要么是爆发,要么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发。 “?干嘛啊你, 说一半藏一半, 卖什么关子呢?” 幸好,贞德alter一如既往的稳定表现让我稍稍凝聚心神, 思绪也逐渐循着她的话音流转回平常轨迹。 “怎么,该不会你要把剩余的故事留到下一夜再讲,做个‘且听下回分解’?不用啦,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暴君,就算你一口气讲到结局, 也没人会动手杀你啊。” 虽然贞德alter语气不佳, 话语中蕴涵的意味却十分温和。 (嗯,这就是混沌·恶·黑暗·复仇者的正常操作,我明白。) “不, 我并非此意。我的意思是……之后的故事,诸位还是亲眼确认为好。” 山鲁佐德目光闪烁,接着顾左右而言他道: “柚木小姐,您潜入岛上一事,是否还有其他人、尤其是‘敌人’知晓?换而言之,您是否已经暴露了行踪?” “嗯……应该没有。” 我一手轻点着太阳穴思忖道,“维摩那是在海上乱战之中乘隙起飞,当时满天炮火横飞、硝烟弥漫,应该足以掩去我们的踪迹。至于上天以后,我们也只遇见了伊什塔尔,她应该不至于向犯罪者告密?女神是有矜持的嘛。” “伊什塔尔女神?是的,那她的确不会……” “茜,还有大天狗。” 岩窟王谨慎地提醒我道。 “没事啦,他当时忙于和人较量,而且我觉得他认不出‘维摩那’和伊什塔尔那艘‘马安娜’的区别。毕竟是日本天狗嘛。” 岩窟王唇角一歪: “听上去,你好像在说‘日本天狗都傻’。” “我是说文化差异啦,文化差异。” 我对岩窟王犀利的吐槽装聋作哑,而后笑吟吟地转向山鲁佐德和两把小短刀: “对了,你问我‘是否暴露行踪’,意思是接下来我们要潜入岛内吗?” “是的。” 山鲁佐德轻轻颔首,“既然岛上之人尚未得知你的入侵,那么,你们完全可以扮作遭受绑架的女性和幼儿混入其中。经过这些时日,我在岛民中多少获得了一些信任,只要你们一路紧跟着我,多半就不会引人怀疑。” “嗯!我作证,大家都很喜欢人|妻姐姐的!!” 包丁点头如小鸡啄米,“我也是,我最喜欢听人|妻讲故事了,她还会抚摸我的头——” 五虎退怯生生地拽他的袖子: “包、包丁,大家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呢,你不要插嘴啦。别人会生气的。” “诶~~~” “没事的!” 萤丸双手一分,摆出一副小大人架势劝解道:“茜不会在意的。她说过,她最~喜欢听我和短刀说话啦。” “……” 萤丸说的没错。不说别的,这会儿我完全没有气愤的闲暇,只顾着一心一意惊叹山鲁佐德的慷慨相助了。 不仅负责解说还担任向导,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究竟是何等细致周到、宾至如归的五星一条龙服务啊??? 也对,山鲁佐德她本来就是五星。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诱发了我心底另一个埋藏已久的疑问: “山鲁佐德,你……明明如此畏惧死亡,为什么一直没有服从呢?如果你想要一劳永逸地规避死亡,比起冒险帮助我们,直接向召唤你的Master——或者说,向那位暴君投诚,难道不是更为稳妥的选择吗?” ——是的,这就是我的疑问。 ——时刻将“规避死亡”置于第一位的山鲁佐德,面对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的寒酸阵容,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虽然内心隐约已有猜想,但我希望听见她亲口说出这个答案。 “……” 而她仿佛洞悉我心中意图一般,浓密弯曲的长睫轻轻一颤,姣美面靥上流露出一抹恍如怀念、又恍如释然的温婉笑意。 “因为,即使是只会在死亡面前瑟缩颤抖的我,也有人愿意温柔地包容这份恐惧,愿意倾听我的心声,珍视我的生命,爱惜我的灵魂。她为每一次灾祸而痛心,为每一个弱者带去慰藉和救赎,肩负着沉重的愿望,以平凡之躯踏上艰苦卓绝的旅程。” “既然如此——我唯一的回报,就是永远也不背叛她。” “我,不会再次背叛……” “名为‘藤丸立香’的,御主的愿望。” ——这便是她的回答。 …… …… 顺便一提。 ——嗨呀我果然还是比不过立香啊有再多后宫也不是我哒回家种田算啦。 这是我的第一感想。 但我刚只来得及把这句酸话说出一半,半边脑壳就险些被贞德alter一旗杆扇飞: “矫情什么,干活!” “……对不起,我只是象征性地矫情一下,其实我知道你们都是爱我的诶嘿。” 贞德反手又是一旗杆: “得意忘形什么,闭嘴!!还有谁爱你了?!!” (嗯,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alter亲亲。看见她我就安心了。) …… …… 再次确认山鲁佐德可以信任之后,接下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物理意义上的潜入难关了。 那就是—— “这位萤丸小朋友外表年幼,柚木小姐和alter小姐正当妙龄,要混入岛民之中都不算特别困难。但问题是,这位……” 山鲁佐德欲言又止,但一道忧郁眼波却已揣着再明白不过的暗示意味向岩窟王飞去。 ——这位一米八的大老爷们,你可怎么着啊??? “…………” 我也和她一样,向岩窟王静静投去“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深沉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神太过瘆人,以致于岩窟王从中读取到了某些危险的信号。四目相接之下,他略一愣怔,旋即本能地蹬蹬蹬一连后退三步,宛如宁死不屈的烈士一般昂起头颅。 他毅然道: “茜,我——我不穿女装。” “……没人让你穿女装!!!” 自从得知岛上境况以来,我原本一直处于气疯、气炸、气成河豚的边缘,这会儿倒是硬生生地被他给气笑了: “不就是变装潜入吗?我自有办法。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不是女装?” “不是,真的不是。你不要慌,我以人格向你担保。” 我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膛,然后避开其他人——尤其是贞德alter好奇探询的目光,因为这“宝贝”实在不能让她看见,恐怕会勾起她一段屈辱的回忆——将岩窟王悄悄拉到一边,伸手向怀中掏出一个造型古典的小瓶,献宝似的递到他鼻子底下。 “是这样的,刚才我临走之前就预想到这种情况,所以我找吉尔伽美什要了……咳咳……” “咳咳咳……嗯,返老还童的药水。” “………………” 岩窟王一脸视死如归地从我手中接过小瓶,眼神一片空洞,仿佛正穿透小瓶凝视着遥远的彼方,又仿佛是在扪心自问—— “女装”或是“变成岩窟王lily”,到底哪一个选项更能保住他宝贵的、岌岌可危的逼格。 …… 三分钟后。 岩窟王的选择可想而知。 不愧是坚强果敢的基督山伯爵,虽然他内心无疑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但他凭借钢铁般的意志力将这段斗争压缩到三分钟以内,然后义无反顾地接过小瓶一口闷——闷到一半就被我抢了下来,这毕竟是弥足珍贵的神代灵药,之后说不定还有其他人需要用上。 灵药见效极快,正如当初贞德alter(吃错药之后)也是一眨眼就变成“贞德·alter·圣诞·lily”那样,岩窟王刚一将药液咽下喉咙,灵基就迅速发生了质的改变。 “呜哇…………” 物理上的实际变身过程,不到五秒。 五秒钟以后,伴随着一阵引人遐想的特效雾气,玉树临风的一米八钢铁男儿消隐无踪,而他身上魔力编织的衣物则是随之等比例缩小。 然后,雾气消散—— 给人以阴沉印象的深色礼帽之下,缓缓扬起一张黑发蓬松、肌肤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少年脸庞。 我:“…………” 众人:“…………” 贞德alter:“…………你谁啊你???” ——太、太健康了以至于完全认不出来!!! (不不不,其实我明白啦!我知道他年轻时是个健康阳光、活力四射的大海男儿啦!!但突然这么一看,还真有点不习惯……) 说是返老还童,其实总给我一种“把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也就是体格上缩水一圈的感觉。 但显而易见地,发生在埃德蒙·唐泰斯身上的并非缩水,而是近似于“时光倒流”。 如今映入我们眼帘的,正是埃德蒙年少时期、在海滨村庄中快乐无忧的姿态。既没有遭人陷害,也没有失去父亲和青梅竹马的初恋,沉浸在纯粹幸福之中的—— “走,茜!” 少年埃德蒙干脆地拽起我一片衣角,尚未经历变声期的清亮声线让我心尖一颤。 (莫,莫非这就是岛崎信长的童声?!不对我在想什么!!) 同时我也注意到,尽管面貌截然不同,沉淀在少年声音内里的稳重、镇静与坚毅却并无丝毫改变。无需怀疑,那正是铭刻在“岩窟王”灵基之中的本性,也是埃德蒙·唐泰斯打从年少时便已拥有的品格。 “别担心,我发誓不会让人碰到你一丝一毫。你知道,即使样貌改变我也不会忘记,我还在等待你的回答。” ……而且,旁若无人的坦荡发言也毫无改变。 再加上少年特有的清新率真之感,杀伤力反而更上一层楼了。 因为他这句多此一举的发言,贞德alter投向我们的眼神越发诡异——也幸好现场只有她能听出端倪,三个真正的刀剑少年懵懂不觉,自顾自把脑袋凑在一处叙旧聊天。如果药研他们也在场,气氛只怕一瞬间就会微妙起来。 “嗯,走……走。” 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指望岩窟王本人尴尬收敛都不太可能,更何况是这个阳光开朗、有一说一的lily,也只能由他去了。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火燎屁股的错觉。 (不过……) 也许是觉得这副复仇者装束不适合自己,黑发少年摘下礼帽,任由熟悉的、带着咸味的潮湿海风穿越林间,吹拂他的额发与脸庞。 少年的侧脸线条深邃,目光清透明亮,不笑时也仿佛带着三分笑意,身上不再有烟草味和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透过那道身影,依稀可以想象到他眼中映出的风景—— 没有监狱塔,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恩仇,只有无边无际的阳光、大海与风。 (……偶尔看见一次这样的埃德蒙,好像也不坏啊。) 我这么想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噙了一抹会心笑意,便任由他松开衣角后拉起我一只手,快步朝向山脚下绵延不绝的村庄走去。 …… …… …… 这座岛屿,其实和埃德蒙少年时生活的城镇有几分相似。 正所谓靠海吃海,岛民除了种植蔬果、出海捕鱼之外,基本上就是依靠与外来者贸易为生。自从犯罪团伙入驻之后,他们便一应将农产品交付给这些西装革履的阔绰“老爷”、“夫人”,再由“老爷”为他们带来现代文明,以及各种琳琅满目的生活用品。 如果“老爷”不是一群人口贩子,带来的“商品”之中不包括活生生的妇女儿童,那倒也算得上是互利互惠,其乐融融。 山鲁佐德和短刀们原本就熟悉村中情况,岩窟王lily也是如鱼得水,因此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岛民村落。 放眼望去,四下里并不见乌烟瘴气、群魔乱舞,岛民们各自忙于手头的活计,在火辣日头下挥汗如雨,似乎只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乡间景象。 更令我意外的是,在草草搭建的低矮房舍之间,还可以看见好几道来回穿梭的熟悉身影。 “啊,这个是阴阳师的辉夜姬,蝴蝶精,还有童男童女……那边那个,是刀剑的浦岛虎彻?” “糟了,童谣也在。” 贞德alter迅速将脸转向一边,“这个孩子,在迦勒底的时候就经常跟圣诞lily玩在一起,肯定会认出我来。” “山鲁佐德,这些是?” 我疑惑地询问向导,“他们……都和你一样吗?” “是的。” 山鲁佐德的低语细若游丝,“这些孩子们非常聪明。他们有些和我一样失去了力量,有些则是和伊什塔尔女神一样,为了保存实力而假意服从。如今,他们像这样在村中四下走动,便是为了确认被送去岛民家中的女性是否平安。” “还有,之前您看见的那座‘鸟笼’,孩子们也时常前去探望。虽然无法阻止岛上的生意,但至少可以保证她们吃饱穿暖,不被暴力相待……” 这听上去倒是一丝安慰,我想。 虽然处境依然好不到哪儿去,但如果时时可以看见这些孩子们,听见他们奶声奶气的安慰,受害者们求生的意志大约也会强上一些。 “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些孩子们的异能者为人比较宽和,尤其喜欢小孩子,所以从不过问他们的行动,也不在意他们是否真心顺从。” 说到此处,她的目光中又渗透出些许怜悯之色,扭头向战战兢兢的包丁和五虎退望了一眼,在面纱的遮掩下轻声叹息。 “若是遇上脾气乖戾的异能者,就如同当年入宫侍君的我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严加管束,日子便没有这么轻松了……” “原来如此。” 难怪包丁和五虎退想要逃跑,看来岛上的异能者内部也是良莠不齐。我在内心暗暗记下一笔。 (不过,同一个异能者的召唤数量是不是有点多啊?我和大奶小哥累死累活才召唤到第五个,这一眼扫过去,光我认识的都已经六个了。什么人啊这是。) 我试着向山鲁佐德提出疑点,而她正慢条斯理地解说“这也是有原因的”,已经有几个注意到我们的岛民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向山鲁佐德招呼道: “姑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老爷们有什么吩咐,让你来跟我们知会一声?” “……” 山鲁佐德无言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有人将目光转移到我们一行人脸上,忽然一个个神色大变,浑浊瞳孔中蓦地炸开了一簇烟花: “这、这些莫非是新到的‘货’吗?!!” ——得,乍一看都是忠厚耿直的乡里人,这一句话可把什么都毁了。 这也没办法,对他们来说,饿了要吃饭,冷了要添衣,找不着老婆孩子就要去买,一样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把娶妻生子视为一种基本的生存需要,为了维系生存,一切行为都是能够谅解的。 买来的老婆孩子乐不乐意? 那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屋子里一个必不可少而又无关紧要的摆设,哪儿谈得上什么乐不乐意呢。 就算一开始有些嫌隙,但在他们眼中,女人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孩子是“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养熟了都是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才是最要紧的,哪儿会有什么不乐意呢? “……是的。” 眼看岛民们表情狂热地涌上前来,山鲁佐德终于极不情愿地开口道: “这两个孩子,两个女人,都是稍后就要送去给首领过目的‘货’……” 她说到“两个孩子”的时候,黑发少年——岩窟王lily的眼神不易觉察地闪烁了一下。虽然心态上已经返老还童,但他似乎还不太习惯别人这么叫他。 更别提还有好几个壮汉和中年妇女将他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全都肆无忌惮地朝他身上、脸上摸,一会儿拍拍他的脸颊,一会儿拉扯他的胳膊,口中还美滋滋地念叨个不停: “这个孩子好哇,结实!不像我家那个,十几岁了还病歪歪的,也不知能不能早点让我抱上孙子。” “嗨,我家的也是!屁大点人倒学会闹腾了,说什么不吃不喝,非要找他亲娘老子。你说说,这叫什么话啊?他娘老子就是我们啊,我们真金白银把他接回来的!!” “谁不是呢。我家婆娘买回来好几年了,前前后后跑了有十几回,生了孩子都不安分。孩子在她眼跟前哭,她抱也不肯抱一下,还哭哭啼啼说什么孽种、孽种,真是晦气!要不是那几个‘老爷’家的小屁孩拦着,我早把她腿给打折了。也不看看岛就这么大,翻了天也在我们手掌心里,跑,她能跑哪儿去??” ………… “…………” 饱受身心双重折磨,包括我在内,现场所有人眼中都蒙上了一层稀薄的血色。 但是还不行。 现在还不能动手。我在内心告诫自己,也用眼神警告濒临爆发的贞德和岩窟王。 就算把村落烧成一片灰烬,也无法将这条环环相扣的产业链彻底铲除。除恶务尽,斩断“神树”、捣毁犯罪团伙才是我们的第一目标。 就在我们极力控制情绪之际,忽然只听见一声疑似山寨版岩窟王/乌鲁克王/法老王的朗声高笑,两名样貌端正的青年拨开人群走近前来。当先一个神采飞扬,后头一个清润温雅,穿着打扮十分入时,乍一看倒还有几分养眼。 “这是‘暴君’的两个小儿子,一个骄傲蛮横,一个病态阴狠,除了异能之外都没什么才能,也没有在组织中掌握实权,全靠父亲养着。” 山鲁佐德小声向我说道,于是养眼一瞬间就变成了辣眼睛。 我连忙躲藏在众人身后,随手拨乱长发遮住一大半脸孔,以免这两个辣眼睛兄弟察觉我和母亲之间的相似。 更辣眼睛的是,当头那一位似乎认为自己是个酷炫乡村小王子,眼梢略略向上一挑,随即钉在脸色发黑的贞德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请等——” 不等山鲁佐德出言制止,他已经大喇喇上前一步,抬起手就朝贞德小巧的下颌捏去: “这个漂亮,我喜欢,直接送我房间里去。老四,你可不要跟我抢。” 贞德:“¥%asd#fwt*@#%shjfpw!!!!!” 完了,你已经死了。 可怜啊。 我不值钱的便宜兄弟,刚见面就要少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暗示咕哒子.jpg 1001姐姐绊5还是挺感人的,“现在我更加不想死了,因为一旦死去就不得不与您分离”——没有我们咕哒攻略不了的英灵! 岩窟王lily的形象在广播剧人设里出现过,是阳光开朗的黑发青年,笑得像个拉二(滚 ———— 第一位即将被做掉的兄弟登场了,让我们为他的勇气鼓掌 第77章 性感刑警在线偷家 我看得出来, 贞德alter一忍再忍,忍了又忍,几乎是动用了自己毕生的涵养和耐心,这才将一把火烧焦少爷那只咸猪手的念头克制下来。 而我同样也是。 要不是岩窟王lily拼命掐我的胳膊肘儿, 直把我一条手臂掐得像个红烧猪蹄, 我只怕早就上前表演一个“豪门骨肉相残,姊妹手刃亲兄(弟)”了。 幸好, 刚被绑来岛上的女性本就是百感交集, 愤怒、羞耻、恐惧、绝望兼而有之, 面对始作俑者, 露出怎样狰狞扭曲的表情都不奇怪。所以, 尽管我和贞德冲着他们好一通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双目血红, 倒也没有在两位少爷心头勾起多大怀疑。 这样的女人,他们大约是见得多了。 少爷表面上也还讲究几分风度, 在岛民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太多出格举动,口头上油腻调笑几句,就要越过我们拖着贞德往据点走。 这可算是一位送上门来的带路党,我心道一声“可以啊,盛情难却”, 扭头递个眼色便招呼众人跟了上去——就冲这份带路之情,他的狗命还可以再续上一刻钟,让我们先偷了他的家再说。 两位少爷丝毫也不拿我们当外人, 亦或者可能是不拿我们当作“人”,一路上毫无避讳,夸夸其谈,又让我平白听去了不少岛上情报。 两人谈论的内容,不是其他,正是眼下弥漫于首领众多子女之间的一派汹涌暗潮,又可以简称为一出“夺嫡大戏”。 ……光是说出这个词,就让我感觉挺魔幻的。 不过这座岛屿上本就光怪陆离,妖魔当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称得上魔幻了。 故事是这样的。 …… 首领生物学上真实的儿女数目已不可考,目前记在他名下、旁人必须以“少爷”、“小姐”相称的,里外一共六个。 其中,大少爷是他唯一法定意义上的配偶所生,也就是唯一的婚生子。据说这位合法夫人与首领青梅竹马,待他倒是一片真心,只可惜“命不好,没福气”(两位少爷笑嘻嘻地如此议论),生头一个孩子的时候就调养不当落下了后遗症,虽然性命无忧,但指望她再生一个天才异能者就悬了。 这也难怪,毕竟当年首领一门心思都扑在孩子的异能上,要他在追求野心之余兼顾糟糠之妻,一边保小一边保大,的确是难为他了。 我不无讽刺地这么想道。 既然夫人不能再有孩子,那当然是换一个夫人。首领前妻从此郁郁寡欢,连带着大少爷也心灰意冷,对父亲日渐冷淡,眼看是扶不起来了。 自那以后,受害者列表一发而不可收拾,二小姐、三少爷、四少爷、五小姐、六小姐一个接一个瓜熟蒂落,真好奇他怎么不索性再凑一个召唤神龙。 而我们今天所碰上的,就是黑暗四天王中最弱的两个,也就是不学无术的三少爷和四少爷。 ——什么,为什么是四天王? ——因为【四天王一定有五个人】是常识,这六号儿女之中有一个是我(“老五不用担心!听二姐说她厉害得很,异能好用又忠心,幸好被紫夫人带跑了”,三少爷得意地如是说道),剩下12346正好五个,可不就是四天王吗。 当然,也可以说他们这是五毒俱全,首领正拿自己的一干倒霉孩子养蛊玩儿呢。 大少爷不爱管事,我要来坏事,掐指略略一算,剩下最棘手的也就是老二和老六两个姑娘,那个“二姐”似乎对我还有几分熟悉。幸好她不在场,否则这一关就难过了。 好好一出刑侦片,愣是被这缠杂不清的血缘关系搞成了宅斗。 三少爷和四少爷的异能都属于辅助类型,也是四天王中唯二的非召唤系,论战斗力就比其他人低了一截。首领大概是心知他们镇不住场子,也不指望靠他们继承皇位,就把俩熊孩子当一对儿闲散王爷养着,直把他们惯得和三条院修平一样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又比三条院多了一份黑|社会特有的暴戾狠辣。 两位少爷年纪不大,本领不强,手头上的人命却也不少,还都当作自个儿的“成就”来张狂炫耀,真可谓是在毒沼中浸泡长大,骨头缝儿里都滋滋地往外冒着黑水。 看上贞德这位三少爷是个控制系,异能是【唾液含有致幻效果】,甚至都不用给人下药,往别人脸上啐一口就能叫对方如坠九里云雾,至少24小时回不过神。至于他把这能力用在什么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后头那位斯文俊秀的四少爷,异能是【血液含有治愈效果】,基本上一人承担起了整个团队上层的奶,也因此时常需要割脉放血,一年到头手腕上都没有好皮。久而久之,这位兄弟也就被摧残得有些心理变态,开始以折磨虐待他人为乐,拍扁了送去二次元倒算是一位鬼畜抖S美男子,说不定很能讨人喜欢。 他们俩的异能说强不强,放在犯罪团伙中却足够实用。所以首领多年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把他们保养得那叫一个细皮嫩肉,人比花娇,却从不给他们下放一点实权。说得好听一些,是把他们当作两把锋利的刀,打算将来全须全尾地留给下一任继承人;说得难听一点,他俩也不过就是首领精心豢养的两条贵宾犬。 哎哟我的天呐,不行,这设定可真是太宅斗了。 可怜我这两个便宜哥哥,竟然丝毫也看不清自身处境,还正儿八经地将自己当作黑道小王子,其实叫他们一声乡村王子都算是抬举了。 要我说的话,他俩连普通村庄里一个朴实无华的“村长家儿子”都比不上。好歹人家自食其力,无愧于心,好歹人家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 当然,我不是指鸣人那种村长家儿子,这一点都不普通。 …… 行到中途,三少爷正以一副(自认为)邪魅狂狷的姿势吹嘘自己猎艳无数,而我唯恐被他们两人认出,一路上低眉顺眼,忽然在某处岔路口脚步一滞,抬起眼定定地朝向山头望去。 ——是树。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尽头,在苍翠、开阔的山丘顶端,我看见了一棵大树。 枝繁叶茂,直耸入云,周围还隐隐缭绕着一层神秘的光晕。如果从远处眺望,大约是难以得见真容。 “……”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仅从外表上看,似乎的确就只是一株格外高大繁茂的古树,还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神圣气息。但不知为什么,尽管隔开了一段距离,我却越看越觉得阴森诡谲,一股浸透骨髓的寒意自脚底向上升起,丝丝入骨,萦绕全身。 (……那到底是什么?) “……” 岩窟王不动声色地上前,在我手心上轻轻按了一把,示意我保持镇定。少年指腹上已经有了一层粗粝的茧,手掌坚硬温暖,让人无端地感觉一阵放心。 山鲁佐德心思机敏,贞德alter临机应变,两人见我怔怔地望着大树出神,便也随之放慢脚步,带动刀剑少年们一道不明就里地停下来,状似无意地阻塞了山道。 “嗯?” 三少爷风骚地一扭头,至少抹了两斤发胶的油亮乌发在日照下折射出一片流光,险些把我给看笑了。 不仅是带路党还是个快乐源泉,没想到便宜大兄弟还有这种奇效,我突然越发理解首领为啥要留着他了。 好玩儿啊!!! “哦~你们好奇那棵‘神树’,是吗?” 三少爷更加风骚地一抹油头,“想不想看?想不想想不想?我跟你们说,前头守卫可~森严了,只有我们兄弟几个和上级干部才能过去。要是错过了我,你们这辈子都看不了‘神树’一眼!” “…………” 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内心骤然掀起的万丈波澜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他(她)在狂笑!!!!! 哥,你可真是我亲哥啊。 哎唷我的大爷,上哪儿再找你这么亲的哥啊,笑死我真是。 “慢着。” 四少爷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却忽然温文尔雅地开口插话。我心头猛地向下一坠,却只听见他微笑着又加了一句: “三哥,我也和你一起去。我想起来了,今天不正好是‘处刑’的日子么?那我可不能错过,一定得亲眼看看。” 说变态,这人还真是很变态。 ——但“处刑”又是什么? 将莫大的疑问与毫无来由的恐慌揣在心间,我继续蔫头耷脑地缀在队尾,跟随耀武扬威的三少爷一路向大树近旁走去。 “小姑娘,你听见‘处刑’没有?怕了吗?” 三少爷一秒钟都藏不住话,当下得意扬扬地冲贞德alter笑了一笑,“没事儿,只要你乖乖跟了我,我保证没人敢动你。” 贞德:“………………” 我知道,她正在强行控制自己不去动他。真是辛苦她了,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犒劳她。 (嗯,就给她多买几个塑料小人。) 而三少爷毫无眼色,仍在自顾自地侃侃而谈: “‘处刑’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岛上有谁不听话,或者派不上用场、卖不出价钱,那也不能白养着他们占地方。所以呀,父亲就要把他们【进献给神树】。” “……进献给神树?” 贞德终于惜字如金地复读了一句,大概是多说一个字都生怕自己失控。 “没错。” 三少爷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小孩子刚拿到一个爱不释手的新奇玩具,迫不及待地要向全世界献宝: “这‘神树’可厉害了!你看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靠着母亲的天赋才获得异能。自从有了这棵树啊,一切都不一样了。” “毕竟,只要将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异能者埋下去,再吃下来年树上长出的果实,就可以完全夺取他们的异能啊!!” “怎么样,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 我们哑口无言。 三少爷嬉皮笑脸道出的真实,早已彻底超越了我脑海中最疯狂的想象,反而让整个世界都扭曲为极其不真实的残影。 就连我迈出的脚步,也仿佛尽数踏在无所着落的云朵之中。 (活……埋?) 我无意识地抬头望去。 传说中庇佑全岛的“神树”,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此刻,我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貌,也终于理解了自己方才那股不明不白的寒意从何而来。 在大树枝头,在满树葱茏青翠的枝叶之间,点缀着无数色彩缤纷、绚烂明艳的花朵,每一朵足有碗口大,迎着山间一阵阵舒爽的清风招展摇曳。 摇曳着。 飞舞着。 盛开着。 而后,仿佛对我们的到来有所感应,所有璀璨花朵忽然一同齐刷刷地偏转过来—— 每一朵,每一朵,都是一张花瓣簇拥的苍白人面。 “救救我……” “把我的能力还给我……” “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请替我报仇……” …… 大睁着不肯瞑目的双眼,岛屿上堆叠成山的亡魂发出绝望的低吟。 作者有话要说:茜如果留在岛上,怕是也会被耳濡目染养成这样……茜妈就是为了这个把她带出来的,她不能容忍茜作恶 之前大家猜测boss的异能是all for one,的确有相似之处,他可以剥夺一个人的异能然后分配给其他人……嗯,通过人面树 人面树下是全岛上死去的人,异能者化为的果实可以转移异能,普通人会成为养料,不肯服从的异能也被关在树底(相当于fexl里闪闪被绑起来当电池 下章动手! 第78章 开锋 “救我……” “还给我……” “为我报仇……” …… 无数含混不清的浑浊低语, 携带着宛如具有实质的浓烈负面感情从地底升起, 而后被海风送去四面八方。 ——尽管声音的主人, 早已去不了任何地方。 那就是“神树”的真相。 那就是笼罩着整座岛屿, 支撑着这片黑暗延续至今、不断扩大、衍生出无数悲剧的, 【恶意】的根源。 难怪, 首领此后不再使用“广撒种, 多生娃”的传统方式制造异能者。只要有这棵树在,他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夺取异能, 然后分享给自己的同伙和属下。 从岛上侥幸逃脱的女装少年,大概还不了解人面树的真容。 (如果他得知, 自己当时服用的“药物”中可能混入了人面树的果实……) 我猛然感觉一阵反胃。 (那么,岛崎和山田呢?不惜染指这种手段, 他们也想要得到向世界复仇的力量吗?) 因为遭到父母的虐待。 或者蒙受同龄人的恶劣欺凌。 无法磨灭的痛苦记忆倾轧着他们的心灵, 促使他们向恶魔伸出手去,然后将自己承受的痛苦加诸给世间,制造出更多的扭曲。 不。不对。 对他们来说,人面树的主人一定不是恶魔, 说不定更像是头戴光圈的纯白天使, 在绝境中向他们投下了一束救赎之光。 即使光芒尽头连接着毁灭,他们也如同飞蛾扑火, 一去不回。 ——在全国、在全世界, 人面树赋予的异能,究竟制造了多少类似的犯罪者? ——对首领来说,他们又算什么?小白鼠吗??马戏团里表演杂技的动物吗?? 我不敢细想下去。 …… 就在所有人表情冻结的当口, 三少爷越发兴致高昂,继续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向我们比划着道: “看见那边那朵花没有?那是之前老四看上的女人。要我说老四也真狠心,那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每次都玩到只剩一口气,再送来这里给小妹做花肥。” “她们不听话,留着也没意思。” 四少爷咧开嘴浅浅一笑,“我又不是父亲,就喜欢紫夫人那样刚烈不屈的,人都跑了二十年还念念不忘。‘求不得’多苦啊,我偏不爱吃苦,等我把她们一个个吃下肚子里,还不都是我的?” (……小妹?) 看来这俩傻儿子也不知道母亲的下落。我自动过滤他们毫无营养的垃圾话,精简提炼出其中唯一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两人的“妹妹”,除了我之外应该就是……排行第六的……) “哥,你们怎么来了?” 仿佛在呼应我的推论一般,树下蓦地传来一道清甜脆亮的少女声线。 “我现在正准备‘处刑’,忙着呢。爸爸说今天岛外有条子转悠,你们太弱了,不要外出乱逛比较好。” 一个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身穿盛装,一手撑着洋伞,另一手提着缀满蕾丝的厚重裙边,就像古典油画中走出的贵族淑女一般盈盈微笑。少女面貌清丽,唇红齿白,乌溜溜的大眼睛顾盼生辉,一眼望去便令人心生好感。 ——但是,她脚边一整排倒卧在地的无力人影,却彻底粉碎了这种印象。 仔细看去,那些人影中既有五大三粗的魁伟男子,也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羸弱不堪的女性和幼儿。他们衣衫褴褛,暴露在外的双手和头脸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有些人脚上还拴着铁链,与光鲜亮丽的洋装少女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更令我惊骇的是,随侍在少女身后、负责看押这些“犯人”的守卫竟然是—— “呵~~啊。总觉得好无聊啊,这种工作。” 红色。红色。红色。 “我说,经纪人?一定要把他们埋下去吗?这些人又不是异……唔……异能者,只是单纯的‘养分’?” 深红的秀发。 呈漩涡状从头顶延伸开去的双角。 蓬松裙摆都遮掩不住的光滑长尾。 “反正都要杀的话,还不如先放干鲜血给我泡澡啊。比起这种古树,我娇嫩的肌肤才更需要滋养。” 鲜红的歌(音)姬(痴)百无聊赖地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黑色长|枪向地面上重重一捣,双唇微启,流畅吐露出一连串优美的、残酷无情的音色。 “没办法啦,伊丽莎白。” 洋装少女笑着回应道,“不知为什么,自从半年前开始,‘神树’上就没有长出过新的花苞了。现在的人面花又迟迟不结果,爸爸也很着急呢,我得多准备一些养料才行。” (伊丽莎白·巴托里……!!!) 不止是我,岩窟王和贞德alter也同时流露出一丝诧异神色,山鲁佐德则是面露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感觉她状态不太对劲?) 从外表上看,对方毫无疑问是Fate系列的从者,职阶是Lancer,真名是伊丽莎白·巴托里。传闻中恶名昭彰的“血腥伯爵夫人”,也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吸血鬼原型之一。 在月球设定中,伊丽莎白·巴托里确实也曾像传说中一样,毫不留情地折磨弱者、榨取鲜血,一切都只为了滋润自己的青春美貌,缓解灼烧内心的焦渴,用他人的悲鸣打磨自己这颗光辉璀璨的宝石。 那种扭曲的生存方式,的确与人面树有几分相似。 不过,在与《Fate/extra》系列的主人公——岸波白野相遇之后,伊丽莎白应该已经彻底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变成了如假包换的“搞笑角色”才对啊??? 这个转变过程说来容易,对她而言却绝不轻松。 一旦决定改过向善,伊丽莎白就不得不正视自己亲手犯下的罪行,用双肩背负起自己夺走的性命的重量。她生前视为理所当然的一切,都将化为利刃穿刺全身,犹如钉入心脏的铁桩一般,永无休止地不断谴责着她。 ——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若无其事地活着? ——你是个恐怖畸形的怪物! 越是在正途上前进,就越是会因为过去的恶行而感到痛苦。 对英灵来说,一度终结的人生不可能重新来过,生前的罪愆永远无法偿还。 也正因为如此,伊丽莎白才更为珍惜“向善的机会”。对她来说,无须奖励或酬劳,“站在善的一方”本身就能够成为褒赏。 她不可能放手。 就像山鲁佐德一样。 就像贞德alter一样。 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一心祈盼着改过自新的她,即使身躯粉碎,也不可能放弃落入掌心的一线光明……!!!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所知道的伊丽莎白,在拥有原作记忆之后,不可能还会再说出这种台词。除非,这个“伊丽莎白”是……) 我的疑问,在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获得了解答。 “……太过分了。” 在满地委顿瑟缩、哀哭求饶的人影中,有个年幼的少女抬起头来。 约摸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头褐色鬈发打着卷儿披散在肩头。满面尘土也掩盖不了少女眼中的怒色,反而越发映衬得那对眼瞳熠熠生辉。 “你的异能太过分了!不仅夺取别人的异能,连记忆和人格都要篡改。” “把伊丽莎白还回来。把她的记忆还给她。伊丽莎白的愿望是赎罪,她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揣在衣兜里的灵药一阵灼烫,仿佛火焰在极近距离下炙烤肌肤,几乎烫得我当场喊出声来。 “……?!!” ——吉尔伽美什告诉过我,这就是“缘”的象征。 只要到了近处,他的持有物和他本人一样,都会对与自己结下“缘”的异能者有所感应。 难道说,这个女孩就是—— “你以为你在跟谁讲话啊。啊??” “咚”地一声。 下一个瞬间,女孩纤细的身体犹如断线风筝一样横飞出去。 “……”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稍微迟了几秒才意识到,是被伊丽莎白称作“经纪人”的洋装少女收拢洋伞,然后就像击打棒球一样,从容地、漫不经心地,用长柄洋伞重重击飞了出言反抗的女孩。 木质伞柄与柔软的**碰撞,发出沉闷的钝响。 “我再问你一遍。你以为你是谁,我又是谁?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洋装少女并不肯就此罢休,反而越发咄咄逼人地踏上一步,一把抓起女孩蓬松浓密的头发,对她额角缓缓滑落的一线鲜血视而不见,强迫性地让她仰起面庞。 “你啊,好像死到临头还搞不清状况,所以我来亲切地说明一下。说什么‘还回来’,你以为伊丽莎白是你的?做梦你。” 少女精致的美貌因为恶意而扭曲,大幅扬起的笑容仿佛要撕裂脸颊。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是我爸爸开发的实验品329号,异能是【吸引与自己具有因缘的英灵】。太可笑了,你又不是什么天选女主角,连父母都没有,又能和谁有因缘呢?这不就是废物异能吗??” “所·以·啊。为了让一无是处的你派上用场,爸爸可是花了大功夫,使用异能调整你的身体,覆盖你的人格,让你成为‘伪造的岸波白野’啊!!!” “——————” 从我的大脑深处,传来了类似锁钥转动的“咔嚓”一声。 ——人为制造的“岸波白野”。 ——吸引与自己具有因缘的英灵。 ——以及,无端出现在岛外的吉尔伽美什和Passionlip。 (对了、对了,对了……!!) 吉尔伽美什,Passionlip,还有伊丽莎白·巴托里。 所有这些,都是在游戏《Fate/extra CCC》中登场的从者,也是与“岸波白野”具有深厚因缘的英灵!! 不仅如此。 真要罗列一番的话,岸波白野在月球上大大小小的后宫(也就是指被TA俘获心灵的从者),还包括B.B.和莉莉丝,尼禄,玉藻前,卫宫,阿提拉……硬要说的话,在后传中与白野缔结契约的支线从者,比如迦尔纳、阿周那、高文、贞德、李书文、斯卡哈,甚至在FGO根本还没有实装的查理曼大帝,全都可以说【和岸波白野具有因缘】!!! “……” 我表面上神色不变,后背上转瞬便已**地出了一身冷汗。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掌握一个人造的“岸波白野”,就相当于掌握了白野的全部月球后宫。 的确,在现实中不乏“以自己作为圣遗物”召唤角色的案例,比如三条院由罗召唤三条刀派,酷似小智的少年召唤口袋妖怪……这种操作虽然十分异想天开,但并非毫无根据。 至于闪大王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岛外,为何大王的职阶变成了Caster,大概都是因为当时“人造白野”的力量尚不成熟,在召唤过程中出了偏差。 以此类推,对方手上会不会还有人造的“卫宫士郎”,人造的“藤丸立香”? 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主角在手,捞空卡池不是梦啊!!! 至于这位面若桃李、心如蛇蝎的六小姐,她的异能多半就是“异能掠夺者”山田大辅的进化版,不仅无须剥夺异能生命体的智慧和理性,甚至还可以自由操纵他们的人格,把他们调整为最适合自己使用的状态。 (那么,她究竟有多少……) 我刚思忖到这一点,便只见六小姐神色倨傲地一抬下巴,伸出自己比春雪还要白皙柔嫩的纤手招了一招。 “来。你不是想要回伊丽莎白吗?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和你之间的差距。” 应和着少女甜美的嗓音,在她身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人面树枝叶投落的浓荫之下,一道接一道浮现出给人以鲜明印象的人影。 双目赤红、浑身缠绕着愤怒的烈焰,化为狂暴厉鬼的巴御前。 尚未从仇恨中获得解脱,以憎恶目光凝视人类的戈耳工。 身材娇小,两手握有锐利的尖刀,神情却一派天真无垢的开膛手杰克。 还有…… (……对了。搞不好,在海上出现的异能中也有……) 记忆被抽离,羁绊被抹消,在旅途中获得的一切珍宝都归于无物。 或者因为生前的遗恨,或者因为遭人利用,一度与主角方敌对、此后又相互理解的角色,再次以相遇之前的姿态,面无表情地阻挡在我们身前。 她们是清醒的。 曾经是清醒的。 清醒地忘却了一切,被重新投入名为“疯狂”的深渊。 即使想要大喊“不对,你们不是怪物”、“我们不是敌人”,我的呼喊声也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 自从登岛以来,我已经数不清自己骂过多少次艹,但这绝对可以名列我“最想艹的一次”前三名。 ——你以为主(玩)角(家)花了多大功夫才攻略她们啊,混账东西?!! “嗯~因为听说有条子要来,大部分都派去周边防御了,符合我审美的也就这么多呢。” 就像所有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一样,少女竖起一根食指来抵着尖尖下颌,姿容无比娇俏,眼眸中闪烁的恶意却比容貌更为耀眼。 “反正能量全都由爸爸的‘神树’提供,只要我喜欢,岛上所有异能生命体都是我的东西。也有些没法调整、或者调整了都不肯听话的,比如刀剑啊,还有什么埃及法老啊,那就只能送去做神树的养料了。爸爸指派我看守神树,处理起来也很方便呢。” ——这TM也是你干的啊!!! ——难怪五虎退和包丁这么害怕,他们根本没有做过反派,一旦被你看上岂不是必死无疑?!! “……” 再看被她抓着头发的“人造白野”女孩,额角汩汩涌出的鲜血使女孩不得不紧闭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却始终顽固地大睁着,瞳仁中灼灼有光。 无名无姓、无法成为任何人的女孩,用细弱却坚定的声音这样说道。 “……我不知道,‘岸波白野’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觉得,伊丽莎白是属于我的。” “但是……在被你、夺走之前,我和伊丽莎白,和真正的伊丽莎白说过话。她说,‘虽然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松鼠,但是能再看见这副表情,我觉得很高兴。这一次,在其他任何人之前,让我来成为你的力量。’”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更广大的舞台去’——” …… 没错。不会有错。 那才是伊丽莎白·巴托里真正的心愿。 是她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珍重怀抱、翘首以盼的梦想。 其他人一定也是一样。巴御前也是,美杜莎也是,杰克也是。只要拥有记忆,大家一定都还想前往阳光洒落的地方。 喀叽一声,我听见牙关咬紧的声音。 是贞德alter。 “开什么玩笑。” 怀着极大的忿恨怨憎,她从齿缝间缓慢地挤出字句,“你以为,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走到今天……” “……” 我能够理解。 对于同样曾经与主角敌对的她来说,眼前这幅骇人听闻的光景无异于炼狱。 越是珍视“作为善的一方”度过的时光,遗忘一切、再次堕落为恶就越是令人心生恐惧。 也就在此时,洋装少女忽然后知后觉地妙目一转,与她哥如出一辙,眼光好巧不巧落在了贞德alter脸上。 “哎呀。哥,这是谁家的黑贞啊?太好了,正好我一直想要……” “什么?什么贞??” 纯正三次元直男三少爷一头雾水,“山鲁佐德说这是外面新送来的女人,我正准备带回别墅——” “……” 说时迟,那时快。 面对神色微变、伸出的手定定僵在空中的少女,我以目光飞快在同伴中逡巡一圈,接着便以自身实际行动为信号,毫不迟疑地跨上一步,压低身体,一手将少女柔若无骨的手腕拍落,另一手紧握成拳—— “————给我咬紧牙关啊,大小姐!!!!!” 我全力挥出的一记上勾拳,不偏不倚命中少女引以为豪的尖下巴,她娇弱的身躯也伴随着一阵清脆骨裂声高高飞起。 而我挥拳之后动作不停,面对大惊之下疾步上前、鼓圆了腮帮子企图冲我吐口水的三少爷,我顺势将身一转,甩起右腿瞄准他腮帮就是一记飞踢。顷刻间只听见惨呼连连,三少爷捂着脸颊滚倒在地,毛虫似的蜷缩成一团。 “一个两个,一个两个,全都看上我的alter亲亲!!!” 满腹脏话堵在喉头,我噼噼啪啪掰着指关节,索性从最简单粗暴的一句骂起: “你们算什么东西?!抢女人的抢女人,抢异能的抢异能,不把人当人,也不把纸片人当人!!一个个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其实不靠着你爹这棵腐朽的大树就一点出息都没有,一群废物!!!” “都说兄弟姐妹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我看你们是我上辈子缺德积下的血霉。真他妈憋死我了。” 模仿着少女自以为优雅的举止,我一边向各自上前迎战的伙伴们点了点头,一边朝向天空笔直地伸出手臂,如同挥下断头台上的斧刃一般重重劈落。 “——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硬核姐妹撕逼,都是出上勾拳的! 人造小白野是(和白野外貌+性格相似的)普通孤女,类似于《二世事件簿》女主角格蕾的家族想把她改造为人造亚瑟王,因此格蕾可以使用圣枪 六小姐的异能:把他人的异能所有权转移给自己,可以调整精神和记忆(把洗白的反派再洗黑,把黑化的角色固定在黑化状态),但不能赋予原作中没有的记忆,所以在原作中“从头到尾都是正义伙伴”的角色,她控制不了 PS:人造士郎和立香还没有开发出来,法老不是指哈哈哈那个 第79章 内容引起极度舒适 “——动手!!!” 将所有悲愤怨怒都注入一句话之中, 我反手揪住刚刚落地的六小姐衣领, 也不等她尖叫啼哭,仅凭单手力量便将她轻如柳絮的身躯翻转过来,一拧一推, 一口气重重掼入尘土。 面对与自己相似的异能者,我丝毫不敢大意轻敌, 随即又用膝盖压上少女细弱的脊背, 另一手施力按住她后脑勺, 让她维持着嘴啃泥姿势无法抬头,更无法扯开嗓门呼喊求助。 这年头仰仗异能的犯罪者太多了,我明白。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不注重锻炼身体。 “……?!!” 眼看六小姐转眼间就被制服,不仅倒地不起的三少爷和原本悠闲看戏的四少爷傻了眼,就连她本应负责护卫的异能也一时无措。 看得出来,她们虽然已经被六小姐调整为“恶”的一方,与她之间的感情却绝对算不上好,大约可说是一段塑料主仆情。 “这、这是什么恐怖的近身格斗技?!太危险了!!居然把脸冲着地面砸, 幸好受害者不是我这个偶像, 否则岂不是要毁容吗??” ——唯一表现出感情波动的伊丽莎白,关心对象似乎也微妙地偏离了重点。 “好了, 别啰嗦了!有话等你恢复之后再解释!!” 贞德和岩窟王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 当即快步冲出,一左一右欺身而上。贞德拔剑出鞘,率先扬手释放出一道火焰, 将从者们厮杀的战场与我分隔开来。 “唉……果然,还是会变成这样……” 山鲁佐德虽然面露忧愁抗拒之色,但还是紧随两人身后,上前一步护住无名的“人造白野”女孩,以及其他伤痕累累、坐以待毙的死囚。 只听她小声嘟囔着道: “希望我不会死在这里……” 再看两位少爷,三少爷猝不及防地吃了我一记无情破颜踢,又眼睁睁看着素来嚣张跋扈的小妹被我按倒吃泥,三观遭受毁灭性冲击,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只是眼泪汪汪地蜷伏在地上哭爹喊娘。倒是四少爷还有几分胆色,顶着一张血色褪尽的惨白脸孔,跌跌撞撞就要沿着来路奔逃。 但另一边萤丸也是蓄势已久,四少爷还没来得及跑出三步,脚腕上就被尚未出鞘的大太刀轻轻一扫—— “哇啊啊啊啊!!!!” 然后,这位衣冠楚楚的翩翩佳公子,就带着他的斯文一块儿翻滚扫地去了。 人类都有刀剑少年们照顾或收拾,岩窟王、贞德、山鲁佐德三人对上伊丽莎白等四位从者,经验能力各有不同,虽然无法碾压取胜,但也不至于轻易落入下风。刀光剑影转瞬便已交错了几十个来回,战况一时间陷入胶着。 (要说对面的战力,果然还是戈耳工最为难缠……) 戈耳工——希腊神话中美杜莎的末路,满头长发都蜕变为盘旋游走的狰狞毒蛇,只凭一道目光就能让人化为石像。与戈耳工正面相对,光是闪避她的视线就需要耗费一番苦心。即使贞德和岩窟王原本已占尽优势,一旦她出手(眼)支援,两人忙于防范传说中的石化魔眼,顷刻间便会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同时,我也不合时宜地注意到:岩窟王虽然体格缩小、年龄逆流,迎敌时的镇静风范和矫捷身手却没有一并缩水,依然是我所熟悉的靠谱成年男性。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身体是小孩,头脑/体能/技巧仍然是大人”吗?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污,不过这不是重点。 (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对方搞不好会派来增援,山鲁佐德的Master也有可能察觉异状。眼下我们需要更多助力,既然树底关押着其他异能生命体……) 我心念如电飞转,眼皮一低一抬间便已拿定了主意,手下加重力道,有样学样地抓着六小姐后脑发辫,像是拔萝卜一样将她整颗精致漂亮的脑袋提了起来。 “幺妹儿,听得见吗?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你干什么?!” 少女显然从没吃过这种苦头,惊惧交加之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还是倔强地硬撑着道:“你以为我是谁……” 也不知该说她词汇贫乏还是惊恐失措,情势分明早已逆转,她却还抽着鼻子将方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台词重复了一遍,可见平时的确没挨过打,连服软告饶都没学会。 “‘我以为你是谁’?” 又蠢又坏到这种地步的漂亮妹妹实在不多见,我一边心疼她得天独厚的好皮囊,一边咧开嘴恶劣地笑了: “我知道,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嘛。你看你,来来回回不都只会说这么一句话吗?” 少女脸色煞白,刚要开口又被我一把抓着脑袋按下去: “不过,我想听你说点别的,比如你大哥二姐的能力啦、父亲的所在啦,还有树下的地牢怎么打开啦。OK?”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少女这会儿反应倒是快了,她先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便开始没命地摇头否认,我简直担心她会把脑袋从脖子上摇下来。 看来她虽然没挨过打,但多半亲眼目睹过“刑讯拷问”的残酷场面,对其中恐怖深有体会,说不定还曾经亲自下过手。 “对、哥哥,你去问我哥哥!!” 祸水东引也许是某种人类本能,少女惊惶不安地转动眼珠,忽然灵机一动似的抬头向我喊道: “我年纪小,我什么都不懂!你问我三哥四哥,他们一定知道!!” “我、我我我呸!!” 三少爷闻言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喊冤,“这位姐姐,这位阿姨,这位祖奶奶!你别听她胡说,我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爸说我和老四的能力只适合打下手,从来不把我们当继承人培养,倒是对大哥、二姐和小妹器重有加,我心里也是有苦没处说啊!!要不然,我、我怎么会玩女人打发时间呢?”——说着还真摆出了一副臊眉耷眼的苦相。 (……不是,你叫谁阿姨???) 我心知他和四少爷就是两条贵宾犬,懒得与他们较真,偏过头爱答不理地翻了个白眼: “但我好像记得,你刚才意气风发说什么‘大哥和我爸不亲,二姐长年在外奔走,小妹刁蛮任性是个傻的’,所以你还有希望?” “什么?!” 六小姐一瞬间忘了恐惧,猛然拔高嗓音尖叫起来:“三哥,你在背后这么说我?!说我傻,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九九乘法表你到十岁才会背!!” “我怎么了?!” 三少爷也跟着气急败坏地抬高嗓门,“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也不看看,你抢回来那些异能认你吗,喜欢你吗?人家自顾自在那打架,都没一个过来救你!!你又没有二姐那种说一不二的威严,又不像她口中的‘老五’那样和异能亲如一家,你说你算啥啊你!!!” 我:“……” 这翻脸速度忒快了,四川学的? 行,六小姐不仅抢了一大票塑料异能,还有你们这些个塑料兄弟,也算是种瓜得瓜、报应不爽了。 “…………” 这一通话说得毫无文采和水平可言,但六小姐却仿佛被亲哥一套王八拳命中死穴,娇艳如花的红唇顷刻间颤抖得像片风中枯叶,半晌才嗫嚅着说出一句话来: “对,我知道。我不如大哥他们有用,你们根本没那么宠爱我……所以,我才只能冲别人发脾气……” 我:“………………” 请敌方不要在战斗过程中突然展开豪门恩怨支线,我并没有兴趣,谢谢。 眼看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在我面前互揭老底、大诉苦情,我索性一手一个拎着兄妹两人的脑袋,拍皮球似的轻轻拍了两下,温声细语道: “怎么着,我一句话没说,你俩先自个儿委屈上了?唱念做打挺有一套,是不是还要给你们颁一个‘最委屈犯罪组织小公举’金奖啊?” “行啊,你们就说说自己什么意思。‘我杀人放火,我奸|淫掳掠,但我是个寂寞的孩子’?还是‘他们不过丢了一条命,我失去的却是爸比的宠爱’?省省孩子们。你们太low了,又没吃过什么像样的苦,这一招真不好用。” 我又伸手在他们脸颊上轻柔地拍了两拍,满意地感觉到他们浑身发抖,窸窸窣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乖,我有话问你们。谁再多bb一句废话,我就打爆谁的狗头。OjbK?” …… 事实证明,人与人之间最有效的沟通方式,就是暴|力威胁。 立场不同的人类或许永远无法相互理解、握手言和,但只要把对方的手骨捏到半碎,就一定能够“达成一致.jpg”。 ……咳,大家不要学我。 在我的威逼(没有利诱,因为我没有钱只有圣晶石)之下,六小姐战战兢兢地顶着一双泪眼点头,答应帮我打开通往地下牢狱的石门。 我就知道这事儿得找她,这一注算是押对了。 说是“大门”,其实也就是在靠近人面树根部的位置挖了个洞,洞口开启之后便自然浮现一道昏暗阶梯,看上去似乎是设下了某种结界。 “……” 我回头环顾一圈战场,只见岩窟王、贞德alter仍然与戈耳工她们缠斗不休,刀剑们也需要看守两位少爷,保护一旁行动不便的无辜者不被波及。 看来这一趟,必须由我一个人单独走一遭了。 这样也好,我想。我这一去不光是为了解救受困的异能生命体,同样,也是为了确认我心中最大的惶恐与担忧。 (母亲……) (……母亲她,会在这下面吗?) 也许这天杀的孽缘之间真有心念相通,正当我一边踏下台阶,一边如此怀疑猜测之际,六小姐忽然冲我投来半是恐惧半是怨恨的一瞥,神色间颇有几分古怪: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也无意与她卖关子,皮笑肉不笑地一歪嘴角: “你忘了,我刚才怎么叫你来着?” “你、你叫我幺……幺妹……等一下,你是?!!” “是啊。” 我老神在在地一点头。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什么罪孽之子、什么降生于黑暗、什么为了犯罪而生,其实都没什么了不起。 也不知为什么,亲眼看见这些“兄弟姊妹”的可笑嘴脸,反而进一步巩固了我的自信。 ——我和他们,实在是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我能够迎来今日,都是多亏了将我带离炼狱的母亲。 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天选之子,若是和他们一样从小在淤泥中泡大,我十有八|九也会一样被染得漆黑,从此以黑为白、以丑为美,一生骄纵跋扈,直至罄竹难书。 我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嘲笑他们的卑劣品性,但我更憎恨孕育出他们的这片淤泥。 这也是曾经在我脚下翻涌的淤泥。 “……哈哈。” 我尚未来得及心存庆幸,便只听见六小姐声调一转,发出一声夜枭啼鸣般尖利的、幸灾乐祸的冷笑: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笑!!!——你到现在才来吗,【姐姐】?” “……你什么意思?” 我冷冰冰地拉下脸来,躁动不安的心脏却一下提高到了嗓子眼。 “我的意思是……你·来·迟·了。姐姐,我虽然能力不如你,但我到底还是比你幸运。” 大约是心知我还要倚仗她领路,又或许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可怜的优越感,六小姐有恃无恐,一边强忍着手腕被我攥紧的剧痛,一边满怀快意地扬起脸道: “你不知道?‘神树’底下是中空的,专门用来投放不听话的人类和异能。然后,神树的根须就会缠绕住他们,从他们身上汲取生气。异能大多数可以支撑个三年五载,但人类不出三天必死无疑,这辈子也休想再看见太阳。” “是叫‘紫’对,你的妈妈?那个人,相当不识好歹啊。难得爸爸对她这么上心,在她逃跑十几年后还千里迢迢地把她接回来,我觉得好羡慕,她却一点都不领情。爸爸花了好几年都没能把她那张冷脸焐热,总算是磨光了耐心……” “——所以今年春天,爸爸就把她也送来树下,【和其他人一起埋下去啦】。” …… …… …… 从我的大脑接收到完全理解这句发言,经过了一段长达半分钟的静默空白。 出人意料地,我既不感觉愤怒,也没有体会到汹涌而来的绝望悲伤。 ——因为,那是我心知肚明的答案。 ——因为,那是我早有准备的结局。 我本应该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面对那位自命一往情深的【暴君】,如果母亲再次落入他手中,却直到最后都拒绝他强加的爱、否定他一厢情愿的深情,那么,母亲究竟会遭受何种对待—— 不能在掌心里盛开的花,就只能凋零枯朽,没入尘泥。 没错。我知道的。 我的苦恼与追逐,我的孤独与寻觅,到头来,多半都只是干干净净的一场空。 你爱我吗? 你恨我吗? 我的努力……能不能让你稍微好过一点? 能够回答我的人,其实早已经不在世上任何地方。我在不能自主的情况下出生,也注定一生都得不到关于原点的回答。 (因为父母怀有期待,所以孩子才会出生。如果无人期待的话,孩子又该去往哪里呢。) 我回想起自己在马戏团地下室中,与星岛英交换的对话。 若是三年前的我,或许会因为这个空虚的结果而一蹶不振,继而再也无法昂首挺胸地面对自己。 但现在不同。 (因为,我并不是无人期待。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孤独。) 而且—— “即使山丘彼方无人相候,我也决定要一个人向前走。” 只要我还没有放弃自己,一切就没有结束。 什么都没有结束。 “在你眼中,‘父亲’应该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毕竟你从小在他的阴影中生长,从没见过除此之外的世界。小妹,你真的很可怜。” 我顿了一顿,而后拉扯着嘴角拼凑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刚才好像说,‘你比我要幸运’?不对,不是这样。幸运的是我啊。因为我见过天空与太阳,所以我才能够挣脱血缘的枷锁,不必再与父亲、与你们共同沉沦。” “我——可以越过山丘,去远方。” …… 倏地,伴随着我话音落地,眼前似乎掠过了几点细碎柔和的流光,如同一缕缥缈无依的游魂。 (母……亲?) 仿佛要为我指引前路一般,光点有如暗夜萤火一般翩跹而过,逐渐照亮了我眼前宽广黑暗的空间—— “……?” (不,不对!!) 那不是幽魂,也不是萤火。就在我面前,在那本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赫然亮起了一大片恍若白昼的璀璨光芒!! “什、怎么回事?!地下怎么会有光!!” 六小姐大惊失色,显然这一幕也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不可能,这里应该只有尸体!我以前下来的时候从没看见……” “——哎呀。不明白吗?那当然是因为,我们不想让你看见啊。” “——是啊。如果被你发现的话,无论多么微弱的一线曙光,你们肯定都会亲手掐灭。那就太糟糕了。” ““因为,【我们正是为了守护地底的人,才会来到这里啊】。”” 在令人目眩的盛大光芒之中,响起了两道声音。 轻快活泼,却又饱含着真挚的温柔与慈爱的,少女的声音。 “……” 透过重重叠叠的光影帷幕,我拼命瞪大双眼,终于隐约看见了两道似曾相识的纤细人影。她们背靠背站得笔直,一人手持古朴典雅的法杖,一人高举缠绕着耀眼光芒的金色长|枪。 正是这两名少女,成为了唯一照彻黑暗的光源。 “哈……老实说,还挺累人的啊,这份工作。要是紫说的人再不来,我差不多快要坚持不住了哦?不过,坚持不住也得坚持就是啦。” 持枪的金发少女将面孔微微一偏,红瞳中光彩斐然,色调明亮的长发与披风在无风的地下自然飘动。 “真是的,太为难人了。明明就已经被剥夺了大部分力量,却还要抵抗人面树的侵袭,要保管这么多人类的灵魂,还要维持他们身躯不朽……” “幸好,这里的环境与‘冥界’十分相似。我们没有赌错。只要进入这里,我们的力量就能获得补充。” 手持法杖、肤色黝黑的少女,抬手拭去额角一层细密的汗水,以疲惫却不失欣慰满足的语声淡淡回应。 “怎么说……虽然被召唤的时期不同,先前也素不相识,但我们做了相同的事情呢。” “那是当然的。” 满脸洋溢着矜持自傲的笑容,金发少女挺起胸膛,手中长|枪上光焰更炽,如同在地底升起了一轮辉煌灿烂的太阳。 然后,两人同时说道—— “——因为,我是冥界的女神嘛。” “守护黑暗冰冷的地底,无论何时都是我的使命。” “赌上埃列什基伽勒/尼托克丽丝的名号,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死去!!” …… 倏忽间,我仿佛看见了某种幻觉。 在光与热量都无法抵达的地底,盛放着一片明媚花海的幻觉。 那景象美得惊心动魄,刺痛眼帘,以至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行温热咸涩的液体划过脸庞。 ——古埃及的魔术女王以及冥界之神,尼托克丽丝。 ——古代乌鲁克的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 光听对话便不难猜想,这半年——人面树未曾绽放新蕾的半年间,是她们设法进入地底,一直守护着罹难者风中烛火般纤弱的灵魂。 小心地,无比珍视地。 放弃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第二次生命,放弃地面上辽阔绚烂的大好风光。 尤其是艾蕾——埃列什基伽勒,在生前无法踏出冥界一步,比任何人都渴望前往外界、一览盛世繁花的她,为了履行只有自己才能完成的职责,又一次,又一次自愿投身于深渊。 所以,谁也没有死去。 面对女神毫无怨尤的牺牲,任何言语都无法描摹我的敬意和感谢。 我只能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们的身影,不停地,不停地流下眼泪。 (啊啊……) 治愈一切的光辉就在这里。 颠覆宿命的奇迹就在这里。 我在梦中无数次大胆企望的结局,就在这里。 ——我和母亲,确实到达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尼托克丽丝:埃及女法老,也是司掌冥界和天空之神 埃列什基伽勒(艾蕾):乌鲁克女神,生来被赋予管理冥界的职责,无法离开地底。即使眷恋地上的风景也坚守职责,发誓要守护灵魂的安宁。在fgo第七章 不惜违背冥界法则帮助人类,自己坠入深渊,一年后咕哒才把即将消失的艾蕾救了出来(实装 大家氪大家氪! 艾蕾酱之前第六档呼声挺高的,我本来也预定过,但最后还是决定在这个最适合她的场景让她出场。艾蕾和尼托一样,都是深爱着冥界、认真努力又温柔的女神,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见她们的光芒。 愿你今生今世,得见万顷山河。 第80章 终有一日冥界开花 实话实说。 得知母亲噩耗的情景,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种。 但是, 这一生还能活着与母亲重逢的场景, 我虽然有过隐约的期盼, 却从来不敢在脑海中细致地勾画描摹。因为我很清楚,内心怀抱的希望越是清晰,一旦破灭, 随之而来的失望与冲击也就越发沉重。 我告诫自己,在前线必须时刻保持镇静,所以决不能容许太过强烈的精神波动。 而结果也就是…… 面对从天而降的喜讯——面对母亲阔别多年的熟悉面孔, 我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 也许是因为岛上多年的幽闭生涯, 这数年来,我已经比过去长开许多, 连身高都拔苗似的窜出一截,母亲的容貌却没有多少改变。 她看上去容颜如旧,只是更加苍白、消瘦, 但这一切都丝毫无损她那份玉石般洁净无瑕的美丽。 她的美既不鲜艳,又不张扬, 如今这样静静地交叠双手躺在洞窟一角,便宛如一架无人处寂静低垂的藤花。 就像“紫”这个名字一样, 带着恬淡、伤感与寥落, 无限宁静的物哀之美。 跨越无数坎坷与荆棘, 我终于找到了她。 “我……母……” “啊,暂时不要动她比较好哦。紫的灵魂在这里。” 眼看我纹丝不动地僵在原地,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能干的女神·艾蕾快步上前, 提起手中物事向我轻轻晃了一晃——从造型上看,那似乎是个形状狭长的古朴鸟笼。 与鸟笼不同的是,笼中并没有鸟雀,而是跳跃着一束磷火般诡谲而又明亮的青蓝光点,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其中灵活地游走徘徊。 “为了尽可能延长他们的生命,我把地底所有人类的灵魂都收容在‘枪槛’之中。这样一来,就不用费心考虑饮食、氧气、健康问题,只要分别保护他们的灵魂和**完好无缺就好。嗯,我是个能干的女神嘛!” 艾蕾简短地解释道。虽然她身为苏美尔神话中的“冥府女主人”,仪表气度也是与之相符的从容优雅,但只要仔细观察她的神态和肢体语言,就会发现她正像个面试时介绍个人简历的女大学生一样紧张。 “我、我的枪槛可是很舒适的哦!怎么说,为了提升地底世界的宜居度,让死者在冥府也能安详度日,我可是想了很多办法啊?所以,不要看到这样就觉得紫在受苦……对了,我还可以和她的灵魂对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不知为什么,看着分明是救命恩人却比我更加紧张的女神,我紧绷的精神逐渐松弛下来,沙哑干涩的喉头也慢慢恢复了发声能力。 “……母亲?” 我在艾蕾手提的枪槛面前俯下身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解开舌尖层层缠绕的死结。 “是你吗?你……还认识我吗?” “……” 那一团朦胧的蓝色光晕先是微微停顿,而后上下盘旋一圈,发出一连串风拂林叶般常人无法解读的声响,再次停驻在原地。 “唔……她说……” 艾蕾的面部微表情越发认真严肃,现在她看上去像是个精神高度紧张的同声传译: “嗯,没错!她说,‘我回来了’。TA-DA-I-MA。我知道,就是那个,日本人回家时用来打招呼的话?” “……什么?” 我不禁为之一怔。 回想起来,过去我和母亲共同生活的那些年月,她每天下班回家,我都会第一时间对她说“欢迎回来”。起先是怀着欢欣与期待,后来日渐困惑迷茫,再后来便是日复一日机械、漠然、按部就班的重复,就连一丝微茫的期望也不敢保留。 因为,母亲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回来了”。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母亲,或许始终都无法发自心底地将我视为“家人”。 也许是出于责任感,也许是出于正义心,她将我带出了这座滋养罪恶的岛屿,独自将我抚育成人。但是,要她将和我共同生活的场所当作“家”,恐怕还是太难为她了。 (毕竟,我是那个首领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 “我听紫说过喔。” 面对愕然呆立的我,艾蕾有些笨拙地将脸偏向一边,仿佛在拼命斟酌用词一样皱紧眉头,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 “紫说,她原本以为永远不可能有人制服这种异能犯罪集团,所以她希望独善其身,谨小慎微地活下去。她为无能的自己感到羞耻,一直怀抱着心理创伤,所以更加无法面对这份无能的象征,也就是你。但是后来,她得知了‘异能特务科’的存在……” “‘过去的我是多么愚蠢啊。我没有必要一生都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之下,只要打败他,然后前进就好。’——那时候,她是这样想的。所以,紫决定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联系特务科。谁也不能保证,特务科中就没有‘那个人’安插的眼线。” “……所以,母亲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我小声道。 我眼中的人间蒸发、不辞而别,其实是一次危机四伏、九死一生的孤独旅程。 她从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当然。” 艾蕾点头,“就连报警的时候,她也没有透露过关于你的只言片语。若非如此,你在加入特务科之前,就会被那些人发现了。” “……” 我低下头,眼看着那团光晕沉浮明灭,如同一只温柔的眼睛。 我无法想象。 (母亲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决心直面过往、再一次挑破心头结痂的伤痕?) “紫啊,说她想要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 “她之所以没有在岛上自杀,而是被那个人逼迫生下了你,是因为她想要活下去。换句话说,你是因为她的‘自保之心’而被制造出来的孩子。她救你也是因为这一点——她不能容忍,她的私心和那个人的欲|望,就这样肆意践踏你的人生。” “那不是母亲的错。” 我毫不迟疑地断言道。 “无论何时,【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永远都不会有错。我的出生是无可饶恕的罪恶与暴行,而不是母亲应当背负的责任。” “我也是这么说啦。话虽如此,但紫看上去刚强冷酷,其实却是个无可救药的老好人呢。” 好像深有共鸣一般,艾蕾无奈地摇头叹息。 “所以她救了你,并不是因为母爱,而是因为她不想成为毁灭你人生、把你推入犯罪深渊的帮凶。在之后的那些时间里,她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 “这个我知道……” 而且早就已经接受了。 “不过呢。” 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开心劲儿,艾蕾满脸都焕发出灿烂明媚的光彩,甚至还骄傲地单手叉腰,以坚定昂扬的语调向我宣言道: “尽管你并不是她‘想要的孩子’,她也并不因为血脉相连而爱你。但是啊,茜?只有一点——你与她共同度过的时光是真实的。即使头顶有阴云笼罩,那也是无可替代的、珠宝一样的时光。” 我忽然有种感觉。 洋溢在女神面庞上的笑容,就好像小孩子看到童话中理想的圆满结局一样。 或者,又好像是—— “所以,紫说想要重新来过。不是把你当作她的孩子,而是当作在她身边长大、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善良正直的少女。就算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可以成为‘家人’?紫啊,想要在她与那个人清算一切之后,和你成为‘家人’啊。” ——好像在荒凉寒冷的冥界深处,看见了绚丽的花一般。 “………………” 那就是答案。 我做梦也不敢妄想,自己此生还能得到的——肯定的答案。 母亲之所以承认我,不是因为我是她的孩子,而是因为我成为了如今的我。 母亲将我视为与她、与那个男人都不同的独立个体,肯定柚木茜的价值,说她【想要和我成为家人】。 “……谢谢你。这是我一路行来,最大的褒赏。” 我深深地、深深地面向枪槛低下头去。除了这句话以外,再没有言语可以概括我的心情。 然后,我听见耳边响起“啪”地一声。 “……?” 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挨了打,数秒后才迟钝地意识到,是艾蕾伸出两手捧住了我的面颊,像是掰开关一样将我的脸向上扳了起来。 “听好啰?在冥界永远不会长出花树,在你的母亲和那个人之间也是。不过,茜,你是货真价实的‘花’哦。即使没有土壤,在空中也可以开出花来。你和紫迄今为止的人生,我作为女神,可以断言那是美丽的事物。” 好像十分害羞别扭,又好像打从心底里感到骄傲似的,金发女神露出有些生涩的、怜爱的笑容。 “所以,你可以挺胸抬头。” “……嗯。” 我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按捺下眼眶中再次涌起的温热泪意。 而后,我终于能够转过头去,坦然面对枪槛中那一缕温暖沉静的光芒。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欢迎回来,母亲。” …… …… …… “话说回来,那个,其他的法老……没有一起来吗?” ↑担心打扰重逢气氛,一直藏在岩石后方暗中观察的尼托克丽丝 “……对不起。” ↑因为没有抽到法老、还把手机铃声设定成梅林(而不是法老的快乐笑声),突然感觉无比愧疚的我 “没、没事啦!我只是随便问一句而已,你不用向我道歉!!” 尼托克丽丝的紧张感似乎不在艾蕾之下,立刻满脸通红地摆手否认: “拯救了这么多人,奥兹曼迪亚斯大人会不会夸奖我一句‘做得好’、“没有让法老蒙羞”……这种事情我也有想过,虽然是有想过啦!但是,也并不是为了得到夸奖才……” “我知道。” 我不由地笑出声来,“是法老和冥界之神的职责,对?” “对,就是这样!” 尼托克丽丝慌不择言地一口承认,随即察觉到我掩饰不住的偷笑表情,弥漫在双颊的红晕一瞬间窜到了耳根: “你、你在取笑我对?!太不敬了,这可是在法老的面前——” “不,我非常尊敬尼托酱啊。具体来说,就是尊敬得想要抱回家那种。” “还真是很具体啊?!但是,我·完·全,听不出来尊敬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黑贞:我嗅到了xjb撩的气息,我还在打本诶.jpg 茜妈对茜的感情并不是通常的“母女”,她既没有天然的母爱也没有什么为母则刚的心态,刚的一直都是她自己,她眼中看见的茜也是茜自己。如果茜长大后学坏了,那就是没有缘分,她也会没什么留恋地和茜分道扬镳 艾蕾和茜妈关系很好,听了半年故事(笑) 会开始全面决战(搓手 第81章 逆转就要天翻地覆 “那么, 我们整理一下现状。埃列什基伽勒、尼托克丽丝, 我需要关于岛上的情报, 越多越好。” 意料之外, 同时也是情理之中的——从我欣喜若狂到恢复冷静,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也许这一点是我继承了母亲, 面对大悲大喜都能够天塌不惊,心态平稳淡定得近乎冷酷。 若非如此, 我和母亲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到今天。这样说来, 这应该算是我们的优点。 “嗯, 我来说。” 打破最初的紧张与尴尬之后, 艾蕾逐渐展现出沉着稳重的优等生风范,“我比尼托克丽丝早一步受到召唤, 很快就大致掌握了岛上的情况。得知人类被送入地底之后, 我就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他们的方法……” “那么,结果呢?你们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这个嘛, 就要感谢我们的‘协助者’了。” 艾蕾口中这么说着, 一边朝六小姐(六小姐发现所有人都还活着之后, 就像断线的人偶一般瘫软在地, 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投去诡计得逞般得意的视线: “‘协助者’向我们透露, 这位六小姐平日里最受娇纵,任性妄为、无法无天,性格简直就像个劣化版的伊什塔……啊,不对。伊什塔尔还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关于这一点, 就连我也得向她道歉才行呢。” (倘若是神话时代的伊什塔尔本尊,放出天之公牛破坏乌鲁克这一点也挺……不过,也对啦。就算同样是任性妄为,我这位小妹干得也太low了。) 艾蕾接着道: “据说,六小姐虽然能力强大,但为人急躁、轻率又不擅长动脑,所以并未被委以重任,只是被派来看守这棵人面树。” “抵死不从的女人和小孩,拒绝与组织同流合污的异能者,卧底和叛徒……总而言之,只要是组织判断‘不需要’的人类和异能,都会被一一投入树下的牢狱之中。当然,因为守门的六小姐喜怒无常,所以不幸触怒她的人,也一样会被她一埋了之就是了。” 而这些人此刻毫发无损,正和母亲一样,如同熟睡一般安详地平躺在洞窟深处。 他们的灵魂被艾蕾存放在牢固的“枪槛”之中,肉身则是由尼托克丽丝施展魔术,保证其不会腐坏——这可以说是埃及人的特长——之后,只要将他们的躯体送往地面上安全的所在,再由艾蕾解放枪槛,所有的魂魄便会各归其所,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起死回生”。 “我明白了。所以说,你们为了帮助地底的人,故意反抗、触怒六小姐,然后光明正大地踏入了这里。” 再次在内心向她们真诚道谢之后,我迅速将目光转向重点: “那么,‘协助者’是?在这座岛上,还有愿意帮助受害者的人吗……?” “……” 艾蕾尚未答话,便只见她手上雕笼中幽幽浮动的磷火一下窜起老高,竟仿佛在笼顶炸出了一朵小小的烟花。任谁都能看出,其中带着些许迫不及待的关切之情。 “……母亲?” “啊,你母亲说哦。” 艾蕾立刻翻译道,“这次我们的‘协助者’,也就是当年帮助她逃出岛上的人。茜,你知道那男人曾经有个妻子?” “唔……” 对了,方才我那两位便宜兄弟在闲聊中说起过。 不同于我母亲这样强扭来的“夫人”,首领年轻时也曾有过一位青梅竹马、不离不弃的糟糠之妻。如果放在狗血言情里,这就是所谓的“原配”了。 “我知道。但是,我记得她身体受损,无法再诞育异能者,所以那男人毫不留恋地将她抛弃了……” “不,没这么简单。” 艾蕾低垂眼帘,将话音拉成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 “为了确保孩子拥有异能,那男人在他妻子身上做了许多手脚,但他当时手法粗糙,做法粗暴,对她身体造成的损伤根本不可修复。他的妻子离开他以后,体内多处器官迅速衰竭,药石罔效,很快便生命垂危……然后,被叫做‘大少爷’的男孩找到了自己奄奄一息的母亲,将她带回岛上,以‘使用异能保护父亲’为代价,交换父亲手下的异能者维持她的生命。” 她稍作停顿,而后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悲悯之色,轻声道: “所以,他们母子两人虽然没有参与犯罪,但自那以来……也和所有被囚禁的‘商品’一样,从未离开过这座岛。” “这——这不就是卖身救母???” 我一时间愕然无话。本以为这座岛屿就是偌大一个垃圾箱,没想到在垃圾箱里扒拉几下,竟然还能教我嗅到一点熟悉的同病相怜。 ——而且,听上去很像是友军!! “嗯,差不多。” 尼托克丽丝不无惋惜地从旁插话道,“虽然他的妥协无异于助长恶行,但是,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珍视母亲的苦心。出身在这种家庭,大概本身就是一种不幸。” “……” 父亲是恶行累累的犯罪组织头目,也是导致母亲一生苦难的根源;但为了维持母亲的生命,却又不得不为父亲所差遣。光是想象一下我这位“大哥”二十多年的处境,我就感觉胃痛欲裂,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好让情义两全。 “所以,那位大少爷一方面遵守承诺,驱使自己召唤的异能生命体保护这座岛屿,另一方面,他也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岛上的人。茜,你有在岛上看见孩子们吗?童谣啊,还有日本妖怪什么的……那些都是他的异能。当年紫得以顺利逃脱,除了她自己智勇双全之外,也是因为那对母子冒险拉了她一把。” 金发女神唇角微弯,悬挂着一抹哀伤的微笑。 “……真的,很不容易呢。” 【我知道,对母亲见死不救的儿子是畜生,对其他无辜的人见死不救、对父亲唯命是从的走狗,更是畜生中的畜生。我这一辈子,左右都是个畜生。】 【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但是,希望母亲可以颐养天年。也希望你……代替我和母亲,去这世上看看,看看我们这一生无缘目睹的风景……】 【活下去,紫小姐。我不敢说“祝你幸福”这种没心没肺的混账话。但是至少,请你和这个孩子一起,自由地活下去。】 据说,这是二十年前,我那位“大哥”亲口向母亲诉说的话语。尽管当年的他,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幼童。 “‘换了我就绝对不会这么干’……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实际做起来就不一样了。” 了解其中隐情之后,我也不自觉地和艾蕾一样长声叹息。 “总之,这一点应该可以作为减刑情节考量。当然,如果他之后积极配合警方,认罪态度端正,有重大立功表现就更好……” 艾蕾:“你……考虑得还真现实啊。” “那当然了。就算现在喊着‘兄弟啊苦了你了’痛哭流涕,或者大骂他自私自利、为了小家坑大家,都一样无济于事。说到底,既然他面临的问题是情义两难,那我帮他解决这个‘两难’不就好了?” 感觉到未来前所未有的光明,我“啪”地一声以拳击掌,挺起自己平平无奇的胸部,在脸上点亮一派胸有乾坤的笑容。 “放心,他当年为了救治母亲别无选择,现在可未必。要知道我们单位,莫得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只有一个好处——奶多,奶量足。” 艾蕾&尼托(怀疑地看着我):“……真的吗?” “真的啊!!!而且不要看我啊,又不是我去奶?!!!” …… …… 拟定作战计划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解放地牢中的人类和异能,再说服六小姐解除她所负责的岛上防御网,让她所夺取的异能生命体恢复原状。这样一来,我们面临的压力也会大大减轻,能够长驱直入,将目标指向首领等核心成员所在的“别墅”。 “听懂了吗?立刻让你控制的异能停手,把他们的人格和记忆恢复原状,然后放弃他们的所有权。记住,不要给他们留下被你控制这段时间的记忆。听懂的话就点点头,不懂的话……不懂你也没什么头了,随便。” “噫……!!我、我知道了,我做就是了!!!” ——如上所示,要(通过物理手段)说服六小姐并不困难。 另外,艾蕾和尼托克丽丝也为我亲切引见了其他遭到囚禁的异能。其中固然有我叫不上名字的生面孔——我手机里安装的垃圾游戏并不多,事实上我也没时间肝——不过,也意外地出现了好几道熟悉身影,让我惊诧莫名地叫出声来。 “FGO的阿塔兰忒,阴阳师的姑获鸟……原来如此,这两位都是关爱小孩子的类型呢。” “数珠丸恒次?啊啊,对出家人来说,这座岛上发生的事情太过重口了。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不过,没想到暴躁老哥心心念念的天下五剑,居然有一把落在这种地方……” “还有,这位……该不会是……” 我双手撑着膝盖俯身望去,试图窥探角落中一道身披白色斗篷(与其说斗篷不如说是床单)、面对墙壁盘膝而坐的人影。 那人影察觉到背后气息,当下也不大耐烦地扭过头来,正好将遮掩面孔的布料掀起寸许,脸颊边垂落的灿金碎发划出一道弧线: “怎么?仿品有这么稀奇吗?不用费心,这种脏污黑暗的地方与我正相配,倒不如说我呆得很自在。” “……啊,果然。” 是山姥切国广,而且是极化之前那一版。 外表上无疑是端正俊秀、金发碧眼的亚瑟王同款(?)美少年,但本人因为身为仿品,极其介意被人拿来与“原型”山姥切长义比较,所以一直用朴素破旧的被被……我是说,用白布来遮掩耀眼的容貌。 一言以蔽之,是个别扭的刀。 但与之相反,山姥切国广在战场上的表现却异常率直骁勇,从中也可以看出他并非真正自卑,只是自信的脊柱被重重非议压弯,渐渐就无法理直气壮地标榜自己。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够得到与之相应的评价,得以尽情施展的战场,自然也会与所有名满天下的刀剑一样纵横洒脱。 (既然如此,这里正确的问候应该是……) “放心。‘山姥切长义’已经实装了,实不相瞒,他在你面前看上去不超过六岁,气急败坏可爱得很。而你是历经沧桑的沉稳男人,没有人会把你们两个混为一谈的。” 作为玩家,我坦然道出一个当年不可思议、如今却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所以说,你是个成熟的刀剑男子,该学会放下被被了。” 山姥切国广:“?????” “具体情况之后再说。对了,你为什么会在……” “那还用说吗。” 少年面露不虞地移开视线,“如果任由那种人驱使,也会给国广的名誉抹黑。毕竟,我可是……” “我知道,你是刀匠国广的最高杰作。” 我将脚步绕着少年转过一圈,在他面前蹲下身来,一本正经地与他四目相对:“所以,差不多也该离开这里了?要展现国广名作的英姿,还是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才好。” “你……等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不要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 “对了,那孩子超拼的哦~” 艾蕾适时地插话说明道,“虽然反抗的异能或多或少都有负伤,但重伤到那种程度的只有他一个。说着什么‘就算在这里折断也无所谓’之类帅气的话,真是的,太乱来了。负责治疗的可是尼托克丽丝哦?不过,确实很帅气就是啦。” “什……为什么还要提起之前的事!而且,我说过不用管我?仿品就算是遍体鳞伤也……不对,等一下,为什么要拉我——” 我:“走啦走啦走啦我们去攒经验极化啦。” “我不是你的刀……?!!” …… “……” “…………” “………………” 以上,就是地面上众人看见我踏出地牢时的表情,请自行意会。 “我说,人数是不是增加了很多?而且都是美……咳哼!都一脸一见如故的样子。这个Master都干了些什么啊,在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 ↑贞德alter “是啊。虽然先前都只认为她是荤素不忌、天生自来熟,不过时至今日,差不多也该认真考虑一下了。” ↑(因为药效到期已经恢复原状的)岩窟王 因为在场几乎没有一个坦率人,所以接着便是一片难懂的话此起彼伏,什么“我不是,我没有,哪来的一见如故”、“不要说我漂亮”、“我倒不是介意她花心,关我什么事,只是有点不爽想把她烧了”……等等,大树底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也并没有。 “各位。大家平安无恙的确是喜事一桩,但还请你们专注于眼前。不然的话……说不定会死的。” 还不等我松下一口气,山鲁佐德急切的语调便将我拉回现实。 放眼望去,虽然方才与众人敌对的从者都已经消除杀意,暂时只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地茫然站在原地,但取而代之地,不远处的密林中黑影涌动,很快便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向我们包抄过来。 “……唉。” 我发出并不怎么遗憾的叹息,“果然还是闹太大了,被他发现了吗?也好,反正早晚都要刚正面,是时候让吉尔伽美什王的氪金发挥作用了。” “是、是魔兽!!是爸爸饲养的魔兽……!!!” “父亲,父亲来救我们了!!” 六小姐和脸颊肿成猪头的少爷们喜出望外,腿不软了腰也不弯了,一个个地鼠似的将脑袋拼命往上钻,唯恐林中那些个奇形怪状的魔兽看不见他们,看得我只想一锤子敲下去。 六小姐方才哭得喉咙嘶哑,这会儿更是嗓音凄厉,急不可耐地“嗷”一声扯破了音: “爸爸,我在这儿啊!!这个女人要杀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我暗自腹诽一句“认贼作父”,又觉得实在不该指望他们分清好歹——他们没那个环境——心中感觉可笑又可悲,索性也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背转身去专心应战。 “埃德蒙,这些魔兽……全都是异能生命体吗?仔细一看,其中好像有些眼熟的老朋友啊。” “不错。” 岩窟王笃定点头,岩石般紧绷的面容之下也有按捺不住的笑意溢出,“如果将他们悉数打败,蛇之宝玉、混沌之爪、龙之逆鳞、血之泪石、万死的毒针、战马的幼角、蛮神的心脏……应该都会堆积成山。” 我猛地一拍大腿: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六档警告.jpg 本来这章就该放了,因为被被字数又爆了(被被:我的错? 虽然不知道现实中殴打魔兽会不会掉素材有没有用,但看见魔兽不打还是人吗!——茜 ———— 刀剑日服最近实装了山姥切长义,是个在被被面前“我才是真の被被!说,你是不是用我的脸骗粉”(没说)的银发美少年……极化之前的被被:“我不是我没有”,极化之后的被被:“成熟男人不穿被被,我打怪去了,拜”,留下长义在他背后疯狂骂人,场面一度非常爆笑(滚 第82章 一次抽卡十倍幸福 魔兽。 简单来说, 那是一种只存在于二次元的幻想生物, 在各个作品中层出不穷, 各种造型无奇不有, FGO等一系列垃圾手游也不能免俗。 但唯独在游戏中,这些魔兽会自动被玩家的大脑回路分割、肢解、置换为另外一种事物, 也就是—— “冲啊——!!!把他们全都变成素材啊!!!!!” 我那位呼风唤雨的现充(?)父亲一定没有想到,他眼中庞大剽悍的魔兽军团, 在我们迦勒底人眼中就是一盘菜。 从规模上来看, 恐怕这还是一桌满汉全席,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高呼“谢谢款待”。 (嗯, 话是这么说啦……) (……不过,数量还真是挺多的。) 世上敌人千千万, 我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素材野怪。但正所谓聚沙成塔, 滴水穿石,这么黑压压、密匝匝的一大片蜂拥而来,就算之后能够捡素材捡到手软, 眼下要一口气光速突破也有些困难。 然而麻烦的是, 如今我们最需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试想, 万一当我们在无限素材池中尽情畅游的时候, 那男人搭上一艘小艇, 或是一架直升飞机逃之夭夭了呢? (糟糕,莫非这才是他的目标?!)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八百根巴巴托斯,也不够赎他这一条狗命。 想到这里, 我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趁此机会大捞一笔的心思——虽然我并不知道现实中捞素材有没有用——转而向现场的所有异能下达指示: “不要恋战,尽全力突破包围圈!!” 既然对手没有从者这种异能之中的BUG,刀剑们也有一战之力。于是,异能们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在前方开道,我持枪护着无力战斗的人们,押着三个魂不守舍的倒霉孩子(虽然其中有两个比我大)紧随其后。 “埃德蒙,你不用一直靠我那么近。” 察觉到岩窟王的步伐始终没有离开我五米开外,我从效率角度出发,谨慎地向他提议道: “魔兽进攻方向单一,为了加快推图……我是说前进速度,你还是去前方帮助alter亲……” “不行。” 岩窟王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 “茜,我们的目的是将你平安护送到终点。你应该明白,现在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唉,我是知道你会这么说啦……” 话音未落,我便只听见他的声调逐渐低下去,带出一段险些被我掩去的未竟之语: “不,也不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什么?” 我抬手搓了一把发热的耳垂,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 “没什么。” 岩窟王淡泊摇头,看上去仍然是个莫得感情的成熟男人,“走,Master。你也别离我太远。” “啊,好。别光顾着我,你自己多加小心。” 既然他固执己见,我除了点头之外也别无他法。目送着岩窟王再次转身投入战场,我忽然感觉到一道令人脊背发寒的视线,扭头望去时恰好迎上了六小姐通红的双眼: “你……凭什么……” “啥?” 这一次我倒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凭什么?你在讲什么东西??” “别装傻!!” 少女陡然拔高声线,此刻她走投无路,言语中竟是带上了一缕如假包换的哀戚: “都一样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你就可以?!我——我见过那种眼神,你的异能看着你的时候,就像那个‘岸波白野’的从者一样。二姐也说过,他们都是真心信赖着你,连她都觉得很羡慕……” 六小姐浑身颤抖,保养良好的白皙双手死死掐住裙边,近乎刻毒的哀怨目光在我和“白野”之间来回扫视: “但是,从来、从来都没有人,用那种眼神看待过我……!!” “……” (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她那位首领父亲眼中,六小姐多半就是个方便好用的棒槌,也可以说是连接他和异能生命体的中转站,拿捏着她就相当于掌控了岛上大半异能;在受害者眼中,她是个凭一己好恶草菅人命的恶棍,面若桃李抵不过心狠手黑;在兄弟和属下眼中,她又是个刁蛮任性、头脑空空的大小姐,可以尽情忽悠利用,却不值得一丁点亲密真心。 至于那些被她洗黑的异能,既然已经一键还原为六亲不认的出厂配置,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对“主人”产生感情? 所以说,六小姐的孤独和苦恼,说得直白一些是咎由自取,说得委婉一些,也可以算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从她作为“爸爸的女儿”长大开始,其他可以选择的道路——比如说,和异能们一同度过无忧无虑的鲁滨逊种田生活——便已自然而然地崩毁坍塌,只是她本人从未察觉到这一点罢了。 我叹了口气。 “我说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分道扬镳,我原本并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不过,既然她有此一问,或许我作为唯一逃脱地狱的幸存者,有义务认真地予以回答。 【你的人生,你一直深信不疑、将父亲赋予的一切视为全世界,在扭曲和倒错中行走至今的人生,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得不到这个回答,她就算被判死刑也无法瞑目。 “我叫做……‘天川常夏’。爸爸说,‘常夏’就是六月的意思。” 少女手背上依稀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她拼命咬紧颤抖的嘴唇,却依然难以压抑喉头细不可闻的抽噎。 “然后,大哥名叫‘初阳’,是一月的别称。二姐、三哥、四哥,还有你——分别是‘星鸟’,‘春抄’,‘清和’,以及‘星花’。爸爸说,他希望我们就像一年中的春夏月份一样,时时围绕在他身侧,花开不败,长盛不衰……” “我……我也只是想要这样,害怕被爸爸冷落,所以拼命讨爸爸欢心而已。所有人、岛上所有人,全都是爸爸的财产啊!!我替爸爸管理他们,处分他们,这样也做错了吗?!” “从你将活生生的人类称为‘财产’开始,就已经大错特错了。” 我停下脚步来定定望住她,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常夏。放眼看一看这座岛以外的世界,好好学习一下法治社会的规则,然后从头来过。虽然是否要给你这个机会,并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 “——毕竟,你已经杀害太多人了。” 那份无知所造就的罪孽,实在太过沉重。 说不定,只有像伊丽莎白·巴托里一样,在本人遭到处刑,作为“怪物”或“吸血鬼”被记录为反英雄、踏上第二次人生之后,她的罪行才有可能稍加洗涤。 然而,现实中的当代人类没有这种机会。 (所以,她大概已经……无法从头来过了。) 名为天川常夏的少女的人生,就只能到此为止。在她理解“岛屿之外的世界”以前,在她学会用一般社会的标准判别善恶以前。 夺走太多未来的她,早已丧失了拥抱光明未来的可能。 “……我不……” 忽然间。 从少女微微颤抖的唇瓣间,流泻出如同诅咒、又如同自我催眠的阴暗低语。尽管只有短短两字,其中蕴含的浓烈恶意却令我心头一凛。 “什么?” 我警觉地扣住扳机,向她转过身去。 “我说我不!!我不承认,我不甘心!!!” 常夏猛然抬头,两手用力环抱住自己,歇斯底里地放声尖叫起来: “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紫带你走了,你凭什么理直气壮地教训我,说什么外面的事情?!!我从来没离开过这里,我才不知道什么外面!!太不公平了,明明都是姐妹,为什么你就有强大的力量、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真心保护你的母亲??——【星花】,你凭什么!!!” “你清醒一点,我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二十年了。我不叫那个名字,我叫作柚木茜。” 我并不为她高涨的情绪所感染,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我不是来认亲,而是来逮捕你们全家的。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和你玩姐妹情深的游戏。” “逮捕?我才不会被逮捕!!” 少女发狂般地猛烈摇头,“我一直生活在爸爸的世界里,爸爸就是我的规则,我不要离开,我不要出去!!因为一旦出去——” “——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不是吗???” 她意识到了。 天川常夏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未在“正常的世界”中生活过一分一秒。她是只能在这座地狱中盛开的恶之花,一旦离开便会迅速地枯萎凋谢。 而现在的她,与这片土壤血脉相连、根深蒂固,再也无法被移植到任何地方,注定要与它一同腐朽。 终于清醒地认识到现实、却无法接受的少女,一边爆发出不成声的悲愤呼号,一边猛然拉下自己的袖口。 “什……” ——在她昂贵衣料覆盖之下的手臂上,层层叠叠,缠杂交错,描绘着数也数不清的【令咒】纹样。 乍一看见这幅景象,月球人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言峰绮礼,普通社会人则会联想到东北大花臂,也就是所谓的“战马关公身上纹”。 但眼下的我,却没有轻松吐槽的闲暇。 所谓【令咒】,是指圣杯战争中御主对从者的一次强制命令权,在FGO设定中|功能有所弱化,但依然拥有足以支援从者战斗的庞大魔力。 (不对!难道说,那些“令咒”就是她的异——) “——我以令咒之名下令!!!” 常夏厉声高喊着,将纤细的手臂举向天空。 透过她因恨意而狰狞扭曲的面目,我看见那对形状姣好的杏眼中渗出泪水。 她的嗓音在我听来,也如同怪物垂死挣扎的咆哮。 “杀了她们,杀了‘岸波白野’和我的姐姐!!如果我没有未来,她们也不能幸福,全都要一起、一起给我陪葬————!!!!” “……?!!” 失算了,我想。 本以为只要勒令她解除控制就算万事大吉,常夏的洗脑异能操作精细,想必也不可能在一时半刻间重新完成。 但我没想到的是,如果她孤注一掷将“令咒”全数耗尽,竟然能够在一瞬间控制异能生命体的行动!!! “茜?!” 尽管我一个箭步上前护住“白野”,不远处的岩窟王也迅速反应过来,但面对从不同方向朝我逼近的枪尖、利刃,以及巴御前搭上弓弦的箭矢,我们根本无处可逃。 “……” 在生死交关的一瞬间,我只感觉时间无限拉长,无从传达的只言片语掠过脑海。 ——幸存的姐姐,或许没有资格指责沉沦的妹妹。 ——那么,你就尽管为保护自己的世界而战。 ——相对地,我要为了保护属于我的世界,踏平你迄今为止所坚信的一切。 …… (也好。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我与常夏正面对峙,一手环抱着褐发女孩瘦小的身躯,另一手和她一样直指天穹——确切来说,是将我承载着万千御主梦想的手机高高举起。 “【现在,我的手中握住了未来】————!!!” “…………” 褐发女孩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般小声道: “姐姐,你有事吗?” “对不起!!!下次我会想个正经一点的召唤词,这次就原谅我!!!!” …… 就这样,在我惨遭守护对象吐槽、尴尬地抱头蹲防之际—— 我手中寄宿着未来的iPhone5(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还是5),焕发出一阵犹如彩虹般流转不停的七色光芒。 (是,是彩圈……!!我就知道,我的卡池里只有SSR!!!) 我还没来得及大呼“稳了”,顷刻间只见光华消散,紧接着便只听见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好几样眼熟的物件在我面前从天而降。 “这个……是……” 细长的,光滑的,类似长剑的物体。 剑柄很短,看上去更像是投掷武器,而不是刀剑。 一二三四五,一共九把。 仔细一看,剑刃上还缠绕着红、绿、蓝三种不同颜色的流光。 …… ………… ……………… “————这他妈的不都是黑键吗?!!!!” 礼装啊这是!!! 开玩笑?!虽说FGO卡池不一定出现从者,平时也有“礼装GO”的别名,但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礼装啊!!!这可是(吉尔伽美什)真金白银的六千万日元啊!!! 欺诈,我要举报我的异能欺诈!!! 再看其他物件:普通的魔导书×1,普通的爱之灵药×1,亚瑟王最喜欢的狮子玩偶×1……以及,其中还有一盘打翻在地的“激辣麻婆豆腐”?!! ————这根本全都是礼装啊啊啊啊啊啊!!!!! “…………”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连岩窟王也罕见地哑口无言。但他步履如风,斗篷一扬便拦阻在我和伊丽莎白、开膛手杰克之间,动作丝毫不因震惊而阻滞。 然而,他一人也难以应付同时袭来的四处危机。 “埃德蒙,后面!!小心戈耳工的魔眼……” 话音未落,弓弦破空之声便在我身后响起。 丝毫不逊色于当初险些废我一条腿的崔斯坦,Archer·巴御前万夫莫敌的箭矢,已经近在眼前—— “……” “……” “……” ——没有来临。 ——无论紧闭双眼等待多久,被利箭贯穿的疼痛都没有来临。 相反地,我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浑身力道都被轻柔舒缓、恰到好处地卸去,仿佛仰卧在一团云彩之中。 (……等一等,仰卧?) 我猛地睁开眼睛。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头顶枝叶缝隙间漏下的细碎阳光,以及阳光中一张清俊端正的青年脸庞。 “Lady,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担忧的表情。 温柔和缓的男性嗓音。 我从未享受过的陌生称谓。 这些要素与青年柔顺的银白长发、翠绿的眼瞳叠加在一起,逐渐在我混沌茫然的脑海中编织成一个名字。 “那个……贝狄威尔卿?” “不敢当。承蒙您记得我的名字,惶恐之至。” 青年维持着将我抱起的姿势,以一个点头、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爽快地回应了我的猜测。 “我第一次遇见这种形式的召唤,说实话有些困惑……不过,你就是这次的Master对?” “呃,是这样没错……” (贝狄威尔吗。虽然不是足以逆转场面的决定性战力,但他的右臂中寄宿着圣剑,眼下哪怕多一个人也好——) “既然如此。” ——我内心的思绪,只来得及延续到这里。 因为下一刻,在另一道清冽而内蕴庄严的声线面前,我就完完全全、落花流水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既然,你是召唤贝狄威尔之人。” 女性的声音。 熟悉得令人想要落泪,但似乎又比我熟悉的语调更为稳重、从容,充满了成熟女性特有的动人风韵。 或者,也可以说是年长者特有的宽宏慈爱。 “那么,你也就是召唤我之人了。” 女性开口说道。 音色宛如流冰碰撞玉石。 在穿透密林的日光之下。 身披蓝白二色的铠甲、手持光华夺目的银色长|枪,稳稳跨坐在高大战马之上的金发骑士,用她那双翡翠般清澈的眼瞳静静凝视着我。 “从者Lancer,回应召唤而来。” 那是我从未见过,却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风景。 有人曾经说过。 那道身姿,纵使坠入地狱,也能够鲜明地回忆起来。 ——适用于这句话语的骑士王,此刻就在这里。 “我的真名是阿尔托莉雅·潘多拉贡。我手中的终焉之枪,从此以后将与你同在,Master。” “…………” 数秒钟之内,我的大脑因为缺氧而停止运转,唯有无数画面如同幻灯片一般机械地循环滚动。 阿尔托莉雅。 贝狄威尔。 以及,之前那些黑键、灵药、布偶、魔导书,还有麻婆豆腐礼装…… (——难道说。) (我的能力,在我本人浑然未觉的时候,从“单抽”进化到了“十连”吗……?!!) (这么一说,我这次似乎是抽出了七张礼装,两名从者……) “喂~~~” 仿佛要印证我的猜想一般,“十连”中的最后一抽从战马后方探出头来,开始拼命主张自己的存在感: “阿~尔托莉雅,你刚才是不是非常无情地,丢开我自己向Master打招呼了啊?哎呀,因为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稍微躲了一会儿,你也不用这么冷淡。” “啊,梅林。” 拥有成年女性外貌的Lancer·阿尔托莉雅回身望去。 “并非如此。因为很少出现一次召唤三名从者的情况,又是和你们在一起,我也难得的有些雀跃。想必这次的Master也是十分特……Master?Master,你还好?怎么突然两眼发直……Master!!” “………………………………” “Master晕倒了!!梅林,虽然我不希望怀疑你,但你该不会又做了什——” “我没有啊!!这一点你绝对要相信我,话说回来,Master应该只是太高兴了而已,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十连双黄呢!!!” 作者有话要说:六个孩子的名字是日本月份别称,排行第五的茜对应五月,我上个坑的女主“皋月”也是五月,算是彩蛋 六小姐没有受过一点正常教育,残忍愚昧是爹培养的结果(如果茜还在,多半也是这个培养方向)。她最后惊醒了,但是太迟了,她永远不可能回到岛外的世界了。 ———— 第——六——档—— 茜:我已经死了.jpg 最后“有人说”是指士郎,场景致敬FSN游戏第一个画面,也就是(fp以外)Fate整个系列的起点,最初的相遇。 这个一波三折的十连,是不是还原了大家十连的心情呢!(被打死 所以说,就是这种很多人奶中、但没有人完全奶中的薛定谔三倍快乐啦!当然我不会耍赖!奶中一个就算奶中,记得举手提醒我发红包!如果不举手的话我……我只能回去翻评论了(。 第83章 踏平那座魔王城 …… ………… ……………… 当我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后来我得知, 其实我也只眩晕了十分钟左右),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住上下颠簸, 余光瞥见的林间景色飞快后退,几乎融化成一片模糊的绿影。仿佛与这番景象相互呼应一般,耳畔掠过一阵又一阵清新飒爽的风。 ……说实话,我有点想吐。 “呃……” 也许是因为连日来积攒的疲劳,我的四肢关节仍有些僵硬。 我转动眼珠艰难地环视四周,再三确认自己身处的环境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悲哀而又真实的结论: 我,不仅晕过山车、跳楼机等等一切惊险刺激的游乐园设施…… 我还晕(活的)马。 原来,就连旋转木马,也不是我百分之百的可靠伙伴。 “——Master,你醒了吗?” 大约是见我呆滞的眼神逐渐恢复焦距, 手握缰绳的阿尔托莉雅低下头深深望我一眼,眼神中充溢着真挚坦然的关切之情。 “你似乎非常疲劳呢。岛上的战斗很辛苦吗?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 “不,其实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被她清澄直率的目光看得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与其说战斗辛苦, 倒不如说岛上的景象太让人生气,所以我积累了不少精神压力……” “原来如此,我可以理解。” 阿尔托莉雅深以为然地点头, “Master,你过去一直都与那种——那样的人们为敌吗?在我看来,那是可以和统一不列颠相提并论的苦业啊。毕竟, 我的敌人大多都是为了谋取生存,并没有那么……” 并没有那么人渣,我懂。 我试图在马背上直起身子,但由于姿势所限,甫一抬头便正好撞上了阿尔托莉雅(颇具女性魅力)的胸口,脑袋立刻又被弹了回去。 当然,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痛是一点都不痛的。 “啊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 “?Master,你为什么要道歉?对了,因为担心铠甲太坚硬让你不适,所以我解除了胸口部分的武装……”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原来这个柔软的触感是这么回事吗!!虽然这个梗有点过时,不过亚瑟王真是太懂人心了!!! “没没没关系,我很好。” 亚瑟王座下的战马一骑绝尘,风驰电掣般穿过林间。我一边勉强压抑着翻江倒海的反胃感,一边努力剔除思维中沉淀的残渣,让自己维持清醒。 “那个……阿尔托莉雅?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仍然不太习惯叫出这个名字,总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一切都像方才那个梦幻十连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不过,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刀剑交鸣声、野兽嘶吼声,以及葱郁山林间时不时冲天而起的火光,都直截了当地否定了这一印象。 不会有错。 这片土地,这座岛屿,就是我所身处的现实。 “我们暂时分头行动了,Master。” 尽管还只是初来乍到,但阿尔托莉雅对于率军出征之事了若指掌,当即便开始条理分明地阐述现状。 “因为我的脚程最快,所以大家共同商议后决定,由我和一部分从者先带着你,前往幕后元凶所在的‘别墅’。至于其他人,他们会负责扫清岛上魔兽,然后救出那些遭到囚禁的普通人,将他们带去远离交战地的海边,等待救援。” (救出普通人……)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座精致绝伦的“鸟笼”,以及初看之下一派祥和、朴实无华的村落。 在那其中,也不知有多少女性和孩童被迫与骨肉分离,被虚伪的“家庭”锁链层层捆缚,乃至于在此绝望、衰朽、老去。 ——还来得及吗? ——如此姗姗来迟的正义,是否还来得及挽救她们残破不堪的人生? 我不知道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但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 无论如何,破坏这片看似安逸、祥和、其乐融融的田园风光,绝对不会是错误的。 “对了,和我们一起前来的是……” 我一手扶着阿尔托莉雅纤瘦有力的手臂稳住身体,抬起眼朝向后方望去。 紧随在我们后方的,除了熟悉的岩窟王之外,还有金发和斗篷迎风飘扬的埃列什基伽勒——能够来到地面,她看上去非常开心——以及和阿尔托莉雅一同现界,让我陷入短暂昏迷的贝狄威尔和梅林。 光看这个阵容,就算是一座要塞也能够轻易推平。 “呃……alter亲亲不在吗?” “贞德alter小姐吗?” 贝狄威尔客气有礼地倾身道,“她说,其他刚获救的异能大多比较虚弱,另一边也需要有相应的战力支持。‘总要有人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亮相的舞台就留给那个男人,还不快走。’——她这么说着,第一个带头离开了现场。” “…………” 为什么呢。就在刚才那一刻,我身为一条龙所剩不多的良心,竟然猛地升起了一阵撕裂般剧烈的绞痛。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令我比较在意。” 贝狄威尔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神色间颇有几分微妙的尴尬难堪。 “从刚才开始,那位绿色的Avenger先生就一直死死盯着我……Master,这样没问题吗?” “不是绿色。是黑色。” 突然被点名的岩窟王面不改色,以莫得感情的冰冷声音回应。 “失礼了,但您的斗篷和帽子,怎么看都是墨绿……” “是黑色。” “……” 岩窟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这么一说倒也是,方才贝狄威尔的出场方式——如果没有后续的阿尔托莉雅+梅林双黄连击,光是他一个人的登场就非常具有主角风格。 要形容一下的话,简直可以说是打光完美,时机绝妙,还自带360度慢镜头放大特写,各个方面都赚足了“圆桌骑士”应有的风光。 而且,这也是我继岩窟王以后,第一次召唤出真正意义上的【成年男性】。 身为圆桌骑士中的一员,贝狄威尔并不像兰斯洛特、高文、崔斯坦那样拥有威名显赫的勇武传说,也不像莫德雷德一样,以“向我华丽的爹发起叛逆”而闻名。加拉哈德倒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对爹发起叛逆……这个先不提。 与其他骑士相比,贝狄威尔看上去温润谦和,平易近人,斯文有余而霸气不足,如同一棵无声投落荫凉、亭亭如盖的树。而他最为人所称道的,也不是出类拔萃的武力,更不是缠绵悱恻的浪漫奇谭。 而是忠诚。 ——守护亚瑟王直至最后的骑士。 ——为了还她以永久的安眠,以人类之身历经时光磋磨,在世间跋涉寻觅一千五百年的骑士。 即使隔着屏幕,他最终含笑消失的景象也足够撼动心弦。 正因如此,他每一个平淡无奇的笑容都令人揪心,他存在于此的事实本身就令人落泪。 说句一厢情愿的评价: 怎么可能有Master不喜欢贝狄威尔??? (对任何从者来说,贝狄威尔都是一位极具威胁感的竞争对手……虽然他本人并没有这个意识。在圆桌骑士中也是一样。) 而贝狄威尔的回答也正如我所料: “请恕我冒昧。虽然我还不清楚,你和Master之间是何种关系……我方才的举动或许有些僭越,但这一切都只是出于骑士之礼,我并没有丝毫占据你地位的意图。如果Master需要我的绵薄之力,我就会向她献上我的剑与忠诚,仅此而已。” 这台词堪称无懈可击,我也十分识相,立刻一溜烟地顺杆爬上: “是啊是啊。再说贝狄威尔眼中只有他的王,所以埃德蒙,你没什么好担心……” “?不,说实话,这也令我感到有些困扰。” 阿尔托莉雅略显忧虑地皱起双眉,“确实,贝狄威尔一心都扑在我身上。若是有可能,我倒是希望他能多关注一些自己的幸福。刚才他救下Master那一刻,确实很有骑士物语开场的感觉,我认为很好……” “别这么说嘛。” 我忙不迭地摇头,“你看,你光是说出‘困扰’这两个字,贝狄威尔都快哭了。他是真的很想为你效力啊。” “没错,就是啊阿尔托莉雅!” 就在此时,耳边唐突响起樱井孝宏独特的轻浮语调——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将角色和声优联系在一起,但这个声线实在太特别了——我循声望去之际,只见花之魔术师·Grand Caster·亚瑟王的剑术老师·梅林身影飘忽,一边以让人难以想象是Caster的灵敏动作在林中穿梭,一边笑容满面地冲我们挥手。 “不用勉强贝狄威尔!和女孩子还有浪漫有关的话题,交给我来就可以了!” 他的句尾与虹色发尾一般快乐上扬,“别担心,现在就把Master交给我照顾也可以哦。不瞒你说,可靠的大哥哥随时都是待机状态,我对每一位女性的态度都非常认真,你知道的!!” “不,梅林就算了。” 阿尔托莉雅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梅林就算了。” 而且说了两遍。 …… …… …… 赶往位于林间深处的“别墅”,并没有花费我们太长时间。 不过,与其说是“别墅”…… “根本就是‘城堡’,这个?” ——那座过分夸张宏伟的建筑物,简直就像是林中的雾气凝结成形一般,悄无声息地浮现在我们眼前。 让人联想起中世纪遗迹,抑或是传说中魔王和吸血鬼居住的堡垒。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一般盘踞在群山环抱之间,阴森巍峨的城池。 古朴厚重的大门。 直刺天空的尖塔。 看似坚不可摧的高耸城墙。 四周分明还是白昼,天光明亮如初,但唯独在那座城堡四周,却始终萦绕着黑夜一般晦暗幽深的氛围。仿佛连光线和温度都能吸收,给人以一种潜入深海的印象。 (从远处完全无法看见……多半,又是使用了什么隐蔽的异能。) “原来如此。” 面对“那个男人”如此传统复古的品味,连我也不由地出声感慨。 “没错,这里确实很像是最终boss的据点。话说回来,魔王的城堡中没有恶龙看守吗?” ——话音未落。 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顶端,陡然出现了一整排不分彼此、整齐划一的黑衣人影。 “是特务科的人!他们果然潜入岛上了!!” 有人振臂高喊: “把剩下的魔兽全都放出来,双足飞龙也是!!” “……双足飞龙。” 我脸色铁青地喃喃自语。 “啊哈哈哈……” 梅林仍旧是一脸气定神闲的表情,甚至还毫无紧张感地笑着调侃道: “Master,你搞不好其实有千里眼的天赋?” “我说,现在不是讲这话的时候?!我在地面上可不是所向披靡啊,真是的!!” 认真踏实的冥界女神显然接受不了这种玩笑,当即迈步上前,手中长|枪向地面上重重一敲,唤起一团充盈着暖意的光焰。 “怎么办,茜?要正面突破吗?” “……哼。想都别想。” 是四少爷的声音。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众人在制服六小姐、让她暂时失去意识之后,又将看上去比较好用(?)的四少爷随身携带,进可以打探消息,退可以作为人质,试着用来交换大少爷和他母亲的安全。至于他有没有人质的价值,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从他此刻嗤之以鼻的态度来看,他是不打算配合我们的行动了。 “就凭你们,也想进入父亲的城?想都别想。” 尽管四少爷两排白牙都格格打着冷战,但他倒比兄长和妹妹多了几分骨气,端也要端出一副横眉冷对的架势: “城堡入口都施加了异能保护,除非像我们这样,得到父亲认可的子女和部下……否则,谁也进入不了这座城。” “哦。” 我平静地挑起一边眉毛,“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打开城门?” “没错。” 四少爷面色稳如老狗,其实额头早已冷汗密布,“三哥说的没错,父亲确实不重视我们。但是,他也离不开我们,所以会最大限度保障我们的自由。对于背叛父亲的你来说,这是永远也不可能获得的待遇。” “不必了,谢谢。” 我干脆利落地打断道。 “既然如此,对那位‘父亲’忠心耿耿的你,想必是不会帮忙咯?方便透露一下如何开门吗?如果需要你的手指或者眼球,到时候可能免不了要委屈你一下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 四少爷悚然变色,却还兀自强撑着道:“你——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我:“不告诉我也行,那我只能从手指和眼球开始一样样尝试……” 四少爷:“我现在就开门。” 我:“乖。” “……” 配合着我的眼神示意,岩窟王一手攥住青年绵软无力的肩膀,强硬而不失从容地将他推向前方。 四少爷显然另有所图,一边将手掌按在沉重的门扉上,一边将黑眼珠滴溜溜旋转两圈,试探着回过头道: “我说,五妹……” “你快闭嘴。听着怪恶心的。” “好好好,我不叫……那个,柚木小姐。我知道你一向恩怨分明,你说,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是不是能够从轻发落啊?” “理论上可以,算你拎得清。” 我强压下心头厌弃,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平淡回答道: “懂得趋利避害,自私得冠冕堂皇,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那就好。” 四少爷露骨地松了口气,“被父亲压榨了二十年,我才不要给他陪葬。” “…………” 这一家人真是绝了,我想。 这位酷爱折磨女性的四少爷病态乖僻,阴鸷刻薄,从他出场到现在,也就这句话听上去最是真心。 他的处境的确可悲,但另一方面,他和六小姐常夏一样,选择的宣泄手段实在不是个东西。 (按他的罪状来说,就算减刑,大概也只是从“立刻枪|毙”减轻到“吃顿好的然后枪|毙”……) (当然,这一点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四少爷对我的冷酷心思浑然不觉,只是一心一意埋头于手中作业,侧脸上还带有一丝死里逃生的扭曲笑容。 也不知他在大门上描绘了何种纹样,只见一片光华闪烁,紧闭的门扉似乎受到某种感召,在我们面前缓缓敞开一道缝隙。 与此同时,城中有大量张牙舞爪的飞龙舒展双翼,一飞冲天,在城堡顶端聚集起一片遮天蔽日的彤云。 “王啊。我留在这里迎击,请你们尽快入城。” 面对这番黑云压境的凶险景象,贝狄威尔不避不闪,反而无所畏惧地一步上前,反手扣住了自己银光闪耀的右臂。 “即使力量微薄,我也一样是从者,应付这些魔兽绰绰有余。” “不,此处理应由我留下。” 阿尔托莉雅出言反对,理由正当得令人咋舌:“我的战马在城中施展不开,能不能进得去都是一个问题。不如我在此固守退路,贝狄威尔,你和梅林一起陪同Master前进。” “不,应该没问题?” 我小声嘀咕道,“毕竟你连Master的房间都能骑马进入,区区一座城堡……” “哈哈哈……那只是因为阿尔托莉雅的卡面立绘上有马,没法去掉啦。” 梅林再一次准确无误接住了我的梗,令我不禁怀疑——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虚拟人物,而且一直在从屏幕内侧偷窥三次元。 不过我知道,这是个永远也无法得到验证的妄想。 “我们走,Master。” 花开般轻柔的语声随风而至。仿佛以七色丝线编织而成的长发飘动,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片迷离梦幻的光晕。 完美融入三次元的花之魔术师,这次则是以完美无瑕的自然态度向我伸出手来。 “根据我的推断,之后岛上的魔兽都会向这里聚集。所以,城门就交给阿尔托莉雅守护比较好。” 他的笑容背后像是有繁花开放: “趁此机会,Master,你也该去看一看自己命运的起点了。不是吗?” “……好。” 将所有百感交集的纠葛都压缩在一个省略号中,我爽快地点了点头,然后更加爽快地反手扣住梅林掌心,上下间使劲一摇,和他来了一个充满热情的强力握手。 接着,我毫不迟疑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保持礼貌而又不显疏远的距离。 “梅老师,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我很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哦?如果放在以前的话,我一点都不介意你流连花丛,留情无数,甚至很想亲身体验一下。就算没有结果,以你为主角的浪漫故事,想必也能够成为我一生中难忘的回忆。” “不过呢……” 我口中这么说着,头也不回地将手伸向后方。 并不是特意指向谁,只是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悬在空中。 因为我知道。 无论何时,只要我伸出手,【他】就一定会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怀着十二万分的妥帖稳稳接住。 我的呼唤,我求助的声音,永远都不会无处可去。 所以,我的旅途才能够如此一往无前。 (当然,这也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药研、萤丸、恩奇都,还有alter亲亲都是……在这种时候最先想到某个人,果然还是我的私心作祟。) 我一手捧着腮边,感觉到自己唇角微弯,略勾起一点满载着无奈和满足的苦笑。与此同时,再熟悉不过的温度和感触也从掌心传来。 那就是他的回答。 “有人问过我一句话,我还没有给他答复。如你所说,我尚未彻底斩断自己的宿命,现在的我无法谈论未来。” “但是,我可以给他承诺。” 怀着些许近乡情怯的矛盾心理,我慢慢转过脸去。 (如果,我也可以的话——) 我迎上他一如既往的目光。 (——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好好给他一个回答。) 青年深不见底的双瞳如同一潭湖水,而我目不转睛地抬眸迎上,任由自己沉浸其中,任由那湖水一般冰凉、淡泊,却又无限温柔的目光从我颊边拂过。 “这一生,除了他以外,我不会再将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 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梅林:我刚出场就被甩了!(不是 下章终于要推boss了!也会有大家很在意(?)的二姐 茜茜只要克服心结,就会直球得不能再直球了w 第84章 打听打听谁是爹 “除了他以外, 我不会再将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 …… 实际说出这句话,只耗费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但回想起我们为了抵达这一步, 迄今为止走过的所有路途, 便又感觉漫长、坎坷得令人难以置信。 不敢相信, 我们竟然走到了今天。 毋庸置疑,我们的确走到了今天。 ——那么你爱我吗? 在奔赴死地之前听见的话语, 即使此刻想起, 依然恍如惊涛拍岸,在心房中激荡起一片轰然作响的回音。 (我……想要成长为, 能够昂首挺胸回应这句话的女人。) (一直以来, 我都是这样想的。) “走。” 我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将岩窟王骨节分明的右手握得更紧,目光笔直望入他眼底,“结束这一切, 然后回家。” “……” 岩窟王沉默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他的目光有如烛焰般摇曳不定,内中却可以清楚看见一道稳定的芯。 也就在我们视线交汇的一刹那, 身旁忽然响起一阵应景的、富有节奏的掌声,其间还伴随着梅林吟诗般抑扬顿挫的声调: “非常好, 真是太好了!没错,这正是我想看的故事!!” “…………” 对了,我差点忘了。 我深知“撩妹”是空巢老梅的日常爱好之一, 鉴于这位梦魔大哥哥花容月貌,既苏且撩,倘若是他先来, 恐怕很难有人招架得住。所以,我迅速地赶在(想象中的)修罗场成型之前掐灭火种,自断支线。 但我一时没有想起,其实梅林哥哥除了撩妹以外,还有另一个……也不知该说是恶趣味,还是满怀善意的爱好。 他喜欢观赏【人类的美好结局】。 虽然身为梦魔——身为“非人之物”的梅林无法爱上人类,但是,他的确是发自内心深爱着人类的结局。 简单来说,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HE爱好者。 为了让人类顺利达成HE,只要兴趣使然,梅林便会毫不吝惜地出手相助。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无疑是个不靠谱而又十分可靠的同伴。 顺便一提,根据Fate官方《Garden of Avalon》中的描述,当梅林用千里眼目睹阿尔托莉雅放开圣剑、沉入安眠的那一刻,他曾经兴奋地一拍大腿: 妙啊!!! 而如今的他,俊美面容上也满溢着仿佛随时都会拍大腿的快乐笑容: “哎呀,真教人高兴。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看来人类无论何时,都可以编织出美丽的故事。” “……” 我直勾勾盯着他的面容审视再三,终于确认他丝毫没有沮丧失落之色,反而如获至宝,紫色眼瞳中闪烁着不掺一丝杂质的欢喜光辉。 看来,他和艾蕾一样,是发自内心认为我的人生、我们的旅途十分美丽。 对于撩我是敬谢不敏,但对于他这份真诚的赞美之情,我当然也愿意报以充分的感谢和尊重。 所以,我再次热情真挚地与他握了握手: “梅老师,您真是一个好梦魔啊!!” 梅林:“……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是有点受伤的。毕竟我很少这么快就被拒绝呢。” 我:“……” “其实也没那么少。毕竟世间女性的兴趣和品味千差万别,总会有梅林应付不来的类型。” 阿尔托莉雅毅然背对着我们,独自面对天空中宛若一片积雨云的大群双足飞龙,保持着一夫当关、横枪立马的姿势淡声拆台: “而且,梅林的‘受伤’最多只会持续10秒。Master,不必过分介怀。” “呜哇……讨厌啦,阿尔托莉雅。难得现在气氛正好,不要若无其事地揭穿真相啊。” “——居然是真相吗?!” 身为现场观众中最为天真烂漫的女神,艾蕾忍不住全力吐槽道: “太幻灭了?我还以为走路带花的男人,一定是花一样的好男人……啊,不过花还是很漂亮的。话说回来,你们倒是别磨蹭了快进城啊!!” “嗯,说的也是。” 见缝插针的几句骚话令我神清气爽,我也不再多作耽搁,当下便第一个果断地穿过门扉,大步踏入了隐匿在森严围墙之中的宽广庭院。 “这里就是……” 放眼所及之处,最先映入视野的是一片树海。 确切来说,应该是一座由“树篱”构成的迷宫。这座迷宫几乎覆盖了整片庭院,因为造型过于经(土)典(气),我竟然一时间不知从何槽起。 “——我知道!!你们肯定想说,‘居然使用如此老土的防御手段’?!” 在一时怔神的我们面前,突然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 定睛看去,只见对方是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莫西干头男子,动作和语气带有一种戏剧式的浮夸,在他极具冲击性的造型衬托之下,反而显得五官面貌都模糊不清。 由于他头顶以上和以下部位之间的反差过于鲜明,我不由地再一次震惊失语: (我本以为沙雕的都不是坏人,没想到这一次,就连犯罪组织也如此沙雕!!!) “我知道!!” 男子再次扬声大喝,“你们肯定在心里吐槽我的发型!你们是不会明白的,这是我为了改变自己毫无特色的老土形象,特意在村口定做的时髦发型,一切都是为了不再被人嘲笑土气!!当然,我的异能也是最时髦的!!!” “时髦,是有多时髦呢?” 我神情麻木,不抱任何期待地随口问道。 “哼,你一定想不到。” 男子得意地推了推墨镜,“这看上去只是一座树篱迷宫,其实每一道树篱都自带空气墙,向上可达一万米高空,向下直达地幔层。无论你们上天还是入地,只要破解不了迷宫中的谜题,就永远也无法穿越这片庭院!当然,你们也别指望抓住我,因为现在的我只是个立体投影!怎么样,怕了?”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挺可怕的。土气得可怕。) (……话说回来,这不就是普通的游戏迷宫吗?!) “不好意思,我冒昧问一句。” 我对如此朴素的设定报以深刻同情,心平气和地举手提问道:“这座迷宫的防御强度,是针对人类呢,还是针对英灵的宝具?” 莫西干男子一脸茫然:“宝具,什么宝具???” “……好的,我知道你也是个现充了。” 我满怀着真诚的理解之心点了点头,然后顺手向贝狄威尔那条重达20斤的银臂上轻轻一拍: “贝狄,解放一下宝具。如果威力不够一发轰飞的话,麻烦艾蕾也一起帮下忙。梅林,你负责上buff。” “是,Master。——【紧握圣剑,银之臂】!!!”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五分钟后。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出所料,莫西干男子引以为傲的防御系异能,在贝狄威尔、艾蕾、梅林的联合攻击之下,就像一座物理意义上的沙雕一般,化为无数细沙簌簌而下,不消一兵一卒便轻易地瓦解崩塌了。 光看它那幅烟消云散的壮观景象,也可以说是物理意义上的“不费吹灰之力”。 ——同时,这也是令我感觉“异常”的疑点所在。 “虽说是倚仗英灵之力,但我们一路走来,未免太过轻松了。” 顺利地穿(踏)越(平)迷宫庭院、进入门厅之后,我深锁眉头,转向同样面色凝重的众人嘀咕道: “当然,我不是说对方的防御措施不完善。不过,这充其量只是针对一般异能者的防御,要抵御异能生命体的攻击,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而且再怎么说,第一道关卡也太不像话了。那个谐星似的莫西干大哥,简直就像是故意提示我们一样。) “那是自然。” 岩窟王顺理成章地应声道。 “在种类众多的异能者之中,‘召唤系异能’的战斗力也堪称首屈一指,英灵召唤更是难得。所以,那个男人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追求召唤异能。” 没错。 那男人批量生产的子女,包括我在内,大多都是因此而来。 与其说是“子女”,不如说是他践行野心的道具。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应该知道。能够和召唤系异能分庭抗礼的,只有同样的异能。” 敌暗我明,面对压倒性的情报缺失,我只能依靠分析和猜测来尝试着化解谜团。 “三少爷和四少爷没有战斗能力,六小姐能够自由夺取并操纵异能生命体,她应该就是岛上的第一道屏障。魔兽的战斗力不如英灵,但在异能生命体中也属于可圈可点,而且数量庞大,应该就是第二道屏障。” 我扳着手指,谨慎地一一点数: “以此类推,这座城堡是整个岛屿的核心,城堡周边的防卫决不可能如此薄弱。也就是说,这里一定还有万无一失的【第三道屏障】。” “而这道屏障,一定是与我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于我的召唤系异能者。” (连那个男人都能将性命放心托付,寄予极大信赖的存在……) (总觉得,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啊。) …… 一眼望去,城堡内部的装潢构造,与我们所熟知的、漫画或是电影之中的场景大同小异。 高得惊人的大厅天花板上,好几架繁复奢华的枝形吊灯宛如以珠宝堆砌而成一般,沉甸甸、晃悠悠地垂挂下来,焕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人造光辉。与之相对的,银镜般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铺满地面,将每一道入侵者身影映照得清清楚楚,一根针落在地上都会激起清脆的回声。 而后,就在与我们正面相对的前方—— 一道时常在童话宫殿中出现,金碧辉煌、气势宏伟的宽阔阶梯,一路平缓地向上延伸而去,直至没入我们无法辨认的黑暗之中。 不用想,那就是我们前进的目标。 “……” 我原本还有心继续阐述自己的分析,但就在此时,眼前另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开什么玩笑啊你!!小五郎,你刚才那是故意的?!” 在那道气派的阶梯之下,好几个穿着如出一辙的黑衣人将莫西干男子团团围住,口中毫不客气地骂骂咧咧,好像还嫌不解气似的,时不时地出手推搡一把。 “……” 莫西干男子脸上看不出丝毫方才的嚣张之色,只是一味畏畏缩缩地双手抱头,像个不倒翁一样被他们拨弄得东倒西歪。 “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倒好,你吃饱了没事干,主动跑去挑衅异能特务科?!小五郎,我看你就是心怀鬼胎,有意暴露迷宫的弱点。” 其中一人怒道: “怎么,你不是大少爷青梅竹马的心腹吗?这样说来,‘大少爷与首领不和’的传闻果然不是谣言,条子们刚一上岛,他就迫不及待地投诚了??” “大、大少爷他没有……” 莫西干声如蚊蚋地抬头反驳,却立刻被人在后背踹了一脚,整个人失去平衡,踉跄着扑倒在地。 “哟呵,跪得还挺标准!” 另一人双手一拍,阴阳怪气地抬高嗓门,“我记得啊,每次大少爷与首领争执,你都抢在前头‘扑通’一声替他跪下,好让他免于首领的怒火。大少爷至今还没有被扫地出门,除了他的能力之外,也多亏你帮他做牛做马?” “不过,要想推翻首领取而代之,我看你们就别妄想了。简直是痴人说梦嘛。” 先前那人接过话茬,顺势得意洋洋地叉了会儿腰: “这岛上谁不知道,最能干、最受重用的,一直都是星鸟二小姐。首领早就放出过风声,他所培植的全部势力,说是为了‘给二小姐铺路’也不为过。反观大少爷,在那个什么‘花鸟卷’之后,他有快两年没召唤出像样的异能了?该不会已经能力枯竭,变成百无一用的废人了?” (……不是,论暴露情报的速度和水平,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遑多让啊。) 仅凭三言两语便足以推断,大少爷的异能也好,他在岛屿上面临的处境也好,都已经逐渐落入不容乐观的境地。 尽管如此,他却依然容许自己的异能在岛上四处奔波,一心一意关注受害者安危,可以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赌上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在与父亲决裂的边缘反复横跳。 无论这位莫西干兄弟是不是受他指使,有意引导我们一炮炸平迷宫,我这位兄长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相反,那位至今未曾露面的“二小姐”倒是如日中天,不仅异能强大,令牛鬼蛇神的弟妹们一个个心悦诚服,甚至还顺利地收拢人心,让岛上这些魑魅魍魉都愿意做她的门下走狗。 按照黑衣人的说法,如果不出意外,二小姐恐怕就是下一任首领继承人了。 我方才所设想的【第三道屏障】,除了她以外,自然也不作第二人想。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从一开始,六小姐也好、三少爷也好,岛上所有人口中关于“我”的消息,都是来自这位二姐。) 当然,些许情报的走漏不成问题。若是二小姐对我的了解仅限于外表、异能乃至个人履历,那也就罢了。 但是,她确实曾经说过——【羡慕我和异能之间的关系】。 若非一直以来从我身旁窥视,实在很难想像,那位一呼百应、集黑恶势力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二小姐,也会有这种接地气的感想。 (与此同时,异能特务科之中也混入了“内奸”。) 关于内奸的提示有三点。 第一,TA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我身边,修改我的手机设置。因此,TA要么是个召唤系异能者,要么就是拥有隐匿气息的异能。 第二,TA能够在船上食堂下毒,因此必然是本次参加行动的二系或三系成员之一。 第三,TA对于挽救岛崎、山田这些犯罪分子一事并不积极,似乎只是消极地履行义务。不过,TA对我却莫名有种近乎幼稚的敌意。 ——暴躁老哥高宫不在现场,所以符合前两个条件的异能者,就只剩下了瓜先生,以及坐拥四奶的藤间小哥。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说,特务科中有人【隐瞒了自己的异能】,通过某种手段,让我们误解了TA真正的异能……) (那么,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嫌疑。) 如此逐一排除下来,答案便已触手可及。 不过,在那之前—— “大哥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给我住手啊混账东西!!!” ——我使出自己的经典招数贴地滑铲,又称熊孩子飞踢,不等众人随后跟上,就飞起一jio将脚踩着莫西干后背的黑衣人踢倒在地。 “什、什么?!” 沉浸于自我世界中的黑衣人顿时一片哗然,大惊失色:“大厅门口也设置了防卫异能,他们是怎么……” “?是说那个迷宫关卡中常见的解谜小游戏吗,简单得有点可怜,梅老师一秒钟就解析出来了。” 我面带笑容,平心静气,轻松随意地冲他们“咔嚓”掰了一掰指关节。 “我看你们很擅长捧高踩低,抱大腿的姿势很熟练嘛?我是不知道那位‘二姐’有多牛逼,不过从今以后,这座岛上的势力图就要彻底改写了。” “什、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越发夸张地将唇角和眉毛一同挑高,一口气笑了个见牙不见眼: “什么少爷小姐,什么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这些宅斗设定都会和你们首领的野心一道打包,干干净净地灰飞烟灭。”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爹。” …… …… …… 三分钟后。 这个过场描述可能有些眼熟,不过事实上,消灭个把喽啰的确只花了我们这么多时间,再长就算是辱英灵了。 但是在那以后,我们的行动内容就有些难以描述了。 事情是这样的—— 摆平黑衣团伙之后,我试图救下那位无辜挨揍的莫西干兄弟,但他却丝毫也不领情,反而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掉转头便飞也似的朝向楼梯上方逃窜而去。 “喂,等等?!!” 我有心确保他的安全,又希望能从他口中得知大少爷和他母亲的所在,自然是二话不说便拔腿追上——刚来得及跑出三步,岩窟王便一把将我整个人悬空扛起,犹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冲刺而出。 “这种时候就别想着全凭自己了,茜。” “……好。” 莫西干跑得并不快,但他显然十分熟悉城堡中各处机关暗道,每次都能以乍一看令人发笑、实际却角度清奇的广播体操式动作稳稳避开。 而我们无法如此熟练,不得不参照他的动作小心闪躲,速度上自然就慢了下来。一个跑很多个追,愣是一连穿过了好几条危机四伏的走廊,都没能拉近多少距离。 “他……” 我也不是没带脑子,在如此惊险刺激的追逐过程中,自然不难猜想到莫西干的用意。 “他是在故意带领我们避开机关,一路直达目的地吗?” (难道说,这也是那位大少爷的指示?不必劳动我们嘴炮说服,他在岛上隐忍已久,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吗?) “……” 岩窟王一眼便意会我的心思,淡淡接口道: “事实究竟如何,追上那个……那个鸡冠头一问便知。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是鸡冠头。” “……呃,为了时髦?” 然而,世事却不能尽如人意。 眼看着我们距离莫西干步履蹒跚的背影越来越近,漫长的追逐战即将迎来尾声,一伸手便能拧住他头顶的鸡冠之际—— 一道炽热逼人的烈焰,猛然从走廊拐角处迸射而出,宛如择人而噬的野兽般冲着莫西干张开大口。 “啧……茜,你先让开!!” 岩窟王立即挺身阻挡,与此同时也不忘旋转身体,一手掀起斗篷遮挡热浪,另一手将我迅速而不失平稳地推向一边。 “终于出现了吗……!!” 火焰。 和船上遭遇纵火时一样,经由从者之手释放而出的火焰。 尽管岩窟王及时将我推开,那份灼人的热量仍是扑面而来,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其中凝缩的浓稠恶意。 然后,在烈火与浓烟的前方—— “哎呀?哎呀哎呀?真让人头疼,你们这不是全都毫发无伤吗。” “——清姬我,莫非是打偏了吗?” 我清楚看见,白发红瞳、楚楚可怜的少女身披一件迤逦曳地的暗色和服,手持薙刀,正以高门闺秀般优雅动人的仪态手捧面颊。 顺便一提,在她宽松敞开的和服之内,【穿着一件比基尼泳装】。 “……果然如此。” 对于意料之中的结局,我不由地轻轻松了口气。 ——清姬。 传说中为了追求自己一心渴慕的僧人,化身为大蛇苦苦追赶,最后层层缠绕在寺庙中的巨钟之上,将心仪之人和自己一起焚烧成灰烬的女性。 那份犹如烈火焚身的痴心与狂热,最终成为了流传后世的传说——也就是“道成寺钟”。 在FGO中,清姬这个角色一共有两种版本。其中,Lancer职阶的泳装清姬,宝具名为“道成寺钟百八式火龙薙”,演出效果就是召唤出一口巨钟捕获对手,然后将其焚烧殆尽。 “这个效果,与我所知道的‘某个异能者’非常相似。” 我在岩窟王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地凝视着清姬说道。 “所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那个人’其实是个召唤异能者,但TA用清姬的宝具掩盖了自己的异能,让我们误以为TA的异能就是道成寺钟。这样一来,一切都可以解释。” “那个人一直都在我身边。” “那个人很讨厌我。TA的行动与其说是帮助犯罪者,倒不如说是为了膈应我。” “唯一让我无法理解的疑点是,TA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与三少爷、六小姐他们的描述相去甚远……” (唉,不过关于这一点,我大概也有个猜测就是了。) “——我猜啊。那位二小姐,其实一直都在模仿【弟妹的言行举止】,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 也就在这一刻。 从清姬身后,从走廊深处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中,骤然响起了一阵单调机械的掌声,在空旷走廊中清晰回响。 啪。啪。啪。 “说得好。虽然本来我也没打算藏……不过能够看破这一点,星花,你果然很有才能。不愧是我的妹妹。” “别了,我可受不起这一声妹妹。二小姐。” 我歪曲嘴唇拉扯开一个苦笑,心中明白自己即将面临此行最大的阻碍。 但是,我始终没有从黑暗中浮现出的面影上移开视线。 那是一张极其熟悉的女性面孔,而我所熟悉的神情却早已荡然无存。 沉着、冷静,精明强干,充满威严,通身都洋溢着铁腕女强人气质的黑发女性,正如同一尊石像般冷冷俯视着我。 “或者说,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后援团’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沉迷FGO日服2.3,不知时间流逝.jpg 二姐+内奸的身份,之前有好几个妹子奶到清姬宝具这一点,真的很厉害(X PS:是说怎么好多人不记得她是谁了2333就是之前三系特别跳特别针对茜的那个妹子嘛!这是她唯一本色出演的地方,其他人设都是假的(茜说过她一脸标准恶毒女配,实际上她就是按这个人设演的 扶持三系系长上位的也是她,系长破案全靠她提示引导,借系长来隐藏自己 PPS:补一个熬夜爆肝忘记的推文—— 《个性是哆啦B梦[综]》 希望有更多姐妹来写FGO(拱手 第85章 来啊,正面刚啊 “后援团”。 凝视着女性五官一如往常、神态却截然不同的面影,我双眼微眯, 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被我如此称呼的女性生平。 她在特务科使用的假名, 叫做“唐泽真理亚”。除了名字与圣母相同,姓氏与《白夜行》的女主角唐泽雪穗相同之外,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大众姓名。 她身世清白, 履历干净,科长也没能查探出丝毫异常。由此可见, 那男人为了给她打造一个合法的假身份, 毋庸置疑是下了血本。 她加入特务科的时间并不短, 大约与三系的慎二——纲村系长同期,本人在工作方面的实绩却乏善可陈,反观纲村则是一鸣惊人、青云直上, 所以给人一种“她在抱纲村大腿”的印象。 用一个中国网络上不大好听的称呼,她是在尽心竭力扮演传说中的“舔狗”。 至少, 她希望自己在外人眼中, 能够成为这种形象。 舔狗也是狗,天然被人看不起,而且一听就不像恶犬、凶犬、狂犬那样充满攻击性, 在他人眼中的地位甚至连“走狗”都不如,因为走狗还能博得一块肉骨头,舔狗舔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实不相瞒,在此前多次正面交锋中,她的确或多或少地给我留下过这种印象。 纲村信二心胸狭隘, 嫉贤妒能,决不会放任才能胜过自己的属下出头,大腿上光溜溜的挂不住人,做他的狗实在一点好处都没有。 所以,“后援团”姐姐在我眼中,也就是一个被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象迷惑,白白把大好年华都虚掷在他身上,为了他狺狺狂吠,逮谁咬谁,终将一无所有的可悲迷妹罢了。 然而,事实恰恰与之相反。 (……说起来,还真是简单的圈套。) 除了后援团之外,我也曾经怀疑过其他与我关系更亲近的同事,比如瓜先生,比如大奶小哥,甚至将猜疑的目光转向过二系内部。 但从结果上来说,从一开始就对我心怀敌意的二小姐——天川星鸟,根本就没有花费心思与我搞好关系。 她选择了一个最容易让人降低警惕、不屑一顾的人设,也选择了一个最适合自己本色出演,不必对我虚情假意的人设。 太简单了。 藏木于林,藏垃圾于垃圾堆,简单到让人无法分辨。单论这一点,也可以说她耿直坦荡,表里如一。 也多亏二小姐这份耿直,我才不必承担与同僚反目成仇的心理压力。 正如她讨厌我一样,鉴于她迄今为止在特务科的种种恶劣表现,即使明知一切都是演技,我也依然非常讨厌她。 不能怪我小心眼,我想。 只能怪她给自己挑选的人设,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不过,反过来说……) “别这么紧张,星花。父亲并没有命令我杀害你,我只是前来处理叛徒。” ——沉稳的声音。 如今看来,“后援团”身上再无丝毫昔日的肤浅、粗俗、浮躁之气,面容苍白而平静,黑漆漆的双眼深不见底,犹如两点寒星,带有一种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的冷淡气质。 简而言之,一看就是个超级大坏坏。 (二小姐本人的人设,倒是没有那么讨人嫌。或者说,至少看上去不算太low。) “叛徒?” 我象征性地反问一遍,其实内心并不感觉意外,“是说这位莫西干兄弟吗?”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要剃莫西干头。 “没错。” 二小姐倒是意外地很有耐心,慢条斯理向我解释道:“这个莫西干叫做‘小五郎’,原本和你之前拯救的‘白野’一样,都是在岛上接受改造的被拐儿童。后来他获得异能,打小就被送来为父亲效力,结果与初阳哥——与我兄长一见如故,两人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友。小五郎对我兄长忠心耿耿,只听从他一个人的指示。” 我心头一紧: “所以说,他果真是大少爷派来……” “谁知道呢。” 二小姐将目光转向一边,语气低沉,眼神中冰冷阴暗的厌世之色更浓。 “至少,他试图帮助你们的心思一览无遗。无论他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他都不能在这座岛上继续活下去了。” “那你大哥呢?” 我沉下脸追问道,“你叫他‘初阳哥’,我看你们之间关系不错。如果有朝一日你大哥与你父亲翻脸,为了父亲,你也打算不让他活下去吗?” “……”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二小姐神色间窥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 “兄长,他已经……” “已经?” “没什么。” 仿佛是为了抚平那道扭曲一般,她绷紧面容,将色彩寡淡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兄长的话,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现在先跟我走。星花,【父亲很想你】。” “————” 恶寒。 分明只是如此平淡自然的一句话,寻常家庭中日日都能听见,落在我耳中却如同蜈蚣钻入耳孔,毒蛇游走脊背,浑身上下一刹那密密麻麻地起了三层鸡皮疙瘩,一股足以令血液冻结的恶寒浸透五脏六腑,沿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 想我? 想我做什么?? 不共戴天的死敌,他也配想我??? “……” 愤怒、憎恨,以及本能的生理性厌恶,令我如同炸毛的猫一样僵立原地,半晌无法言语,喉咙中翻腾着一阵阵含混不清的嘶哑低鸣。直到岩窟王上前一步,如往常一般伸手抵住我背心,我才感觉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放松些,茜。” 他的语气有如投石如水,在层层泛起的涟漪间一锤定音。 “你忘了吗?你就是为了和那个男人了断一切,才来到这里的。” “……我知道。” 我略微平复了一下稍显急促的呼吸,抬起眼与二小姐四目相对,硬是用舌尖把音节一个个从齿缝间顶出来: “好。你带路。” “这边。” 眼看二小姐正要转身,我连忙紧追着又加了一句: “不过相对地,你得放过这个莫西干。他也是受害者?遭受胁迫、身不由己,说不定能够免于处罚。万一大少爷终生无望,我至少要保住他的朋友。” “……” 二小姐就像缺乏灵魂的人偶一样定定注视我片刻,玻璃珠似的眼球纹丝不动,只有两片嘴唇机械开合: “无所谓。不过你就这么确信,自己可以胜过父亲,可以带小五郎离开这座岛?” “我可以。” 这一次我应得斩钉截铁,不见丁点迟疑。 “你……” 二小姐在我稳如老狗的态度面前怔了一怔,不过她到底长期潜伏特务科,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她转过身向清姬略一点头,手握薙刀的泳装少女立刻心领神会,冲她绽放开一个柔情款款的甜蜜笑容,而后便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咦……??) 如此和睦的景象,我还是第一次在敌方阵营中看见。 与六小姐和山田明显不同,这位二小姐召唤的异能生命体——清姬似乎对她十分中意,双方关系良好、合作无间,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既然如此,她对我的“羡慕”又是从何而来?) (想不通啊。该不会她是个钢铁直女,对清姬不感兴趣,也想找个人狠骚话多的成熟男人谈恋爱。) 我正在放飞自我胡乱猜测,二小姐已经再次背转身去,头也不回地向前迈步: “跟我来。机会难得,你就好好看看父亲的‘宫殿’。” …… …… “你就好好看看父亲的‘宫殿’。” ——直到登上第三层之后,我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什……” 刚一踏出楼梯口,我的脚步就因为过度震惊而定格在空中,紧接着瞳孔紧缩,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直到小腿酸麻也没能跨出这一步。 “这,就是……” 脑内警报疯狂拉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声嘶力竭地尖叫,警告我不要继续前进。 因为,位于我面前的长廊两侧—— 就像千百道重叠的疮疤一样,无数大小、形状各异的画框和镜框,杂乱无章地填满了整整两面墙壁,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回廊上无限延伸。 无数双了无生气的眼睛,一齐凝视着我们。 不用细看也能辨别,在每一副画框,每一副镜框之中,都镶嵌着一张母亲年轻时清丽绝伦的脸,如同一朵盛放的昙花。有些相片早已褪色泛黄,足见其年代久远。 微笑的母亲。 蹙眉的母亲。 穿着初中校服、背着双肩包,与同学们一起快活走在放学路上的母亲。 在盛开的紫阳花前驻足流连,俯身细嗅花香的母亲。 穿上新买的衣裙,提着裙摆一圈圈原地旋转的母亲。 和家人一同来到热闹非凡的夏日祭,好像出笼的鸟儿一样在摊贩间穿梭,一手章鱼烧一手苹果糖,嘴角还沾着鲜亮酱汁的母亲。 在社团活动中练习书法,雪白的皓腕悬在空中,稳稳挥洒出一道遒劲墨迹的母亲。 青春年少的,我所不知道的母亲。 那位“紫夫人”,据说是他们首领中意已久,最后好不容易搞到手,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倏忽间,脑海中回响起女装少年的叙述。 (他在岛上所目睹的,就是此时此刻,我眼前这幅颠倒错乱的景象吗?) 他说的没错,我想。 从画像和各种偷拍照片上来看,至少从母亲13岁开始,这个男人就已经开始无孔不入地观察她,如痴如醉地记录着她人生中的每一个镜头。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二小姐沙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字句间携着一阵阴冷的风,第一次令我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早在父亲还不成气候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了柚木紫。他说过,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就决定要拥有这个女孩。” “他花了许多年打造犯罪团伙,最后成功地拐走了她。” “…………” 海啸般汹涌激烈的感情堵塞喉头,我残存的理智不足以将它们整理成言辞,最终只能吐出一句正确无比的废话: “那时候……母亲还那么小。” “但父亲已经是大人了。” 二小姐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接着走,星花。” 沿着布满画像的回廊一路向前,我注意到随着我们不断深入,两侧墙壁上的画像内容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我看见母亲愤怒焦灼的目光,看见她痛苦扭曲的面容,看见她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翘首仰望,也看见她被人套上各色服装强按在镜头之前,原本明媚鲜活的面庞日渐干涸,感情仿佛从每一个毛孔中蒸发出去,最终只剩下一张石像般冰冷、麻木,看不出一丝血色和生气的脸。 ——我所熟悉的,母亲的脸。 “…………” 我在长廊尽头站定脚步,一言不发地回头望去。 我知道,这就是母亲迄今为止的人生,也是那个男人孤芳自赏、以“爱”为名的罪恶写照。 而我正是为了亲手将他的罪恶送上末路,所以才来到这里。 再看艾蕾手中精致的雕笼,其中那一团蓝色光晕——母亲的灵魂并无丝毫变化,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原处,连形状也没有瓦解一分。不像是飘渺不定的萤火,倒像是风雪夜中一盏明晃晃、沉甸甸的风灯。 如此沉静。 如此安详。 仿佛墙上无数画像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以及其中满溢而出的病态**,只是一段与她毫无瓜葛的陌生故事。 “茜,紫刚才对你说哦。” 趁着二小姐头也不回地走在前方,艾蕾悄悄凑近前来与我咬耳朵: “‘我已经不把那个男人放在眼里了。所以,你也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嗯。我知道。” 这一次,我才是真正毫无后顾之忧地笑了。 “放心。我们中二青年不谈生物学,那男人就算被记入了我的DNA,也从来没有入过我的眼。” “……” 听见这句话,二小姐蓦然回首,端正面孔上再次掠过一丝微妙的扭曲。 “星花,你果然和我们不一样。在我们所有人之中,只有你完全没有受到父亲的影响。” 也不等我接话,她忽然唐突地刹住脚步,随手推开了近旁一扇房门: “这里是我的房间。不介意的话,进来看看。” “……” 黑洞洞的房门可疑得一目了然,但眼下我有恃(拐)无恐,也不想错过这个知己知彼的良机。因此我并未纠结,只是回头向贝狄威尔递了个眼色: “贝狄,你带着莫西干和四少爷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进去。” “请务必小心。” 骑士谦恭颔首,语气中不带一星半点的质疑。 “梅林也是,请您务必不要节外生枝。” “我知道啦!再多信任我一点啊!!” …… 一片漆黑。 起初我还以为,二小姐房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是因为光线所致。但实际踏入后我才发现,这个房间的天花板、四壁、地毯以及家具,无一例外,全都是清一色的纯黑。 更有甚者,在无机质的黑暗之中,还有大片不规则的、漆黑中透着暗红的污渍晕染开来,有时好像是喷溅状的斑点,有时又像是从墙壁缝隙中渗出,血泪一般淅淅沥沥地蜿蜒而下。也许是因为通风不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烂味道。 这个房间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感受到陌生人进入,所有器具都开始微微震动,发出一阵嘈杂不安的嗡鸣。 “……太过分了。” 艾蕾小声嘀咕道,“就连我第一次看见的冥界,也没有这么……” “别误会。这不是我的品味。” 察觉到我们错愕的眼神,二小姐皮笑肉不笑地回头解释: “就像你的异能载体是游戏账号一样,这个‘房间’也是我的异能载体。我越是使用异能,‘我居住的房间’就会变得越发阴森恐怖。即使改变住处,这幅景象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是吗。那还真是挺压抑的。” 我口中敷衍了事地评价着,其实内心也暗暗惊诧——到底是怎样的异能,才会让异能者本人的生活环境蜕变成如此模样? “啊啊,你好奇我的异能吗。告诉你也没什么。” “【被我杀死之人的怨念,都会沉积在这个房间。只要怨念累积到一定程度,我就可以行使召唤。】” 在泥沼般黏稠滞重的黑暗之中,二小姐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清晰,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枯槁和苍凉之意。 “如何,很适合继承父亲衣钵的能力?比起你,我要更像个犯罪者呢。” “……” 与此同时,我也在千篇一律的家具中发现了某种异样。 在房间一角,设置着香烛、供品和两张黑白人像,俨然是一座小小的灵堂。细看那两幅人像,其中一位是温婉怯弱的女性,另一位则是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少年,五官温润俊朗,只是眉间紧锁,仿佛结着一段解不开的血海深仇。 再看照片下方的细小字样—— “‘妈妈’,还有‘哥哥’……?” (好像,有什么地方……) 不对。 不对。 不对!!! (二小姐的“哥哥”,那不就是——) 我猛然转过头去。 “我的母亲被杀了。兄长也不在了。没有父亲的允许,甚至没有人能够为他们哀悼,所有人都以为初阳哥还活着。” “而我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成为特务科一员】的机会。我的异能注定沾染血腥,我也不可能像你一样毫无顾虑地面对他们。” 伫立在黑暗中的苍白女性,就像百鬼绘卷中的怨灵一般嗫嚅低语,眼中无声地滑落下两道鲜红泪痕。 “我说,星花。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一直在羡慕你。” “一直在憎恨你。” “一直在诅咒你。” “为什么你所爱的人还活着?为什么,只有你能够逃离这片黑暗?” “为什么——” ——为什么,你看上去如此幸福??? “咔哒”一声。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茜,闪开!!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你去见首领!!!” 身后陡然响起岩窟王的喊声,接着便是一股巨大冲力将我推向一旁。就在那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岩窟王身影渐趋透明,凝聚的魔力急遽消散,竟然隐约有些维持不住实体的征兆。 (难道说,这个房间还有其他机关……) “对了,忘记说了。” 平淡无波却渗着毒素的女声,如同从地狱底部幽幽升起。 “这个‘房间’上锁之后,除了我以外,所有置身其中的异能者都会丧失力量。只剩下埃列什基伽勒一个人的话,她能保护你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是说过吗,在很久之前。” “——没有异能的话,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话,是三系过去嘲笑中伤茜的发言 二姐对茜的嫉妒是真的,但理由和她当初演的人设不一样。除了大哥之外,所有子女的人格都遭到扭曲,二姐从小被教导杀人,直到接触外界才意识到了这种扭曲,但她已经没有金盆洗手的机会了。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最后转变成了憎恨。 PS:大哥被渣爹做了某种事……因为他的异能没消失,所以还没凉透! 第86章 嘴炮不如意大利炮 天川星鸟, 以及天川初阳。 首领的次女和长子, 或许还包括他们的心腹朋友, 是整个组织中唯一保留“正常”价值观的存在。 初阳是因为降生得早,犯罪帝国尚未成型, 这座与世隔绝的巢穴也尚在布置之中。他的眼与耳没有完全封闭,又有母亲言传身教, 因此得以明辨是非。 然而, 由于母亲日渐枯竭的身体,他不得不亲手折断羽翼, 坠落到暗无天日的泥淖底层。 次女星鸟的情况, 则是要稍微复杂一些。 她的母亲——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女性,和岛上大多数女人一样, 都是被诱骗或者强掳而来。 因为体质具有适应性,女性很快就被选中, 成为了首领“定制婴儿”的实验台之一。 幸运的是, 她没有像大少爷的母亲一样染上后遗症, 从此只能靠仪器、药物和异能维持生命。 不幸的是, 施加于她身上的实验太过成功, 星鸟甫一降生,她得天独厚的异能便惊动组织上下, 自此成为了首领亲自栽培的【重点对象】。 对星鸟而言,那无异于一场永不终结的噩梦。 和六小姐常夏一样,打从孩提时代开始,她的世界里便只有父亲。 在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 便被父亲若无其事地带入各种凶案现场。当然,那都是她父亲犯下的凶案。 在她还没有一把武|士刀那么高的时候,父亲就手把手地让她握住刀柄,用力刺穿他人的心脏或者咽喉。 她不记得自己杀人的数量,就好像我不记得自己消费的圣晶石数量一样。 事实上,在她被派去特务科卧底之前,她也从未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 一如六小姐最后绝望的哀嚎,又如同伊丽莎白痛彻骨髓的诉说—— “过去,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那是错误的。” 在那以后,因为加入异能特务科,因为目睹我们日复一日忙碌头秃的生活,天川星鸟得以知晓是非,理解善恶。 她并非愚不可及。 也不是从无悔意。 (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其实从来不想杀人。)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早在星鸟年纪尚小的时候,她的心脏附近便被打入了一枚异能制作的楔子,由父亲身边的亲信异能者掌握。一旦她心生不轨又被发现,这枚楔子便会立刻刺穿她的心脏,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即使没有这道枷锁,她也不认为自己可以获得从轻发落。渴望回头那一刻,身后却已只剩下一片汪洋大海。 错或者死,这就是摆在天川星鸟面前的选择。 与此同时,加诸于她精神上的重负还不止如此。在她十四岁那年,她被囚禁在岛上的母亲不忍心看见女儿每次浑身浴血,更不忍心看她居住在一日更胜一日的阴冷暗室之中,终于鼓起一生中全部的勇气,向组织首领求情。 结局可想而知。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那个女人就这样永远地沉眠在了人面树下,骨血都被其吞噬殆尽。 一如她本该平稳安详,却在中途陡然跌落深渊的人生。 除了母亲之外,秉性善良温厚、却被亲情束缚在岛上的兄长初阳,成为了星鸟唯一的精神寄托。 母亲已经死了。自己已经没救了。但是,如果由自己继承父亲全部的罪过,最终能够让兄长回到“那一边的世界”—— 如此微茫的祈盼,也伴随着“初阳帮助柚木紫逃跑”一事的败露而化为泡影。 某日,初阳被父亲叫去见面,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星鸟再次看见他的时候,【那个东西】已经不能再被叫做“初阳”了。 少女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正常精神世界,自此宣告终结。 …… …… 这是尘埃落定以后,我在告假休养之余翻阅案卷,从中后知后觉获得的情报。当然,这也大致与我当时的猜测相符。 永远无法振翅高飞的笼中之鸟。 被我们称为“内奸”的,天川星鸟的一生。 ——到底应该如何评断她这个人呢? ——换作是我,我能做得比她更好吗?我还能成为如今的自己吗? 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她应该不会在意我的想法。 …… …… 时间回溯到当下—— “哎唷卧槽!!!!!” 我一个抱头蹲防再接一个就地翻滚,在散发着血腥味的地毯上骨碌碌滚动了好几圈,才算是勉强躲过身旁挥落的利刃。 “茜,小心!!” 房间另一端传来艾蕾焦灼的喊声。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便有另一道慵懒柔媚、酥麻入骨的女声介入我们之间,硬生生将我们的发言打断。 “哎呀,东张西望可不好哦?这么心不在焉,妾身是不是被小看了呀……” “唔……!!” 艾蕾不甘心地咬紧嘴唇。 埃列什基伽勒本是货真价实的冥府女神,虽然在地面上实力受限,但也绝对不是柔弱可欺的易与之辈。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轻易就面露难色才对。 不过,世事却不可能尽如“照理来说”。 只因为,现身于她面前的对手—— “抱歉呀。听你们方才的对话,这位小姑娘也是妾身中意的类型呢。不过很可惜,妾身可是鬼呐。‘看见喜欢的人类就想尽情享用’,也算是鬼之常情?” “哇哈哈哈哈哈!愉快、愉快!还能再次与酒吞并肩作战,实乃痛快至极!!” “呵呵,茨木也很有干劲呢。不过,不要做得太过火哦?” …… 从体型上来看,那只是两名身材娇小(而且一马平川)的少女。 她们和清姬一样身穿和服,不过装束上更为大胆——确切来说,她们差不多只把和服当作披肩使用,不仅露出了肩头、锁骨和双腿部位的大片肌肤,而且其中一名短发紫衣的少女更将和服大幅敞开,只在腰部位置随意系上一条腰带,内中近似三|点式的妖艳装束暴露无遗。 此外,她们还有一个极其醒目的共同特点。 在她们两人——不、“两鬼”的头顶,都生有一对弯曲光滑的尖角。 对我们人类而言,那正是非我族类的象征。 紫衣少女名为【酒吞童子】。 在她一旁兴致高昂的金发少女,名为【茨木童子】。 尽管在FGO中遭到性转,并非日本古典传说中的男性妖怪,但她们毫无疑问正是平安时代恶名远扬,率领大江山众鬼扰乱京都的鬼王。 顺便一提,因为酒吞童子衣着过于清凉,所以FGO引入中国之后,她时常被当作官方扫|黄打非的示范典型,每次都会被打上马赛克搬上荧幕,人称“央视一姐”。 “真是的,这阵仗也太夸张了。看来对方是认真的。” 面对各种意义上都极为强大的对手,艾蕾也不敢大意: “茜,我这边脱不开身!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倒是想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啼笑皆非的哀号,再次在地毯上腾挪翻滚,试图躲过接连不断向我挥落的刀锋。 如果单从数量上来看,我这边的情况其实比艾蕾更为严峻。 “救!了!个!命!哇!” 房门上锁一分钟以后,梅林和岩窟王便彻底失去了实体,在空气中消失得不见痕迹。即使不把天川星鸟本人计算在内,我面前也有实打实的三个对手。 唯一的救赎在于,他们的态度是这样的: “嘿咻,我刺。我刺。我刺。话说回来,好累啊~我差不多可以回去休息了?光是不能和萤见面就很让人难过了,现在还要攻击照顾他的人……” ↑明石国行 “她也是照顾兄弟,救出一期哥的人。对恩人刀剑相向,果然还是有点那个……要不就换成投掷马粪?啊,我会小心不要投中的啦。” ↑鲶尾藤四郎 ————所以说为啥是你们啊啊啊啊啊!!!!! 我还一直在苦恼如何让萤丸、骨喰和你们团聚,结果你们一直都在的吗?!!在就吱个声啊,这不是白白让人操心吗!!! “……呼。真没干劲啊,这种工作。” 明石国行——戴着眼镜的懒散刀剑青年,和萤丸、爱染国俊两个正太同属于“来派”刀系,(自称)两个正太的监护人,(自称)以吃白饭作为人生乐事。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个心地温和,而且能干时非常能干的好青年。 “话说回来,为什么突然让我们工作?你不是说过,‘不乐意的话,只要不被父亲发现,随便你们在岛上做什么都可以’嘛。” 鲶尾藤四郎——挽着一把高马尾、眉眼与骨喰颇有几分相似的黑发少年,粟田口大家族中的胁差之一,性情活泼开朗,喜欢和审神者嬉耍玩闹,恰好与文静内敛的骨喰相映成趣。 很显然,这两把刀剑各怀心思,都无意认真对我下手,身为审神者的天川星鸟也对此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所以事实上,真正威胁我性命安危的就只有—— “……呜喔!!好险好险……” 冲着我面门直刺而下的,是一柄又像是匕首、又像是忍者“手里剑”的漆黑利刃。 紧握利刃的,则是一只纤细、柔美,肤色黝黑的少女的手。 “……” 少女的名字是“静谧的哈桑”,职阶是Assassin。身为中东暗杀教团的其中一代首领,被冠以“哈桑·萨巴赫”之名的女性暗杀者,也是历代哈桑中独一无二的剧毒之花。 “等一下,我说真的……” 静谧哈桑最大的特点,就是全身每一寸肌肤、血液、呼吸皆为毒物,只凭一个亲吻便能取人性命。比起她手中的武器,少女本身更像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威胁。 “——我说,你一次性放出的角色也太多了!!如果遇上圈外人,对方岂不是连杀死自己的凶手姓名都没法知道吗?!!” 静谧步步紧逼,我一边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闪躲,一边冲不远处旁观的星鸟发出(完全无关紧要的)质问。 再这样下去不行。 无论我还是艾蕾,面对这种阵容都没有取胜之机。更何况对方手中底牌不明,最起码还有一名Lancer·清姬尚未现身。 至少,如果能够暂时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凶手的名字……那很重要吗?” 天川星鸟面色不改,仍是如同缺乏感情的人偶一般歪头问道。 (……成功了???) 说实话我这会儿也有些口不择言,压根没指望随口抛出的问话能够唤起回音。不过机会难得,我只好硬着头皮一股脑儿说下去: “当然了!如果不知道杀死自己的是谁,不是会死不瞑目吗?”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们全都是我杀人的工具……如果死者有什么怨恨,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我习惯了。” 星鸟神情麻木地摇头。 ——对了。 ——让二小姐无法面对自己异能的原因。打从内心深处,她认为自己才是亵渎异能生命体的罪魁祸首。 这种【因杀人而获得异能】,又不得不【继续驱使异能杀人】的循环往复,无法挣脱的命定安排,便是她对我嫉妒与诅咒的根源。 (如果,能够拔除她内心的楔子……) (也只能试一试了。死马当活马医。) “不对。” 面对星鸟自暴自弃的厌世发言,我抬起头堂堂正正地反驳道: “照你这么说,死者要找的对象应该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 “……什么?” “理所当然。因为你和你的异能没什么区别,都一样是你父亲‘杀人的工具’啊。” 我斩钉截铁地断言,向她道出再简单直白不过的真相。 “当然,不能低估你所犯下的罪行。不过也不要高估它,就是这么回事。” “什……” 星鸟面貌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被更胜以往的扭曲取代: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漂亮话?!星花,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人生,就别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 “呜哇?!” 糟糕,这一通xjb嘴炮似乎起到了反效果。仿佛受到Master情绪感染,静谧对我的攻势更加迅猛凌厉了。 (不如说,面对从者的攻击还能存活这么久,莫非我其实超厉害的?!是不是刷新了什么记录??其他人做得到吗???) 心头涌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得意,我反手抓起一把椅子冲星鸟的方向砸去,趁静谧阻挡之际快步拉开距离。 同时,我也努力从肺中挤出空气,见缝插针地放声喊道: “我的确不理解你,而且我也没必要理解你!!说到底,只不过是你的运气不好、我的运气比较好而已,我既没有掠夺属于你的资源,也没有踩你上位,你的不幸和我毫无关系,从头到尾我都不欠你什么!!!” “确实,我们出生于相同的环境,却只有我脱离深渊,过上了相对正常的人生。但是——” 无论胜败,我都必须让她正视这个事实。 【她搞错了怨恨的对象。即使怨恨我,她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东西。】 “——但是,就算玩同一个垃圾游戏,氪同样的金!!不也有人会单抽出货,有人会倾家荡产沉船坠机吗?!!” “运气是不公平的!!世界是不公平的!!就算把所有比你欧的人都杀了,你的迦勒底、本丸、镇守府、阴阳寮依然是空无一物!!!”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去杀无良游戏运营商啊————!!!!!” “……………………………………” 一闪而过的迟疑。 也不知是因为醍醐灌顶,还是因为被我不分场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沙雕精神震惊。 总而言之,的确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天川星鸟整个人的动作完全停止。 ——当然,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唔哦哦哦哦哦哦——————!!!” 来不及挑选犹豫,也来不及瞄准她然后扣动扳机。我随手从桌面上抓起一个金属烛台,三两步跳上沙发椅背,犹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身向她扑去—— “……!!” 同样身为人工打造的暗杀者、一生都身不由己的静谧,似乎也因为我方才那一席话而陷入了忧郁的感伤,一时间反应不及。 鲶尾和明石身在曹营心不知道在哪儿,摸鱼摸得不亦乐乎,也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对审神者发难。 ——现在,星鸟身边没有任何人。 (不对,等一下……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拦住她,清姬!!” 星鸟尖锐的呼喊声响起,一刹那将我雀跃的心击落深渊。 但不等我收手自保,又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喊声: “——茜,向前看!!不要回头!!!” 岩窟王的声音。 与此同时,我眼睁睁看着清姬的枪尖以一个奇妙角度偏移,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肋骨堪堪擦过。 “呼~赶上了赶上了。果然,杀手锏就是要保留到关键时刻呢。” 樱井孝……对不起,这个梗有些玩太多了。是花之大哥哥梅林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们两人似乎并未完全失去力量,仍然保留着一丝施展技能的余力。也就是说,他们假装彻底消失,只为了在紧要关头给我刷个buff。 梅林的“幻术”技能,在游戏中的效果是一回合无敌,在现实中也有制造假象、迷惑敌人,帮助我方队友闪避攻击的作用。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用上……) 此时此刻,我和天川星鸟近在咫尺,其间不再有任何阻碍。 从同一个原点出发,自此天涯殊途的姐妹。比起话语,我坚信铁拳才能真正击穿内心的壁垒。 “杀了运营商,然后换号重来,【姐姐】——————!!!!!” …… ——就在此时。 就在星鸟闪避我手中烛台,而我趁机用另一只手挥出勾拳的瞬间。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以及满地尘埃,房间靠近走廊一侧的整面墙壁,都被某种不知名的巨大力量轰飞了。 “…………” 在我们惊愕的目光洗礼之下,一道发型极其醒目的人影一边咳嗽,一边高一脚低一脚地跨过废墟,踉跄着冲了进来。 “……谁???” 贝狄威尔也受到我异能衰弱的影响,无法使用宝具。那么,打破这面墙壁的只可能是…… “住手,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莫西干青年求饶似的高举双手,表情焦急中透着一丝尴尬。 他转向怒目圆睁的星鸟,小心地陪着笑脸说道: “……你看,我这不是没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莫西干=大哥 至于为什么……下章再说,总之他变成了莫西干(靠 二姐的卡:(fgo)清姬、静谧、酒吞、茨木、伊什塔尔(刀剑)鲶尾、明石 这还不是全部,毕竟她在fgo和刀剑开服之前就开始召唤了。她知道鲶尾明石会放水,之所以使用这个阵容,其实是没有下定决心。 PS:央视一姐终于在国服被强行套上了衣服,但……该露的不都还露着吗? 第87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你看, 我这不是没死吗?” 莫西干一手搭在后脑勺上,就像全天下唯恐妹妹发火、因此而显得格外窝囊的妹控哥哥一样, 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道。 “抱歉,星鸟。因为事关重大,若不是到了这一刻,我实在不能冒险……” “………………………………” 不过,预想之中的狂怒并没有到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星鸟只是一动不动地僵硬伫立在原地, 黑眼珠木然直视前方, 仿佛不知该把目光往哪里放, 又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看来她的确十分重视这个哥哥,以至于目睹他尚在人世……而且变成莫西干之后, 大脑不可避免地当机了。 (……唉,也对啊。) 我回想起照片中少年温润如玉的面孔,再扭头看看眼前造型酷似葬爱家族、随时都可以P成“爱我,你怕了吗”表情包的莫西干青年, 设身处地思考一番,觉得自己也不是很能够接受。 “那个,请问……”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不知为什么, 附近一带的监控都被人破坏了,五分钟之内应该没有大碍。” 莫西干飞快地冲我扫过一眼,同时艰涩地咧开嘴笑了一笑——那笑容十分古怪, 仿佛太久没有露出过如此温文和善的表情,面部肌肉都忘了如何运作。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在他身上看出一丝昔日清润少年的模糊残像,画质糊得堪比240P。 鬼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简短来说。” 好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和不自在一样,莫西干严肃认真地清了清嗓子: “父亲想要我死,但小五郎代替我死去了,我用小五郎的名字和身体活了下来。” “噗——” 我险些像鲸鱼一样喷出水来:“你这也太短了?!!!” “……” 或许是再也看不下去如此笨拙的画面,恢复实体的岩窟王从我一旁现身,目光从莫西干略显慌乱无措的面孔上淡淡滑过。 “那就扩充一下。” 他沉声道。 “数年前,那个男人对你起了杀心,于是采取某种手段要取你性命。但是,你这位名叫‘小五郎’的朋友牺牲了自己,让你的灵魂——或者说,让你的‘人格’以他的身体作为容器,躲过那个男人的视线,侥幸活了下来。” “以你的性格,多半不会主动接受这种牺牲。所以,这一切应该都是他自作主张的结果。就结果而言,你的朋友为你而死,而你得救了。” 岩窟王轻轻一顿,稍加思索之后又流畅地继续说道: “你性情坚韧正直,平时免不了与父亲发生冲突。小五郎为了保护你,养成了一副逆来顺受、能屈能伸的性格,所以那些人说他‘动不动就下跪’。你之所以任由那些人踢打辱骂,也是为了更好地‘扮演’小五郎,不让他们产生更多怀疑。” “……是的。过刚易折,是我拖累了朋友。” 青年颔首,眼中的愧疚、怀念和感激之色一闪而过。 在岩窟王的感染之下,他很快恢复镇静,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温雅从容的风度。 “小五郎他……为我做了太多了。为了不辜负他的生命和苦心,也为了不再连累更多人,我不能轻举妄动。在机会来临之前,哪怕是让我在沼泽中吞吐淤泥,哪怕是面对母亲和妹妹的眼泪,我也必须一直、一直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这句话说得真挚而又深沉,任谁都能听出他绝无虚饰。就连一直神情木然的星鸟,此刻眼底也下意识地流转过一丝动容。 “那异能呢?你的异能是怎么回事?” 艾蕾忍不住插话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童谣啊、辉夜姬啊,那些孩子一直以‘大少爷和他母亲’的名义帮助我们,也向我透露了很多只有你才知道的事情……她们都是你的异能?背后下命令的不是你吗?” “啊,这个嘛。” (死里逃生变成莫西干的)初阳不好意思地挠头,“就像字面意思一样,背后一半是我,一半是我的母亲。” “诶?” “即使换了身体,我的异能也没有消失,和我之间的‘缘’依然存在。所以,我一直与他们保持联系,指示他们在岛上寻找其他有心反抗的异能生命体,尽可能地提供情报和帮助。我找到的就是你们,艾蕾小姐,还有尼托克丽丝小姐。” 言及此处,初阳脸上掠过一抹恍若自嘲的苦笑。 “正好,我的父亲不想让人觉察我的‘死’,所以竭力打造出我还活着的假象。他欺骗我的母亲说我出差去了远方,母亲信以为真……或者说,她不得不信以为真。母亲与我一心,我的异能也会听从她的吩咐,这点父亲和弟妹们都知道。” “这样一来,之后就好办了。” “在父亲眼中,这些年来,我的异能一直是按照母亲、而不是我的指示活动。这一点正中他下怀,能够让外人误以为我还活着,所以他也未加干预。当然,我帮助艾蕾小姐的事情,父亲和母亲都是不知道的。” …… 如此说来,事情复杂却也简单。 也许是出于恼羞成怒,也许是因为其他某种缘由,首领想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不希望外人知晓这一暴行。 二小姐星鸟得知内情,以为自己唯一信赖的兄长死亡,性情愈发乖僻偏激。 但事实上,初阳却在挚友莫西干——不,小五郎先生(他太伟大了,我必须对他使用敬语)的舍命帮助之下逃过一劫,以小五郎的身份活了下来。 一夜之间,他从“大少爷”变成了无依无靠、人尽可欺的底层马仔,不得不憋着一口气苟且偷生。 在此过程中,他瞒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妹妹,与自己尚未消失的异能保持联系,让他们给艾蕾和尼托克丽丝传递情报,协助她们进入地底,再一次拯救了我的母亲。 长话短说,大概就是如此。 ……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我正忙着百感交集,好学生艾蕾再次举手提问:“你父亲以为你死了,但你的异能却没有消失,这一点他不会怀疑吗?” “这个嘛,情况有点特殊……其实不光是我的灵魂,【我的**也还活着】。就算异能仍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哈?” 艾蕾瞪大双眼:“可是,你是因为身体死亡,所以才不得不使用小五郎的身体?”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突然。 青年平稳的话语,在半途中极其不自然地戛然而止。 这也难怪——如果你突然被人一拳命中腮帮,然后一边360°旋转一边鼻歪嘴斜地原地起飞,我相信你也没法自然地说出话来。 “呼……呼……” 至于挥出这一拳的,不是别人,正是好似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额头沁出冷汗、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的天川星鸟。 说实话,这一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同情她。 “所以说,初阳哥你……” 星鸟维持着俯身出拳的姿势,一如既往的冷彻声调间带着一丝异样的颤音: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却从来没告诉过我??” “呃……” “你不在以后,我一个人背负着全部的压力被父亲驱使,你就这么一直不闻不问??现在你好不容易现身,却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星花——因为你一直等待的人来了,为了从我手下救走她???” “……抱歉,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初阳捂着一边脸颊诚恳低头,“但是星鸟,你要明白。如果父亲一天不落入法网,你、我,还有我的母亲,所有人都不会有未来。就连小五郎和你的母亲,也无法堂堂正正地拥有一座坟墓。” “法律有个屁用。” 但星鸟不以为然,提起嘴角讥诮地冷笑一声。 “如果父亲落网,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命人刺穿我的心脏,带我一起陪葬。我要想活着得到自由,就只有一个机会——” 她神色古怪地顿了一顿,接着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似的,嘴角剧烈地抽搐起来。 “算了,初阳哥一向比我有主见。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即使你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也是一样。” “但是——” 下一秒,她便疾步上前,揪起初阳的衣领一通猛摇: “为什么是莫西干?!到底为什么是莫西干?!!小五郎生前不是这个发型!!就算我的心可以原谅你,我的眼睛也不能原谅你!!!” 初阳:“das@%#nd&*!#@klc!!等等等一下!!我可以,我可以解释!!!” “…………” 生死厮杀的战场忽然变成家庭轻喜剧,我一时间无从插话,哭笑不得,只好讪讪地转向岩窟王和梅林搭话。 “从成熟男人的视角来看,你们认为是什么理由?” “哎~” 梅林浮现出一脸欠揍的笑容,“要说吗?要我说出来吗?虽然不是什么重大的理由,不过对他本人来说,应该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 “……” 岩窟王倒是没有像他一样打岔,只是抬手按住眉心捏了一捏,语气中颇有几分带刺的尖锐: “是为了你,茜。我这么说的话,你能够明白吗?” “……???” 不,我并不是葬爱家族的成员啊。 对于莫西干头,我也没有特殊的癖好。不如说,我觉得FGO里那些莫西干小怪挺精污的。 “你不是一直把‘笨蛋都不是坏人’挂在嘴边吗。虽然我也不清楚你的判断标准,但在你眼中,一个人越是荒诞滑稽、不成体统,这个人就越值得信赖。不是吗?” “这……” 说的也是。 与其说是笨蛋,不如说是沙雕才对。 因为身边尽是些百花齐放的奇葩伙伴,久而久之,我也就养成了“沙雕异能者一定不是坏人”的奇葩识人习惯。 正经来说,在我眼中,不管无心还是有意,如果一个人的形象奇葩搞笑到能够被称为“沙雕”,那TA多半也就没什么坏心眼了。 因为,“坏人”是没有兴趣给周围带来笑料和笑容的。 “等一下。照你这么说,那么……” 鉴于这一结论本身的沙雕程度远超莫西干头,我实在难以置信,不由惊疑不定地抬眼望去: “那……这位大哥,他不就是为了……” “……” 见我抬头望来,莫西干就像个平生第一次和女生约会的纯情少年一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搓了搓手手。 “若不是星鸟突然出手,我原本没打算暴露身份。所以,那个……我是希望,即使茜不知道我的身份,也能够将我当作朋友。我听星鸟说过,你只和‘一看就是智障的搞笑艺人’交朋友……” “————我没有啊!!!!!” 我嘶哑着嗓子全力否定。 (二小姐是真的很讨厌我啊!!!她都跟大少爷说了些什么啊?!!) “但是老实说,我对娱乐方面不是很熟悉,也不清楚怎样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智障又搞笑,让你一眼就将我当作自己人……” 我:“不需要啊!!说真的我不需要啊!!大哥你清醒一点啊!!!” “然后,我就钻研了你喜欢的游戏,试图从中找到最为滑稽可笑、又能以人类之身还原的形象……” 我:“……………………” 好了,你不要再讲了.jpg “……足够了。你的苦心,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面对青年不带一丝杂质的真诚善意,要说我全无感触也是不可能。不过,在此基础上,我还是不得不对他实话实说: “但……你的搞笑品味,是真的很猎奇啊……” 初阳:“………………对不起。” “……” 至于星鸟,她再一次半张着嘴陷入呆滞,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过来了。 终于解开了一个“震惊!悲情美少年绝处逢生,竟然化身莫西干”的世纪之谜,我只觉得心力交瘁,越发怀疑自己究竟诞生在一个怎样神奇的家族。 不过心累归心累,正事还是非谈不可。 “言归正传。你刚才说,【你的**还活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面对这一话题,初阳也自然收敛起生涩的笑容,换上另一副严肃庄重的神色。 “即使我的灵魂已经离去,那具躯体也没有死亡。确切来说,打从一开始,父亲就不光是出于愤怒,而是【为了得到拥有异能的年轻躯体】才要取我性命。……可惜,讽刺的是,‘手术’在我和小五郎之间成功了,在血脉相连的父子之间却没能成功。” “???这又是什么意……” “别废话了,趴下!!” ——这一次,初阳依然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因为星鸟一记手刀劈在他头顶正中,硬是将他整个人都劈矮了半截,只能委屈巴巴地抱头蹲防。而后星鸟上前一步,将青年人高马大的身影连带莫西干头一同挡在身后,顺便从百忙之中抽空向我瞪了一眼: “看来父亲已经察觉了。我突然对你出手,监控又被破坏,就算是再惜命不过的他,面对这种情形也不得不亲自出来查看。他可不希望你我同归于尽啊。” “虽然有些波折,但我的目标还是实现了。” 她略一思索,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星花,等会儿你要是敢说漏一句话,我就让静谧用嘴唇堵上你的嘴。” 静谧:“是,Master。” 我:“?????” (这么厉害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独特而具有诱惑力的威胁!!!) (而且“目标”是什么,你的目标不是在小黑屋里杀了我嘛???) “茜,有人来了。” 到底还是从者感知灵敏,先于我一步觉察异样。岩窟王俯身近前,作为代表向我解释道: “小心些。这一层楼的走廊上出现了脚步声,还有轮子转动的声音,正在向我们靠近。” “轮子……?” 我内心的疑惑与茫然,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因为一分钟以后,那个移动的声源——曾经被星鸟目睹、彻底摧毁她精神的【那个东西】,就从黑暗中现出轮廓,沿着布满母亲画像的长廊缓缓而来。 吱呀、吱呀地。 逐渐逼近过来。 进入我的视野。 仿佛一只在巨网上爬行的蜘蛛。 “什……么……?” 【那个东西】每迫近一分,我就感觉周围空气的温度骤然下跌几度,直到最后已是寒意刺骨,如坠冰窟。 因为那过于毛骨悚然的感受,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东西】的外表上。 那是一架轮椅。 尽管做工豪华精美,堪比折原临也那台高性能电动代步机,但那的确只是一架轮椅,不是什么一骑当千的高达。 两名和门口小喽啰一样西装革履的墨镜男子随侍在后,气场与之截然不同,一看就属于难缠的高级喽啰。 然后,位于轮椅中央的是—— “……星鸟,你这是在做什么?” 好像拉动一个朽坏的破风箱,又好像用指甲抓挠黑板一样,嘶哑干涩的刺耳声音。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伤害那孩子。要把她完好无损地带给我……” 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东西】,一边缓慢地交叉十指,有意无意摩挲着枯瘦双手上几枚硕大的宝石戒指,一边朝向我和星鸟转过脸来。 “——————” 那是宛如恐怖片一般的景象。 即便我自诩见多识广、心理素质绝佳,也在一瞬间感到浑身汗毛倒竖,冷汗从每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当然,那既不是一具骷髅,也不是什么面目可憎的异形生物,比如婴儿状态的伏地魔。 那是一张我极其熟悉的脸。 只在黑白遗像上出现过的,天川初阳的脸。 ……不,不对。 准确来说,【只有半张脸是初阳】。 “我明白,我明白你对她的敌意,星鸟。不过,这孩子对我来说是必要的。” 半张脸是俊秀少年,另外半张脸是比想象中还要苍老许多、皮肤上布满褶皱和斑痕的垂垂老者,就好像一个寄生在初阳身上的巨大癌细胞那样,蠕动着泛出一层铁青色的干枯嘴唇。 “放心,我并不是要将她当作继承人,也不会让她取代你的地位。所以星鸟,你不必再担心了。别再对那孩子下手,放心地将她交给我。” (咦……?他眼中星鸟敌视我的理由,似乎和我所知道的不太一样?) 我下意识地冲星鸟瞥了一眼,但后者面不改色,竟是若无其事地默认了这一套古典宅斗说辞。看来在特务科和家中,她给自己设定的人设略有不同。 (也对啊。如果让父亲知道自己内心向往光明,对她来说很不妙……) 不过,无论星鸟的角色扮演再怎么变化,“设定老土”和“讨厌柚木茜”这两点倒是一以贯之。看来是真的。 男人——话说回来,那真的还能被称为人吗?——似乎对次女胸中的苦恼挣扎一无所知,自顾自摆出一副忧愁口吻: “柚木紫背弃了我。我和她的孩子,也被她唆使走上了与我为敌的道路……啊啊,悲哀啊。这真是太悲哀了。无论如何,她们好像都不愿意成为我的东西。” 拥有人形的怪物叹了口气,用枯瘦的指节轻轻叩打着轮椅扶手,属于少年那半张面孔毫无反应,只有老人那一半貌似十分忧伤地皱起了眉毛。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虽然初阳那时候没能成功,导致我变成了这副模样,但这一次应该无碍。” “星花,你就和初阳一样【成为全新的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为了避免和正派角色格格不入,我决定成为沙雕 茜:不用了 渣爹的思路是占据子女的身体续命(他手下有能够转移灵魂的异能者,血亲之间成功率高),以“继承”为名,既能够永远支配组织,又不会被人当做虎毒食子的怪物。(虽然想说是低配大蛇丸,不过好像辱蛇了?)(还辱伏了,对不起.jpg 之前爹最看好的是大哥,但亲子转移也不是100%成功,结果他没能get大哥的异能,身体也变成了这样……他看中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茜了 第88章 请结束你的表演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轰鸣声响彻四野, 犹如一阵连绵不绝的远雷。 各色光焰交替闪烁, 在笼罩整座岛屿的昏沉暮色中, 又好像燃起了一片灿烂的火树银花。 我就站在这片喧嚣中央,脚边是初阳破坏墙壁之后洒落的残砖碎石,身后是星鸟阴森幽暗的房间。我和星鸟的异能生命体,各自紧密围绕在我们两人身边,彼此肃然对视, 形成一派静默无言的对峙之局。 我知道,这里将会成为我漫长旅途的终点。 当然, 那并不等同于“我”这个人的终点。 回头想想, 自从登上这座岛屿以后,我一路见证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真相。 比如说, 我的母亲还活着。 比如说,我其实拥有一个足以撰写三百万宅斗的庞大黑社会家族,如果走岔一步, 我就有可能成为每天从100平方米大床上醒来,每月100单氪穿卡池的黑道大小姐。 但所谓的“大小姐”,其实也并不如想象中一般呼风唤雨,光鲜亮丽。 这一路上目睹的“兄弟姐妹”,四少爷是个移动血包,三少爷和六小姐是一对儿养废了的无知纨绔, 在子女中属于低级走卒。大少爷和二小姐都是才华出众的召唤异能者,然而在首领眼中,他们既是可以通过威胁和利诱来操纵的人形兵器, 也是用于延续他生命的一剂强心针。 总而言之,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个是【人】。 我当然也一样。 “艾蕾。” 我后退一步,贴近金发少女耳侧低语道:“如果你找到机会,就立刻带上母亲的灵魂离开。我知道她想亲眼见证我的战斗,但现在已经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不必担心,之后我会干干净净地了结这一切。 这一次,换我来带你出去。 “……嗯。” 眼看着艾蕾认真点头之后,我重新将目光转向前方,平静地——或者可以说是漠然地直视那架轮椅,以及轮椅上一半是少年、一半是老者的人形怪物。 一路走来,我的确目睹了太多出人意料之事。 不过,这个男人的残忍、无耻和丑恶,倒是未曾出乎我的预料。 “我问你。你就是组织的首领吗?” 可以,气势很到位。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发出这种冰一样清冽凉薄的声音。 “……” 面对我冷淡的提问,属于老人那半张脸眯细单眼,半脸褶子都像揉皱的菊花一样挤到一处,呈现出一脸猫哭耗子的慈祥。 “是。” 以一种近乎安详的语气,老人坦然承认道。 “盘踞在岛上的‘人面树’,就是你的异能吗?” “是。” 老人再次承认。 “我诱拐女人和小孩,把他们卖给有需求的客户。有时候是完整地卖,有时候是拆分开来卖。我想要战无不胜的异能军团,也想要永生不死的躯体,所以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醉心于异能研究,但凡拥有这方面才能的孩子,都被我当作了实验台。” 他和蔼可亲地说道: “星花,我的孩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 对不起,纠正一下。 他的无耻程度,果然还是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 “权力和永生,你所追求的只有这些吗?” 我半带嘲讽地追问道。 一般来说,在二次元设定中,这种运筹帷幄的幕后黑手总有那么一两个常人不能理解的远大目标,比如追寻真理,比如某种偏激的救世。 (是的,我就是在说FGO第一部 的Boss盖提亚。对不起,好像辱盖了。) 然而在这个老人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类似的狂热气息。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理想和软肋,也因此而显得无懈可击。 果然,他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当然。对人类……对生物来说,还有比这两者更重要的东西吗?强者拥有一切,弱者注定被鱼肉蚕食。我只是遵从自古以来的自然法则,吞食弱者血肉来达成自己的愿望而已。” “很正确的屁话。” 我同样从容地点了点头,“很遗憾,你并不是活在丛林。丛林之外,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规则和法律。” “法律?呵呵,那是什么?为了让统治者更好地统治,为了让丛林中的赢家永远是赢家,你是指这种……上位者制定的,为了他们自己而设计的理想条文吗?” 老人柔声细语,半边头颅上稀疏光滑的白发披垂下来,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慈眉善目的传教牧师。 “我的孩子,你不会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法律背后,‘合法’地吞食他人……” “茜——嘶!!” 被星鸟推到身后的莫西干大哥似乎有几分紧张,刚要开口打断,就被星鸟狠狠一脚踩在鞋面上,剧痛之下猛地咬了舌头。 “我知道。” 我理解初阳的担忧。不过,我并没有如他所担忧的那样心生动摇,彷徨无措。 我只是随手掸了掸领口,好整以暇地冲指尖吹了口气: “我知道,所以呢?你想通过列举其他垃圾的存在,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垃圾吗?想的还挺美,下三滥。” “…………” 老者游刃有余的表情,头一次略显难堪地僵硬了。 很显然,他打算和我来一场慷慨激昂的哲学辩论,上至制度漏洞,下至人性弱点,最好是把我绕进去,然后用他丰富的诡辩经验打败我,挫伤我的锐气和心志。 但他没想到的是,我身为一名讲文明、懂礼貌的人民警察,竟然根本不打算好好讲话,一开口就骂人。 事实上,我也的确只想骂人: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关于法律和社会的缺陷,我可以和朋友讨论,和研究者讨论,和所有关心世界、希望世界变得更好的人们讨论。” “但是请问,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觉得世界不够好,所以把自己变得比它更坏的垃圾讨论?难道我看上去没有朋友??你看不起谁呢,啊???” “……呵呵。” 老人的难堪转瞬即逝,他很快又貌似宽容地展眉笑了一笑,看上去越发像是半朵盛开的菊花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寻常社会的规则约束不了我,因为在我看来,那只是强者维持自己地位的工具罢了。所以我要成为强者,制定属于我自己的规则。” 我:“好厉害哦,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鼓鼓掌?” “……” 我想他已经发现了,我铁了心不乐意配合他的抒情中二演讲。话说回来,这么大龄的中二病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人一计不成,只好临机应变地换了个话题: “星花,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哇,这个话题让我更想骂人了。) “我说过,我要制定属于我自己的规则。爱情,那是一种奇妙的魔力,能够超越出身、距离、生死的界限,当然也包括年龄……” “包括不了谢谢。好了,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讲,比如你对13岁幼女一见钟情的美好回忆——不如这样,你就像《洛丽塔》的主人公一样,在监狱里一心一意地写本自传?我想,会有犯罪学研究者乐意笑纳的。” “……” 老人第三次语塞,而后带着一脸矫揉造作的忧伤垂下了眉毛。 “何必话中带刺呢,星花。这是我们父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话。我本希望它可以温馨一些。” “是吗?” 我挑起一侧眉梢:“太有趣了,黄鼠狼居然希望鸡和它吻别。” “你很好,星花。” 老人浑浊的眼睛几乎淹没在皱纹里: “直率、大胆,伶牙俐齿,你果然很像紫。也难怪星鸟如此忌惮你,如果你在我身边长大,我或许真会选择你作为组织的继承人。” “噫。” 我夸张地打了个激灵,“求求你不要啊。” (对了,说到这一点……) 我看得出来,为了不让父亲察觉自己的真心,星鸟一直在家中扮演忠心耿耿、一心上位的宅斗型角色,也不知是不是从几个草包弟妹身上汲取了经验。而首领信以为真,也只将她当作易于掌控的夺嫡儿女。 (如果只是为了自保,星鸟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她不惜纡尊降贵给纲村做迷妹,是为了借纲村来掩饰自己的身份,正可谓“这草包倒是一座堵风的墙”。 ——那么,她在这座岛上精心伪装,又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我无法忽视这一点,但眼下情势紧急,我也顾不上仔细深究,只能一心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轮椅怪物身上。 而他仿佛还沉浸在甜蜜而伤感的回忆之中,正一脸——不,半脸陶醉地呢喃道: “紫真的很美。我还记得,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鸢尾色的和服,挽着头发,和友人一起走在前往烟火大会的路上。” “她在盛开的紫阳花丛中流连忘返,低头触碰花枝,不自觉地露出微笑……那时候我就想,这份远离世俗、浑然天成的清净,正是我命中注定的少女。” “我爱她。” 在一段抑扬顿挫、一唱三叹的表白之后,老人话音一转,将所有醇厚浓烈宛转悠长的感情都纳入一句历久弥新的经典总结,仿佛歌唱家百转千回的旋律归于一个尾音。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情圣人设艹得出神入化,好像他亲口下令活埋母亲那会儿是被人下了降头。 “……” 与此同时,我一手维持着紧扣扳机的姿势,另一手百无聊赖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好了,可以了。再说就烦了。对了,你有问过母亲的意见吗?” “……什么?” “我·是·说。” 我难得有耐心地将话语拆开掰碎,字正腔圆地向他重复一遍: “你有没有问过你‘一见钟情的少女’,她是不是愿意接受你的爱情,愿意成为满足你妄想的道具?” “说什么妄想……” “自以为是的真爱,一厢情愿的钟情,得不到就要毁灭。这就是妄想啊,变态。” “……” 我见缝插针的骂人再次让老人噎了一下,但他的心理素质实在惊人,旋即又像个“不与孩子计较”的长辈一样无奈摇头,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星花,你不懂男人。” (哎唷卧槽。) 我只觉得牙根都差点酸倒,也不与他多作纠缠,只反手勾起岩窟王垂落的指尖轻轻晃了一晃,挑衅似的扭头向老人一笑: “你说错了,我只是不懂畜生。拿自己代表全世界一半人口,你也配?” “……” 岩窟王“嗤”地轻笑出声,收拢五指将我的右手包在掌心,下颌微微挑起,窗外如血般凄艳的夕阳在他眼中染上了一层厉色。 “下令,茜。我随时都可以。” “好。” 我同样抿唇浮出笑意,迎着暮色将双眼弯成一对月牙。 “动手。说实话,对于这种格调的Boss,我觉得花一分钟和他嘴炮都属于浪费生命,拍成动画都会被观众吐槽注水。” “Master,请您后退。” 眼见战局一触即发,和初阳一同进入房间的贝狄威尔挺身上前,与岩窟王一起阻挡在我和老者之间。艾蕾则是闪身错开一步,将装有母亲灵魂的狭长铁笼挂在腰间,如临大敌地紧握着光枪环视周围。 也许是错觉。 我依稀看见,笼中那一团磷火正焕发着前所未有的温暖光辉。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老人沉痛地扼腕叹息——看上去是这样,实际如何我也不关心——然后,他迟钝、缓慢地抬起一只鹰爪般干枯瘦长的手,像是驱赶蚊虫似的随意挥了两挥。 “罢了。【星鸟,杀了他们】。” “…………” 没有回音。 “星鸟?怎么了。我说过,只要保证星花躯体完整就好,其他随你高兴。若是为难的话,稍微留些能够治愈的小伤也不要紧。” “…………” 星鸟双肩反射性地一抽,却依然低垂着头伫立不动,额前和脸颊两边披落的黑发掩去了面上表情。 “我说,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几乎是怀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心情耸了耸肩,一边示意众人留心轮椅后那两个黑衣保镖,一边大摇大摆、毫不设防地冲着星鸟跨上一步。 “你的另一个女儿,根本就和我一样,不愿与你为————” 噗沙。 我只来得及说到这里。 因为,就在我淡定开口的下一秒。 ——从我的侧腹位置,赫然有一道造型奇特的漆黑利刃穿刺而出,喷溅开一朵怵目惊心的血花。 “……………………” 思维和知觉一瞬间麻痹,头脑中覆盖上大片模糊的空白。 我无意识地翕动嘴唇,胸膛却好像开了个孔——事实上也的确开了个孔,只不过是开在腰子上——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从中挤出一个微弱的、支离破碎的气音。 “………………………………诶?” 骤然丧失气力的手脚,就好像断线木偶一样不受控制地颓然垂落。而我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倾斜、翻转,以一种宛如悲情女主角倒落尘埃的姿势打了个旋儿,虚浮无力地瘫软下去。就在我茫然地抬眼仰视上方之际,恰好迎上一张毫无表情的少女面容。 “静……谧……?” 暗杀者少女清秀的容颜,在此刻看来,如同一朵盛开在猩红夕照之中的毒花。 (糟糕……静谧的话,这多半是把涂满毒|药的刀……刃……) 噗通。 “————” “茜?!!” “Master……!!!” 逐渐陷入混沌的意识之中,我隐约听见好几道焦急的呼喊声混在一处,沉寂数秒之后,交响乐一般从各个方向渐次响起。 (贝狄威尔的声音、艾蕾的声音,好像还有莫西干大哥浑水摸鱼地喊了一声……) (……咦?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错觉,我想。 太丢人了。太没出息了。想当年我也没少嘲笑过凛和伊什塔尔掉链子,结果自己竟然会在最后一步,怀揣着过度的自信,错看了天川星鸟的选择。 “父亲,您需要的身体就在这里。请放心,我并没有刺中要害。” 凛冽的女声如同一场冻雨,从头顶冷冷地倾注而下。 “我会为您挡住这些异能生命体,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还请您尽快进行手术。” 看来直到最后,我这位“二姐”仍是无法信任他人,无法相信自己还拥有改变的机会。 (……唉,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话说回来,现在又该怎么办啊?伤口倒是意外地不算很痛,似乎没有伤到脏腑,但手脚都因为毒素而动弹不得……) 动弹不得…… 弹不得…… 不得…… 得…… ————不对,我并没有动弹不得?!!!! 虽然刚才有一瞬间短暂的麻痹,但当我“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之后,头脑竟然如同浸入冰泉一般清醒过来,四肢也奇迹般地恢复了知觉!!!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局部麻醉?!太牛逼了??) (不过,岛上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异能者,如果预先准备的话,要做到这种事应该并不困难……)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关键是,星鸟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想通这一点之前,我必须继续假装动弹不得。 再看面前那些小伙伴——现在我的视野也清晰了不少,只见贝狄威尔双眉紧拧,莫西干大哥骇然变色,两人都有心上前抢救,却被梅林和岩窟王一左一右伸出手臂,沉着而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话虽如此,岩窟王的表情却并不比他们俩好看多少。若不是对面还有酒吞、茨木和清姬压阵,我几乎怀疑他想要立刻拧掉星鸟的头。 至于艾蕾,她一直面色复杂地凝视着笼中光焰,多半是从母亲口中获得了什么提示。 (好好想一想,柚木茜。) (打从你遇见天川星鸟之后,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 ——不知为什么,附近一带的监控都被人破坏了。 ——初阳哥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即使你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也是一样。 ——我突然对你出手,监控又被破坏,就算是再惜命不过的父亲,面对这种情形也不得不亲自出来查看。 ——我的目标实现了。 …… 许多个声音在脑海中交替回响,一幕幕画面如同高速播放的幻灯片一般飞快掠过。 倘若,星鸟没有将我引入这座小黑屋,意图抢先对我动手的话? ——那么,首领一定会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场所以逸待劳,精心布置好陷阱等我上门。或许,那是星鸟也不知如何破解的陷阱。 倘若,初阳没有按捺不住,横插一脚的话? ——那么,我也许会被星鸟制服,也许会和她两败俱伤。 无论如何,由于附近一带的监控遭到破坏,无法掌握现状的首领都不得不亲自出面,确保我和星鸟这两枚重要的棋子平安无虞。 这样一来,他便不得不离开准备周全的安全地带,进入星鸟隔绝异能的房间。 更甚者,因为转生一事极其隐秘,即使明知战场凶险,他也只能将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带在身边,不便兴师动众。 (所以,星鸟想要的是……) (能够将父亲削弱到极限,掌握绝对优势的场地。简而言之,她想要反咬那个人一口,却不想与他玉石俱焚。) 从一开始,她想杀的人就不是我。 她——只是想要活着离开这里,仅此而已。 我真的很讨厌你。 遵从父亲的指令,星鸟伸手一把抓起我的衣领,粗暴地拖着我朝向那架轮椅走去。从这个角度望去,我恰好能够看见她无声开合的口型。 但是比起你,我还有更加憎恨的对象。我没法对他动手,而你可以做到。 ……既然如此,那就做做看如何?柚木茜。 证明给我看啊。 证明你可以打败他。 证明你所说的一切,并不是异想天开的空话。 尽管动作粗鲁,表情充斥着乖戾险恶的火|药味,星鸟那对浓黑眼眸之中流露的神色却近于哀求。 因为自知无能为力,所以将一切都托付给自己嫉妒、怨憎,却能够为自己所不能为的对象,那样一种自虐般的哀求。 “……” 既然如此,作为受人托付的一方,我的回答便只有一个。 我明白了。 然后,我将脑袋软绵绵向右一歪,敬业地假装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某个熟悉的悦耳声音: “天呐,Master倒下了!这可怎么办!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连我都束手无策了!!多么可怕的强敌啊!!岩窟王,别板着脸,这时候作为男人应该表现得更加激动一些!!!” 岩窟王:“……” ————不是,这个老梅根本没有认真在演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姐是个蛮复杂的角色,对茜的感情也很矛盾,不过她一直在为明确的目标而努力:在保证自己不被反杀的情况下,打败父亲离开这里。也可以说她利用了茜? 差不多该决战了,之前分头行动的小伙伴也该上线啦 ———— 茜:腰子好痛 老梅:我看出来了,反正对面不认识我我随便演一下,一边加班一边摸鱼 伯爵:我也看出来了,但我回头还是要打爆二姐的头,我替茜腰子痛 第89章 圣黑杯流下感动的黑泥 梅林:“天呐, Master倒下了!这可怎么办!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连我都束手无策了!!多么可怕的强敌啊!!!” 岩窟王:“……” 我:“……” 星鸟:“……” 艾蕾:“……那个,就连我也看得出来……” 贝狄威尔:“……如果王在这里就好了。” 因为梅林浮夸而且敷衍了事的表演,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然后,就在如此尴尬生硬的氛围之中—— “做得很好,星鸟。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 老人用枯瘦的手指捋着一绺灰白胡须,就像一只年迈狸猫那样得意地眯起了眼睛。 (出、出现了!!对梅林的人设一无所知,因此完全不觉得他演技掉线的三次元反派!!) (仔细一想也是啊,如果是莎士比亚之类的话, 这么讲话一点都不奇怪……) (话说回来, 你想利用从者搞事, 自己都不花时间去学习一下他们的基本信息吗?你让考据党情何以堪啊你,你连同人作者都不如!!) 我将满腔吐槽都压在心底,尽可能茫然而漫无目的地瞪大双眼, 嘴唇微张, 摆出一副惨遭捅肾、失血过多时特有的呆滞表情, 简称“远坂时臣式呆滞”。 “……” 星鸟瘦削的肩头隐约抽搐了一下, 我觉得她可能在忍笑。 话又说回来, 下一步该怎么出手?给点提示啊姐姐。 就算你说要我“试试看”, 我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首领的“手术”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又会被带去哪里…… ——就在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的时候。 岩窟王颀长挺拔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放开她!!” 可以,这演技就比梅林逼真多了。 由于距离近在咫尺, 他这气沉丹田的一嗓子直击耳鼓深处,吼得我鼓膜都在嗡嗡作响,再加上失血造成的精神衰弱,险些真的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青年脸上的表情也足以乱真——眉心紧蹙成一个铁画银钩的“川”字,薄唇抿作一道直线,面色乍一看如同苍白、冷硬的大理石,但透过那不动如山的表面,却仿佛可以看见一整锅翻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从眼窝里喷出火来。 ……不对,他好像真挺生气的。 这也难怪。即使星鸟另有所图,就结果来说也算是给我创造了机会,但那一刀到底是结结实实地扎在我腰子上,估计一拔|出来就能飙血飙成小喷泉。 想想还有点头皮发憷。 不过这会儿麻药(?)见效良好,伤口很快便全无知觉,别说在腰子上开个孔,简直像是打从一开始就没长过腰子似的。 我心知机不可失,索性也横下心来,立志将这场演出进行到底。 哪怕要付出一个肾的代价。 “哎呀。你是不是忘了妾身的存在啊?” 星鸟一方的群众演员同样敬业,时机拿捏得分秒不差。眼看岩窟王出手,酒吞童子最先踮起足尖轻盈一跃,手中与体格不符的长剑大幅挥出,硬是将他险些触碰到我的手臂格向一旁。 “啧!” 岩窟王一脸不甘心地咋舌,神态完全不像伪装,多少是动了真怒。 这一来一往犹如开战的号角,艾蕾和贝狄威尔也纷纷反应过来——无论对方用意如何,这一架总归是非打不可的。 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不知说什么台词才能避免穿帮? 打就是了。 于是双方心领神会,一眨眼便开始随机匹配、捉对厮杀,狭小的房间内刀光与剑影齐飞,火花噼里啪啦炸了个五光十色,堪称特效齐全。再加上来往都是姿容端正的美人,看着煞是养眼…… (哦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动手还好,酒吞童子她们一动起手来,我便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其中端倪。 从表面上看,他们似乎是在围绕我展开争夺,恨不得一招一式都冲我和星鸟脑门上招呼。但仔细看去,酒吞童子一方且战且退,一寸一寸接近老人端坐的轮椅,而且不着痕迹地结成了一道看似松散、实则密不透风的包围网,封锁住了他离开房间的退路。 茨木和清姬做得更绝,一人占据房间一角,然后各自挥手释放出一道火焰,恰好取代了刚才惨遭初阳破坏的墙壁,彻底将房间和走廊隔绝开来。 如此一来,正可谓二小姐之心,路人皆知了。 其中一名黑衣保镖不由地大皱眉头:“二小姐,你的异能这是……” “她们都是鬼怪,不懂事的。请父亲见谅。” 星鸟轻描淡写地甩锅,一边又将我在地上生生拖动了半尺。 “父亲,我能力有限,看来您眼下暂时无法前往手术室了。不如就在这里进行手术,一旦成功,星花的异能便会全部归您所有。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违抗您了。” 她扮演脑残粉实在出神入化,可见从业经验丰富,一忽悠一个准,我也不知该感觉讽刺还是悲哀。 “说什么梦话。” 岩窟王闪身避开清姬挥落的薙刀,眉梢斜斜一挑,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反驳: “我们——‘我’所认定的Master,直至粉身碎骨都不会改变。” (呜哇,这人绝对是演话剧都不肯吃亏的类型……绝对是我去演朱丽叶,他就不会让别人演罗密欧的类型。) “……” 星鸟的提议合情合理,岩窟王的反应也极其情真意切,无论怎么看,首领都没有怀疑他们的理由。 他也的确没有怀疑,当即挥手向保镖示意道: “听见了吗?71号负责防御,198号,使用你的异能来完成‘手术’。可别像当初的82号一样搞砸了。” “是!” “……是。” 两道低沉的应答声同时响起。只不过其中一道果断坚定,甚至隐约流露出几分骄傲——这是71号,也就是方才向星鸟提出质疑那一位,他对首领热烈崇拜的目光连墨镜都掩藏不住;而另一道犹豫、迟缓,吐字含混不清,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似的,显然就是负责执行手术的198号了。 (没有名字,只有编码……也就是说,他们和那位“人造白野”一样,都是岛上异能实验的产物。) 至于“当初的82号”,想来就是当年操刀转生手术,把首领的灵魂转移到初阳身体之中的异能者了。 与此同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位82号也帮助小五郎,把初阳无处可去的灵魂安放到他的体内,让初阳得以存活。 首领的手术失败以后,82号又遭遇了什么呢? 我不太愿意想下去。不过,从眼前这位替代品——198号墨镜之下的恐惧表情来看,答案早已是昭然若揭。 71号要不就是被成功洗脑,要不就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198号又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恐怕没法指望在几分钟内策反他们。 接下来,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总而言之,先观察他们的异能……)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场内状况有些不对劲。 二小姐的同伴至少还要保留表面功夫,但我这一边的从者毫无顾忌,从头到尾都没有留心避开老人和他的保镖。 照理来说,他们每一次挥动武器、释放魔力造成的余波,应该就足以将老人活剐掉一层油皮才对。 但事实却是,老人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连衣摆和胡须都没有在爆风中飘动一下,面对火焰热浪也一样气定神闲,整个人如同一尊石像般岿然不动。 异常。 一目了然的异常。 但是,原因会出在什么地方呢? (71号的异能……吗?) 老人命令他“负责防御”,如此说来,他应该能够使用某种防护类型的异能,让老人得以免疫一切物理和法术伤害。 更糟糕的是,他还是个真·脑残粉,使用异能时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岂不是无敌吗。 “……” 我朝向星鸟投去一个暗含求助之意的眼神,示意她好歹再给点提示,现在这难度简直就是中国的江苏高考卷。 起码给我换成全国卷! 星鸟倒也没在这方面卖关子,只将嘴唇轻轻一努,暗示我朝老人的方向看去。也就在此时,酒吞童子灵活地纵身跳跃到轮椅前方,与她交手的贝狄威尔挺剑刺出,一时间收势不住,剑尖一直线地逼近老人胸口—— 然后,就在距离老人大约一臂的位置,剑锋被硬生生地弹开了。 “……?!!” (所以说,那就是他免疫伤害的“绝对防御”范围吗?!) “父亲。” 星鸟没再多与我废话一个字,径直拖着我穿越战场,将我像一条麻袋似的抛到老人脚边。当然,我也在一臂开外被无形的防护罩弹了回来,感觉好像撞上了一个弹性极佳的巨大果冻。 “首领,您看是否要开启防护罩……” 71号毕恭毕敬地请示道。 “别无他法。为了手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老人看上去并非全无顾虑,但对年轻身体的渴望(妈呀,听上去真是太微妙了)最终压倒一切,促使他干脆地下了决断: “打开,把她拖进来。” 这也是即将置他于死地的决断。 我心中迅速翻涌起一阵狂喜,但喜色还没来得及漫到脸上,就只听见老人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 “慢着。198号,先搜一搜星花的身,取走武器和其他可能伤人的东西。” (什……!!) 即使这位兄弟看上去怂得一比,但他终究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们。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的确不拘这个小节,不过其他人……) 我刚想到这里,便只见岩窟王霍然转头,目光中像是浸透了一撮冰渣子,冷飕飕地钉死在男人脸上。 千言万语,千刀万剐,尽在不言中。 “这……我……” 男人承受着来自老者和青年的双重死亡凝视,一下子连牙关都开始咯咯作响,急忙弯腰在我身上敷衍了事地摸了两摸——“摸”的时候起码隔着十公分,要不是我本人毫无感觉,还以为他在使什么隔山打牛的气功。 这小伙子,求生欲还挺强烈啊。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敷衍,最终还是恪尽职守地没收了我的配枪,以及手铐、闪光|弹等一系列小玩意儿,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将眼皮抬了一抬,腰板自始至终都不敢挺起。 “首、首领,都已经检查过了。” 接着,那位忠心耿耿的71号便在半空中虚抓一把,将那层看不见的屏障打开了一道豁口,让198号将我拖入其中。 这一刻,我和老人之间的距离无限缩短,只要跳起来就能敲碎他的膝盖骨。无须多问,想必这就是星鸟盘算已久的目标。 但是,我的本能却告诉我“忍耐”。 无论对方身上的腐朽气味有多么令人作呕,我都必须忍耐下去,直到一击必中的机会来临—— “首领,为了完成手术,首先必须将您的血液注入她体内。眼下没有输血设备,只能直接给您……” “无妨。” 面对俯首帖耳的部下,老人也显得极为宽和:“划破我的手腕,让她饮下鲜血即可。” “……” 这话一出,我腹中若隐若现的呕吐感越发强烈,亏得我拼命忍耐才没有表现在脸上。 “是。” 71号恭敬地应诺一声,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首领枯槁的手腕上轻轻一划。从中流淌出的血液少而缓慢,黏稠的质感有如泥浆,色泽更是呈现出一种近似于黑的暗红,竟已有几分不像人类。 (这家伙,该不会对自己也进行了人体改造……?) 我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的情形已容不得我继续头脑风暴。 “星花,我的孩子……我的希望,我的未来……” 我感觉到自己被人强硬地扳起头颅,老人那半张满溢着死气的衰朽脸孔近在眼前,一只眼睛如同玻璃珠一般全无反应,另一只眼中迸发出热烈狂喜的光辉。 他口中絮絮低喃的话语,乍一听与任何一位望子成龙的父亲别无二致,唯独我能够理解其中的疯狂。 我的希望。 我的未来。 以及——我宝贵的食粮啊。 这就是他眼中的“孩子”。 这就是他眼中的我。 约束自己的法不必去守,触动自己的美一定要得到。为了自己那一点意难平,公义、良心乃至血脉亲情,统统都不值一提。 即使倾诉再多的真情,描绘再多的宏图伟业,这个人从头到尾,真正爱着的也不过就是【自己】罢了————!!! “你、他妈……” “什么?” 为了听清我从齿缝间挤出的阴沉低语,老人下意识地倾身近前: “还有什么遗言吗,星花?” “我说你他妈去死啊!!你死了该有多少人普天同庆啊,混账东西!!!” 就在这一刹那间,我猝然翻身而起,在一秒钟内顺口溜似的将整句话啐到他脸上,然后—— “嗷啊啊啊啊啊啊!!!!” 我每天餐后都用心刷牙、保养得洁白光亮的门齿和犬齿,深深嵌入了老人手腕上滴血的伤口之中。 “首领!!” 软弱的198号早已惨然失色,71号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高呼,伸手揪住我的马尾就要将我拽开。 而我一边吐出老人辣舌头的血浆——真夭寿,这玩意儿的味道比蛇草水还可怕——一边反手攥住71号肌肉虬结的胳膊,从袖口中掏出一截没被摸走的刀片,毫不迟疑地狠狠扎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你们这些个坏东西吵得很。” 我顺势转身,一脚蹬在他两腿之间的要害部位,将他整个人撂翻在地的同时用力碾了两下,于是他便只能倒在地上嘶嘶抽气,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由于异能者受创,依靠他维持的防护罩瞬间难以为继,岩窟王当即甩出一道强横的黑炎,直接将那层肥皂泡一样的薄膜击了个粉碎。 “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老人单目圆睁,充血的眼球就像死鱼一样突出眼眶: “难道说,星鸟居然——星鸟!!我要杀了……” “很遗憾。您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老爷。因为您的女儿,早在多年之前就想杀了您呀。” 就在此时。 从轮椅后方的阴影中,响起了令人联想起游女花魁的柔美声调。 而应声浮现出的,也正是酒吞童子那副婀娜多姿的身段,千娇百媚的容颜。 “什……” 这是老人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下一秒,如同泥浆——或者说是石油一般,颜色和谐得不能再和谐的血花飞溅开来。 “妾身虽然被人斩首,自己却少有斩下头颅的经验呢。” 骨碌。 寒光闪烁。 拥有少女身姿的鬼王朱唇轻启。 “所以……” 骨碌,骨碌,骨碌。 “如果招待不周,还请您多担待呀,老爷?” 老人那如同枯树根一般轻而脆弱、仿佛已被蛀空的头颅,被酒吞|精准利落的一剑平滑削断,从脖颈上平平飞出,发出一连串“骨碌,骨碌”的空洞声响,朝向墙角慢慢滚去。 “……” “…………” “…………………” (……就这样,结束了?) 太简单了。 面对这过于简单明快的终结,不仅是我目瞪口呆,众人反应不及,就连精心策划一切的星鸟也一时哑然,像个迷路的小姑娘似的杵在原地。 或许,她终究还是心怀惶恐,唯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从未认真想象过成功的情形。 “……话说,那是我的身体?妹妹,你打飞了我的头??”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被她护在身后的初阳不知所措,一脸“真让人摸不着头脑.jpg”地挠了挠头。 “……” 星鸟终于回过神来,当即黑着脸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都那副德行了,你还想捡回来用吗?这辈子就和小五郎凑合着过。” “啊,这么一说,我的异能倒是完全恢复了……所以说,父亲真的已经……” “已经……” “……” 我一手捂着腹部渗血的创口起身,还没来得及自己站稳,就被后方风一般席卷而来的男人一把挽住。 “没事。茜。” 岩窟王沉声开口,旋即又自责似的按住眉心:“不对,我说错了。怎么可能没事……你别乱动,现在就让梅林为你治疗。” “没错,交给大哥哥我!毕竟我从刚才开始都没帮上什么忙啊!!” “闭嘴。会吵到她。”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艾蕾苦笑着打起圆场。 再看另一边,全程划水、显然对星鸟计划一无所知的明石和鲶尾面面相觑,互相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说,总而言之……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离开了?可以和兄弟他们在一起了?” “嗯,嗯。我也想快点见到萤丸……啊,如果审神者不介意的话,去萤丸家里蹭饭也是个好想法啊。” “我怎么会介意。反正你一直都不肯干活,走了我倒还清净。” 星鸟虽然板着一张俏脸,但语气却是不可思议的温和。 “只要能离开这座岛,无论你们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是你们的自由。我虽然自私、刻薄又狠毒,不是什么好女人,但还不至于像父亲一样困住你们,强迫你们卖命到死。” “咦?不不,我也没这么薄情啦。我不是要跳槽,只是偶尔去吃白饭……” “不,我家养不起吃白饭的。” 我一手环着岩窟王腰间稳住身体(顺便感受有个靠谱月球男友的福利),另一手揪着梅林领口(让他闭嘴不要再说骚话),虚弱地小声吐槽道。 …… …… …… 那是所有人都在全心全意地描摹未来,不带一丝阴霾与瑕疵,美好得宛如梦幻的一分钟。 仅仅,只有一分钟而已。 因为一分钟以后,我们就会发现—— 从老人头颅周围扩散开来的血迹,如同拥有生命的淤泥一般攀爬延伸,最终无止境地朝向四周弥漫开去。而星鸟的一只眼睛也像是滴入墨水,眼珠也好、眼白也好,都被一概浸染上清一色的黑,化为透不进一线光明的幽深黑洞。 然后,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伯爵:我没演,我一直都很严肃 boss第一阶段打完!超快!二姐尽力了,她已经做了她能做到的……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后还有第二管血条 第90章 被泥淹没,没不知所措 我察觉到异变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无数黑漆漆、密匝匝的线条, 如同地板上擦洗不净的陈年污渍, 又如同某种植物纠缠交错的藤蔓根茎, 以老人的头颅为圆心, 朝向四面八方爆炸性地扩散开来。 就在众人错愕躲闪之际,我发现只有星鸟一个人, 仿佛对这种恐怖异状全无反应似的,目光呆滞, 双手低垂, 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这一次, 她目光中渗透出的腐朽气息绝对不是演技。 “喂,我说你!!” 说时迟那时快,星鸟一侧眼白已经完全被染作乌黑, 眼珠溶入黑暗之中无法分辨, 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眼看着那层黑影正快速向她另一侧瞳孔蔓延,我顾不上之前的恩怨,下意识地扬声喊道。 “!!这是……?!” 星鸟仿佛蓦然从梦游中惊醒,五官剧烈扭曲,神色间带上一层前所未有的动摇与骇然。 “怎么回事?!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明人不说暗话,根据我丰富的二次元阅历, 我觉得你可能被附身了!!” 我再次发动自己擅长的“高速神言”(?)技能, 两片嘴皮子疯狂拍打,一秒钟十个字地往外蹦: “我才想问怎么回事?你机关算尽,忍辱偷生, 苦心筹划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自己身上早就被人做了手脚??” “我身上??” 她看上去比我更吃惊,“我身上没有——不对,说有也是有,但那是为了控制我——” “啊?你讲啥???” “…………” 就在我们大眼瞪小眼、一个赛一个摸不着头脑之际,我敏锐地捕捉到——从我脚边不远处的墙根位置,传来了一阵牙关打战的格格声响,以及一连串近乎神经质的喃喃低语: “不是我,这不能怪我。不是我,二小姐,不是我的错……” “喂。” 我当即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一把揪起那人衣领,将他整个人像条死鱼似的拖拽起来: “什么‘不是我’,你做了什么?讲清楚。” “我、不,不是我,我没有……” “讲不清楚的话,我把你头也打掉,看看你能不能像你家老板一样尸变。试试?” “噫……!!” 被我一把拖起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位战战兢兢、缩手缩脚,浑身窸窸窣窣抖得活像只小鹌鹑,在首领淫威面前伏地求生的“198号”。 (刚才,首领命令他负责手术,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我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男人的异能就是“转生”。) “别、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会儿首领的头已经被酒吞打飞,再也不能对他作威作福,但198号的心情依然没好到哪儿去。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恐惧的对象从首领换成了我。 要让他开口吐露实情,并没有花费我多少功夫。 根据198号坦白交代,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当星鸟还是个年幼少女的时候,首领就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长子初阳从小就很有想法,而且颇有点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一向只是为了母亲才委曲求全。 但首领知道,无论他再怎样殚精竭虑,穷尽一切医疗和异能手段,被自己果断割舍的妻子——也就是初阳母亲的生命,最多只能再维持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后的初阳还是青年,万一他愤而反噬…… 正因如此,他必须将次女星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必须让她一生都为自己所用。 如果同时失去初阳和星鸟,而且两人都与自己为敌,他梦想中的犯罪帝国就会出现裂痕。 所以,他在少女心脏附近打入了异能构成的“楔子”。 制造“楔子”的异能者被保护在十分安全的密室之中,与首领保持单线联系。只要首领发现星鸟生出一点逆反之心,就会对这位异能者下达命令,让他用“楔子”刺穿星鸟的心脏。 ——以上,就是星鸟原本所知晓的内容。 亲切地、和颜悦色地。她的亲生父亲面带慈祥的微笑,这样对她说道: 我的孩子。如果你有一天背叛了我,就去死。 …… 所以,他才能够有恃无恐地派遣星鸟潜入特务科,成为埋藏在我们之中的“内奸”。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担心星鸟会倒戈相向。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想死】。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不想死】的人更好操纵了。 而不想死、尤其是不愿死在囚笼之中的星鸟,花费了许多年时间等待时机,在岛上低眉顺眼地扮演一个乖女儿,在特务科趾高气扬地扮演一个三流恶毒女配,把黑白两道耍得团团转,终于找到了将父亲一刀两断(物理),让他来不及下达命令的机会。 她唯二的目标,就是自由,以及活着。 (……本来,应该是能够成功的。) “然后呢?” 眼看情势危急,我用更加凌厉的目光和口吻逼迫198号说下去: “不止这些。老实告诉我,首领打入星鸟胸口的‘楔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我……” “埃德蒙,打爆他的——” “放心,我会非常残忍。” “别别别这样!!我说,我说!!!” 男人蹲下身抱头惨叫,竭力把整个人蜷缩成很小很可怜的一团。 (这人怎么回事。吃硬不吃软,难道是个M?) “那枚‘楔子’之中,其实还藏有首领的血液,还有、还有……为了完成‘转生’,预先画好的术式!!” “……” “所、所以,不必再进行什么手术,只要直接发动异能,首领就可以‘转生’到二小姐身上,占据她的身体。不过,那个……听说二小姐的异能怨念很重,有可能让人发疯,短寿,甚至变成废人。当年研究期间死了很多人,只有二小姐一个实验体活下来,寿命也受了影响。首领并不看好她,只把她当作迫不得已之际的保险措施……他、他还是更喜欢五小姐,也就是你。” “…………” 谢谢,我一点都不开心。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还有一个疑问必须解决。) 我居高临下地发问道: “你说‘只要发动异能就能转生’,也就是说,需要有个人及时发动异能咯?现在星鸟之所以会被附身,也是因为——” “是,是的。” 男人目光游移,声音也像是漏了气似的一路微弱下去:“那、那个是……” “……是你干的吗?” “…………” 无言的沉默。 看来,无论是坦然承认还是扯谎欺瞒,这男人都缺乏必要的勇气。 “我、我也不想的!!” 大约是从我冰冷的视线中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男人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后便开始摇晃着脑袋拼命辩解: “因为首领命令我,‘如果发现他遭遇生命危险,就要立刻发动异能’,我没法违抗他——” “——但是,如果他在这里嗝屁,你就再也不用听命于他了?你也是拐卖受害者,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回家,和你真正的亲人团聚。” 我冷静地指出事实。 “就在刚才,你亲手毁掉了唾手可得的自由啊。” “………………” 这一次,骤然降临的沉默比之前更为漫长。男人好像遭到雷击一样愣在原地,半晌才呆呆地吐出一个音节: “……………………………………诶?” (……你没注意到吗,喂。) 不过,说的也是。 从小就被拴在柱子上的大象,即使松开锁链,也早已无法离开原地了。 这个男人——第198号实验体,既不是首领的忠犬,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恶徒。 他只是一个在漫长的监|禁生活中逐渐麻痹,被根植心底的恐惧压垮精神,以至于察觉不到牢门打开的【囚徒】罢了。 大概,就在方才我嘴啃首领、脚踢保镖的时候,眼看着防护罩濒临粉碎,被撇在一旁的198号意识到“首领有生命危险”、“我必须听命行事”,于是不经思考,本能地发动了异能。 所以,即使酒吞之后手起剑落削了首领的头,198号发动的异能仍然照常运转,让首领的灵魂得以侵蚀星鸟的身体。 太可笑了。 太可悲了。 198号是个小人物。从长相到性格都平凡无奇,就像滚落在路边的小石子一样,随处可见,不值一提。 他没有天川星鸟那样的勇气、意志和智慧,作为人类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弱者,唯独【不想死】的本能与她如出一辙,殊途同归。 首领想必早已洞悉他的秉性,所以才将如此胆小的他留在身边。 星鸟无法理解弱者的心情,所以忽略了这一点,从头至尾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最后,强大的星鸟也就败在这里。 “…………” “…………” 面对太过讽刺的现实,我、星鸟和初阳都一时无话,内心五味杂陈。然而,急速推进的现实却没有给我们保留多少感伤的闲暇。 “我想,我多半是不行了。” 星鸟抬手掩住半边面颊,长吐出一声混合着苦笑的叹息。 “父亲原本的异能受到身体限制,得到我的身体之后,他恐怕会成长为前所未有的怪物。是他赢了。” 就在此时此刻,血管一般细密的黑色纹路迅速爬满她苍白的皮肤,让她越发显得面目狰狞。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愿赌服输,我只能走到这里。没什么好说的。初阳哥——还有柚木,你们走。” “哈?!” 初阳先我一步喊出声来,“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只听见“轰”地一声,方才还如同污渍一般紧贴地面的迷之黑色物质骤然暴涨,化为具有实质的液体——或者该说是“黑泥”——大面积浮出地表,肆无忌惮地四处喷涌飞溅。 黑泥所到之处,无论是地板、墙壁还是家具,无一例外,都被一口气不加分辨地吞入其中。 (什么鬼??这么好的胃口,简直像史莱姆一样……) 对不起,一不小心又辱史莱姆了。 (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把自己改造成了个什么东西???) “还不快走!!” 星鸟再一次嘶声催促,嗓音像是遭到撕扯一般变调失真,拉出一道近乎凄厉的弧线。 也不知是不是唯恐我们还有留恋,她忽然伸手拉过一边不知所措的静谧,然后用力将她向我推了过来。 “柚木,带她们离开!我撑不了多久了。在彻底丧失自我之前,我会切断自己和异能生命体之间的联系,把契约转写到你身上。” “什……” (话说,不要把浑身带毒的静谧推过来啊?!我又不是什么百毒不侵的主角!!) 相较于我的动摇,星鸟的语气出奇镇定: “这样一来,她们就不必和我一起遭到吞噬了。这是我现在唯一还能做到的事。” “不是、等一下,你认真的?!你冷静一点,是我哦?是你最讨厌的柚木茜哦??” 确实,极少一部分召唤异能者能够自觉自愿地放弃异能,或是将其让渡给他人。但异能何等来之不易,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有人甘心放手。 (更何况,星鸟分明一直对我——) “是啊。” 星鸟淡然承认道。 “柚木茜,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仅限在这一刻,女性了无生气的灰暗神情豁开一道罅隙,让我得以窥见其中本应属于星鸟、却从未流露在外的柔软与鲜活。 同样也是在这一刻,地面上原本只是浅浅铺开一层的黑泥再次高涨,开始朝向现场尚存的生物——朝向我们流淌汇集。 至于星鸟,她浑身上下都已被黑泥浸染,逐渐难以分辨出人形的轮廓,五官面貌也像是融化一般褪色模糊。 唯独嘴角那一弯笑意,眼中两点亮得惊人的星光,在黑暗中依旧显得通透而又清晰。 “……Master啊。虽说一度化身为鬼,最终却仍是向往为人吗。” 在我身边,酒吞用指腹轻抚剑锋,仿佛心生惋惜似的轻声细语。 “即使无法像人一样活着,也要像人一样,沐浴在温暖的光辉之中死去。哎呀……此次现界,妾身也遇见了有趣的Master呢。对鬼来说,似乎稍许有些太耀眼了呀?” “是我该谢谢你们。我……是个不称职的异能者,给不了你们任何东西。” 星鸟吃力地摇了摇头。 我看得出来,她最后的理智和意识已经细若游丝,千钧分量系于一发,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瓦解。除了暂时撤退、聚集其他同伴,设法打倒附身的首领之外,现在的我别无他法。 但是,在离开之前,我仍然决定将她的话语听到最后。 “柚木茜。” “我在。” “我讨厌你。” “我知道。你说过好多遍了。” “我讨厌你、怨恨你、嫉妒你。我……非常羡慕你……” “这些我都知道。” “如果,当初被带走的是我……” “也许现在你我的立场会交换,也许不会。但是,‘如果’是不可能的。无论幸运还是不幸,我们都只能在自己被赋予的现实之中活下去。” “我明白。这点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虽然明白,却没法不去羡慕。我……没法,不去梦想……” 被泥淖侵蚀吞没的女性,好像梦呓一般恍惚地喃喃自语着,无意识地向我伸出手来。 沾满淤泥的、颤抖的指尖,仿佛诉说着“天川星鸟”这个人类悲哀的本质。 为了生存而不断扮演各种角色,习惯以谎言包裹自己的她,在最后的最后,留下了唯一一句真心的告白。 “柚木茜。” “我在。我在这里。” “你走。”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你就这样,带着我最讨厌的幸福表情,活下去……” “因为,你是我的梦想。只要你还活着,我的梦就不会死去。” “————” 就在这一霎间,沛然涌起的黑泥化为一道高耸幕墙,将星鸟整个人隔绝、封锁,最后囫囵吞枣地卷入其中,彻头彻尾地没了顶。 与此同时,在我身后等待多时的岩窟王一把将我抱起,三两步跃出房间,反手击碎了走廊一扇窗户,稳稳托着我从不知几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 “……” 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急遽得令人作呕的失重感之中,我心中感觉不到一丝惊悚慌乱。 就连伤口处逐渐恢复的疼痛感,失血造成的虚弱眩晕,也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只是用力环绕住岩窟王的脖颈,默默将脸颊埋入他的斗篷,以此来掩盖自己咬牙切齿的低语。 “我不能接受……” “我明白。” 岩窟王顺理成章地接口,也不知他是明白了什么。 “真是的,我也讨厌她啊。她自说自话地嫉妒我,成天阴阳怪气、找茬添堵,就算是演技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明白。” 岩窟王语气平淡,但其中却能感受到一种无言的体谅与包容。 听上去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不过,他的言外之意大概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能理解,都能接受”。 所以,我向他坦然道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们去救她,埃德蒙。打败罪魁祸首,把天川星鸟拯救出来,让她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接受应有的惩罚。——然后,把她的异能还给她,重新开始。” 也许,现在还为时未晚。 说实话,我也一样只是个渺小平凡的人类,无法确定怎样才能抵达“正确”的未来。但是,现在这个结局一定是错误的。 不能就这样结束。 我决不接受这种结局。 “好。” 对于我任性妄为的愿望,岩窟王也只用一句话来作答。 “你的呼唤,我确实已经听见了。” “那么……” 砰!! 不等我开口回话,头顶猛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抬头望去时,只见另一扇窗户在黑泥的冲击之下轰然破碎,沉甸甸、湿漉漉的泥浆迅速凝聚为一只巨爪,劈头盖脑就冲我们抓了下来! “啧……!!” 身在半空的岩窟王无处借力,因此也无从闪躲。为了释放黑炎予以还击,他不得不将一只手从我身上松开—— 然而,在那之前。 从我们后方袭卷而来的一道烈焰漩涡,宛如一条饥肠辘辘的巨龙,顷刻间便将笼罩在我们头顶上方的黑泥蚕食殆尽。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另一条手臂被人粗暴拽过,整个人也被顺势带出岩窟王的臂弯,落入了另一个更加娇小……而且异常柔软的怀抱之中。 “哼。我才刚离开一会儿,你们就落入这种危机……果然,这位小Master还~是离不开我嘛。” 高傲带刺的声音。 “话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那家伙发狂了?不对,仔细一看,茜这不是受伤了嘛?!你在做什么啊岩窟王!!!” 以及,傲中这若有似无的一点娇,最是令人欲罢不能。 “那个,alter亲亲……?” “亲你个头啊!听着,你现在给我保持清醒,绝对不能睡知道吗?!特务科的船只已经靠近海岸了,到时候你就和医疗人员一起待机,别到处乱跑碍事!!” “不是、那个,战斗的事……” “然后嘛。” 银发金瞳的少女——贞德alter对我的小声抗议充耳不闻,单手环抱着我轻松落地,而后利落地一甩短发和披风,双目灼灼有光,朝向城堡投去一道寒冰般锐利冷酷的视线。 “总之,先把他们变成面粉大小的颗粒?具体来说,就是反复焚烧三遍,之后再把灰烬放进磨盘里慢慢地碾。” 龙之魔女人如其名,酷似某种三年没开荤的食肉动物,绽放出比反派更像反派的凶残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二姐的暂退场面,写得比想象中还要长(擦汗 这次是真的boss战开团了,boss也是真的很大,得到二姐身体和异能的boss会召唤出非常牙白的东西 第91章 我们一群,殴他一个 一刻钟后—— 当我们抵达海岸、与同伴们顺利会合之际, 事态进展飞快,整座岛屿的面貌都已经为之一变。 不必多说, 映入我们眼帘的那幅光景不仅离奇, 而且堪称绝望。 以首领巍峨壮丽的城堡为起点,黑泥源源不断地涌出, 仿佛在城中开凿了一口取之不尽的油井。最终, 滔天浊流化为一重又一重黏腻厚重的阴影, 将整座城堡都密不透风地裹入其中,从外侧再也看不见一点昔日痕迹。 而后, 吞噬城堡的黑泥开始一齐向森林进军,推进速度远超过我所知晓的任何一场洪水或泥石流。不过弹指之间,泥淖便已填平林间每一道凹凸不平的沟壑,浸透每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循着每一棵参天大树攀援而上。 黑泥过境之处,满树浓荫刹那间枯萎凋零,林中自在生活的飞鸟走兽也被一股脑儿吞吃入腹,未及反应便遭到腐蚀, 连一星半点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如果从上方俯瞰, 这黑泥恐怕就如同某种来势汹汹的剧毒, 一眨眼便已侵入五脏六腑,流窜过大地每一条古老的血脉。 然后,将一切都化归乌有。 …… “不是,这什么情况???” 现状实在太过魔幻,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特务科同僚, 目睹这幅景象也不由地目瞪口呆。 先前船舱起火,大奶小哥——藤间奔走于火场中救人无数,一头一脸的汗水烟灰都顾不上擦,这会儿整张脸糊得看不清五官,乍一看好像一只人型暹罗猫,又像是刚在黑煤窑里做了三年苦役。 他刚一从甲板上探出脑袋,就“哎哟”一声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别这样,兄弟!我以为自己是来拍警匪片的,最多也就是个奇幻片……这,这怎么看着像个末日片呢???” 我:“……” 是啊,我也想知道。 片刻之前,贞德alter原本当场就想杀个回马枪,再次冲入城堡,与将我逼到这种境地的“黑泥老妖”——我知道这名字很敷衍,但我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称呼——决一死战,让他见识火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在无穷无尽的黑泥之海面前,个把从者的攻击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削去对方薄薄一层表皮,不痛不痒,没有卯用。 面对谜之物质锐不可当的气势,就连暴躁美少女alter亲亲也不得不收敛怒火,百般不情愿地调转方向,和我们一起撤退到最为安全的海滨地带。 与此同时,其他异能生命体都在岛上各处分散开来,尽全力救助不明就里的受害女性和儿童。 至于岛上的村民…… “能救便一起救。如果村民和受害者一起掉泥潭里,只来得及捞一个,那就把受害者捞起来,让村民自个儿沉底去。” 我这样告诉他们。 我知道,无论品性如何,生命本身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也没有选择“谁该得救”、“谁更值得救”,判定人命孰重孰轻的权利。如此轻易就裁断他人的生死,我恐怕会遭天谴。 但我不在乎。 我一点都不在乎。 在这座岛上,已经有太多人吃了太多的苦。像小五郎一样湮没无闻、至死无法回家的孩子,已经够多了。 如果能够尽可能地多让一个无辜者获救,多让一个失散的家庭破镜重圆,无论是天谴还是人间的骂名,我——柚木茜都将欣然领受,甘之如饴。 …… “嚯~阵势挺大啊。” 就在此时,一把凌厉清亮的女声如同珠玉落盘,字字掷地有声,在一片沉闷压抑的死寂之中激起波澜。 “区区一介人贩头子也敢玩这么凶,反了他了?” 我扭头望去时,只见lo装美少女一手提着蓬松的蕾丝裙摆,另一手倒拖着一门黑洞洞的加农炮,脚踏一尘不染的低跟小皮鞋(我怀疑她特意擦过),昂首阔步地踏上海岸。 她显然心情不佳,两弯细眉一路斜飞到浓黑的鬓角,脸色也像是山雨欲来的天空一般凝重: “可以,有点意思。柚木,你感觉到了吗?岛上所有的异能,似乎都在朝向同一点聚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发生异能的‘特异点’现象。” “亲爱的,我好想你……” 而我劫后余生,再看见她犹如亲人相见,立刻用坦诚不做作的语气向她表达了内心一片真挚的思念之情。 实不相瞒,刚将“二姐”和“内奸”这两个字眼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我也曾经条件反射地将lo娘列入候选名单。 毕竟她如此英俊潇洒,完全符合他人对“二姐”的一致描述——强势、精明,无论何时都英姿飒爽,充满了女中豪杰的风度与威严。 更何况,她一直与我姐妹相称,关系亲密,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作为“二姐+内奸”来说,身份的确再合适不过。 不过在此之前,因为清姬纵火、三系慎二得势等一系列原因,我对“后援团”的怀疑占了上风。从结果上来说,最终我作出了正确的推理,也就顺势打消了自己对lo娘那一点指甲盖大小的怀疑。 事实证明,lo娘姐姐是个表里如一的帅气猛女,而真正的“内奸”——天川星鸟则是扮猪吃虎,猛女装熊。 话虽如此,因为心中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怀疑,我还是感觉很对不起lo娘姐姐。 如今有幸重逢,我在她面前加倍地殷勤狗腿,一张嘴就吹出一连串缤纷绚烂的彩虹屁: “亲爱的,看见你依然如此英明神武,美若天仙,我就放心了!!” “……” lo娘一脸微妙地上下打量我: “几个小时没见,你怎么变得跟我一样橘里橘气?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岛上见证了男性犯罪者的丑恶面目,终于恍然大悟,发现‘女人就该和女人在一起’了?” “……她没有。” 岩窟王低声打岔,然而姬佬眼中没有男人,lo娘也并不是很在乎他的发言。 “好了,说正事。柚木,关于岛上异能聚集的现象,你心里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嘛……与其说是‘有头绪’,不如说,现在正在聚集异能的黑泥老妖,多半就是我失散多年的爹。” “……什么???” “说来话长。” 情势紧迫,也由不得我向他们慢慢解释,细说我登岛之后的来龙去脉。我尽量删繁就简,省略一切枝节,言简意赅地讲了个大概: 我有一个人贩子野爹,兼职是搞人体实验,他强掳了我妈和许多女人,企图借此造人——制造出最强的人工异能者,简称造人; 我妈数年前再次落入他手中,如今安然无恙,因为艾蕾酱和尼托酱并列天下第一; 我究竟有多少个便宜兄弟,天知道,目前岛上供养着五个,其中三个都是不带一点杂质的纯正傻逼,已经被我料理了; 老二就是我们特务科三系的“唐泽真理亚”,乍一看也是个又菜又跳的傻逼,其实她才是犯罪团伙中最强大的异能者,演技过硬,有勇有谋,真实目的是一刀剁了亲爹的狗头; 我们没想到的是,首领早已对自己表面宠爱的女儿下了毒手,绝地反杀,侵占了老二的身体和异能,之后便豹变成这副熊样。 “……茜,你怎么一个字没提我啊?” 初阳委屈巴巴地举手抗议。 “?你谁啊?” lo娘抬起眼皮冲他撩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扁嘴:“怎么发型跟个傻逼一样。” 初阳:“……” (唉,可怜啊。谁让你是莫西干呢……) (答应我大哥,以后不必再对自己的发型出手,你头脑中的沙雕元素浓度已经够高了。) 就在我向众人焦头烂额地解释现状之际,另一边却是一派喜气洋洋,堪称催人泪下的大型认亲现场: “啊,这不是国行吗?喂——国行——我在这里——”←萤丸 “哦哦,萤丸!太好啦,终于和你见上面了。这里都没什么熟人,有也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我都提不起干劲啊。哎,虽然我平时也没什么干劲就是了。”←明石国行 “药、药研哥哥!还有骨喰哥哥!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五虎退 “呜哇,是药研哥——!!药研哥你听我说,这座岛上好可怕啊,有好多坏人,动不动就要把我们埋到树下做肥料!!!”←包丁 “好了好了,别哭了。已经没事了。真没想到,你们都会被困在这种地方……那群家伙,稍、微、有、点做得太过火了啊。”←药研 (PS:从药研的脸色来看,他绝对不只是“稍微有点”生气的程度) “兄弟,还好吗?”←骨喰 “我倒是还好啦。不过,我也没能完全保护好弟弟们,总是让他们受到惊吓……糟糕,这下没脸回去见一期哥啊。”←鲶尾 “是小贝!是艾蕾酱!还有梅林,是活生生的网骗——网络偶像梅莉酱!!可恶啊,为什么他们全都环绕在柚木身边,她在岛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抽卡吗??” “不是我说,她这是抽了多少啊?她该不会暗中和型月社长达成了py交易?!太狡猾了!!” “欧皇,这就是欧皇啊!!可恨的欧洲人,总有一天我要在背后对她使用酋长突刺!!!” ——以及,背对着我交头接耳的缺德同事们。 …… 我不愿打扰这段温情时光,四下张望一番之后,转向忙着勘察敌情、商议对策(顺便损上我一两句)的同事们询问道: “怎么不见lip、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他们三个上哪儿去了?” “哦,是这样。” 我的同事虽然八卦又缺德,但在正事上姑且还算得上靠谱,当下条理清晰地解释道: “接近岛屿之后,那个黄金皮卡丘——我是说吉尔伽美什,还有Passionlip,他们两人就察觉到了‘缘’的存在。也就是说,让他们现界的异能者就在岛上。” (哦哦,是说那个幼小的“人造白野”。现在有伊丽莎白保护她,应该没有大碍……) “这么说,他们是去寻找异能者了?” (不对,等一下……这么一说,Passionlip加上伊丽莎白,好像会变成修罗场啊。真的没问题吗,白野妹妹?) “没错。好像是因为伊什塔尔的异能者出了什么状况,所以她和恩奇都暂时休战,一起跟着吉尔伽美什离开了。” 原来如此。 不愧是乌鲁克白色相簿,即使伊什塔尔从来都没有姓名,这哥仨也总要秤不离砣地绑定在一起。 孽缘啊。 “哼!” 我正在内心如此感叹,却只看见天下第一的艾蕾酱秀发一甩,看似不屑一顾、实则比初阳更加委屈巴巴地偏过脸去: “我难得来地面上一次,他们居然集体不见人影……哼,我、我才不稀罕呢。我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没有觉得寂寞。因为,我是能干的女神嘛!!” (话虽如此,但你眼角都泛出泪花了哦?能干的女神大人。) “大将,你没事?” 药研三言两语和兄弟们叙完了旧,紧走两步赶到我身边,单膝跪下查看我腹部的伤势。 “我还好,不用担心。静谧小心避开了内脏,又有梅林和大哥的异能生命体为我治疗,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灵机一动,扭头转向初阳喊道: “大哥!船上伤员很多,藤间君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要不你也帮把手?你的花鸟卷,应该拥有治愈他人的能力。” 童男童女倒是也行,但他们施展的治疗技能都需要献祭自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了。 关键在于,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给初阳提供一个立功机会,也有助于他未来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没问题的。初阳这个人大智若愚,肯定能够理解我的用意……) “‘哥’?!茜茜,你刚才叫我‘哥’吗?!!太好了,你还愿意认我——” (……我收回刚才的发言。我这位大哥,该不会真是个二傻子。) 幸好初阳很快便恢复理智,镇定自若地唤出了花鸟卷,又让其他异能一起加入到救援受害者的队列之中。 “童男、童女,你们两个能力有限,专心为其他人引路就好,不必冲在最前方。记住,绝对不允许使用‘魂之祭献’技能,明白了吗?” “可是,如果有人战死——” “童男。你这个技能,只适用于异能生命体?对我来说,无论是你还是其他异能,你们的分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我只是个弱小的……” “——大家都一样,都是我宝贵的朋友。所以,你没必要牺牲自己换别人回来。” “……” 真令人意外。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牺牲的小五郎,初阳在童男面前认真蹙眉、温声说教的模样,虽然不同于星鸟,但也别有一番含蓄坚忍的魄力。 都说“归来仍是少年”,看来他虽然变成了莫西干,内心却依然是相框中那个温柔微笑的翩翩美少年。 ……虽然变成了莫西干。 …… 数分钟后—— 关于岛上泛滥肆虐的黑泥,经过特务科紧急调查,很快便得出了以下几点初步结论: 第一,化为黑泥的首领正在肆意捕食岛上生物,其中也包括被他手下召唤的魔兽,以及其他各种异能生命体。 第二,为他所吞噬的生物和异能,都会被黑泥迅速地溶解吸收,转化为他庞大力量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是不利。 第三,使他得以如此猖獗的力量之源,不是其他,正是岛屿中央那棵枝繁叶茂的【人面树】。 (可恶,早知道刚才就该砍了它……) 人面树本身不具有攻击性,比起砍树暴露行踪、平白引起对方警戒,还不如一路直捣黄龙,将首领本人直接逮捕归案来得更快——当时我的一念之差,竟然会招来如此夸张的弥天大祸。 这谁能想到呢? “抱歉,这次是我疏忽。” 事到如今,再怎么愧悔自责也于事无补,我所能做的只有一力担当: “我会负起责任,将那棵什么几把破树挫骨扬灰,不留下一片树皮。只要破坏了人面树,黑泥的无敌效果就会消失了?” “多半如此。” lo娘沉着冷静地分析道。 “根据你的说法,首领那种‘夺取死者异能’的能力,原本就是来源于人面树?换句话说,人面树和黑泥都是他异能的一部分,‘树’就是‘泥’的力量枢纽。” “哦……” 听上去很有道理,毕竟砍树会造成水土流失嘛。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笑话有点冷。 “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在黑泥淹没全岛之前,我们必须抢先一步破坏人面树。” 眼下我方战力充裕,点兵布将也要容易得多,进攻和救援工作可以齐头并进。 人面树位于岛上最高处,如今山头四面都已被黑泥淹没,如同一座孤岛般漂浮其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岛中之岛”。为了抵达目的地,并且确保将整棵树不留后患地连根斩除,我们需要一支兼具火力和机动力的精锐尖兵。 “啊~啊,我明白。既然茜这么说,那就又没我们什么事了。” 加州清光口中衔着一条白色发带,忙里偷闲将自己散乱的黑发拢了一拢: “不是寻常攻击就能破坏的?那棵树。听你们的说法,就算是一般的从者,好像也没法造成什么伤害的样子。” “的确如此。关于砍树的人选,我认为……” ——也许,应该说是某种宿命。 我有种不可思议、而且极其自以为是的感觉,仿佛【她】正是为了帮助我们渡过这次危机,所以才会回应我的召唤。 不过,这么说就有些太看轻她了。 与“宿命”或者“套路”无关,只要这世上还有挣扎生存之人伸手求助,她就一定会伸出手。 “Lancer职阶的阿尔托莉雅·潘多拉贡。” “她手中那柄圣枪——【闪耀于终焉之枪】,一定能够将人面树和树下掩埋的罪恶一起,干干净净地蒸发殆尽。” “………………” “…………” “……” “……不行吗?” 我原本是怀抱着十二万分的信心如此发言,却发现同事们并未如想象中一般欢欣鼓舞,反而顷刻间鸦雀无声,煞白面孔上全无表情,无数道令人心里发毛的目光静静凝固在我脸上。 “那个,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柚木。” 数秒沉默漫长得如同捱过一个十年,最后还是大奶小哥作为代表发话: “你……不仅是你身后这些,还拥有了那个成年体型的阿尔托莉雅??” “说得更确切一些,你拥有了我最想要的奶——胸部???” (不是,你想要的是黑皮?!难道你因为女装阿周那而自暴自弃,变成“只要有欧派怎样都好”了吗!!!) “不、那个,我的确召唤出了阿尔托莉雅,但是藤间君,你最想要的褐色美人并不是我召唤——” 我刚想开口为自己分辩两句,忽然只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或清甜、或柔美的呼唤,一转头便有两道熟悉的褐色倩影撞入眼帘: “啊,找到你了!!” 冰雪聪明的女法老脚步轻捷,并未察觉到我身陷险境,一心一意欢喜地冲我们挥舞法杖: “柚木茜,我们把树下‘死者’的身体带来了。灵魂都已经平安归还,只要让他们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够恢复神智了。” 我(欲哭无泪地): “哦,哦。谢谢哦,尼托克丽丝……” 无独有偶,另一位褐肤美人——山鲁佐德也在一旁柔声细语地补充: “多么美丽的奇迹啊。冥界的女神,竟然能让人起死回生……啊啊,若是以后,冥界也能开发出‘让人免于死亡的法术’就更好了……” “不,这样的话我们会失业?” 我:“…………” 行。我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柚·木·茜————” 嘤,从背后刺来的视线好扎人,而且好扎心。 藤间君,还有大家,难道我们之间深厚的战友情谊,竟然还敌不过区区几张五星卡吗? ——就在我如此哀叹的时候。 证明我们之间情比金坚的机会,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茜,闪开!别傻站在那!!” 贞德alter最先察觉异状,不由分说便将我一把拽到身边,顺势用棉被一样宽大厚实的披风兜住了我的脑袋。 “……?!” 但是,在布料遮蔽我的视线之前,我仍然以余光瞥见了林中几道涌动的黑影。 之所以说“黑影”而不是“人影”,是因为那些黑影并不具备人形轮廓,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被称作“人”。 同样地,那也不是某种魔兽,更不是缺乏固定形状的浓稠黑泥。 “什、么啊……那些东西,该不会是……” “茜!别看。那个是——” 岩窟王率先反应过来,急切地向我出声示警,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因为在此之前,除了视觉以外,我的听觉也受到了来自那些“黑影”的强烈污染—— “嘻、嘻——嘻叽叽叽叽叽叽!!” “12ed@#*D51!!¥%*sa&32le!!!” “¥#fdsa,%*54fwt@#,@&*(:82fsg#!!!” …… 嘈杂。 哄笑。 意义不明的杂音穿透鼓膜,在脑海深处轰鸣回响。 好像有一千万只白蚁浩浩荡荡地钻入耳蜗,在其中“嘎吱嘎吱”地齐声咀嚼。 “那个、是……” 我是见过的。 我是知道的。 那种名为【拉赫姆】,好像将人体各个部位肢解后胡乱拼凑而成的猎奇怪物,在什么场合下才会出现—— “……各位,看看你们背后。” 是lo娘的声音。 带着某种近乎死心——又或者是孤注一掷的平静,所有人都怀着默契缄口不言,缓慢地、无比缓慢地转身面向大海。 遮天蔽日的黑暗。 从铺天盖地的黑泥之海中,逐渐浮现出宛如冰山般高不可攀的巨大人形。 “Aaaaaa————” “Aaaaaaaaaaaaaaa——————” 半透明的发丝飘扬。 海风吹拂,送来葬歌一般悠长凄婉的歌声。 那是恐怖的怪物,是绝望与毁灭的化身,同时也是楚楚可怜的美人。 ——Beast Ⅱ。 回归之兽。 被型月世界如此命名的七大“人类恶”之一,曾经将乌鲁克化为一片废墟的原初母神,【提亚马特】就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快乐! 因为上一章的预告有很多小伙伴猜到了,最终boss就是提亚马特(合掌 因为是异能生命体,所以场面并没有FGO七章那么绝望 ———— PS:之后还有几个熟人会作为友军客串出场,角色都定好了,结果还是有不少没能写到,是时候考虑一下新坑的登场角色啦 范围目前是fate、yys和小英雄(没想到!),请大家举手发言(递话筒 第92章 主角光环,八方来援 “A——Aaaaaa————” “Aaaaaaaaaaaa、aaaaaaaaaa——————” 歌声回荡。 空灵而又缥缈不定, 仿佛水雾与风一般无所不在的歌声,像是要将我们溶入其中一样,不可遏止地朝向海岸席卷过来。 让人脊背发寒, 同时又勾起人心中无穷无尽的悲伤。 恐怖、凄美、充满矛盾。 这就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创世女神”——提亚马特的歌声。 从外表上看,除了体型特别庞大(根据传说, 最大时可以覆盖整个印度洋)、头顶生有一对盘羊般的巨大犄角之外,与其说她是毁灭人类的“兽”, 倒不如说更像是西幻作品中的精灵女王。 提亚马特女神拥有披垂至足尖的美丽长发,质地柔滑如流水,发色又像是青蓝的琉璃一般晶莹通透。在她那张忧郁白皙的面孔上,一双紫色眼眸空虚地直视前方, 仿佛为云雾所掩盖的黯淡星辰。 “不是,为啥你们都露出一脸咬破苦胆的表情?” 就像敌方存在不识英灵为何物的现充一样, 我方自然也有一心沉迷竞技游戏的钢铁直男。对直男来说, 冰山一样巨大的提亚马特的确很有压迫感,但也仅仅只是“大”而已。 “那个大、大、大——大美女, 还有岛上那些克苏鲁怪物,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 面对直男同僚理所当然的疑问, 我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个嘛……维基一下, 你就知道?” 直男:“……” (提亚马特随时有可能开始活动,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场合下,给他们解说神话和剧情背景?作死吧, 就算是我也没有这么铁的头。) 不过,要让他们理解现状的严峻程度倒是不难。 我:“打个比方, 朋友。现在你被九只尾兽、十二个死神队长、一千个君莫笑,还有两万个网游野外精英怪一起包围了,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直男:“……你是在暗示我当场自杀吗???” 嗯,差不多吧。 面对提亚马特女神,老实说,境况差不多就是绝望到“不如当场自杀比较痛快”的程度。 (开玩笑吧。那个黑泥老妖,到底召唤出了什么东西啊……) …… 在FGO主线剧情中,由提亚马特作为关底Boss的第七章 ——【绝对魔兽战线】,既是七个主线章节中最恢弘、最壮丽的压台之作,也是战斗最为严酷惨烈的一章。 主角一方为了战胜提亚马特,奔走各方,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集合了来自不同神话体系的四位女神,以及吉尔伽美什、梅林、王哈桑等一系列英灵中的顶尖强者,付出了包括乌鲁克全国在内的惨痛牺牲,最终以毫厘之差艰难取胜。 正因如此,“乌鲁克仍然屹立于此”才会成为第七章 震撼人心的名言。 也正是在这次决战中,美杜莎和美洲的羽蛇神魁扎尔·科亚特尔牺牲了自己,舍身释放出最强一击,却也只能稍许阻拦提亚马特的脚步。 乌鲁克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也就是我们的艾蕾酱,因为违反了“不可在冥界帮助生者”的铁则,长久地坠入深渊。 以及…… “最后,‘天之锁’断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足以令人产生心理阴影的一幕。 在一切都脱离正轨的末日故事中,恩奇都的遗体也未能幸免,被当作“毁灭人类的兵器”重新启动,其中生成了自称“金固”的另一个人格。 最终,金固与吉尔伽美什达成和解,违背了自己诞生之际被人为赋予的动机,和昔日的恩奇都一样,选择了“与神诀别,维系人世”的道路。 这也就意味着,向母神提亚马特宣战。 为了履行维系人世的使命,金固化身为天之锁,在乌鲁克即将灭亡的危急关头束缚提亚马特,为主角方争取了至关重要的一刻钟。 而后,在女神的挣扎之下,力竭的天之锁在吉尔伽美什眼前分崩离析,宣告了恩奇都这次“重启”的终结。 到这里为止,可以说是【上一次】发生的事实。 …… …… “各位。” 我转向众人沉声道: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次必须由我们来阻止提亚马特。” (绝对,不能再次动用天之锁——) “不,也不对。应该这么说……”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任何人牺牲。无论是人类还是异能,我们一个都不能少,一定要一起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 “……” 了解其中利害的同事们面面相觑,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有人期期艾艾地举起手来小声道: “那个,道理我都懂……” “问题是,具体怎么操作?” “怎么打?拿头打??” “据我所知,提亚马特一个能打一百个,大部分英灵在她面前都是个弟弟……” “而且,对手还不止她一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提亚马特能够无止境地孕育魔兽,还能够吞噬人类和英灵,让英灵同化、黑化,让人类变成‘拉赫姆’这种怪物……” “既然拉赫姆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海边,那么岛上的人,会不会……已经……” …… 最后发言的是个心肠柔软的女同事,她一边说一边将语调压低下去,似乎是不忍心想象村落中的凄惨画面。 (她说的没错。如果众人救援不及,黑泥一口气涌入村中,那些女人和孩子们又遭到拘禁,无法逃跑……) (算了,我看我也先别想了。越想越自闭。) 正如这位同事所说,“拉赫姆”的确是由活生生的人类改造而成——至于改造过程,那多半属于R|18|G内容,剧情里没画,光靠脑补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可想而知,万一这些和谐画面真在我们眼前出现…… 别说是一般人了,就算我自认为铁石心肠,心理承受能力极其过硬,估计也有点吃不消。 “既然如此,我们就像往常一样分头行动吧。” 眼下不是自闭的时候,我尽量遏制自己的想象力,让自己(在心理上)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我从人面树下救出了一部分异能生命体,再加上六小姐手头摆脱控制的英灵,应该能够抵挡一阵。然后,我们再分出一批人前往村落——” ——遗憾的是,事态从来都不会如此顺利。 因为在现实中,并不是每一个反派都会保持最大限度的礼貌和耐心,在主角们结束讨论之前自我封印,安静乖巧地等待大家聊完。 就如同此时此刻,我只来得及把话说到一半,便只听见海面上空灵邈远的歌声骤然一转,声调渐趋高亢激昂,柔美的音色也急遽变质,其中混入了某种近似于远古野兽的嘶吼之声。 “Aaaaa、aaaaaaaaaaaaa————!!!!” “糟……?!提亚马特,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活动了?!!” 这、这也太不配合了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不容我抓紧时间来一发阵前动员,起码也得让人把任务布置完吧??? 眼看着置身于黑泥之中、宛如一枝(巨型)出水青莲的女神开始向海岸移动,我情急之下一个晃神,竟然把原本预备好的帅气台词给忘了!! “开、开——” 火烧眉毛之下,我只能闭上眼一通抓瞎喷麦: “开开开——开怪了啊!!!大家上大家上!!!别问我怎么打,问就是拿头打!!!” 对方是以一敌万的创世女神,与其由我杵这儿瞎jb指挥,倒不如交给英灵们自由发挥,搞不好还能挣得一线生机。 然而抬头一看,英灵们好像比我还要抓瞎: “原来如此。那片黑泥很不好,非常不好。脏乱潮湿的环境会滋生细菌,必须进行彻底的杀菌消毒才行。好,现在就着手治疗——” “等一下啊啊啊啊!!南丁你是奶吧,是奶吧?!为什么奶妈要举着手|枪冲到前面,话说回来,你打算怎样用手|枪给黑泥消毒啊?!!” “哼,真指望不上。好,那就从头部开始烧掉——” “慢着,alter。在我的印象中,要想阻止提亚马特登上陆地,首先应该烧干她脚底的黑泥……你好歹也看过剧情,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干、干嘛啦!我只是一时忘记了而已!!我说你这个男人,这种时候都要拆台吗?而且,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剧情不一样了吧?!” “不,好像是一样的哦。你们看,漂浮在海水中的黑泥漫上了海滩,应该是在给那个大姐姐铺路吧。” “还真是啊————?!!!” 我:“……” 也不知该说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拌嘴”的岩窟王和贞德alter比较厉害,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冷静观察,并且把提亚马特叫做‘大姐姐’”的萤丸比较厉害。 总而言之,我的异能果然和我一样,心理素质非同凡响啊。 再看另一边的初阳和大奶小哥,他们也一样是忙中带稳、稳中带皮,除了南丁格尔试图掏|枪上去莽之外,其他奶妈都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投入辅助工作。 至于南丁,她大概生来就是个暴力输出吧。 “嗯嗯,总之先试试看吧~” 梅林也难得认真地加入战场,有他的幻术和“你被强化了,快上!.jpg”这两个外挂,即使我们无法取胜,甚至无法阻挡提亚马特一时半刻,至少也不会落得个分分钟团灭的下场。 古语有云:只要能苟,就是胜利。 (但是,面对那位女神,战力依然存在决定性的不足……) 乌鲁克三人组加上Passionlip,原本是我们当之无愧的黄金粗大腿。然而现在他们为了寻找小白野深入岛屿中央,面对浩浩荡荡的黑泥、魔兽、拉赫姆三合一大军,又要设法救出幸存者,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脱身。 至于阿尔托莉雅,我的体力不足以支持她施放两次圣枪,她必须为了砍树而保存实力。 (只差一步了。只要再多一两个顶尖战力,让我们支撑到吉尔伽美什他们赶回——) 或许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我在内心真情实感地祈祷奇迹发生。 不是我软弱无能、外强中干,关键时刻指望他人救场。 只是,如果可能的话…… (不必付出任何牺牲,不必经历任何离别,让所有人都平安得救的结局。尽管希望渺茫,我也希望这样的结局能够实现。) 换而言之就是—— 我TM不想壮烈惨胜,老子想打的是碾压局啊!!!!! ……………… ………… …… 然后,仿佛是为了回应我如此奢侈的、厚颜无耻的愿望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遥远的海平面上,传来了似曾相识的高昂狂笑。 那笑声如此洪亮,如此鬼畜,甚至盖过了提亚马特幽怨的歌喉,将歌声带来的阴森氛围一扫而空。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中响起了诸如“他在狂笑!”“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之类的经典台词,但我很快反应过来,那笑声并不是来自于某个美漫画风的猛男。 因为—— 那个笑声的声优,他他他,他是子安武人啊!!!!! “等等、等一下,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语气……” “是奥兹曼迪亚斯大人!!” 尼托克丽丝抢先一步欢呼出声,同时开始飞快地整理衣装:“山鲁佐德,我看上去没有很奇怪吧?没有给法老的威名抹黑吧??” “这……我觉得活着就很了不起了……” 而另一方面,我则是深刻体会了一番大奶小哥咬牙切齿的心情: “可恶,拉二竟然已经被……是谁??谁下手这么快???” ——顺便一提,岩窟王和贞德alter已经开始此起彼伏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何等奇妙的宿命,看来对方还是功亏一篑啊!!”“哈哈哈哈哈哈!活该,没想到吧!!”,我捂着耳朵假装没有听见。 “咦?” 与此同时,有眼尖的同事率先察觉端倪: “那个……好像是特务科的船?我记得,似乎是全国总部的……” “妙啊,有救了!我记得总部有几个很彪悍的召唤异能者,其中一个号称‘卖拐’的,一抽就是一个拐!!” “对了!我想起来了,科长说过会联系总部,安排部分精英人手一起待命。只要我们发出求救信息,总部的援军就会到来。” “但这片海域隔绝了信号,我们又突然遭到偷袭,被敌方阻断了退路,之后就一直深陷重围。理论上来说,应该没人能发出信息啊……?” “…………” 啊。 我,好像知道信息是怎么发出去的了。 当初,为了防火防盗防内奸,我曾经拜托巴巴托斯、还有港口黑手党的船只跟随,帮助我们回收伤员以及遗体。黑手党的船只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即使我们落入陷阱,他们也不会受到通讯干扰的影响。 而我之所以能够大胆拜托黑道,是因为那位收留巴巴托斯主从的黑手党干部,是个【很重情义的男人】—— “唷。我们这里的部下,受你照顾了啊。” 有声音从头顶响起。 语气傲岸不逊,带有些许“道上人”的粗鲁和散漫,但是不可思议的,却又萦绕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雅氛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品格使然吧。 “————” 我循声抬头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直升机——社会大佬真心牛逼,我们警方都没法随意调飞机——舱门大幅打开,一道十分矮小、哦不,十分精悍的身影迎着猛烈的海风傲然挺立,束起的橘色卷发和黑大衣一并猎猎翻飞。 “怎么样,都还活着吧?” 黑衣男人抬手压了压帽檐,湛蓝双眼居高临下地俯瞰过来,冲我们展露出一个无所畏惧、充满攻击性的笑容。 中原中也。 据说是在某次危机中,单身击破了横滨特异点的男人。 “我也不爱欠条子人情啊。这一次,总算是还清了吧?” 第93章 广结善缘,四拐齐全 “我也不爱欠条子人情啊。这一次, 总算是还清了吧?” …… 男人意气飞扬的声调自上而下传来,尽管语调中不乏黑道大哥(?)特有的冷酷威严,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热血澎湃。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社会人吧, 我想。 同样身为从事非法行业的异能者团伙,港口黑手党在广泛深入军火、走私等各个业界的同时, 名下也拥有大批合法产业,长年把持黑社会龙头地位——也就是所谓的横滨杠把子, 热衷于打击所有不在他们管辖之下的违法犯罪,人头业绩主要来源于黑吃黑。由于黑手党恶名远播,全市各路偷鸡摸狗的小鬼都闻风丧胆,不敢造次。 而且, 他们将城市视为“重要的经营场所”,一旦发现个什么外来反派搞事, 那真是跑得比警察都快。 相对于岛上这群人间之屑来说, 港口黑手党几乎可以说是犯罪界的文明楷模。 甚至还有传言说:黑手党成员曾经在激战途中推着婴儿车找家长;黑手党干部曾经扶老人过马路,结果发现“老人”竟是太宰治;黑手党首领其实是某位高人派出的卧底, 目的就是为了从内部控制地下社会,在黑暗中维护治安…… 诸如此类, 众说纷纭, 传得有鼻子有眼,听得我都快信了。 (如果这都是事实,那可真是太催人泪下了。政府欠他们一面“一身正气, 除暴安良”的锦旗啊。) 总而言之,作为“一身正气”的代表性人物, 活在传闻中的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为人耿直,办事靠谱,恩怨分明,对部下更是好得没话说,是个(除了身高以外)各方面都能和岩窟王分庭抗礼的成熟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很帅。 对,最重要的是他很帅。 帅而且富有,简称富帅。 (如今一见,该怎么说呢……) (嗯,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们的首领让我汇报后续,所以特地跑了一趟……嘁,这算怎么回事?真丢人啊特务科!一转眼的功夫,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青年居高临下地一咋舌,表情和语调中充满昂首睥睨的嘲讽气息,落在人耳中却带着分明的暖意。 然后他伸出手来,漫不经心地冲我一指: “别误会啊。我可不是你们的同伴。那边那个一脸傻样、笑得最嚣张的女人,我的部下稍微欠了她一点人情。” ——嗯,我知道。是我们让他和巴巴托斯相聚的人情。 “有借有还,就这么简单。所以仅限这一次,你们都给我当作难得的出血放送,老老实实地在那里看着,然后铭记于心吧。” “什——” “卧槽——” “不是吧——” “?怎么了,都愣着干什么??” 相较于一头雾水、震惊莫名的同事们,我立刻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现状,同时厚颜无耻地转向他们催促道: “你们没听见吗?现在我们是有后台的人,都笑得嚣张点。” 说到此处,我不禁又发出一声孤芳自赏的感叹: “唉,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吧。你看看我,平日里广结善缘,善果来了挡都挡不住……” “闭嘴吧你,你咋不说广开后宫呢。” “就是啊。柚木茜,真是可怕的女人……” “她连巴巴托斯都不放过!” …… 以大奶小哥为首,同事间发出醋味四溢、但也不带丝毫恶意的嘘声。而我则是将双手揣入衣兜,别过脸轻飘飘地吹起了口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那个,打扰一下。海面上那艘船,真是总部派来的援军吗?” 在这片酸溜溜的黑暗职场之外,性情软和的新人女同事抬手擦拭眼睛,眼角闪烁着点点激动的泪光。 “说实话,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那还用说?” 有人不假思索地答复: “你没听见刚才的笑声?那就是鼎鼎有名的‘光辉复合大坟头’——对不起,我是说鼎鼎有名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他走到哪都揣着个四次元空间口袋,随身携带自己的坟头,一言不合就拿坟头头朝下砸人,厉害得很!你想想,金字塔那个塔尖,扎一下得多痛啊。” (……???不是,法老的“厉害”在于这里吗???) 不等我脑子转过弯来,又有人贴心地解释道: “法老王的召唤,好像也是最近几天才在总部完成。听说Master就是那位‘卖拐’大佬,因为她差不多把能抽的拐都抽完了,所以像拉二这种拥有强大辅助技能的从者,也被当作半个拐捞了出来……对了,我们习惯把强有力的辅助型从者叫作‘拐’,这个你知道吧?” “什么,拉二也能算拐?” 状况外的同事表示不服,“那岂不是天下皆拐——” “没错儿啊。天下皆拐,可不就是‘卖拐’的最高境界吗。” 我:“…………” 总部大佬。 卖拐。 辅助型从者。 (总觉得,我是不是在哪儿遇上过……?) (对了,该不会就是——) 回想起过去某段堪称人生阴影的经历,我心中涌起些许不可描述的微妙感触,半是委屈,半是惊恐,不禁向面前乘风破浪的船头投去了一束怀疑视线。 “啊,是你!!我记得你,人群中那个最傻的孩子,你当年买过我的拐!!!” “……?!!” ——然后,我的怀疑在一瞬间就被证实了。 此刻船头已经近在咫尺,我清楚看见甲板上除了法老之外,还有一位西装笔挺、似曾相识的精英女性迎风而立,姿势妖娆得像个JOJO,又很像是“可把我牛逼坏了,叉会儿腰.jpg”。 而在她身后,身穿青色和服的狐耳巫女,一脸仙气的全年无休金牌教师,以及雍容典雅的两千岁紫发美少女一字排开—— 卧槽简直太可怕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啊这是!!! なにこれ!!! What is this?!!! 因为太可怕了,所以我要用不同的语言说三次!!!!! “…………” 再看其他同事,他们也都姿势各异地捂住了眼睛,表情痛苦而又卑微,浑身上下都写着“啊!狗眼!我的狗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法老的威容面前,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吗?可以,余允许!!你们就尽情拜服在太阳的光辉之下吧,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奥兹曼迪亚斯大人!!”←进入打call状态的尼托克丽丝 “……” ……不、那个。其实啊。 和我们眼前这个完美无缺的霸道阵容相比,就连子安武人的洗脑笑声,听上去都不再那么具有冲击力了。 太可怕了。 真是太可怕了。 就连面对提亚马特的时候,我都没有感受过如此直击心灵的恐怖。 要知道,我那便宜老爸为了召唤提亚马特,耗尽半生心血、践踏无数人命不说,最后把自己都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泥不泥,可能连间桐脏砚都不愿意和他握手。背负如此沉痛代价的召唤,除了他也根本没人想要。 但是,眼前这位卖拐大佬不一样。 根据我的亲身体验,这位大佬的异能名副其实,就是【通过卖拐来召唤拐】。 说得更具体一些,通过【将某个异能者忽悠瘸,并且向TA卖出一副拐】这种魔鬼操作,她可以实现【召唤一名辅助型从者】的目标。 ……没错。 三年前,当我还是个年少无知的新人那会儿,我曾经在总部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凄惨地被她给忽悠瘸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大佬温柔搀扶住一瘸一拐的我,艰难地憋着笑,饱含着感激、歉疚与心痛向我说道: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遇到买我拐的人了……” 奇耻大辱啊艹!!!! 顺便一提,我就这么颤巍巍地拄着一根拐,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凭借“向柚木茜卖出一根拐”的新成就,召唤出了Caster·玉藻前。 “你……” 熟人相见,分外眼红——眼红是因为我眼中常含泪水,含泪是因为我对自己当年的愚蠢恨得深沉。 隔着屈辱的泪水,我神情恍惚地开口说道: “这么说来,当初我听说‘有人在大阪召唤出孔明’……难道说,这也是你干的?” “对啊。我踏遍东京也没遇到新的傻子,只好开始周游全国,跑去各个不同的城市卖拐咯。” 船头刚一靠岸,卖拐大佬就一手挽着一根拐轻盈地跳了下来,让人一瞬间想要大呼一声“双拐老太婆”。 只见大佬左手一根拐,右手一根拐,背后还绑着一根拐,从容不迫地向我们鞠了个躬: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三位分别是蓝拐玉藻前,绿拐斯卡哈·斯卡蒂,以及万能拐诸葛孔明。我是特务科总部的今井遥香,还不快说声多谢遥姐姐?” 接着,不到三秒—— 在一片“乌拉!”“拐,是拐啊!”的欢呼声中,同事们一窝蜂地向卖拐大佬身边涌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海滩上,与(被众多从者包围的)提亚马特大眼瞪小眼。 提亚马特:“Aaaaa……” 我:“嘤……” “没关系,Master还有我在,不是吗?” 与此同时,梅林露出让百花都黯然失色的温和笑容,抬手轻轻搭上我的肩头。 “啊,没错……” 说的也是。 FGO的从者,根据游戏特性可以分为三类:红卡、绿卡以及蓝卡。 因此,为他们提供辅助效果的“拐”也就分为三类,红拐、绿拐以及蓝拐。 有拐和没拐相比,从者发挥出的实力可说是判若两人,“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其中,梅林、斯卡蒂、玉藻前,就是分别君临于三拐顶峰的拐中王者。 再加上全迦通用、全年加班的孔明老师,这四位从者在玩家中并称“四拐”,可以说是全世界大多数Master的梦中英灵。 尽管卖拐大佬已经拥有了足以毁天灭地的三拐,但反过来想,她原本可以成为四拐齐全的冠位玩家,却偏偏在仅差一步的时候被我截了胡。 这么一想,好像还有点小开心呢! 顺便一提,贞德alter在游戏中属于红卡从者,需要的是红拐梅林;而岩窟王是绿卡,所以他最需要的是—— (……咦?说到岩窟王,要是放在平时,这会儿他看见梅林又对我动手动脚,恐怕早就已经……) 我有些困惑地抬眼望去。 然后,我就看见岩窟王沉默不语、神情肃穆地平视前方,而他投注目光的对象正是—— 正是—— 是—— ——是绿拐斯卡蒂。 (原、原来如此……因为他第一次看见属于自己的拐,所以激动之下没有注意到我吗……) 怎么说呢。 无端有种被拐NTR的感觉,怪心酸的。 “好了。先别急着激动,来的不止我一个。” 卖拐大佬果真不同凡响,看见梅林站在我身后也面不改色,更不将铺天盖地的拉赫姆和黑泥放在眼中,只是轻松站在修罗场中央,举重若轻地搓了一把手。 “除了总部的精英之外,不知为何还有几位民间人士,无论如何都要加入这次行动……” ——她所指的是谁,我几乎立刻就知道了。 “喂,你们都没事吧?!” 只见大和守安定的审神者——他身后除了安定之外,还带着一批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小猪佩奇身上纹的社会壮汉——从船舱中大步迈出,两手各提着一把金背大砍刀,在风中耍得虎虎生威: “我听说需要解救妇女儿童,就带着一票兄弟过来了,后勤就交给我们吧!人手够不够?不够再说啊,别跟我客气!!” “对,别跟我们客气。” 安定也以挥舞砍刀的气势扬起武|士刀,冲我们绽放出天使一般的魔鬼笑容。 清光:“哈哈哈……安定的作风,好像越来越豪迈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我:“…………” (大、大哥,您真是冲田总司的粉?话说回来,的确也有传闻说“冲田总司其实是个壮汉”……) 而在壮汉集团身后,两道仪态典雅、举止端方的人影不疾不徐缓步迈出,面容精致如上好白瓷,身姿挺拔如刀剑——不对,事实上也的确就是刀剑。 “三日月宗近。哎呀,闲散的老年生活过久了,难得像这样报上名号,总觉得有点不习惯啊。” “您太过谦了。我才是,一直沉浸于安逸和平的生活之中,因为一时疏忽大意,险些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祸。” “……!!” 也难怪药研他们会骤然绷紧身体。 因为此时此刻,在甲板上与三日月宗近谈笑风生的青年,正是粟田口一家中沉稳可靠、深受大家爱戴的长兄—— “我名叫一期一振。不过,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青年手扶刀柄,优雅地向我倾身行礼。 “之前承蒙过您很大的恩情,弟弟们也有劳您照顾了。这次奔赴战场,也不知能不能稍许回报一二……” “啊哈哈……说什么回报,怪不好意思的。看到你们平安健康,我也就放心了。” 我难得有些难为情地挠着后脑勺: “对了,既然你们都来了,那该不会……” “——你是想问,其他与你存在因缘的异能者吗?” 三日月敏锐洞察了我的疑问,眼角轻轻一弯,挑起个与外表年龄不大相符的慈祥笑容。 “自然,所有人都来了。因为由罗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你的行动,然后自作主张,同时又拼尽全力地找到了许多人啊。” “许多获得过你帮助,如今也愿意向你伸出援手的人。” “你尽可以感到骄傲,柚木茜。那正是你的‘善缘’——迄今为止你所走过的道路,毫无疑问,途中遍布着令人动容的光明之物。被那份光明吸引、感染、救赎,人和异能才会聚集在这里。” “这一次,就让他人来守护你的道路吧。” “——————” 对我而言,那实在是过于温柔和真挚,令人诚惶诚恐的话语。 但我也明白,即使明知那是对我太过高估、让我受之有愧的好意,如今我也只有坦然受之,才不算是辜负。 因此我没有丝毫踌躇,只是再次向他们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果断地站起身来仰望天空。 “中也先生!抱歉,为了解决这起事件,能不能麻烦您最后再助我一臂之力呢?” “哈?事先说明,我可不会出手……” “没关系,我不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只是——能不能借直升机一用,把我送到岛屿中心的人面树那里?” “……” 似乎是被我过于异想天开的思路震惊,就连中原中也都一时失语。不过,这段沉默很快就被青年豪爽的笑声取代: “直升机,你说要借直升机?我没听错吧!怎么,难道之后你打算自己面对那个怪物,然后亲手解决它吗?哈,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我很中意!!因为很中意,所以这次就由你大闹一场吧!!!” 而后,干脆的、不给我保留丝毫反悔余地的—— 也许是受到中也异能【重力操控】的影响,直升机忽然以一种坠机般的速度和势头俯冲而下,一直线地向我逼近。 而我不避不闪,甚至连视线也没有移开,只是笔直凝视着冲我飞快靠近的机身,以及一手随意搭着舱门,另一手向前水平伸出的中原中也。 就在直升机与我近在咫尺的一刹那,我同样将手用力地向前伸去,然后—— “啪”的一声。 指尖接触到青年黑色手套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身体的重量消失了。 耳边风声呼啸。 视野两侧的景色急遽倒退,化为一片模糊的残像。 伴随着贴地掠过的直升机,我的整个身体也被带动着腾空而起,如同轻飘飘的风筝一般乘风直上。 顺便一提,因为反应迅速的岩窟王、贞德alter一起挂在我身后,所以我们就好像一架随风飘荡的蜈蚣形风筝。 提亚马特的歌声仍在海风中回响,但很快又被无数烟花般喧嚣的爆炸声掩盖,再也不能无孔不入地侵略鼓膜。 “……走吧。” 在惊天动地的喧声中,我低声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同伴们说道。 “这一次,一定要让大家都活着回去。你看他们多有趣啊,这世界多好玩啊,不活个百八十年怎么够本?” 第94章 墙头整齐,合众为一 “…………” 透过直升机的狭窄窗口, 我紧锁眉头,沉默地凝视着下方延展开来的岛屿风景。 无论是森林还是村落,遭到黑泥吞没、侵蚀之后的土地, 都被彻底抹去原本面貌,化为一片混沌幽深的沼泽。 自从登上直升机以后, 如此一成不变的景象就填满了我的视野。 鸟兽也好,人烟也好, 其中看不见任何生命迹象,唯有近乎绝望的死寂不断蔓延。 “茜,你不必——” 岩窟王站在一边低头俯视着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另一道利落爽快的声线抢了先: “喂。我说你,干嘛哭丧着脸啊?这还没开始战斗呢。” 中原中也向驾驶员简短吩咐了几句, 便转身向我们走来, 半是嫌弃半是无奈地冲我瞪了一眼。 “……” 眼下我们与他站在同一平面,我再次意识到, 这位社会大佬的身材十分……精悍,站在岩窟王身后几乎看不见人影。如果萤丸(身高120cm)在场的话, 岩窟王的帽子, 中也的帽子,再加上萤丸的帽子,大概恰好可以形成一道循序渐进的台阶。 “咳咳。” 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努力将这种失礼的想象从头脑中驱赶出去,“抱歉, 我也不想露出影响士气的表情。只是,我很担心岛上的受害者……” “就算你担心也没用吧?” 中也毫不客气地一撇嘴角,同时快步走近我身旁,一手撑着舱壁利索地向下望去。 “嘁,手笔还真不小。虽然你刚才放了大话,不过面对这副阵仗,稍有不慎就会送命啊。‘别瞻前顾后,看清楚眼前的敌人’——异能特务科的精英公务员,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这种常识吧?啊?” “……” 我静静凝视着他(稍一弯腰就)与我视线平齐的帽顶,最终还是用力咽了口唾沫,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惨状之上。 “我明白。所以,我才拜托你不要逗留,一直线朝向人面树的位置前进就好。不过……” “?又怎么了?” “为了破坏人面树,我必须借助我的同伴——阿尔托莉雅的力量。” 我面色凝重地极目远眺,暗地里握紧了平放在膝上的拳头。 “我本来想着‘顺路叫上她就好’,但不知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 事实上,先前我们逃离城堡之际,我曾经与单枪匹马镇守城门、抵挡魔兽进犯的骑士王擦肩而过。 “阿尔托莉雅,我们一起——” 当时,我也曾这样向她伸出手去。 但她满怀信心地告诉我们,有忠诚可靠的坐骑相伴,她要从黑泥之海中脱身并不困难。在此之前,她想要前往村落中示警救人,至少要让那些被拘禁的女性重获自由,拥有拔足逃跑的能力。 而我也怀着对她的信任,将这个重任交付给她之后,在岩窟王他们的保护下先一步赶往海边,等待汇合。 (该不会,她在半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也不太可能啊。) 那可是手持圣枪的骑士王,她不仅是Fate看板娘,而且是比看板娘还要大一个——不对、三个cup的看板娘。光凭岛上这些个魑魅魍魉,哪怕再来千八百号,怎么想都不可能奈何得了她。 既然如此,那多半就是有什么意外状况绊住了她的脚步,让她无法及时脱身。 ——而且,很可能与她试图拯救的受害者有关。 如果说完美无瑕的亚瑟王有什么弱点,或许就是“她人太好了”。 “麻烦啊……” 眼看岩窟王和贞德alter也对此全无头绪,我不由地暗自咬牙。 “都是因为这些魔兽和黑泥,岛上无论气息还是魔力都一片混乱,敌我双方纠缠不清,完全感觉不到阿尔托莉雅她们的存在。” (再加上这一整片遮天蔽日的拉赫姆,简直跟蝗虫过境一样,就连战斗中爆发的火光都看不见——) “————” 不对。 等等。稍微等一下。 ——“看不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 换个角度,如果说拉赫姆的密度如此之大,连阿尔托莉雅挥舞圣枪产生的余波都足以遮掩,那岂不是在另一种意义上非常显眼??? “中也先生!” 我乍一回过神来便飞快扭头:“对不起,在赶往人面树之前,能不能请你先寻找一下岛上‘拉赫姆’——就是那种人蛛混血一样的猎奇怪物,他们聚集密度最高的地方?” “啊啊?那倒是没问题。怎么,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吗?” “十有八|九。” 我笃定地点头。 “行吧。” 中也并未多加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冲我比了个手势,再次转身向驾驶员的座位迈步走去。短短几句话之后,可怜的驾驶员小哥面色铁青,满脸都写着“不是吧,真要作这么大死?”,大概也是被极具克苏鲁风格的拉赫姆清空了SAN值。 而我刚想感慨一句“成熟社会人就是靠谱”,便只看见岩窟王上前一步,一手抵在中也方才撑过的舱壁上——只不过他有意无意地身体半倾,与我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而后不带任何铺垫,文不加点地快速说道: “在西北方,茜。你忘了吗,我们在来路上看见过什么?村民数量有限,村中的受害者也只是零星数人,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够拖延骑士王,多半就是那里。” “来路上……?” 我沉吟着喃喃重复一遍,旋即和贞德alter同时反应过来: “啊!对了,是那里!!” “?!哪里?” 中也冷不防地被我们惊了一跳,“有话直说,别像太宰一样装神弄鬼的。听说你们跟他合作过一次,没被传染上什么毛病吧?” “不会啦。alter亲亲还差点把他糊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呢。” 我对太宰治的黑历史略有耳闻,当即四两拨千斤地绕过这段恩怨,转而朝向西北方一处完全被拉赫姆包裹的山头指了一指: “中也先生,你看那边。” “什么?你说谁把太宰糊墙上了,这种好事我一定要开酒庆……咳咳!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怎么了,那边又有什么东西?” “……” 虽然中也这个急刹车转折十分生硬,但我仍然识相地假装出一脸茫然,接着自己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们深入岛内查探的时候,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们——在那一带的山坡上,建有首领用于关押女人的设施,其中恐怕有大量遭到诱拐的女性。” “为了救出她们,我想,阿尔托莉雅或许还在战斗。” “关押女人?” 中也眉头一皱,“那是为了人口贩卖……” “一部分是。另一部分,是为了‘生育’。” 怀着对现状冷峻而清醒的认识,我以一种平淡无波的叙述性语气缓缓说道。 “首领想要利用这些女性,孕育出像我一样,能够为他创造出千军万马的异能者婴儿。对那个人而言,自己的儿女也不过是一把枪罢了。” “……” 大约是对这个组织的无耻程度无话可说了吧,中也阴沉着面孔一言不发。 另一边,贞德alter虽然没有转头,垂落在身侧的纤细指尖却微微一动,隐约像是要伸手拉我——不过,在她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之前,岩窟王宽大的掌心已经先一步覆上了我的手背。 “…………” 谁也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对视。 稍纵即逝的数秒间,安静的、同时也是令人安心的沉默,伴随着缓慢传递的体温,在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内无声流淌。 然后我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一脸“卧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的贞德alter的指尖,半开玩笑、半带安抚意味地轻轻一晃。 “……干嘛?” 贞德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你的意思是‘我全都要’?” 我:“……” ——太可怕了,我竟然无法否认!!! 正当我再次感受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唯一置身事外的直升机驾驶员专心搜索,忽然语带惊恐地高声喊叫起来: “快看,在那边山头上!!那些怪物聚集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 岩窟王和贞德不约而同地抬头,一齐贴近窗口放眼望去。从者的眼力远胜常人,他们很快就从黑压压一片拉赫姆之中发现了我们寻找的对象: “哎呀,这不是那个金闪闪吗?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奢侈地乱丢道具呢。” 贞德这声嘲讽与其说是辛辣,倒不如说有些酸溜溜的。 岩窟王镇定地补充道: “在他旁边的是……恩奇都,还有女神伊什塔尔。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他们三人并肩战斗的景象。” “不,场面根本没那么和谐啊。与其说他们是‘并肩战斗’……” 贞德alter一脸头疼地捏着眉心: “你不觉得,恩奇都和伊什塔尔好像在——在——在互相投掷拉赫姆的尸体吗???” “……” 对于如此意料之中的展开,我浑身脱力地捂住面孔。而驾驶员听见这句话之后再次陷入了疯狂掉SAN状态,正拼命用面部表情向中也表达“大哥,我想回家”。 然而中也面不改色,以身作则诠释什么叫做“不,你不想”,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别怕,是黑手党的男人就往前开。” 驾驶员:“……对不起,请问我现在改行做偶像还来得及吗?” 第95章 史上最古的战斗民族 (大哥, 我想回家……) (不,你不想。) 在驾驶员和中也无声的眼神交流中,直升机一路委委屈屈、别别扭扭地蹒跚推进, 好歹是逐渐接近了目的地上空。 “…………” 即使在我看来,那也是一幅无限接近于炼狱绘图的恐怖光景。 放眼四周, 形貌扭曲的拉赫姆遍布地面与天空,光凭数量就足以让最心大的人患上密集恐惧症, 犹如一群争先恐后扑向腐肉的秃鹫。如果再结合它们的外表,说不定更接近于落在腐肉上的苍蝇和蟑螂,而且每一只个头都有一米八,还长出了一口人类独有的雪亮大白牙。 ……不行, 这景象光是描述就有点恶心。 再加上直升机自带的风中摇晃特效,真的, 怪让人生理性反胃的。 “中、中中中也先生……” 连我都觉得精神污染, 明显没打过FGO的驾驶员更是两眼发直,嘴唇颤抖, 腿肚子痉挛似的抽搐个不停,眼看着就要白眼一翻厥过去了。 他厥了倒还好说, 要是直升机厥下去可怎么办啊? 我刚寻思着如何安抚他两句(这简直比杀出重围还困难), 忽然只见一道明亮的翠色流光划过,紧接着便听见“嗖”的重物破空之声由远及近,一转眼已到耳边。 再然后, 便是一只缺胳膊少腿的拉赫姆瞬间放大数倍,直奔直升机前方的挡风玻璃而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赫姆残缺的断肢、软体动物一般的头部再加上人形牙齿, 这画面完全可以列入R级电影。驾驶员小哥当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本能地猛拉操纵杆,在中也出手相助之下,硬是在一瞬间将整个机身拉高,生生把一架直升机开出了滑翔机的风采。 “哎哟卧槽,这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我心头一阵突突乱跳,但眼下也顾不上哭爹喊娘,一手擦拭着额角冷汗便向窗外望去: “我说,刚才那莫非是……” “Master。” 不等我开口道出心中猜测,熟悉的温和嗓音便如同春风化雨——没错,就是字面含义,仿佛春风、雨露和天空都在向我搭话一般,轻柔而又流畅地飘落耳边。 “……!!” 照理说我早已听得烂熟于心,但声音入耳那一刻,我仍然感觉心尖有如春风中一簇鲜嫩的细叶,不着痕迹地轻轻一颤。 与任何不可说的情愫无关,只是面对纯粹的、言语无法描摹的“美”,我一刹那只觉得对于“美”的感动填满整个脑海,震颤每一条嗡鸣作响的神经。 “Master,我回来了。”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缓柔和,其中听不出一丝喜怒波纹,却能听出不加修饰的纯然亲厚。 我连忙抬起眼循声望去,不偏不倚,恰好迎上记忆中那副完美无瑕的面容。 “……” 视线交汇一刹那,翠绿长发的英灵抿唇微微一笑,笑意清浅却直达眼底。 ——宛如“美”这个概念的定义本身一般,恩奇都就在那里。 “抱歉,让你久等了吗?看到Master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他弯曲白皙的食指关节,在机窗玻璃上轻巧地叩了一叩——如此寻常简单的动作,只因为在恩奇都手上做出来,便自带一种清新纯净的意韵,就连他敲击的节奏都像一首牧歌。 无论多少次我都要说……真是可怕的泥人啊,恩奇都。 “我是没问题啦。那个,你没事吧?” 长痛不如短痛,我眼一闭心一横,试探着向他提出敏感疑问: “没有受伤吗?你和伊什塔尔之间,该不会还在干架……” “啊啊,她吗。” 笑意一瞬间如雪消融,恩奇都脸上再次浮现出露骨的冷淡之色,以同样寒冷彻骨的声调断言道: “可能的话,我是希望尽早赶回Master身边……不过那个女人,就算烂透了也是女神呢。不知不觉,就耽搁了这么久。再纠缠下去也没完没了,不如集中力量在正事上。” 原来如此,意思是她不好对付吗。 也对啦,如果不是(在物理上)势均力敌——至少不是势如破竹的一边倒,所谓的“白色相簿”本身也不可能成立。 对恩奇都而言,伊什塔尔应该算是个棘手的宿敌吧? 当然,不是指感情方面。 (可能的话我也想全都要,但目前看来不太可能……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我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贞德alter倾身向前,抢先代替我发问道: “恩奇都,你和那个金闪闪、乌鲁克的女神,还有骑士王和Passionlip,失散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吧?为什么一直没有赶来会合?这边的小Master,可是相当担心你们啊。” 她高高挑起一侧眉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接着追问道: “难道说,就连你们也没法轻松解决吗??” “可能的话,希望你不要把那个女人算入我方战力啊……” 恩奇都语带叹息,“不过,算了。Master,抬起头仔细看看吧。除了拉赫姆之外,天空中还有其他东西在吧?” “什么东……” “诶?” 冷不丁被他指出这么一句,我和贞德一同略带困惑地抬头眺望。 (除了拉赫姆之外的“其他东西”,那究竟是……) “————!!!” 然后,我注意到了。 在势如满天繁星的拉赫姆之中,还混入了另外一种黑色的、姿态不可描述的人形阴影—— “那个黑影是……‘影从者’吗?!” 在当初“异能掠夺者”山田大辅引发的事件中,一期一振他们遇袭之际,似乎也发生过与此类似的情况。 当时,遭到山田吞噬、夺取的异能生命体,浑身都被一层模糊不清的暗影笼罩,看上去宛如刀剑同人中常见的“暗堕”现象,又很像是FGO中出现的“影从者”。 简而言之,就是乍一看跟黑化似的,事实上没有黑化那么糟糕,但性质却比黑化更加恶劣。 ——他们是被【改造】和【控制】了。 此刻逼近我们眼前的,正是这样一支由“改造人类”——也就是拉赫姆,以及“改造异能”共同组成的黑泥军团。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真是太可怕了。 (能够做到这一步,那男人作为异能者来说已经无敌了吧?) 不必多说,这些看似柯南犯人的异能生命体,怎么想都是由岛上众人召唤的异能改造而成。这样说来,如果我没有深入人面树下打开地牢,让所有人及时逃出,恐怕就连艾蕾她们也难逃一劫。 “……” 我头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在这座岛上,确确实实是用双手“拯救了什么人”。 ——奇妙的是,仅仅只是这个简单的事实,就足以赋予我面对现状的力量。 “恩奇都……辛苦你们了。为了不让任何一个被囚禁的女人受害,你们一直守护着这里吧?” “嗯。我们会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多亏了那个无名的女孩哦。原本吉尔只想救出她然后离开,但她坚持要前来这里,带上所有人一起走。” (女孩……对了,是指“人造白野”吧。那孩子果然很了不起啊。) 恩奇都还想接着解释些什么,然而蓦地又是一阵风声响起——这声音的锐利程度堪比导弹发射——紧接着,又是一头拉赫姆被人以超音速大力掷来,张牙舞爪地直扑向机身侧面。 确切来说,应该是扑向位于机身侧面的恩奇都。 “哇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中也恰好被我们挡住了视野,驾驶员小哥避无可避,惊慌失措之下抱头惨呼: “不要啊,你不要过来啊!!!!!” “——!!” 就在他惨叫的同时,恩奇都淡然伸手,在直升机舱壁上轻飘飘地【推了一下】。 ——然后直升机瞬间平移好几米,稳稳当当地避开了人|肉炮弹拉赫姆,内部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摇晃。我下意识地抱头蹲防,岩窟王下意识地伸手扶我,但事实证明那只是杞人忧天。 “……???” “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 当我们一个个神色错愕地反应过来时,恩奇都已经像是拎着一只拔毛待宰的鸭那样,掐着拉赫姆的脖颈悠然打量: “这个,还活着呢。怎么回事,女神伊什塔尔?难道说,你的手已经软弱到提不动武器了吗?” 是他拉赫姆飘了,还是你伊什塔尔提不动刀了.jpg 一瞬间我想起了这句话,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口讨打的。 “才不是啦!!” 伊什塔尔半带恼怒地反驳: “你的眼睛是没装上吗?这个拉赫姆,原本好像是和我的召唤者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我不好下手而已。我的召唤者,现在又出了意外没法联系上……如果你要处理的话,那就请便啰?” “原来如此,也就是一如既往的‘把麻烦推给别人’吗。嗯,真是符合你特色的任性做法。” 恩奇都不置可否地一耸肩,说着便随手将拉赫姆抛向一边——很显然,他虽然不关心拉赫姆的生死,但也不打算接伊什塔尔甩来的锅。 就在拉赫姆身躯掠过我眼前的那一刻,我仿佛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有如将断未断的游丝一般虚弱,转瞬间散入风中,无处寻觅。 ——听上去,好像是那位“四少爷”的声音。 (对了,我们离开城堡之际兵荒马乱,好像一不留神把他给丢了……那男人制造的黑泥,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放过吗?) (这便宜儿子的地位,怕是还不如一块叉烧啊。) 我心中淡泊地浮现出这种想法。 既没有大快人心的舒畅和清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怜悯或者感伤。 只是,我稍许有一点好奇—— ——在四少爷强|暴、虐待、杀害无辜女性的时候,她们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恳求过他呢? ——厌恶父亲的利用又不敢反抗,只敢躲在父亲荫蔽之下为所欲为的他,被父亲的黑泥吞噬那一刻,有没有想起过自己杀死的人? (如果一切还能恢复原状,如果他还能得救的话……在法庭上,他应该有机会说出这个答案吧。) 幸好伊什塔尔和恩奇都没有下手。 因为我的义务,就是把他们带去法庭。 ——没错,即使嫌疑人变成了拉赫姆也不例外。硬核月球警察,说的可能就是我这种人吧。 …… “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吧,Master。” 恩奇都一转头就把伊什塔尔抛在脑后,泰然自若地接下去道: “目前的状况是我和吉尔在空中狙击,阿尔托莉雅在地面上拦截,那个女孩带着伊丽莎白、Passionlip一起进入建筑物,护送其中的女性离开。因为一次能够护送的人数有限,又要照料安抚她们,所以才会拖延这么久。” “啊,他完全没提伊什塔尔呢。” “是啊,无视得真彻底。伊什塔尔,搞不好会成为茜唯一不敢出手的女性从者吧……” 贞德alter和岩窟王在我身后小声地交头接耳。真希望他们不要关注这种细节,说得我好像是个人尽可妻(?)的大变态一样。 “啊,好像快要结束了?” 恩奇都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专心地垂眸凝视下方: “你看,那女孩和Passionlip她们出来了。这一次,她们身后只有两个人。” “所有人都逃出来了吗?!太好了,不愧是你们!!” 我猛然抖擞精神,刚想开口来一通文采飞扬的口头犒劳,却只见地面上又是一片浪潮涌动,无数拉赫姆不甘心放任猎物逃出生天,纷纷一拥而上。 ——结果,自然是在巨爪、圣枪、王财,以及伊丽莎白的歌声中一齐灰飞烟灭。 “快一点,往这边走。” 眼见他们开辟出一条生路,栗色长发的少女趁机引导两位女性离开。然而就在此时,另一头体型较小的拉赫姆猛地从斜刺里穿出,周身染血,状若疯狂,向女孩恶狠狠挥下刀刃形状的前肢。 在那头拉赫姆身上,依稀还留有奢华洋装的残骸—— “小心……!!!”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忘我地惊呼出声。 尽管她只是个与我素昧平生、不知姓名身世的普通女孩,本质上与岸波白野毫无关系,但不知为何,相较于其他受害者,相较于我的血亲兄弟,她的一举一动更加紧密地牵动着我的心脏。 “恩奇都,快救救白……” ——话音未落。 银光一闪,比拉赫姆更加锋锐的利刃凌空划过。 “哎呀,真可怕真可怕。不过,这可不行哦?” ——宛如夜幕中疾奔的流星。 ——又如同黑暗、悠远的湖面上,振翅而飞的洁白天鹅。 “我呢,还蛮中意这次召唤的。擅自对别人的Master出手,就算被反杀也不能有怨言啊。” 轻盈优美的声线与身姿。 与双手皆为巨爪的Passionlip相对,少女修长纤细的双腿形如利刃。 那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器,但此刻落入我眼中,却有如骑士腰间的佩剑一般尊贵而令人动容。 “那个……是……” 我是知道的,那对美丽而凶险的魔剑出自何处。 以及,那个从天而降拯救了“白野”,拥有飘逸紫发和湛蓝眼眸的少女之名—— “‘莉莉丝’……Meltryllis?” 第96章 告白就要在战场中央 “哎呀?不知不觉间, 舞台好像热闹起来了呢。” ——“锵”地一声,锐利的银色魔剑落地。 “我说,Master。这些都是你的熟人吗?还不赖嘛, 能跟上我的节奏。” 少女站稳脚跟,苍蓝眼瞳灵活地一转, 朝向我们投来月光一般不带丝毫热度的视线。 清纯秀丽的面容,以及与之相反, 饱含着轻蔑与施虐心的高傲目光。 高傲矜持,却又在深处蕴含着慈爱与温柔的声调。 像是精雕细琢的玻璃人偶。 像是幽谷中形影相吊的兰花。 尽管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相遇,但却如同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熟悉—— “真……” 目光相接那一刻,我只觉得喉头发紧, 鼻尖也泛起一点若有似无的酸意。 少女出现得太过突然,一时间我竟然难以分辨:自己究竟是在为突如其来的邂逅而感动, 还是单纯地对白野心生嫉妒, 酸成了一个柠檬精。 “真的是……莉莉丝?她、真的……也被召唤出来了……” (既然如此,我有没有机会要个签名……呸, 关键时刻我在想什么呢。) ——言归正传。 以魔剑为双腿起舞的少女,名为“莉莉丝”。 与Passionlip系出同源, 并非人类, 而是从高级电脑AI中分离出的一部分。 因此,她们的职阶名称是【Alter ego】。 这么一说,听上去似乎有点像是“虚拟女友”之类的……不过, 由于诞生过程特殊,她们身上融合、吸收了多名女神的力量, 也能够使用类似女神的宝具,实力不容小觑。如果单纯将她们当作可爱的电脑美少女,之后怕是要吃苦头。 就连一般的从者,大概也很难与她们两人相提并论吧。 “莉莉丝?” 对于陌生的名字,如假包换的现充·中也先生微蹙眉心,“那又是谁?你们召唤者花样真多。” “啊,是的。莉莉丝她是……” 确切来说,莉莉丝的全名——Meltryllis,应该叫作“溶解莉莉丝”或者“梅尔特莉莉丝”。 就像Passionlip一样,这个名字也是由“溶解”(melt)一词和“孤挺花”(amaryllis)的词尾拼接而成。为了便于称呼,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大家都会取她全名中的一半,也就是“梅尔特”或者“莉莉丝”作为昵称。 从原作角度来说,莉莉丝曾经在奈○蘑○亲自执笔的FGO活动剧本中担任女主角,以一段热烈恣意、奋不顾身的恋情驰名于玩家群体,人气一时无两,居高不下,男女通吃……咳咳。 我的意思是,无论男女,深受感动的FGO玩家都会对莉莉丝高喊“我老婆真棒!”,就像我一样。 没错,就像我一样。 ——什么?我对她的描述,好像和贞德alter有些相似? ——那当然了。 ——因为大多数辣鸡游戏玩家,都不止一个老婆。 顺便一提,和她胸部分量惊人的姊妹Passionlip相比,莉莉丝身材娇小,身段纤细苗条,属于彻头彻尾的悬崖绝壁。简单来说,就是G和A-之间的差别。 如果要让我来评价的话,大致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我都可以】。 (……嗯,好像是完全无关紧要的情报呢。) 说实话,虽然莉莉丝作为战斗力来说无可挑剔,但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与她相遇太可惜了。 如果放在平时,我大概早已投其所好,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屁颠屁颠地粘上去,开始厚着脸皮孜孜不倦地刷好感,妄图开启新的友情路线了。 “啧……” 不知为什么,贞德alter突然换上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好像炸毛的猫一样微弓脊背,抿着唇面色不善地将脸偏向一边。 “真是莫名其妙。一看见那两个女人,我就不自觉地感觉烦躁。” “咦,哪两个?伊什塔尔和莉莉丝吗?” 我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数秒后才被自己理所当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抬头正迎上贞德同样震惊的表情: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有这么明显吗!!!” “……怎么。alter,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吗?” 岩窟王无可奈何地插话: “像你这样——这样——(他低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外冷内热、口是心非的角色,无论在何处都很流行。而且,似乎还与茜的喜好不谋而合。” “什么……???” 贞德迅速抓住重点: “意思是除了我以外,只要属性相似,茜对其他人也可以说出同样的话吗???” “不不不不是的!!埃德蒙,你在乱讲些什么啊?!alter亲亲你听我解释!!!” 我万万没想到这样也能中枪,天地良心,我只是普通地喜欢傲娇美少女而已!而且我喜欢的还不止傲娇!! 喜欢美少女有错吗?不,没有!! 实不相瞒,就像莉莉丝和lip那样,正中我好球区的少女确实很多。但凭良心讲,她们在我眼中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贞德alter也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人取代。 更何况,如今贞德是与我并肩战斗、共同生活的家人和伙伴,对我而言的意义更是非同一般,早已不是单纯的一句“XXX我老婆”就能概括。 我努力地试图表达出这种不一般: “虽然我可以、不对,不是,不是那种可以!!我只是对纸片人都可以!!!我对纸片人的爱包罗万象,但是在现实中——” “——在现实中,你对每个人都是真诚地倾心相待,对吧?” “诶……?” 唐突的话语。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出现了幻听。 但当我偏转面孔望去时,映入眼帘的仍是贞德alter一如既往、好像在跟谁闹脾气似的,与“友好”一词相去甚远的别扭侧脸。 “alter……亲亲?” “什~么嘛,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你该不会当真了?真是的,你以为我都认识你多久了。放心吧,我愚蠢的小Master。‘你并不是把我当作量产品’——这点小事,就算是法兰西的乡下姑娘也能明白。” 仿佛不愿意转眼看我一样,漆黑的魔女将右手按在剑柄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茜。对你来说,每个异能生命体都是‘特别的存在’。不是吗?” “我以前说过吧?即使明知道我们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是他人编织的‘物语’的一部分,你也一直像个傻瓜似的,把我们当作真正的‘人’去关心,当作朋友和家人来交往。啊啊,真是死皮赖脸,惹人厌烦。” (也、也不用说得这么过分吧?!不过仔细一想,我好像的确是很痴汉……) “不过——” 贞德alter话锋一转,句尾扬起生硬的柔和弧度。 “——正是因为那份死皮赖脸的好意,才让我们【从赝品成为了真货】。” “‘真货’,是指……” “你知道吗,茜?就算是身为仇恨化身的我,也曾经罕见地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这个世界还不坏’,‘今生就和你们一起,在这里活下去也不坏’,诸如此类。我的憎恶与愤怒永远不会消失,但即使如此,漫长旅途中的小憩也没什么可奇怪吧?原本是绝对不可企及的幻想,却在这个世界成为了真实。” 以一种缺乏抑扬顿挫的平坦声调,魔女淡然道出结论。 “你肯定了‘赝品’的价值,让赝品也能够在现实中拥有一席之地。那便是你对我们所做的事情,柚木茜。” “……” 在她僵硬不自然的侧颜之上,那神色好像是对我嫌弃得不行,对与我共度的时间敬谢不敏。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去,却又好像是怜爱有加,万般珍重。 (不对啊,alter。我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让你在现实世界中拥有一席之地的,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因为alter非常强大,而且和我一样死不服输,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之中都能活下去。) “谢、谢谢你这么说……但是那个,alter亲亲,你看一眼周围的拉赫姆……” 我一面在内心感动地抹眼睛,一面小心翼翼地屏气接话,有心提醒她“敌阵之中不适合吐露心声”,又唯恐她反手给我一旗杆。 “我知道啦!真是的,不识好歹的家伙。” 贞德果然没好气地拉下脸来,但她并未向我发怒,也没有喋喋不休地口吐怨言。与之相对的,她好像要将沸腾的情绪发泄在直升机上一样,粗野地飞起一脚踢向舱门。 “……” ……没踢开。 这tm就很尴尬了.jpg 中也:“……喂,这门是要往旁边拉开的。” 驾驶员:“拜托你不要在这种地方开门啊啊啊啊!!!万一外面的怪物进来了怎么办?!!!” “真啰嗦啊。所以说,我现在不就是要去解决他们么?”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贞德立刻转换姿势,再次象征性地冲门上拍了一巴掌: “别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给我开门!!要不然的话,我就先烧了你喔?!!” “噫……!!好、好的,大姐!!” “不,我才是你大哥吧。黑手党引以为傲的忠诚心上哪儿去了?” 中原中也满脸脱力地耸了耸肩膀。 他好像对这种生死一线的局面习以为常,因此也并未开口阻止贞德,只是一手搭住帽檐,神色平静地向前迈出一步。 “小姑娘,打算开路是吧?我也一起去。” “……” “喂,柚木茜。” 中也扣住双手,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背着身向我喊话。 “我最后确认一次。只要让‘骑士王’——让那个拿着枪的金发女人抵达人面树附近,然后使用那个什么‘宝具’。只要这么干,就能结束一切,让这群烦人的苍蝇都见鬼去。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我会向阿尔托莉雅说明一切,之后我们要做的,就是为她铺平道路,让她能够全力释放圣枪。” 我重重点头,只觉得下颌上仿佛坠着千斤分量。 眼前通往胜利的道路仅此一条。我们一定能够做到,也必须做到。 “——哦,是吗?” 随后传入我耳中的,是黑手党青年简洁过头的回答。 面对我口中难于登天的任务,他就像在说“哦,太宰又自杀了吗?”一样,没有一丝动摇或不安,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毫无变化,维持着从容干练的声调。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 中也最后回过头向我瞥了一眼,而后随意伸出手臂,“哗啦”一声将舱门大幅拉开。 “加油吧,小姑娘。我姑且还算是看好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说罢,青年毫不迟疑地迈步上前—— ——从数十米的高空之中,面向一望无际的青天云彩,以及有如黑色沼泽般的拉赫姆群,干脆地一跃而下。 …… 我:“……好帅啊。太不科学了,为什么这人帅得跟个英灵一样??为什么这黑手党帅得跟个警察一样???” 岩窟王:“……真可怕。虽然我不认为自己的气势会输给他,但刚才一瞬间,我确实产生了某种遭到威胁的错觉。” 贞德alter:“……等一下。给我等一下!我是不是被抢戏了?!按照刚才的走向,发表帅气宣言之后纵身而下的,好像应该是我吧???” “现在也来得及,alter亲亲。放心吧,虽然有靠谱的成年人珠玉在前,但无论你的宣言有多么中二病,我都不会笑出声的。” “滚!!!” 第97章 谢幕更需要轰轰烈烈 最终, 我们的alter亲亲怀揣着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中也抢先一步, 只能紧随在他身后,第二个英姿飒爽地跃下飞机。 “第一”和“第二”, 虽然只是一步之差,气势、威风和排面上却有天壤之别。 ——至少, 争强好胜的贞德alter是这么想的。 (照这情形来看,她多半会计较很长时间吧……不过中也先生是个好男人,这一点alter心里也清楚,应该不至于找他的麻烦。) 目送着两人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的身影, 我一边怀抱着对于未来的期待和微小的担忧,一边在内心如此祈祷。 (不仅是贞德, 希望中也先生也能够平安无事。事成以后, 我一定要匿名给黑手党赠送一幅“助人为乐,侠肝义胆”的锦旗, 而且要镀金。) (当然,是用特务科的公款。) 港口黑手党不愧是横滨杠把子, 真是太够意思了。即使我身为警察, 此刻也情不自禁地这么想道。 不光是中也先生,就连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驾驶员小哥都如此爱岗敬业,精神可嘉, 简直意思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天可怜见,我们东京的黑社会怎么就没有这种觉悟呢? 依我看, 下次我们特务科就应该找个借口,把那些个非法组织的头儿统统绑起来送去横滨,加入港口黑手党体验生活,让他们好好学习观摩一番,获得精神上的洗礼与升华,日后一同为建设和谐社会发光发热,共创美好未来。 总而言之,我要昭告全世界—— 正经的黑手党,那都必须是红十字会啊!!! …… …… …… 一分钟后。 “好了,我们也该动身啦。地面上就交给大家吧。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飞往人面树上方就好。” “这……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身为异能者,我必须身在近处,才能够最大限度地为阿尔托莉雅提供魔力。” 中也纵身加入战场之后,我义不容辞地接过他的重担(?),开始向精神濒临崩溃的驾驶员小哥下达指令。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礼貌性地向他询问了一句: “怎么样,这位朋友?你还撑得住吗?” 驾驶员欲哭无泪:“这这这,这谁顶得住啊……” “乖。” 我向他报以真挚而又充满同情的目光,语重心长地安慰他道: “顶不住也要顶,不然天塌下来会砸破你脑壳。” 驾驶员:“?????” 我又接着循循善诱: “你应该不想死吧?加油,我相信人类的求生欲可以战胜一切。” “确实可以,我能够用亲身经历证明。” 岩窟王积极配合我的表演。 驾驶员:“…………………………” 总觉得,他好像已经对人类绝望了。 …… “稍等一下,Master。如果只需要把你送去人面树的话,我和吉尔也可以哦?” 就在此时,恩奇都横空插|入一句,格外善解人意地微笑着提醒我道。 “啊,也对哦……” 确实,既然已经与乌鲁克飞天三人组顺利会师,从理论上来说,我就没必要再依赖土豪黑手党的私家直升机了。 (糟糕,我沉迷于欺负……不是、沉迷于和驾驶员小哥加深友情,一个不留心,竟然差点忘了如此关键的基础设定。) ——那个金闪闪,他有飞机啊!!!!! ——有了吉尔伽美什,还要什么自行车??不对,是要什么直升机?!! 顺便一提,从岩窟王毫不意外的眼神来看,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提醒我,可能也是和我一样沉迷玩弄……不对、沉迷于关心驾驶员小哥吧。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是什么魔鬼。既然有了更胜一筹的交通工具,那就没必要勉强小哥舍命陪君子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换乘……” “嗯?怎么?需要飞行道具的话,我的天舟马安娜也可以哦。” 同一时间,也许是恰巧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女神伊什塔尔若有所思地靠近前来。她并不与我们直接对视,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表情中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不自在,视线可疑地上下漂移。 “说起来……我的召唤者,最后好像拜托我帮助那边的Master来着。是‘姐妹’对吧,你们两个?” “什么??” (和四少爷有血缘关系,又是我的“姐妹”。这样说来,伊什塔尔的召唤者,莫非就是“二小姐”天川星鸟吗……?)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伊什塔尔眼下就处于和我缔结临时契约的状态,她对我出手相助也没什么奇怪。 (可以,我赚了。就算到头来要将契约还给星鸟,不过人生嘛,就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我刚想到这一节,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只见伊什塔尔翻脸如翻书,转眼间又换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别想太多,我还没完全认可你们呢。而且啊,我也没打算听从召唤者的命令,现在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 你不肯帮忙,那你叫我做啥??? “哼哼~” 伊什塔尔越发的容光焕发,反手捋了一把自己乌亮柔滑的秀发,得意扬扬地挑起下巴: “不过呢,我可是个懂得通融的女神哦?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诚心诚意地恳求我,并且主动进献供品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租借天舟。比如说,让人眼睛和心灵都一起闪闪发光的璀璨宝石……” “不用了,快消失吧。”←恩奇都 “对不起,我没有钱。”←我 “好快————?!!” 伊什塔尔胸有成竹的表情一秒崩坏,取而代之的是PPT一样高速切换的全套沙雕表情包: “拒绝得好快——?!!恩奇都就算了,为、为什么连你这个人类都如此嚣张啊!!!我,该不会是被讨厌了???” “不是,那倒没有……” 但我是真的没有钱啊姐姐!!! “综上所述,我选择吉尔伽美什的航班。”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综个什么玩意儿,但是无论如何,“宝石”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代价,我是不可能支付得起的。 付钱是不可能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付钱的,就只能靠白嫖吉尔伽美什的飞船、港口黑手党的直升机维持一下生活这样子。 “对不起,难得你主动提出租借天舟……这位女神姐姐,我真的非常遗憾。” 我委婉谢绝了伊什塔尔(自带付费条件的)好意,一手搭住岩窟王向我伸出的胳膊,准备让他抱着我跳上维摩那。 “再见了,可悲的女神。” 而恩奇都也和我们一道背转身去,同时气定神闲地冲她补刀: “啊,也不对呢。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被自己心怀好感的人类拒绝’,大概就是你这种邪神的宿命吧。” “好了。” 眼看两人互不相让,岩窟王作为成熟冷静的大人出言制止: “恩奇都,不必继续挑衅她。万一对方恼羞成怒,不顾后果地攻击——” “等等,等一下——————!!!” 话音未落,我们身后便响起了女神羞愤交加的悲鸣。 “刚才的不算,不算!!我承认,我并不是真的想收钱……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啦,但我主要还是想耍帅,想让你们求我而已!!对、对了,反省——我有在反省了,所以不要丢下我啦,真是的!!!” 我:“…………” 岩窟王:“…………” “呵,这还真是教科书一样的……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岩窟王代替我淡淡道出了内心感想,同时一手环着我脊背,另一手状似无奈地捏上自己眉心。 “在我看来,这种性格只会造成麻烦而已。但是茜,你就喜欢这种类型不是吗?” “没错。” 我怀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恳,直直凝视着他的双眼回答道: “其实在我看来,埃德蒙的性格中也存在这种麻烦的部分。所以依次类推,我也一样喜欢你。” 岩窟王:“……………………” 很好,这一回合是我赢了。 …… …… …… 最后,在一片暗潮汹涌、针锋相对的氛围之中,我们一行人分别搭乘维摩那和马安娜两艘神代飞船,如同两道流星掠过天空,飞一般地朝向人面树上空靠近。 什么,你问驾驶员小哥? 他已经安然无恙地调头回家了,临走前对我千恩万谢,视我和中也大哥如同再生父母,并且反复表示自己以后一定金盆洗手,行善积德,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种田男孩,再也不追求什么惊险刺激的朋克人生了。 “从今以后,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发自内心地祝福他,真的。 …… “Master,就快到了。” 抵达人面树所需要的时间,比我所想象的更为短暂。 眼看着隐藏在阴森黑雾中的巨树轮廓逐渐清晰,恩奇都轻盈地降落在维摩那一角,压低身体摆出备战架势,眉宇间浮上一丝野兽般的警觉之色。 “这是……” 面对眼前光景,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岩窟王质地良好的斗篷攥得更紧了。 ——只不过是数小时未见,这棵高耸入云的“神树”,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其说是‘树’,倒不如说是直达天际的巴比伦塔啊……” “你辱巴比伦了,杂种。” 吉尔伽美什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黄金飞船正中,面露不悦地提醒我道。 “哼,本王对此早有预料……不过这番景象,还真是比想象中更为丑恶啊。虽说借用了母神提亚马特的外壳,但本质却与之截然不同。何等粗糙,何等低劣的仿造品!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是,您说的没错。” 这一次,我非常理解他话中所指。 提亚马特尽管名列七大“人类恶”之一,但本质上仍是将全人类都视为“孩子”,对人类满怀慈爱的母神。她之所以会机械性地毁灭人类,并非完全是出于憎恨,而是因为她在神话中被自己的孩子所杀,因此作为Beast显现之际,随之产生了“不消灭人类的话,自己就会被杀”的求生本能。 也就是说,如今出现在海岸边的提亚马特,确实可能让我们所有人尸骨无存,但她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只是在古老神话中遭到抛弃的母亲,一边缓缓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海,一边发出悲哀而无望的呻|吟罢了。 ——然而,召唤提亚马特的首领与她不同。 “对那位首领来说,所谓的‘慈爱’,大概就像古代乌鲁克文字一样难以解读吧。” 我回想起自己的兄弟姊妹。 为了拯救母亲,在父亲的淫威之下忍辱偷生,饱受良心折磨,最后连肉身都被剥夺的初阳。 为了拯救自己,唾面自干,曲意逢迎,十余年来不敢对人说出一句真心话,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挣扎至今,最后却被父亲吞噬殆尽的星鸟。 以及,在如此乌烟瘴气的环境之中耳濡目染,上梁不正下梁歪,被父亲当作天生的人渣种子培养,最终也如父亲所愿成为了纯正人渣的三少爷、四少爷,还有六小姐常夏。 一开始,所有的孩子都是受害者。 其中一部分,反过来又成为了新的加害者。 贪婪与恶意的连锁,以血脉为媒介彼此串联,将天川家所有人都串成了一根绳上的蚱蜢。初阳和星鸟倒是有心脱逃,可惜他们要不就是被穿了腿骨,要不就是被穿了琵琶骨,注定在这段旅途中踉跄蹒跚,举步艰难。 唯一侥幸挣脱锁链、摆脱了血缘诅咒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想带他们离开这座岛。哪怕是接受审判,也比留在这里全家合葬要好得多。) “我的召唤者,就在那里吗……?” 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伊什塔尔,面对眼前的巨树——准确来说,那更像是一座通体漆黑的高塔——也不由显露出几分愕然,驾驶天舟一直线地向上冲刺。 她一边冲一边高声感叹: “开玩笑吧,这东西到底有多高啊?!一眼都看不到顶诶!!而且,这好像是……呜哇!!” “喂,伊什塔尔?!” 意料之外的尖叫声从天而降,这一下非同小可,就连老神在在的吉尔伽美什也猛然变了脸色: “还活着吗,小丫头?!虽然你怎样都无所谓,但如果乌鲁克的女神一开场就遭到秒杀,本王多少也会颜面无光啊!!什么,有多无光?具体来说,大概就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点!!!” (嗯,这发言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扁就是了。) “秒杀你个头啊!!” 面对如此蛮横的暴言,伊什塔尔自然不甘示弱,当即一个千斤坠直线降落下来,再次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过我也注意到,她身上各处都有不祥的黑色烟雾缭绕,怎么看都像是刚挨过一记高压电击。如果换作别人,这会儿可能已经被炸得焦香松脆,再撒一把孜然就能装盘上桌了。 “伊什塔尔,这到底是……” 眼看情况有变,岩窟王急迫地加快语速,从吉尔伽美什口中抢过话茬。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啦。” 见他认真追问,伊什塔尔的耳根略微泛红,有些心虚地悻悻别开视线。 “刚才,我只是想从上方接近大树而已。但不知为什么,我才刚一靠近,就感觉浑身像触电一样‘哔哩哔哩’痛得不行……” 惊了,哔哩哔哩可还行。 “回过神来时,我就已经本能地从大树附近躲开了。所以呢,我完全没搞清楚那是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岩窟王:“……” 吉尔伽美什:“……” 恩奇都:“吉尔,你的宝库中应该有黏土板吧?现在拿一块出来,刻上‘我是个没用的女神’,然后挂在伊什塔尔的脖子上吧。” 吉尔伽美什:“说得好,本王这就找。” 我:“哈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安心而信赖的掉链子啊。伊什塔尔的掉链子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如今再责备她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哔哩哔哩”——也就是人面树周围谜之屏障的真面目。要不然,万一阿尔托莉雅一枪捅到个“无视无敌贯穿,免疫一切红卡伤害”的防御壁上,那可真是让人头秃了。 幸好,这次特务科也有技术人员随行。我通过影像设备将画面发送过去,又向他们详细描述了周边情形,很快就获得了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柚木,你忘了吗?根据你之前的调查,人面树能够汲取异能生命体的力量,并且将其化为己有。』 『换而言之,如今这种能力或许已经进一步扩大,发展到了“吸收接近人面树的所有异能”。』 “什么……?!!” ——亲娘啊,这不是让人头秃,是让人想要当场剃度啊!!! 绝望来得猝不及防,在这一系列堪比晴天霹雳的重磅打击之下,就连我也不受控制地张口结舌: “不不不是,那那那要怎么办?!如果一切接近人面树的异能都会被吸收,那我们还打个P啊,赶紧联系军方丢核弹啊!!!” 『清醒一点,柚木。日本现在是无核国家。』 技术宅同事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方的刀刃差不多已经架到后颈上了,他的语气仍是波澜不惊: 『其实呢……要说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那你倒是快说啊?!大喘气很爽吗,很爽吗!!!” 『难得看见柚木你这么惊慌失措,我觉得挺爽的。』 同事半开玩笑地噎了我一句,旋即板起脸孔正色道: 『柚木,解决方法比你想象的还要简单。无论何种异能,其能力的范围都是有限的。换句话说,即使是这棵逆天的妖树,也绝对不可能无止境地吸收一切异能。』 “所以……?” 『所以,在完成一次超负荷吸收之后,它应该会出现短暂的空白期。此时再对它使用宝具,人面树就会毫无防备,相当于全|裸滚钉板。』 “不是,你的比喻也太硬核了。” 我一脸呆滞地吐槽道。 “换而言之。” 岩窟王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思路清晰地为我们梳理现状:“在骑士王使用圣枪之前,必须先有一名从者释放宝具,抵消人面树的‘吸收’能力,让其进入暂时性的饱和状态,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启动。” 『没错。』 同事紧接着补充道: 『但是,如今人面树的体积已经大幅膨胀,打击目标也随之分散。为了确保将其根除,你们这两次攻击,都必须命中它发挥控制功能的“中枢”才行。』 『尤其是第一次攻击,要么使用和圣枪同等级别的对城、对界宝具,让魔力量超出其负荷能力,要么就在极近距离下贴脸输出。懂?必须二择其一,否则基本等于白打。』 “……” 你们技术宅真的很严格。 “……” “…………” “………………不是,这也太严格了吧???” 放眼环顾四周,吉尔伽美什倒是拥有对军~对城宝具,但作为Caster的他杀伤力有所下降,又无法使用EA,很难保证一击必杀。恩奇都的对肃正宝具、伊什塔尔的对山宝具,威力倒是杠杠的,但眼下他们俩的契约者都是我,要是全力对人面树来上一发,足以现场将我榨干,让我瘫软成一滩水蓝色的史莱姆。 这样一来,魔力供应断线,阿尔托莉雅的圣枪也就变成哑炮了。 贴脸输出倒是不难,但从伊什塔尔的情况来看,如果异能生命体贸然接近人面树的核心部位,很可能连灵基都会被蒸发殆尽。 “靠,事到如今给我来这一出……” 失策啊,早知道就多带几个小伙伴了。有迦尔纳在场最好,再不济的话,卖拐大佬也可以放手一搏啊。 “歪,有没有人啊?打扰了,有没有闲着的对城宝具过来轰一下啊??” 我忙不迭地在通话中吆喝着,有心让负责对抗提亚马特的同事们派遣个把人手过来,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然而,对面似乎也一样局势紧张,稍不留心就会全线崩盘。 『对手可是Beast!!一拳一百个小朋友的Beast!!!Beast是什么你懂吗??我们也都拼了老命了,现在根本就是拿头、不,拿灵魂在打,因为我们打得头都掉了!!!!』 现场同事声嘶力竭地向我咆哮: 『柚木茜,你就不能用你那无敌的白金卡池想想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哥?!! 再看另一边,吉尔伽美什正在唾沫横飞地与伊什塔尔争论——他坚持认为自己是个五星王中王,宝具威力不减当年,即使没有EA在手,一炮轰飞整座通天塔也不成问题。 什么?你说他是个四星? 开什么玩笑,英雄之中的英雄王怎么可能不是从者巅峰!! (唉,逞强的老年人真难对付……) (但除了他以外,好像又没有其他人选……要不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让他试上一试?) ——就在我如此一筹莫展之际。 我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忽然被人以微不可察的力度轻轻握住了。 “茜。” 以湖水一般沉静,又如同钢铁一般坚韧冰冷的声音,那人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你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事到如今,要想终结你长久以来的噩梦,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 我感觉心头重重一沉,胸口宛如被铁爪攫紧一般泛起剧痛。 他——岩窟王说的是“我们”。 我和他。 他将我们两人视为一个共同体,将了结我的噩梦视为他的使命。所以,他才会以平淡无波的声音向我宣告。 “让我去吧,茜。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宝具并不会消耗多少魔力。只要我潜入并找到人面树的中枢,然后发起攻击——” “……然后呢。你能保证平安回来吗,埃德蒙?” “…………” 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不会对我说谎,也不会给我注射暧昧不清、模棱两可的安慰剂。 ——不回答,就是无法保证。 “……那么,我拒绝。你不能去。任何人都不能冒这个险。” “茜。” 好像在开导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青年再次呼唤我的名字,略带忧伤地抬手抚摸我的头发。 “只有我能去。在所有人之中,我的速度是最快的。只有我能够确保击中核心,而且有可能全身而退。” “但只是‘可能全身而退’,不是吗?” 我欺身向前,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料: “我不相信‘可能’。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被人面树吞没——” “我是你的从者,你的异能。即使此身沉入海底,也绝不会离开你的身边。如果……” “如果……?” “……好好活下去吧,茜。” “————” 青年的眼瞳犹如大海一般平静,深处却又翻涌着暴风雨一般汹涌狂热的感情。 既无草率,亦无鲁莽,只有宛如宣誓一般的坚毅光辉。为了这一战的胜利,他是发自真心地愿意赌上性命。 但是,我却不敢去赌。 “……‘哦,瓦朗蒂娜。’” 近乎自言自语一般,我以细如蚊蚋的音量小声嗫嚅道。 “‘哦,瓦朗蒂娜。他问我是否爱他。瓦朗蒂娜,告诉他你是否爱马克西米连。’” “什么?” 我这话来得没头没脑,就连岩窟王也不禁一怔: “茜,你说什么?等一下,该不会是——” 他陡然反应过来,双颊血色顷刻间“唰”地褪了个干干净净。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会明白。 因为,那正是《基督山伯爵》书中,海黛对于基督山伯爵“你爱我吗”这句话的回答—— “——是的!” 我大声接下去道,但这一次不再是背诵台词,而是坦然将胸中排演过千百遍的真心话倾吐而出: “‘我爱你。我爱你,就像别人爱一位父亲、兄弟和丈夫一样。我爱你,就像爱生命、爱上帝一样’——对不起,其实我不是教徒,你领会一下精神就好。‘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崇高的人。’” “什……” “我无法成为书中的海黛,但海黛对你的心意就是我的心声。你总是太小看自己,埃德蒙·唐泰斯。” 我不给他丝毫反应的余地,紧接着便开始一口气即兴发挥: “听着,我不是不想赢,也不是反对你冒险。但是你——你不能,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不能对我这么说。你不能让我在失去你之后,怀抱着对你的思念‘好好活着’。” “不可能会好的。那是无可挽回的丧失,埃德蒙。如果没有你,我的心脏上将会留下永远的空洞和伤痕。” “卡可以再抽,墙头可以再撩,我还是可以没心没肺地大喊‘我全都要’。但我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我决不可能再像爱你一样,去谈其他任何一场恋爱了。” “…………” “…………” “……茜,你真的……” 岩窟王——埃德蒙·唐泰斯的表情之震惊,目光之动摇,简直好像一睁眼穿越回到了十九岁的早晨,又好像一抬头看见法利亚神父复活。 而我定定伫立在原地,不避不闪,有恃无恐地迎接他的目光。 “是真的。” 我说。 “没错,你遇上真的了。我说的够清楚吗?所以,不要那么无私,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我是没人爱的复仇者,我第一个上’,OjbK???” “……抱歉。” 仿佛落满积雪的白色眼睫一颤,青年苦笑着摇头叹息,抬起一只手捂住面颊。 “明明是这种时候,我却觉得很高兴……” “——就是说啊。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那儿演什么爱情喜剧啊?真是的。” “……???” 突如其来的讥讽声线直击鼓膜,刹那间如同冰雪灌顶,让我因激动而升温发热的头脑恢复一片清明。 那是—— “真是的,你也太旁若无人了吧。就算你不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恋人被拆散的。因为,那样一点都不浪漫嘛。” “反正,目送其他人的Happy End什么的,我和lip都已经很习惯了啊?” 少女——莉莉丝的声音。 当我惊讶地回头望去时,本应护送“人造白野”离去的lip和莉莉丝两人肩并着肩,发梢玫瑰色和紫罗兰色的缎带随风飘扬,正如同楚楚动人的花朵一般站在那里。 lip怯生生地眨着眼睛: “那、那个,Master说茜小姐可能需要帮助,所以让我们回来……对不起,没有打扰你们吧?” “好啦,让开吧。深情的女主角。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并不讨厌你哦。” 而莉莉丝则是先一步把握了现状,迈着灵巧的舞步优雅上前: “只要击穿那个核心就好了吧?虽说‘自己的恋爱应该由自己守护’——不过,谁让你是软弱无力的人类呢。就稍微帮你一把吧。我说,你要有自知之明,好好感谢我们哦?” “偶尔一次,为别人拼命想要守护的恋爱而起舞……感觉也不坏嘛。” 第98章 终曲:宛若星辰 Passionlip和Meltryllis。 爱憎以及快乐的Alterego。 惹人怜爱的花朵与高傲的天鹅。 身为“黑樱”BB的分|身, 却又不同于BB或者樱,诞生于电子之海的非人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与岸波白野之间也存在某种宿命般的因缘。 我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她们, 但到头来,我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形容她们万分之一的美丽。 “就稍微帮你一把吧。要好好感谢我们哦?” 莉莉丝一边这么说着, 一边优雅而倨傲地扬起下巴。在四周泛滥的黑泥、拉赫姆此起彼伏的尖啸之中,她流丽的紫色发丝也好, 挂着讥诮笑意的清秀面容也好,看上去都宛如雪亮的剑锋一般耀眼。 “嗯,交给我们吧!” Passionlip紧跟着点头,“放心吧, 茜小姐。我们,有办法可以打破那个屏障!!” “……办法?” 岩窟王眼底闪过一道光亮, 但很快又恢复了磐石般的严峻神情: “你的意思是, 你们可以接近人面树,攻击它的核心——然后平安无事地回来?” “当然。” 莉莉丝信心十足地回答。 “我知道哦。你的宝具, 那个什么‘老虎啊起来嗨’……” 岩窟王:“……是‘虎啊,燃烧起煌煌火光’。” “这不是差不多嘛。总之, 如果把那个宝具发挥到极致, 应该可以获得类似‘时间停止’的效果吧?你就是倚仗这个能力,所以想要冒险尝试吧。” “……” 似乎是被她挑破心思,岩窟王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所以呢?” “是个很好的想法,但是不行哦。这样还不够。” 莉莉丝将嘴角扬得更高, 挥舞着自己飘逸的长袖,朝向远在云端的树冠遥遥一指。 “即使是你,也必须首先靠近人面树、发起攻击,然后再使用‘时间停止’脱身吧?也就是说,至少在攻击核心的时候,你不得不直接承受‘吸收’特性造成的伤害。那样是不行的。即使只停留数秒,也足以让你的灵基出现裂痕了。” “……?!!”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样说来,假如刚才我选择信任岩窟王,放手让他前去一试,结果岂不是凶多吉少??? 那可真是太要命了!!! 我只觉满头淋漓的冷汗从头顶喷涌而出,血压一口气飙上280,连带着头皮都麻木地炸开一片: “埃德蒙,你该不会是明知道这一点,还试图……” “不,我不知道。” 岩窟王毫不迟疑,而且斩钉截铁地回答。 “……” (回答得太果断了,反而越发显得可疑了好吗?!这人是真的不要命啊!!) 我也不再勉强追问,只是满怀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抬起手拍了拍心跳陡然加速的胸口。与此同时,我也面带感激地转向莉莉丝道谢: “你帮大忙了,Melt……” 到底不是自家召唤的从者,我略一迟疑之后,舌头生硬地拐了个弯:“Melt小姐。” “不用勉强对我客气。太肉麻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然后立刻就被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但在莉莉丝面前,我莫名总有种自己被她气势压倒的错觉。 “Melt,谢谢你阻止埃德蒙。但是,你们就没问题吗?虽然我了解你们的能力和特性,不过人面树还是……” “既然你了解,就不该说出这种明知故问的傻话。” 少女尖锐地讽刺道,脸上仍是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不可一世的傲慢笑容。 “你以为我——我们是谁?尽管是取自于数据库的造物,我们也是你们人类不可企及的High servant,是‘女神的复合体’哦。一般英灵难以做到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并不困难。” “唔……” 我无言以对。 的确,她们两人原本都是出身于电子世界,各自由三名不同女神的数据编纂而成。 编入Passionlip的女神,是印度的雪山神女,难近母,北欧的布伦希尔德。 编入Meltryllis的女神,是希腊的阿尔忒弥斯,《圣经》中的利维坦,以及印度的辩才天女。 因此,作为女神能力的一部分,lip拥有形似于布伦希尔德、莉莉丝则是拥有辩才天女的宝具。 此外,如果她们两人合力的话—— “你应该知道吧。” 以笃定的语气,莉莉丝这么说道。 “‘Virgin Laster Palladion’。按照你们的说法,好像也可以叫做‘撕裂时间的帕拉迪昂’?” “——————” 当然,我不可能不知道。 不止是我,任何一位经历过CCC联动活动——也就是以莉莉丝为女主角的那一期活动——的FGO玩家,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莉莉丝和lip的合体宝具。 以lip的力量为弓,以莉莉丝的身躯为枪,兼具速度与杀伤力,能够飞越城墙、直击都市中心的EX级【对守城宝具】。 若是在电子世界,火力全开的帕拉迪昂甚至可以超越光速,回溯时间。 正是凭借这个宝具,莉莉丝才得以拼着身躯破碎的痛楚,将时间拨回到起点,再一次和玩家扮演的主角相遇,改变等待在主角前方的死亡命运。 月球女友,名不虚传。 …… “等一下。Melt,lip,稍微等一下。” 回想起活动中因为逆转时间而虚弱的莉莉丝,我不由地心生忧虑。 “我再问一遍,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尤其是Melt,使用帕拉迪昂超越光速的话,你的灵基也会承受不了……” “你是傻瓜吗?” 莉莉丝冷冷地一垂眼睫,“这次不需要回溯时间,只要把速度控制在不会损伤灵基,又不会受到人面树侵蚀的范围之内就好了。这点程度的微调,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 岩窟王点头附议:“我觉得可行。” 我:“哦……” (你们都这么厉害,显得一惊一乍的我好菜鸡啊。虽然我本来就菜。) lip贴心地安慰我道: “没关系的,茜小姐。我和Melt都很懂分寸,不会乱来的!” “…………” ——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虚呢??? “无论如何,你们千万不要逞强啊。” 眼看她们去意已决,帕拉迪昂也的确是攻破人面树屏障的最优解,我不好再横加阻拦,只能像个老母亲似的絮絮叨叨: “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再来一门光炮。虽然我不想让埃德蒙冒险,但也不代表我想让其他人替他送死。也许是我想太美了吧,无论是你们也好,其他任何从者也好,我都不希望有人因此受伤……” “这个我知道。” 莉莉丝会意地一挑下颌,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因为‘你全都要’,是吗?” “?????” 我险些一头撞在树上: “不是,这个梗也流传得太快了一点吧……!!!!” “哎呀,抱歉。因为我和lip是姊妹,可以通过共享数据来传达记忆呢。说真的,要不是因为知道你的事情,我也不会特意赶来多此一举了。” “…………”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莉莉丝现在对我的秉性一清二楚是吗。 总觉得好丢人啊。 有种抱着偶像的手办prpr,结果恰好被偶像撞个正着的羞耻感呢。 “……茜,你的眼神有些飘忽。没问题吧?” 岩窟王不无关切地发问,同时嘴角却也止不住地上扬——他一定是在憋笑。呵,男人。 “怎么样,杂种们!你们商议完了吗?本王都等得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吉尔伽美什一边释放王财扫射敌人,一边居高临下地冲我们喊话: “哈,答案可想而知!这种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果然还是需要本王——” “我们商量好了。” 我飞快地回答道,“就让lip和Melt去吧。最后的幕布,由她们和阿尔托莉雅一起拉下。” 吉尔伽美什:“————纳尼?!!!!” 人类最古の贤王,遭受重大打击——重大程度堪比“儿子长大了不认爹”,足以让任何一位老父亲撕心裂肺。 我想,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愿意和我说话了。 不过很遗憾,眼下我并没有余力关怀空巢老吉。 Passinlip已经蓄势待发,莉莉丝也开始轻快地活动筋骨。赶在光枪发射之前的最后一刻,我伸出手去,隔着衣袖握住了少女鸟羽般纤细柔软的双手。 “那个……” 我知道,莉莉丝生来便具有严重的“神经障碍”症状,双手触觉尤其稀薄,无法良好地感知外界。 因此,我刻意向掌心中灌注了全身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攥住她的指尖。 “……哎呀。真意外,你好像比想象中更了解我呢。” 或许是察觉了我的用意吧,莉莉丝并未抽回手去,只是抿起形状优美的双唇露出笑容。 “‘茜’,对吧?你真是个奇妙的人。要我说的话,你是个既适合扮演女主角,也适合扮演男主角的人物呢。” “那个……请一定要回来。” 对于此刻的我来说,这是唯一能够开口道出的送行。 我并不是属于莉莉丝的主角,也不是她寄托恋情的对象,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罢了。即使如此,在游戏中为了守护恋人而使用的宝具,她也愿意在这里再度开启。 一切表达感激和赞美的言辞,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只能全心全意地为她祈祷——但愿她平安回来,但愿她这一次现世,不必再以刻骨铭心的离别作为结局。 “我也……还不想,与你告别。” “……” 少女最后神色复杂地深深望了我一眼,接着飒爽地转向岩窟王一甩长袖: “我说,你可要好好抓紧她哦?我可是一见钟情派的,也完全不介意横刀夺爱。若是你一不留心,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抢走了。” “……” 岩窟王悠然举目,表情放空,仿佛正在眺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没关系。” 他平静地说道,“和女人抢女人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 莉莉丝:“……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 然后,我们的闲谈到此为止。 人面树的核心所在已经锁定,帕拉迪昂的发射准备就绪。在同伴们的帮助之下,阿尔托莉雅也以最快的速度一骑绝尘,穿过了群魔乱舞的森林与我们会合。 “抱歉,Master。地面上稍许有些阻碍,让你久等了。” (不不不,这好像不是“稍许有些”的问题吧。) 将诸如此类的吐槽按捺在心底,我尽可能地保持平静,压抑着胸中沸腾的感情向她点了点头。 “来得正好。阿尔托莉雅,之后就拜托你了。” “自然。守护Master和世界的未来,是我应当履行的使命。” 再次现身于我们面前的骑士王,神色从容,举止干练,身上几乎看不出鏖战留下的痕迹。 在被黑泥涂抹一空的背景映衬之下,她银白的铠甲、金沙般的发丝,就如同点缀在夜幕上的繁星一般耀眼。 我简短地向她讲解了伐树计划,阿尔托莉雅也毫无障碍地表示理解,并且向出手相助的lip和莉莉丝点头致意。 “那么,开始吧。” 她勒马后退一步,手持圣枪,面向眼前直耸入云的黑色高塔。 “茜,后退。” 岩窟王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试图让我远离即将被光炮夷为平地的范围。 “等一下,我想亲眼看着她们……” 在我的极力要求之下,我们最终停留在阿尔托莉雅身后,静静目送着她挺直脊背,缓慢而平稳地将圣枪高举过头。 而后,周遭的光线倏忽一暗。 “……?” 我很快意识到,并不是周围变暗了,而是阿尔托莉雅手中的圣枪正像灯火吸引飞蛾一般,源源不断地汇聚着无数光点,在黑暗中光芒大盛,化为一道撕裂长夜的明亮晨曦。 “圣枪,起锚。” 汇聚,汇聚,汇聚。 仿佛人类意志的具现一般,原本渺小微弱的萤烛之光,也能够成为敢与日月争辉的炬火。 ——那是宛如奇迹的景象。 ——亦是传说、浪漫与梦想的结晶。 正因置身于地狱之中,所以才越发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辉,令人一瞬也移不开眼。 那道光辉,名为—— “3、2、1!就是现在!!” 耳边响起了Passionlip的声音。与平时的羞涩腼腆不同,少女纤细的声线之中,充盈着满溢而出的高亢热情。 “雅典娜之枪啊,击穿紧闭的城墙吧。Virgin Laster Palladion,发射——” 宝具展开。 黑色衣裙摇摆。 玫瑰色与湛蓝色的缎带,如同从眼前翩跹而过的彩蝶。 “来吧。来跳最后一曲,也是我现界以来的第一曲舞吧。虽然舞台有些缺乏品味,但我对观众没有任何不满。” 莉莉丝微笑着张开双臂。 迎着曙光舒展羽翼的天鹅,此刻正要飞向天空。 “————『这份爱乐犹如流星(这份痛楚犹如星辰)』!!!!!” …… 恍惚间,我有种看见流星的错觉。 本该是陨坠于地的星辰,这一次,却是从地面朝向高远的天空疾驰而去。 锐不可当,一往无前。 然后—— 地动山摇,无数被囚禁在人面树中的怨灵尖声呼啸,清脆的破裂声随之响起。 『……帕拉迪昂,命中核心!!莉莉丝的灵基健在,人面树周围吸收异能的屏障,确认消失!!!』 同事向来冷静自持的嗓音业已变调,几乎冲破我的鼓膜: 『趁现在,柚木——!!!』 “我明白!!!” 我迈步上前,朝着眼前那道耀眼的光柱伸出手去。 将我所有的力量、爱恨、希望寄予其中,这一次,我立誓要为漫长冰冷的黑夜划上终结。 “闪耀于————” 光芒无限膨胀,此刻的圣枪仿佛连天地也能够划分。 去吧。 我在内心无声地呼唤。 对骑士王,也是对一路走到今天的我自己。 “——————终焉之枪!!!!!!” ——最后,结局也正如我所愿。 第99章 尾声:诀别未至(前篇) “于终焉——————闪耀之枪!!!!!” …… 光在奔流。 原本只是无垠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但那光无止境地膨胀、扩大、蔓延,最终凝聚成比黑暗更高一丈的滔天巨浪,将黑暗本身也吞入其中。笼罩于人面树上空的浓重阴影, 不是“被光明撕开一道裂隙”,而是有如一座孤岛, 被四面澎湃高涨的光之巨浪包围,不由分说地淹没了。 而我置身于其间, 只感觉放眼所及之处尽是光、光、光,仿佛投身于群星汇聚而成的璀璨海洋。 在这片浩瀚的星海之中,我被光芒晃得睁不开眼,只好凭借本能伸手摸索, 同时开口呼唤自己最信赖的名字。 “埃德蒙……埃德蒙·唐泰斯?我看不见你。你在那里吗?” 然后,意料之中的回答在耳边响起。 “我在。” 与此同时, 我感觉到自己悬在半空无处着落的手, 被裹入一片大理石般坚实的凉意之中。 头顶传来斗篷摩擦的轻微声响,与此同时, 肩头也落下布料厚实柔软的触感。单从触感上来看,似乎是岩窟王展开斗篷, 仿佛亲鸟将雏鸟庇护在羽翼之下一般, 将我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在其中。 “没关系的,埃德蒙。” 我小声宽慰他道。 “阿尔托莉雅的圣枪不会伤害我,我知道。” “我也知道。” 他口中这么回答, 但却并未撤开遮挡在我头顶的手臂,反而向前踏上一步, 以一种轻柔平缓的动作揉了揉我的头发。 “只是我想要这么做而已,茜。现在我也看不见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判断你的位置。” 似乎是觉得这话不够有理有据,他略一沉吟,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让四散的黑泥飞溅到你身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面对这明显属于过度保护的台词,我只能一边苦笑,一边抬起手来向他肩头轻轻一叩。 “所以说,我没关系的。埃德蒙,比起留在这里照顾我,应该还有更加非你不可的任务吧?” “……也是啊。” 好像对此早有预料一般,岩窟王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终于松开手向后退去,让我独自站稳脚跟。 “我明白。” 他的叹息声里带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人面树消失以后,我会找到梅尔特莉莉丝和遭到附身的天川星鸟,把她们平安无事地带回来。这就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嗯。” 我在光中点头微笑,旋即想起这会儿我们谁也看不见谁,于是立刻又端端正正地向他深鞠一躬,额头恰好抵上他胸口。 “谢谢你,埃德蒙。” 我真诚地向他道谢,“对于这样任性乱来、天真到无药可救的我,感谢你一直陪我到最后。” “说什么‘最后’。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而已吧?” 岩窟王沉声纠正我道: “清算血缘中的因果与恩仇之后,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茜。至于你的性格……” 我感觉到他摩挲我头发的手顺势下滑,带着难以言表的眷恋和怜爱之意,修长冰凉的手指从发丝间梳过,最后缓缓停留在我的脸颊。 “你就是你,你很喜欢这样的自己。就算让你改变,你也不可能任人摆布吧。” “当然。” 我利落地肯定,接着又耸动肩膀轻轻地笑出声来: “而且,不只是我自己喜欢啊。埃德蒙,你喜欢的也是这样的我吧?” “……………………哈。” 须臾沉默之后,我的笑声之中又混入了青年沉郁的低笑。与他纵声大笑时不同,此刻我能够清楚听出他声音中压抑的疯狂,深沉的悲愤与痛苦,以及—— ——在经历并看透那一切之后,沉静的、通透豁达的释然。 就好像雨过天晴之际,如同镜面一般无限延展的开阔海平面上,吹过了一阵清爽的风。 “没错。正因为是这样的你,所以我才……” 仅此一次,他向我报以清风般飒爽的笑容,语调明朗而又轻快。 不是岩窟王,而是年方十九岁的“法老号”水手——埃德蒙·唐泰斯的笑容。 不是如同监狱塔那般冰冷幽暗,而是带着生命特有的鲜活热量,让人联想起温暖的阳光与风,拍打礁石的海浪,大海上乘风破浪的航船。 我知道,正如《基督山伯爵》中所讲述的一样,埃德蒙·唐泰斯丧失的事物无法挽回。 比任何财宝都更为珍贵,永不复返的黄金岁月。 被漫长的牢狱之灾磨灭,面目全非的少年意气。 在光阴荏苒中瓦解消弭,无从弥补的亲情爱情。 即使如此—— 只要未来仍在延续,人与人还是可以相遇,然后相恋吧。 “复仇鬼无须救赎。但是我爱你,如同别人爱他们的救赎。” ——在世上最为灿烂的光辉之中,我听见世上最美的告白。 ※※※ …… …… …… “……结束了?” “人面树……真的完全消失了?” “我们……战胜那家伙了吗……” “……赢了!!赢了啊,我们从提亚马特手中活下来了!!!” …… 半小时后—— 目送岩窟王的身影隐没在光芒之中,又眼看着他一手一个将莉莉丝和星鸟扛出逐渐蒸发的黑泥之海,我紧绷的神经终于一口气松弛下来,细若游丝、凭借意志力勉强维系的意识也随之远去。 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我已经置身于之前和同事分别的海滩,脊背被砂砾和碎石硌得发麻,耳边传来各种迷茫或狂喜的低语。 “抱歉,我还是不太敢相信……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藤间,你怎么看?” “这好办,掐一下你就知道了。南丁格尔,这里有人怀疑自己出现幻觉,麻烦你诊治——” “等一下?!这不是掐的问题吧,快住手,我不需要靠截肢来证明自己的清醒!!没必要,您这样真的没必要!!!” ——偶尔,其间也会夹杂如此画风独特的沙雕发言。 “……” 没错。从上述发言来看,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美梦,一定就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同事了。 虽然我的判断标准有点奇怪,不过那不是重点。 “呃……” 在莫大的安心感之中,我一边强撑开沉重的眼皮,一边用手肘勉力支起更为沉重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视野离开地面,看见同事们一个个步履急促地来回奔走。 就在我身旁,还有许多伤员正在海滩上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仿佛一溜儿等待日光晾晒的咸鱼。 “那个……这里是……” 头脑中依然一片混沌,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近乎自言自语地小声发问。 “真是的。这点小事,自己看不就知道了?你回来了啊。回到原点,你一开始出发的地方。” 就在此时,贞德alter没好气的声线从身后响起,一瞬间就打消了我心头最后一丝疑虑。 我立刻惊喜地扭头望去: “alter亲——” “亲你个头啊。” 贞德翻起一个亲切而标准的法兰西白眼,扬起手中的矿泉水瓶,不由分说便冲我头顶“哐”地一敲。 话虽如此,也许是顾及我的身体状况吧,她这一下的敲击力度就和“小拳拳捶你胸口”差不多。 “好了,赶紧把水喝了振作起来。其他人还在全岛搜捕首领的下落,你好歹也算是领队之一,总不能一直躺着偷懒吧?” “什……首领逃脱了?!可是,他应该已经——” “是,他已经和天川星鸟分开了。那女人还没断气,要找她的话,就在另一头的伤员堆里。” 贞德貌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解释道,但紧拧成死结的眉心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岩窟王说,当时有一部分黑泥沉入地底,而后不知所踪,眼下他还在寻找线索。或许,那个男人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死亡。证据就是……” 贞德老大不乐意地伸手支撑我的脊背,让我得以坐直身体,仰头向海边阴沉如故的天空望去。 在那里,我们赫然看见—— “提亚马特……女神?” 不错。 即使人面树已然坍塌,身姿如巨树一般高耸入云的女神却仍在海滨,并未随着人面树力量的断绝而消失。 只不过,此刻她暂时停止了行动,空虚的双眸俯视海面,双手与长发一同安静地低垂,姿态间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无辜之色。 (仔细一看,她的身躯似乎正逐渐变得透明……是因为人面树毁了吗?) “也许是因为魔力断绝,提亚马特没有继续前进。就这么放置不管的话,过一段时间也会自然消失吧。” 贞德简短地说明道。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把她的召唤者逮捕归案……对吧?” 我一手撑着额头,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碾轧作响,每一条肌肉都痛得像要当场断裂,只能强颜欢笑,以笑容来掩饰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心。 “……” 面对我如此一目了然的疲态,贞德alter把眉头皱得更紧,半带挑剔、半带无奈地垂眸瞥了我一眼,最终还是一脸不悦地将头扭向一边。 “哼,算了。要是我勉强只剩一口气的契约者战斗,之后会被他们念到死吧?这种麻烦事,我可敬谢不敏。” “他们……?” 我一时间不解其意,正要转动僵硬的脖颈循着她目光望去,随即便只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好几道嗓音交织而成的呼唤声迎面传来: “Master!!” “大将!你醒了吗?坐着别乱动,先让我检查一下……” “茜,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 “我说,你们让一下啦!我挤不进去啦!!” “啊哇哇,啊哇哇哇……” 我先是被迎面扑来的萤丸撞了个趔趄,紧接着又被药研、清光和贝狄威尔团团围住,险些再次一个倒仰就地躺平。 “慢一点慢一点,我很好,一个一个来……” 我挣扎着制止他们拥挤上前,但心中并无丝毫不满,反而感到一种难言的喜悦和餍足填满胸腔。 “所有人都在啊。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多亏了你啊,茜。” 忽然间,在攒动的人头之后,响起了不算十分熟稔、但却莫名让人感到亲近的男声。 “……初阳?你也还活着啊,那就好……” 幸好人群遮挡了这位大哥极富特色的莫西干头,我才没有即刻笑场,让气氛得以岌岌可危地保持严肃。 “是我没错。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星鸟,茜。” 初阳同样也很严肃。以一种不像是用于亲属之间的生硬语调,他一本正经地向我致谢。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救她。毕竟,星鸟她对你一直不算友好……” “我知道,她是个莫名其妙迁怒我、单方面怨恨我,一直热衷于给我添堵的讨厌家伙。不过,‘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 我若无其事地一耸肩膀,眉梢上挑,口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我听见了天川星鸟的‘求救’。既然如此,作为特务科成员,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吧?” ——那就是去救她,仅此而已。 “…………” 初阳一时半张着嘴愣怔出神,半晌后艰难地反应过来,也只能摇着头轻声苦笑: “柚木茜……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如果我们顺利逃离这座岛,也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吗?” “嗯~谁知道呢。” 我半开玩笑地竖起拳头抵住下颌,“要我自己说的话,我大概就是个‘普通的人民警察’吧。” “是吗?那你可真是太普通了。” 贞德alter向周围大群异能投去心如死灰的一瞥,表情僵硬地小声吐槽道。 “哈哈哈……” 我厚颜无耻地假装没有听见,转向初阳正色道: “话说,虽然星鸟侥幸活了下来……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一码归一码,她也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考虑到你们在这场战斗中的贡献,我想应该可以从轻处理。” “……也就是说,我们不会被判处死刑吗?” “很遗憾,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不过,我会向法庭陈述自己的意见。” “茜真的很严格啊。” 初阳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笑容中并未带有怨恨,而是染上了些许百感交集的悲哀之色。 “不过,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和母亲、妹妹一起活下去,这样就……” ——刹那间,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茜,闪开——————!!!!!” 下一秒,岩窟王与初阳的喊声同时在耳边炸响。我还来不及回神,便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从旁闪现的岩窟王打横抱起,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五米开外的地方。 “什……” 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嫌恶感攀上脊背,我心有余悸地低头望去。 ——该说是“惊悚离奇”,还是“意料之中”呢。 ——在我方才卧倒的位置,无端涌现出了一片【小小的泥潭】。 “…………” 伴随着肉块蠕动一般“咕嘟咕嘟”的黏稠音效,我们眼看着那片泥潭上泛起泡沫,一连串癌细胞似的水泡陆续上浮,接着泥浆便开始扭曲变形,歪歪扭扭拼凑出一幅丑陋的人脸模样。 然后,人脸试探性地张了张“嘴”,开始向我们说话了。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初阳、星鸟、星花。你们都是我的养料,一个也别想跑。还有其他阻挠我的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 说实话,他以这副只剩一滩泥、一张脸的落魄德行放狠话,实在是一星半点的威慑力都没有。 我正思忖着该从哪里开口嘲笑他,忽然只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分明是同事们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前乱了阵脚: “怎么回事?!不是吧!!” “这不可能啊!提亚马特……原本即将消失的提亚马特,又开始活动了!!!” “……什么?!!” 这一次连我也勃然变色,投向那滩黑泥的目光几乎要冒出火来: “你做了什么?!人面树已经被毁,现在的你没有那种力量——” 【我当然有了,我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打从心底里感到愉快似的,黑泥爆发出一长串嘶哑难听的怪笑。我第一次意识到,包括岩窟王在内,FGO狂笑四天王的笑声简直如同天籁。 【哈哈哈哈哈哈……在我断气之前,提亚马特会将你们屠杀殆尽。你们毁了我的一切,难道还想安然无恙地回去吗?陪我一起死吧。】 【确实,人面树积蓄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我还可以向它献上新的祭品,也就是我自己的灵魂。】 【明白吗?人面树还活着!尽管只剩下一棵幼苗,它也仍然在为提亚马特提供力量。】 【我——就是最后一张人面。】 “啧,这家伙……!!” 岩窟王伸手向前,掌心燃烧起仿佛将怒火具象化一般的黑炎。 但是—— “请等一下。” 从我们身旁,传来了初阳冷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 “岩窟王,你和茜的体力都已经濒临极限了吧?还有大家也是。那个人应该将‘本体’藏在了别处,即使将这些黑泥焚烧干净,恐怕也于事无补,没法阻止提亚马特杀害大家。” 【不愧是我的长子,果然识相……】 “——所以,请将这里交给我。” 【……什么???】 “父亲。” 初阳郑重开口,语声平淡肃然,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亲情的温度。 “您应该知道吧?我的异能。——毕竟,那可是您亲手开发的异能啊。” 【什、什……】 “我的异能,一共有两种使用方法。与消耗‘金钱’的茜相对,我的能力是消耗自己的‘时间’来完成召唤。每进行一次召唤,我的肉体年龄就会随之倒退,直至退化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婴儿,最后倒带回‘出生以前’的状态,也就是从来不曾存在。所以,我一直不敢过度使用异能。” (原来如此。因为异能导致他年龄缩小,所以在初阳的“遗照”上,早已超过二十岁的他还是少年模样……) “而另一种异能的使用方法,就是——” 【等等!!等一下,初阳,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如果这么做的话,你可是会……】 “没错,我要一次性用完自己‘剩余的全部时间’。相对地,我也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将自己在游戏中‘拥有的一切’转移到这里。” 对人脸狂乱的嘶吼声置若罔闻,初阳一字一句笃定地开口说道。 “我想,现在该是使用的时候了。” “什……等一下,你别乱来!!” 就算我再怎么迟钝,此刻也早已听出了其中关窍。“一次性用完全部时间”,那岂不就是…… “不用为我担心,茜。你说的没错,即使并非本意,我和星鸟都曾经是犯罪团伙的一员。我们必须付出代价。” “……” 我伸出的指尖停留在虚空之中。 本应近在咫尺的背影,不知为何却如此遥远。 “身为‘妹妹’的你都这么努力了,我这个‘大哥’也不能落后吧?哎呀,这台词有点像《银魂》啊。” ——朝我略微侧转过来的面容上,永恒的少年笑容灿烂,宛如海上初阳。 “那么,就来使用我最后的异能吧。” “以我的时间为交换。” “以我的人生为交换。” “【我的世界,仍然健在于此】————” …… 然后—— 不可思议的光景出现了。 在提亚马特投落的巨大黑影之下,在为了制止她而精疲力竭的众人面前,浮现出了无数半透明的影子。 ——那是从者。 我所知道、所能想到的,存在于迦勒底之中的每一位从者,都以惊人的速度被赋予实体,阻挡在Beast和我们这些既脆弱又顽强的人类之间。 (也就是说……初阳的能力,是“仅限一次召唤整个卡池”?不对,还不只是这样……) 我清楚地看见,有人握住了初阳颤抖的、随着时光逆流而急遽缩小的手。 黑色短发的少年。 斜扎着马尾辫的橘发少女。 戴眼镜的粉发少女。 手持法杖的美丽女性。 还有,暖色调长发在脑后随意束起的白衣青年。 “什……那是……” 毫无疑问,那是足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光景。这一刻无人言语,唯有盛大庄严的沉默降临在我们周围。 “是迦勒底……” 不知是谁率先打破沉默,以梦呓般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不仅是整个卡池,还能够‘让游戏中的主角和队友再现’,也包括卡池以外的角色……大概,那就是他异能的另一种效果。” “…………” 那就是——天川初阳的异能。 最初也是最后,世上仅此一夜的须臾之梦。 ——我们的世界,仍然健在于此。 第100章 尾声:诀别未至(后篇) 那场发生在远洋孤岛上的血战, 在经历无数惊心动魄的转折和厮杀之后,最终,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们的世界, 依然健在于此。 这是天川初阳最后使用的异能,也成为了故事的结局。 由他所召唤的上百英灵, 其显现时间从头至尾,也不过就是短暂如昙花一现的二十分钟。 但正是这关键的二十分钟, 在提亚马特女神的威慑之下保全了特务科成员,更为我们争取到了寻找首领“本体”的时间。 因此,那一日无人殒命。 这瞬息即逝的二十分钟,将会烙印在当日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成为永不褪色的奇迹风景吧。 我也一样,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一日—— …… “这、是……” 没有盛大的开场布景, 没有热血澎湃的宣战口号, 甚至也没有丝毫多余的话语。与FGO终章八方驰援的壮丽景象——“极天的流星雨”相比,这就算称不上寒酸, 也无疑是一幅稍显寂寥的光景。 现身于此地的英灵,好像从一开始便领悟了自己的使命那样, 沉默地、头也不回地投入到战斗之中, 面对提亚马特和她背后垂死咆哮的黑泥之海。 他们封锁住提亚马特前进的步伐,又从她投落的巨大阴影之下保护人类,将六神无主的受害者们送往高处, 远离黑泥侵蚀的海滩。 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 冷不防被抢走饭碗的特务科成员, 也包括我,就只是呆若木鸡地旁观着这一幕。战斗刚一开始,我便被岩窟王飞也似的带离了海滩,甚至来不及确认初阳的生死。 在无数涌动的人影中,我看见手持旗帜的纯白圣女,与贞德alter相似的长发随风摇曳,在日光映照下泛起点点碎金一般的明亮光辉,如同黎明时分的大海。 ……不对,应该说是“alter像她”吧。 “我的旗帜啊,守护我的同胞吧。——【吾主在此(Luminosite Eternelle)】。” 圣女贞德的背影,看上去就仿佛教堂墙壁上的玻璃彩绘一样,圣洁、美丽,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悲悯。 “什、什……” 贞德alter张口结舌,想要叫住她又无从开口,伸出的手尴尬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地僵持半晌,到头来还是讷讷收回身侧,按住邪气满溢的漆黑剑柄。 “……真是的,有够傻的。我又不是‘圣女贞德’,也没什么话要跟那女人讲……” 贞德alter一语未毕,便只见她口中的“贞德”本人转身向她望来,然后—— “啊,是alter!” 就好像与久未谋面的妹妹相见一般,金发少女毫无芥蒂地绽放开满面笑容,冲她用力挥了挥手。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长姊”特有的,充满关心与慈爱、亲密无间的笑容。 “干——干干干嘛啊!!那女人在干嘛啊?!现在是在战斗吧,给我专心点啊!!!” alter迎面吃了一记重拳加暴击,霎时间方寸大乱,眼神来回漂移,几乎把“手足无措”四个字写在脸上: “真、真是的,简直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想理会她,她却自说自话,摆出一副熟络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暂时按下心头关于初阳的焦虑和担忧,善解人意地拉扯她衣角: “你一点~点都不在意圣女的事,一点~点都不关心她,就算看上去像个口是心非的傲娇妹妹,那一定也都是外人的错觉。” “……你在讽刺我吗?还有,你在那儿发呆个什么劲啊,干嘛看着那女人出神啊!!你是我的Master吧?!” “我知道,我知道。妹妹我可以,姐姐我当然也可……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吧?!明明白白说出了什么差劲透顶人间失格的发言吧!!!” …… “……总觉得,好像没我们什么事儿啊。” 在这样一片庄严肃穆(而且略有笑点)的氛围中,加州清光风尘仆仆地站在一旁,一手擦拭着脸颊上沾染的汗水与烟灰,一边扭头向同样灰头土脸的安定搭话。 可怜见的,这乌七八糟的环境一定把精致男孩委屈坏了。 “那些‘英灵’确实很厉害,我也不是有什么意见。不过,他们还能这样……所有人一起战斗吗?真好啊~我也想要这种大场面啊。” “别多想啦。我们最多一次六人出阵,又没法轻易开挂,除了《花丸》之外,很难演出这种全家福吧?这是设定问题啦,设定问题。而且,我们的游戏没有剧情,也不会出现‘剧情中的援军’呢。” 作为打破次元墙的前·纸片人之一,安定若无其事地吐槽游戏设定。 “加州,你羡慕英灵吗?要我说的话,我应该算是‘佩服’他们吧。” 药研一边埋头检查我尚未愈合、在骚乱中再次开裂渗血的伤口,一边意味深长地感慨道: “同样是为了维护‘人类的历史’,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跨越过这么大的危机啊……” “是啦是啦,没有大场面也算好事啦。” 清光交叠双臂环抱后脑勺,有些不自在地一扯嘴角,“但是啊,难免会觉得寂寞吧。在这种神话传说一样的战场上,英灵们齐心协力,完全没有我们参与的余地……啊,我也不是讨厌保护茜哦?” ——就在此时。 从有一搭没一搭随口埋怨的少年身边,倏然掠过一弧寒光,一头被利落击飞的拉赫姆,以及一道浅葱色的纤细背影。 “……咦?” 迎风飘扬的羽织下摆上,青白二色绵延交错,流畅描绘出对他们来说——对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山形纹样。 熟悉的衣装。 熟悉的剑法。 “诶,不会吧……” 以及在那之上,他们完全不熟悉的黑色蝴蝶结和樱色头发—— “赢了!!冲田小姐大胜利——!!!” “呜哇是变成女孩子的冲田君?!不对,应该叫冲田小姐?等一下、那个,怎么说,第一次在游戏以外的地方看到她,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还在说‘无法参与很寂寞’呢,真是的。又不是遇见我们记忆中的冲田君,有什么好慌乱的。从容,要保持从容。” 安定微笑着摇头,然后同手同脚地向前迈出一步:“我们都是成熟的刀剑了,对吧?” 清光:“……你要我吐槽吗?” “……” 我抬头朝向身旁视线飘忽、若有所思的药研望了一眼,会意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机会难得,你也要去见一见吗?见见那位‘变成钉宫理惠的织田信长’。这是刀之常情,你不用顾虑我。” “……这描述也太具体了,大将。” 药研脸上浮现出略显无奈的苦笑,“的确,我对过去的主人心怀敬意。对于‘变成女孩的原主’,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但是……” 少年低下头深深望我一眼,然后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再次开始专心为我处理腰间的伤口。 “但是,我现在的主君是大将。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将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自从被你唤醒那一刻起,我就这样决定了。身为刀剑,‘守护眼前之人’才是我的天职。” “…………” 真要命,这不仅是成熟的刀剑,而且是令人怦然心动的成熟男人啊。如果我现在还是单身,刚才那一秒我肯定已经心动了。在各种意义上。 (对了,说到单身……) 我刚一将目光转向岩窟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听见他果断地一口回绝道: “我没有要见的人。我就留在这里,不会去任何地方。” “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会儿药研刚好扎紧纱布上最后一个结,我心道口述不如行动,索性把腰一挺(然后痛得龇牙咧嘴),握住岩窟王的手站了起来。 “你哪里都不用去,埃德蒙。相对的,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要去看看初阳。” “……” 岩窟王目光沉郁,语气也像是将雨的天空一样低沉:“即使为时已晚,你也要眼看着他死去?” “嗯。即使为时已晚,我也想送他最后一程。” 在英灵现界后的混战之中,众人各自朝向安全地带撤离,我们和初阳也被汹涌的人潮冲散。最后我所目睹的景象,就是初阳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来自迦勒底的人们围绕在他身边,像是要支撑起那具渺小无力的躯体一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如此声势浩大的异能,其代价必将是燃尽异能者的生命。 所谓“异能”,或许可说是天赐的恩典。但另一方面,异能一旦透支,便只会迎来无可挽回的反噬。 毫无疑问,初阳已经踏过了原本不可逾越的一线。即使我赶往他身边,多半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目送他消失。 但是—— “他是为了我的……为了我们的未来,才会做到这一步。至少,他所拯救的未来,我希望他可以亲眼看见。” 抛下这样一句话,我坚定地目视前方迈开脚步。 “……呵。” 身后传来的轻微气音,像是嗤笑,更像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茜,你总是这样。” 岩窟王这么说着,利落地甩开斗篷裹住我肩头,配合着我的步伐向前走去。 …… …… 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我们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醒目的“主人公们”。 黑发少年和橙发扎马尾的少女,分别是FGO游戏中的男性主人公与女性主人公,两人都拥有“藤丸立香”这个相同的姓名。在他们身边,粉色短发的少女名为“玛修·基列莱特”,既是诞生于人类之手的人造人,也是和主角一路生死与共的搭档从者。 此时此刻,冷不防拥有双倍快乐的玛修一脸茫然,视线在男性立香和女性立香之间交替穿梭,似乎是不知该将谁称呼为“Master”: “那个、那个……男性的前辈,还有女性的前辈……不知为什么,现在我好像同时拥有这两种记忆……而且,而且!前辈,我记得医生和达芬奇已经……!!” “嗯~是‘召唤’的影响吧?话说回来,这种召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能够打乱世界线和时间线,让我们同时出现……真不可思议啊,这个世界。” 略带轻佻的女声紧接着响起,句尾悠然一转,将话题轻飘飘地抛向了另一边手忙脚乱的白衣青年: “你说是吧,罗马尼?” “啊哇哇,现在先不要跟我说话啊里昂纳多!会让人分心不是吗?哇哇哇,哇哇哇哇……我虽然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处理过各种技术问题,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见……” “是是是~谁让你是30岁的单身魔法师呢。没关系,习惯就好!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嘛。” “你还想熟啊?!真是的,【这种事】是要怎样习惯啊……” 白衣青年皱着脸委屈巴巴地抱怨,随即不经意地一抬头,余光恰好捕捉到我和岩窟王的身影。他略一愣怔,松懈的神情一瞬间恢复严肃: “那个,你是……” “我来找个人。” 我简短地回答道,实在没有余力为这次相逢而欢喜,“在你们现身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个发型奇特的男人吧?我……想来看看他。” “莫非……你认识召唤我们的‘异能者’吗?” 白衣青年——罗马尼·阿基曼医生迅速掌握了我的弦外之音,仿佛深感同情地垂下视线: “抱歉。我还不是很理解状况,总之……请你节哀。” “……!!” 尽管内心早已接受现实,我脚下仍是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所幸有岩窟王及时撑住: “茜,镇静。决定使用异能那一刻,那个男人就已经做好了一去不返的觉悟。” “……嗯。” 我机械地点点头,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吗……初阳,他果然已经……” “是的,他已经……” 罗马尼神色沉痛地转过身来。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他怀中小心环抱着一团白布包裹的物事,似乎还在微微蠕动。 “他已经……变成刚出生的婴儿了。” “……” “…………” “………………” “……………………啊?????????” “……‘啊’???” 对于我一脸懵逼的反应,罗马尼看上去比我更为吃惊: “就,就是说啊?他的肉体年龄已经倒退回婴儿时代,多亏了里昂纳多的魔术才能勉强维系生命……要想恢复的话,至少要花费二十年以上的时间。那应该是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时光,所以我说‘请节哀’……” “哀……哀……哀……” ————哀个屁啊我他娘的高兴死了!!!!! 然而我还来不及表露出这份高兴,就在另一头,由于时间线紊乱而对现状一头雾水的玛修、立香(♂)以及立香(♀),终于后知后觉地厘清了记忆: “对了!我也记得……医生他,应该已经在时间神殿……还有,达芬奇亲是在我们离开迦勒底的时候……” “所、所以,现在是……因为‘召唤’的原因,我们再次见到医生和达芬奇亲了吗?而且,仅限召唤期间……” “呜……” “呜哇——医生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喔?!冷静、总之先冷静……等一下!立香、玛修!!我还抱着孩子,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呢!!!” “…………” 怎么说呢。 总觉得,完全没我什么事儿嘛。 就在现场鸡飞狗跳的当口,远方山林中依稀有熟悉的呼声传来。虽说相隔遥远,但那慷慨激昂的大笑声一旦入耳,便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在脑海中来回激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杂种们,听见了吗!!在你们拼死抵抗的时候,本王已经和挚友一起,找到了那个黑泥杂种的本体所在!!!虽然你们的功劳不能与本王和吾友相比,但看在你们努力拖延时间的份上,就给你们颁发‘鼓励奖’吧。要心怀感激地领受啊!!!” “Aaaaaaaa,aaaaaaaaaaaaa——————!!!!!” 就在同一时间,身形逐渐透明的提亚马特发狂般挣扎起来,最后一次向周围释放出疾风骤雨一般密集凌厉的攻击。其中一波好巧不巧,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直奔向我们所在的高坡而来。 但是,那夺人性命的光束,最终也未能触及我们分毫。 因为—— “玛修……!!” “我明白,前辈!大家都退到我身后,前辈请用令咒支援我!真名,冻结展开……” ——没错,我知道。 “此为承载无数道路,众多愿望的幻想之城。” “回应吧,【已然脆弱的梦想之城(Mold Camelot)】————!!!” ——我知道,世界上最为坚固、最为强大,连烧毁人理的光带也能够抵挡的盾牌,此刻就存在于这里。 …… 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这一次,我一定能够兑现自己的诺言。 相握的手不会分离,紧密相连的心也将永远同在。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平安无事地一起回去。 我们终将抵达——脆弱而又虚幻,同时无限美好的梦想之城。